單東陽被兄長找去談話。
他進了董事長辦公室後就直接問:「哥找我?」
「過來坐吧,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單旭坐在會客的沙發上。
他依言走過去坐下。
單旭先讚揚弟弟,「我聽人事經理説,你部門最近很穩定,不再有人動不動就離職。」
「對,就像哥之前説的,我管理部門是太過武斷了,只以自己的標準要求別人,不懂得圓融,我盡力在調整了。」
弟弟坦承不諱的態度出乎單旭的預期,顯見他是真的反省了自己的缺失,並下了工夫改進,「看來你是真的想明白了。」他欣慰的説。
「多虧了筱月。」
「筱月?」
「就是之前錄取的那個女職員。」
單旭雖不明白那女職員是做了什麼事讓弟弟改變,但總是好事一樁。「看來當初的決定是作對了。」
「是啊,她讓我想了很多。」
聽他語氣裏對那名女職員的評價似乎頗高,單旭又問道:「看來她的工作能力不差。」
「算不錯,之前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盲點,交代她過多的工作,她也是二話不説的默默地做完它。」
「聽你這麼説,她應該是個肯做事的人。」
「是很認真。」
難得聽到弟弟這樣稱讚一個人,單旭好奇心被勾起了,「找個時間讓我見見她。」
「哥想見她?」
「我想好好見識一下,能改變你,又能讓你有這麼高的評價的人呀。」
單東陽聞言,心裏驀地有了個想法。「好,我再安排。」
因為兄長的話,單東陽決定晚上帶筱月回家。
本以為要去餐廳的筱月,看到他將車子駛進一棟豪宅大廈時感到很意外,「不是要去吃晚餐嗎?」
「是要吃晚餐。」
「可是這裏不是住家嗎?」
「這棟大樓漂亮吧?」他沒有正面回答她。
車子在地下室的一個停車位停妥,見單東陽熟門熟路的模樣,筱月心中的疑惑更深。
他拔出車鑰匙,對她説:「下車吧!」
覺得實在不對勁的筱月不安的再問:「我們到底要去哪裏?」
「擔心讓我給賣了?」
她不理解他的調侃,執意要先弄清楚目的地,「這裏到底是哪裏?」
單東陽這才解答道:「我家。」
「什麼?」
「現在可以放心下車了?」
她卻更加緊張起來,「為什麼帶我來你家?」
他安撫她道:「放心吧,我哥跟我大嫂、樑子侄子侄女都在。」
筱月一陣心驚,「什麼?!你哥跟大嫂?」那不就是董事長跟董事長夫人?!
「看你驚訝的,所以我才不想先告訴你。」
她整個人繃得很緊,「你告訴她們我要來?」
「還沒有,省得他們跟你一樣。」
她馬上抗拒,「不要,我不要去你家。」
單東陽卻不以為意,「放心吧,我哥跟大嫂不是什麼恐怖的人。」
她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不想再他們面前裝跛腳,這謊言簡直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反正你哥他們也不知道我要來,不上去也沒關係。」
「可是我哥白天才説想見你。」
她嚇了一跳,「見我?為什麼?」
「還能是為什麼?」他故意不把話説全。
筱月努力拒絕。「不行!不可以。」
「別鬧性子了,現在就下車吧。」
「不要,我不要去。」
單東陽沒想到她會在這兒任性起來,「有我在,什麼也不需要擔心。」他單純以為,她是因為要跟他家人見面感到不安。
見他堅持的態度,她改採緩兵之計,「不然等改天好了,等我準備好,穿漂亮一點的衣服再來。」
「哥跟大嫂要認識的人是你,不是你身上的衣服。」她的這番話,更讓他認定她只是太過突然而不知所措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他想大家見了面也就沒事了。
「真的等改天啦,等我有心理準備了再來。」再耗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他索性直接推開車門下車,走到她那邊去,打開她的車門。
「東陽!你要幹什麼?」
他的回答是直接動手解開她身上的安全帶。
這男人真的很霸道!哎唷,她真是有苦難言。「為什麼一定要今天,不能改天嘛?」
單東陽當她只是小女孩般在耍任性,解開安全帶後直接將她從車裏抱出來,「看來就只有這個辦法能製得了你。」
她氣急敗壞的低喊,「放我下來啦,你放我下來!」
「等上去後我就會放你下來了。」單東陽大步走向電梯。
她威脅他,「單東陽!你如果不放我下來,我再也不原諒你了。」他卻聳聳肩,嘴角染上笑意,痞痞的道:「那就永遠也別原諒我,一直把我放在心上。」
見他沒有將自己的威脅當真,她更加心急的説:「我是説真的,我真的會一直生你的氣。」
他逗着她,「記得彆氣太久,就快到了。」
筱月一聽心驚,「什麼?!我不——」
電梯門這時「當」的一聲打開,單東陽抱着她走近電梯裏。
「你快點放我下來!單東陽,我真的會生氣啦!」冷不防的,他二話不説直接低頭吻住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掙扎中的筱月嚇了一跳,壓根反應不過來。
如果情況允許的話,他會讓這個吻持續下去,雖然沒想到兩人間的初吻是發生在這種情況下。
電梯不一會便抵達單家居住的樓層,他意猶未盡的結束這個吻,「到了,別再任性了。」
她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來,「我不——」
卻被他一把放了下來,轉而摟住她的腰,走出電梯。
看到眼前的那唯一一户的雕花氣派鐵門,筱月忍不住哀怨地惱瞪身旁的單東陽。
他一臉寵溺的笑着,「開心點,否則我哥跟大嫂還以為你是在氣他們。」她真想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兩個洞!她哪裏是氣別人,她氣的是他!
單東陽逕行打開住處大門,一手仍鉗制住她的腰,就怕她轉頭跑進電梯。
眼見已經無路可退,筱月只得深吸口氣,要自己緩下心,別太過緊張了。
進門後,他先出聲叫人,「哥、大嫂。」
在飯廳裏的彭嘉翎聽到聲音出來,「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馬上注意到單東陽身旁還帶了個人,「你帶了客人回來?」
「這位是丁筱月小姐,是我的助理。」
彭嘉翎跟着想起,「是那個小姐。」上回在單東陽的辦公室裏見過,不過她有些意外兩人會一塊回家來。
單旭這時也從書房來到大廳,彭嘉翎對丈夫道:「旭,東陽帶了個小姐回來。」
單東陽趕緊介紹,「哥,這位是擔任我助理的丁筱月小姐。」儘管心裏還是很緊張,筱月還是逼自己鎮定下來,開口打招呼,「董事長、董事長夫人。」
單東陽表示,「現在不是在公司,直接跟着我叫,叫哥跟大嫂就可以了。」
筱月輕聲地反駁他,「怎麼可以?」
將弟弟的態度看在眼裏,單旭開口道:「就像東陽説的,現在不是在公司,不需要太客套。」這是給他面子。
彭嘉翎也招呼着兩人,「對了,丁小姐跟東陽都還沒有吃飯吧?」
「叫我筱月就可以了。」筱月趕緊説。
「也好,叫名字比較不生疏。」
「一塊吃飯吧!」單旭説。夫妻倆自然的態度像是對筱月的不良於行沒有多加註意。
筱月在心裏暫時鬆了口氣,在單東陽的帶領下,一塊進到飯廳。
飯廳裏,單東陽的兩個侄子侄女也在,兩個小孩好奇地看着她。
怕兒子女兒會問出什麼令客人不自在的問題,彭嘉翎先行開口要他們叫人,「這是叔叔的朋友,叫阿姨。」
兩個小朋友乖巧地叫人,小男孩童言童語的接着問:「是叔叔的女朋友嗎?」筱月一陣尷尬地望了眼單旭跟彭嘉翎夫妻,身旁的單東陽則是直接回答侄子的問題——
「過不久會是嬸嬸。」
她驀地一窘,意外他當着兄嫂的面這麼説,老天,她有答應當他女友了嗎?他也跳級跳太快了吧?!
單旭對她説道:「那就把這當自己家,不需要太拘束。」
「好。」
彭嘉翎也善盡女主人的責任,熱情款待她,「喜歡吃什麼就多吃點。」
「我會的,謝謝。」
單旭語帶關懷的問起,「工作還習慣了嗎?當東陽的助理應該不輕鬆吧?!」
「不會,已經慢慢適應了。」
有人為自己辯解,「之前我就告訴過她,做不來要告訴我。」
彭嘉翎接腔道:「你自己先多注意,別交代太繁重的工作。」
「我知道了。」
席間,一行人吃着飯輕鬆的閒聊,這才讓筱月緊繃的神經稍稍緩和下來。
一整個晚上,筱月儘管心裏緊張,但仍是努力要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在單旭夫妻倆面前。
其實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之前因為謊言的關係,她一直不想去正視她和單東陽的感情,現在這樣也好,把對彼此的認知確定下來,心彷佛也定了些。
董事長夫婦真的人很好,情況並沒有如筱月原先擔心的那樣糟糕,大家賓主盡歡,愉快的結束這個夜晚。
一從單家出來,筱月雖然終於鬆了口氣,卻還是忍不住埋怨地動手槌了單東陽一記,「都是你,幹麼要帶我來?」
「哥跟大嫂不是也很歡迎你。」他對今晚的發展很滿意。
「你根本就不懂。」現在就算他們沒有因為她的不良於行表示意見,以後要是知道她根本是在騙他們……
看她突然消沉下去,單東陽不能理解,也只能安撫的勸道:「不需要想太多。」
偏偏,她卻沒有辦法像他説的那麼輕鬆,越是不去想一顆心就越往下沉,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積累一個晚上的壓力再也按捺不住——
「嗚——」
突如其來的哭聲讓單東陽很意外,「怎麼了?為什麼哭?」筱月只管任由自己宣泄壓力,不想也不能解釋自己到底在擔心啥。
沒想到她會像個小孩子似的説哭就哭,他手足無措的安撫她,「別哭了,就當作是我不對,看你哭我會心疼。」
她抽抽噎噎的道:「現在才説不對有什麼用?」
「要讓哥跟大嫂看到你這樣,還以為我欺負你。」他本來就欺負她!
「討厭啦,都是你害的……」邊哭邊説,忍不住又動手槌他。
單東陽被她孩子氣的表現惹出了笑意,但他見她反應這樣大,也反省自己,是不是又太自以為是了呢?
摟住她,他輕聲保證道:「別再哭了,以後我不會再逼你。」筱月想到以後,越發覺得事情無法收拾,淚水也就止不住的汩汩直流。
看她像跟自己唱反調似的任性哭泣,單東陽眼看一時半刻間是不可能説服得了她,索性採取最直接的辦法,低頭一口堵住她。她果然因此怔住了,也打住了哭泣,正好讓他順勢加深了這個吻。兩人就這樣陶醉在這個吻中,誰也沒想到要去按樓層按鈕,就讓電梯一直停着不動。
對昨晚的一切筱月都感到意外,最讓她感到突然的,是單東陽那無預警的吻。
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吻她,讓她回家後整晚輾轉反側,想到他的吻而臉紅心跳,即使今早到了公司,還是覺得不自在。
尤其是在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時,直覺是單東陽打來的,正覺得羞赧,沒想到接起後對方説她是董事長的秘書,要她立刻上樓一趟。
聽到是單旭要求見她,筱月感到詫異,剛好單東陽不在,她便直接上樓了。到了頂樓董事長室外頭,秘書一見到她便表示,「董事長已經在裏頭等你了。」接着讓她自己進去。
筱月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她的心卻莫名其妙地不安起來,忐忑地深吸口氣後才推開門進去。董事長室裏,單旭坐在沙發那頭像是在等她,看她進來他招呼道:「過來這邊坐吧!」
筱月遂跛着腳走過去,她覺得今天董事長好像特別在意她的一舉一動,他的視線更讓她走起路來越發不自在,好不容易她才來到他身旁的沙發坐下。
「丁小姐。」單旭的這聲稱呼立刻讓筱月心裏的忐忑加深,他口中的生疏跟昨晚完全不一樣。
「是,董事長。」她恭敬回應。
「找你來是想跟你談關於東陽的事。」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是。」
果然,單旭直截了當的道:「你跟東陽並不適合。」
筱月頓時心都涼了,或許她不應該感到意外,換作是其他人,也不會輕易接受她的條件,她早該做好心理準備的。
儘管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她還是想再次確認,「董事長指的是?」
「你的腳……跟你在一起,會讓東陽被人指指點點。」他弟弟的條件值得更好的女人。
乍聽到這話,筱月直接想反駁,偏偏她不行,變成一個騙子感覺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當初會同意讓你擔任東陽的助理,是考量到你的行動不便,或許會讓東陽對你生出幾分同情,懂得體貼別人,但是你們之間是不可能有結果。」單旭把話説得很白,她就是再怎麼想要裝傻也沒有辦法。
「我的意思你應該已經聽明白了。」她實在是有口難言,事情會演變成這樣,追根究底是她咎由自取。
最後,她只能表示,「我知道了,董事長。」
「那接下來該怎麼做,就不需要我再多説吧。」
她點點頭,跟着起身,「那我出去了。」她得要頻頻深呼吸,才能讓自己別哭出來。
看着她離開,單旭嘆了一口氣,心裏只希望,這女孩能分得漂亮點,讓此事圓滿解決才好。
夜裏,筱月躺在牀上,煩惱得失眠了。
一開始是因為不想繼承店裏,才會佯裝不良於行搶了單東陽的車位,接着得到他助理的工作。
因為缺乏勇氣承認,錯過了澄清的時機,更沒有想到後來他會愛上自己,接着自己也對他有了感覺。她害怕一旦承認自己説了謊一切都沒了,更讓她吃吃拖延,無法説出真相。
沒有想到反而讓自己因為不良於行的謊言而遭到他兄長的反對,現在就算是要澄清也已經來不及,她陷入兩難的窘境,不論承認與否,她都不可能保住這份愛情。
她到底該怎麼做呢?鼓起勇氣坦白?乾脆辭職逃避?
這一夜,她睜眼到天亮,還是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