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渴望,
與悸動的心跳,
當看到熟悉的背影,
我想是愛上了你——
“赫泉!”嘹亮的怒吼聲,從靜森學院教學樓三樓的教師辦公室中傳出。無例外地,兩道人影在辦公室的中央對峙,其餘的閒雜人等很有默契地一併窩在辦公室的角落裏——避難也。
“我警告你,不要給我太得寸進尺了,你自己説,你這個星期曠了我幾堂課!”淡黃色的學生點名冊被狠狠地甩在了辦公桌上,康雯雯一臉的怒火。向來沒有人敢曠她的課,除了眼前這個屢教不改的人之外。
赫泉——赫老頭的孫子,外加靜森學院第27屆的學生會長,IQ更是高達180,是靜森難得的風雲人物。有這樣的學生,照理説老師應該高興才是,畢竟教什麼都只需一點就通,用不着費怎麼大的力。但是——前提得是學生乖巧有加,而非性格惡劣得天地難容。
一身隨意的便裝,赫泉低着頭,冷冷的目光掃了一眼桌上的點名冊,“你叫我來就是為了這事?”
你?他就不會叫她老師嗎?“不然你以為呢?”她冷眯着眼睛反問道。一個星期她的語文課只有八節,他卻硬是曠掉了八節,讓她感冒到了極點。而當她很嚴肅地問他理由時,他竟然滿不在乎地丟給她一句“交女朋友”。這算是什麼爛理由啊!
“總之,你最好給我老實點!”有他這種學生,她這個老師還沒有被氣得絕倒已經是奇蹟了。
“那你呢?聽説最近在陪華矢紋不是嗎?”赫泉雙手環胸,不冷不熱地甩出一句,提醒她什麼叫做以身作則。
嗄?他是怎麼知道這事的?“我是為了學校辦事。如果不是赫老頭讓我去請華矢紋到學校來辦什麼講座,我又怎麼會去陪他!”她説得理直氣壯。雖然重點其實是為了解除婚約,但好歹結果是一樣的。
不過想想,華矢紋也沒有想象中的討厭,除了那像白開水一般的性格和偶爾莫名其妙盯着她看的白痴舉動,基本上都還算可以。至少,比起眼前這個成天只知道曠她課的人來説是好多了。更何況,他所彈的流暢的樂聲,清澈醇厚的音色,讓她這個古典樂的白痴到現在還在回味。想來他演奏會的門票會早早地銷售一空也不是沒有道理,或許她可以考慮向他坑一張門票,聽聽他的演奏會也不錯。
“下個星期如果你還要曠我的課,就別怪我沒有手下留情。”她朝着他下了最後的通牒。
“隨便。”赫泉聳聳肩應了聲,“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走了。”留下來也只是浪費時間。頎長的身影做出了轉身的動作,不打算理會某人的豪言壯語。
該死的,這是對老師的態度嗎?若是孔老夫子知道的話,恐怕會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跺腳外加吐血。
迅速地,她伸手朝着他的肩膀抓去,打算狠狠地來個過肩摔,卻被他一個閃身避開。
可惡!“你信不信我把你這門課給當了!”她猛地踢出右腳掃向他,管他是學生會長還是赫老頭的孫子,她都要照當不誤。
“你有那本事嗎?”他輕鬆地把身子騰開,化解了對方踢出的掃腿。依靜森的校規,她要想當他的課,必須先贏了他再説。
“你可以試試。”她不介意地再補上一腳。
瞬間,在中文系的教師辦公室內,兩道人影跳、踢、刺、擋,來回穿梭於辦公桌間。而窩在角落避難的財務處長,則開始認真地計算起這一場架所要耗費的資本。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人生最氣的,莫過於你是一個人的老師,可偏偏那個人從來不把你當老師看。可惡的赫泉,IQl80,個性卻是負的180.
喧鬧的PUB內,聚集着各式各樣的人,笑鬧聲、吵罵聲以及啤酒杯碰撞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夜的生活,紙醉金迷,許多人往往為了解煩或慰勞自己而來這裏做着最徹底的放鬆。
坐在一側的吧枱邊,康雯雯大口地喝着杯裏的酒。古有名句,一醉解千愁,能不能醉倒她是不知道啦,畢竟她的酒量一向自認還不錯。不過,喝點酒倒真可以解壓就是了。
重重地把杯子往吧枱上一放,她對着調酒師道:“再來一杯……琴酒馬丁尼!”微微泛紅的面頰,透露着些許的醉意。
“還——要嗎?”吧枱內的調酒師訥訥地問道。一個晚上,從啤酒灌到雞尾酒,已經十幾杯了,居然還要。
“你剛才沒聽清楚嗎?我説再要一杯!”她提高音量道。這裏的服務質量實在是有待商榷。
“哦……好的。”調酒師悻悻然地應道,趕緊調起了指定的酒。面對着這種明顯不是來尋歡而是來消愁的客人,最好的做法就是要什麼給什麼。
不消片刻,一杯琴酒馬丁尼迅速地遞出。康雯雯伸手想要接過,卻被另一隻手更快地擋住。
“你已經不能再喝了。”華矢紋不悦地蹙着眉説道,一隻手把酒杯輕輕地撥開。
“……”懶懶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她不理會他的勸阻,霸道地從他手上拿回酒杯。若不是今天和赫泉打了一場,以至於氣過頭,把錢包忘在學校,她怎麼也不會打電話讓他到這裏來進行送錢工作。
畢竟,讓他送錢過來,總比被爸媽知道要強得多。
他着着她泛紅的臉頰,修長的手指再次從她的手中拿起了酒杯,“你再喝下去會醉的。”或者現在已醉了。
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一接到她的電話知道地點後便來了。她會找他來求助,讓他有絲雀躍,即使她的最終目的只是讓他送錢過來。
把酒杯放在吧枱上,華矢紋扶起康雯雯,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裏,她已經不適合再喝下去了。
“你……幹嗎?”她打着一個酒嗝問道。他的身上沒有一般男人的汗臭味,而是散發着淡淡的古龍水的香味。不甚濃烈,但卻清雅得好聞。不自覺地,她把頭靠向他,吮吸着他的氣味。
抱着她的身影僵了一僵,她自動的靠近,身體曲線的貼和,讓他呼吸有些急促。原本只是想要帶她離開這裏,現在卻形成了這樣一個曖昧至極的姿勢。
“已經很晚了……該送你回去,否則康叔和方姨會擔
心的。“他輕甩着頭説道,藉此讓自己冷靜下來。
回去?!他的話讓她回了回神。
“放開我。”她掙扎着想要離開他的懷抱,臉有些發燙,分不清是因為酒的緣故還是枕在他胸前的緣故。老天,剛才在他的懷抱中,她竟然會覺得舒服。除了自個的老爸之外,她還不曾待在過別的男人的懷裏。
“那你先離開這裏。”他難得強硬道。
“噦嗦!”她手抵着他的胸膛,意外地發現原來他並不似外表看起來的這般單薄,亦有胸肌,“你有運動?”她巧笑着拍着他的胸部説道。
“……”他拖着她,沒有空去理會她的碎語,“你已經醉了。”
“有嗎?”雖然眼睛是有些模糊了,但她自認離“醉”還有一段距離。
“你把……錢留下,人可以走了。”她推開他的懷抱,轉身坐回到吧枱邊,一邊拿起了未喝完的琴酒馬丁尼,一邊自語地喃喃道:“可惡的……赫泉,哪天找個時間一定要再好好……好好地和他打一場。”順便教教他什麼叫做尊師重道。若不是先天身高上的差距,他焉有可能這麼容易打贏她?
“赫泉?”想拉起她的手頓了頓,他默唸着她口中説出的名字,“是誰?你朋友嗎?”為什麼,心裏竟然會有股妒意,嫉妒從她口中念出的這個陌生男人的名字。
“朋友?”康雯雯嗤笑一聲,若赫泉和她是朋友的話,恐怕天都要塌下來了,“是……我的學生。”她吐字不清地説道。也是惟一會給她氣受的學生。
“學生……”華矢紋重複着。這個身分,並沒有帶給他太多的安心。
“對啊!嗝。”她打着酒嗝説道。一個欠扁的學生,她想當做沒這個人存在都不可能。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很在意他嗎?”依她的性格,她極少會把男人的名字掛在嘴邊。
在意——“嗯,很在意。”她點頭肯定道。若沒有赫泉,她在靜森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在意?!她在意那個叫赫泉的男人?!從來沒有想到過,在她口中聽到她説在意別的男人,會讓他如此難受,心像是被抽了一下。
平靜的面容開始有着一絲裂縫,心中的感覺在明明白白地告訴自己,他不喜歡聽到她説在意別的男人。
“我——”他用力地抓着她的手,想要説卻不知道該説什麼,腦子裏面一片亂哄哄的。
好痛,康雯雯皺起了秀眉,從沒想過,他會有這麼大的手勁,“放手啊!”她不客氣地掰開他的手,外加對着他的肚子補上一拳。讓他來到這裏幫她付賬是個錯誤,早知道寧可累點回學校去拿皮包。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知不知道這樣抓別人的手會很痛啊!如果你要顯示你是個男人,有力氣的話,大可去報奧運會的舉重項目,那裏多的是東西讓你抓!“一口氣,她朝着他噼裏啪啦地罵着,口氣順得全然沒有喝醉的樣子。
他看着她……他不該那麼心煩氣躁,不該有着那種嫉妒的感覺。他似乎都變得不像平常的他了,還是説……因為他喜歡上了她……所以才會有如此的感覺……
“另外,你還……”
“砰”,一聲轟響,在PUB內炸開,亦打斷了康雯雯的話。陰暗的角落裏,兩個彪形大漢怒目相視,連帶各自身後的一干人等也同時摩拳擦掌,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該死的,你們蠍子幫今天擺明着是和我們巨龍幫過不去了?”巨龍幫的頭頭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
“呵,好説,只要你們巨龍幫把九條街這塊地盤讓給我們蠍子幫,大家自然好説話。”一聲冷哼,蠍子幫的頭頭亦不甘示弱道。
“想要九條街,只要過了我的拳頭,就給你。只不過,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條命了。”話音未落,拳頭已然襲向了對面的人。
一陣惡打,從雙方的兩個頭頭波及到各自的手下,然後,蔓延到了整個PUB,拳頭聲、吆喝聲、互罵聲,遠遠地蓋過了原本響徹在PUB裏的音樂聲。除了正在惡鬥的兩幫人以及在吧枱邊喝着酒的康雯雯和站在一旁的華矢紋外,基本上,客人能跑的已經都跑了。
她在吼人的時候居然還有人不識相地在旁打斷。怒氣轉眼間由華矢紋的身上轉移到了在PUB里歐斗的一幫人身上。
康雯雯眯起眼睛轉身準備加入戰局。看來是需要給那些人一些教訓了。
“喂,小姐,你還是從後門走吧。”吧枱內的調酒師誤以為康雯雯要離開,好心地建議道。照這個狀況來看,他也要趕緊找個地方避難去了。
“離開……嗝,為什麼?”迷濛地眨了眨眼睛,康雯雯打着酒嗝問道。
為什麼?眼前的情況,連三歲小孩都知道該找個地方躲,“現在這裏已經打成一團了,一個不小心,很容易被波及到。”也很容易趁亂被別人打上幾拳。
“被波及到不是更好?”活動着手腕,康雯雯擺了擺手道。
嗯,該説的都説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調酒師搔了搔頭,這時候,保住小命是最重要的。他還得養家餬口哩。
轉過身,正準備俯下身子,卻在看見一道人影迅速地晃過大廳裏的眾人,跳、踢、刺、擋一氣呵成時,而定格成電影慢鏡頭。然後,眼眶和眼珠不約而同地呈等比放大狀態。
他沒眼花吧,那個一晚上從啤酒喝到雞尾酒的女人,居然在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大廳裏的人摞倒了一半?!
準確而快速地飛出幾腳,命中要害,亦讓大廳內倒下的人數不斷地增加。
該死的,這是什麼狀況啊!蠍子幫的頭頭和巨龍幫的頭頭面面相覷,各自帶來的一干手下,已經全部倒在地上很不爭氣地在哀號了。實在很難想象,幾分鐘前,他們還生龍活虎地在互相叫罵。
“嗝,看來,只剩下你們兩個了。”噼啪噼啪地活動着手指關節,康雯雯靠近道。酒後找人來打鬥,看來效果還不錯,赫泉那裏受的氣已經去了一大半。
“喂,你站住!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在和蠍子幫(巨龍幫)為敵。”兩個頭頭同時叫道,腳步亦很有默契地同時向後退開一步。
“蠍子幫和巨龍幫?沒聽過。”康雯雯晃着腦袋聳肩道,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話已經惹冒了兩個幫派的頭頭。
士可殺,不可辱!“該死的,你這個丫頭是不是活得不耐煩,故意來找碴。”
“大爺我今天就要叫你知道知道厲害!”
兩個人,炮口一致地對着滿不在乎打着酒嗝的某人。
叫罵聲頃刻發展為拳打腳踢,夾雜在一片哀號聲中。
“這——是怎麼回事!”猛然地眨了眨眼,華矢紋回過神來。
“你終於回神啦。”調酒師有氣無力地叫道,伸手指了指大廳中央打得正歡的康雯雯,“喏,你的女朋友在那。”到現在,他還處在消化事實的階段上。
吃驚的眼神望着對打的三人,華矢紋矢口喚着——
“雯雯!”
“十七人不同程度地受傷,其中十人有骨折情況,而那兩個帶頭的,一個右手粉碎性骨折,肋骨斷了兩根,另一個橈骨完全折斷,龜裂骨折共有五處……”一連串的“朗誦”,伴隨着濃厚的怒氣,康溢一臉怒氣地盯着桌子對面的女兒。父女同處一張桌子是正常的,但若對着的是警局審問室裏的桌子,那就是不正常的了。當他接到屑下的通知,讓他到警局來保釋在PUB裏打羣架的女兒,他的一口氣差點沒噎着。
“你知不知道,被你打的那些人很可能要躺好幾個月的醫院!”
“哦,太好了,看來我的功夫好像沒有退步。”康雯雯滿意地點點頭,有此結果,不枉她打得如此“用功”。那種三流型號的流氓,有本事妨礙她,卻沒本事承受她的拳頭。
“好什麼好!都幾歲了,還學別人打羣架,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可以告你的?!”
“拜託,老爸,我這是在為你維護治安哩!”康雯雯擺擺手道,她這樣,多少也算是警民合作吧。現在的警察效率太高,她還沒能打得盡興,就被哨子聲給強行停止,然後,在坐了二十分鐘的警車後,被帶來與老爸做個見面儀式。不過,也拜這所賜,讓她的酒意醒了大半。
“你這叫維護治安?”
“對啊,你都不知道,他們PUB裏有多囂張!對不對啊,華矢紋。”她用力地扯了扯身旁的人作見證。
“這——”
“我看囂張的是你吧!”康溢盯着女兒,不客氣道。
“哪有,我只是……”
“呀,雯雯和矢紋沒事吧?”
“應該沒有受什麼傷吧。”
“康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審問室的門被一把推開,三道聲音,同時響起。
天!一個老爸還不夠,再外加上老媽、丘姨和華叔。康雯雯頭大地翻了個白眼。這下子,審問室可以和菜市場媲美了。
康溢一個跨步走到門口,朝着自個的屬下吼道:“是誰準你們把他們帶到審問室來的?”
“這……因為他們堅持一定要來,況且康夫人是大律師,所以……”一言以蔽之,他説不過她。所以,只能帶他們來了,唉,這年頭,屬下難為啊!
目光由屬下身上掃到了老婆的身上,“這裏是警局的重要房間,不是你們可以隨便進來的。”
“誰規定的?”方櫻不介意丈夫的怒氣,閒閒地説道。
誰規定的?這已經是一個常識問題了!
“喂,姓康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甘心在一旁做着透明人,華也哲朝着康溢問道。一個晚上等待兒子的歸來,沒想到人沒等到,倒是等到一通從警察局來的電話。
該死的,在他的地盤上還敢這麼稱呼他,“姓華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妨礙公務啊!”
“妨礙誰的公務了?我是要保釋我的兒子。”
“這裏是警察局,你不要太猖狂了!”
“現在到底是誰猖狂了?”
門外,吵得“壯烈之至”,門內,康雯雯看着手錶打着哈欠,凌晨三點,老爸和華叔居然還有精神吵架。估計將來活到八九十歲不成問題,沒準還能破百歲大關。
“你不去勸架嗎?”
“……不。”華矢紋喃喃道。
她奇怪地看着他,“喂,一整個晚上,你到底在想什麼?”從上了警車後幾乎沒説什麼話,每每只是用奇怪的眼光來瞄着她。
“沒什麼。”他看着她,想把混亂的思緒理清。會嗎?他會是愛上她嗎?若不是的話,那麼當他從她的口中聽到別的男人的名字時,那種嫉妒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不想説就算了。”她扭了扭頭,雙手屈起,彎腰趴在桌上閤眼欲睡,渾然沒有注意到身旁人眼眸中複雜的神色。
潭水般的雙眸,是迷惑和不解……
黎明前的月光,皎潔卻也朦朧虛幻。
腳踏在了柔軟的地毯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撥開了窗簾,把整扇落地窗打開,淡淡的光瞬間傾瀉而入。
華矢紋靜靜地站在窗前,看着對面一片昏暗的陽台,任由十一月的冷風吹拂着髮絲。
她睡了,他卻絲毫沒有睡意。他向來平靜的心緒,竟然僅僅因為她口中一個男人的名字而起伏不定。她——似乎可以隨時讓他變得不似平常的他。
是喜歡嗎?才讓他有着這種感受。宛若他一直所在尋找的愛人的感覺。
香煙被點燃,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沒有吸,只是任由煙隨着風的吹動而飄散。
在煙波中,彷彿又浮現出他和她小時候的情景,她野蠻,霸氣、不講理,卻又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他——不想要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
沒有道理的,那個小時候温暖的背,讓他眷戀了十六年……
頭痛外加喉幹,宿醉顯然不是一件怎麼好的事。好在今天是星期六,用不着上班,得以休養生息一番。懶洋洋地拿着水管到門前的院子裏,康雯雯有一下沒一下地澆着水。全身的骨頭酸得發癢,既然是要活動一下,就乾脆學黛玉葬花好了,反正她本來就是教語文的,偶爾來一下寫意生活也不錯。即使她不是葬花而是澆水——給草坪和仙人掌澆水。
“可惡的老媽,也不留點午飯。”她邊澆着水邊喃喃道。一大早起來,整個家空蕩蕩的,除了她之外沒有半個人,有的僅是放在餐桌上的一張老媽留的紙條,讓她自己用放在冰箱裏的食材做飯吃。也不想想,她的手藝和老爸有得拼,做出來的東西豈能下嚥。
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康雯雯把手中的水管朝向放在草坪上的仙人掌。
幾株仙人掌,不僅長像畸形,而且顏色也比普通的仙人掌要來得深。在她看來是難看到了極點,但老爸卻當寶
貝似的在養。很可能它們在老爸的眼中已經是“醜到極至就是美”了,真不知道若是她把這幾棵寶貝仙人掌給澆死了,老爸的臉色會難看到什麼程度。
吱!
剎車的聲音,引起了康雯雯的注意。
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停在了華家的門口,纖纖玉女步出了車子。
哇塞!美女!康雯雯不覺地吹了一聲口哨,美人人人愛看,她亦不例外。停下了手中的澆水工作,開始觀察起了美女。一襲白色的連身絨毛長裙,配上同色的長靴,長長的金色髮絲柔順地披散在身後,白皙的皮膚,似要沁出水般的眼眸,還有那潤澤的紅唇。同是女人,她也不得不讚嘆起眼前的外國美女。
外國的美女向來強悍,很少會有美到這般引人保護的。
美女靜靜地站在華家的庭院前,停了好一會兒,才拿出捏在手心中的紙條比對着門牌號碼。
像是來找人的。康雯雯盯着看了一會兒,在心中下了定論,只是,這樣的美女不知道會是來找誰?華叔?丘姨?還是洋娃娃?
昨晚在警察局裏,記憶僅止於老爸他們四人的吵叫聲和勸阻聲,接着,她便睡着了。至於在那之後,她壓根一點都沒印象。早上起來時,已經是躺在自己的牀上了。家裏,除了老媽的那張紙條再無其他,也讓她不得而知昨晚究竟是怎麼回來的。
反正結局不外乎老爸從警局扛着她回家。
站在華家門前的美女慢慢地伸出了手指,似要按下門鈴,卻又在快碰觸到門鈴時迅速地把手收回,像是下定不了決心。
哇,按個門鈴也有那麼久好猶豫的。康雯雯在心裏暗暗咋舌,思忖着這樣按門鈴的時間能不能破了世界吉尼斯紀錄。
在手指動作反覆了幾次後,美女像是注意到了注視的目光,把頭微撇過來。
“請問……華矢紋是住在這嗎?”粉紅的菱唇一開一合地問道,吐出的是標準流利的中文。
美女果然是不同凡響,不光有天使的臉蛋、魔鬼的身材,連聲音都柔得像潺潺溪水。
“你找華矢紋?”康雯雯收起了水管問道。哎,如她所料,美女果然是來找洋娃娃的。
“是啊。我叫婭紗?唐古力,是他的……”婭紗斟酌着説辭,雖然她愛他,但他卻從來未曾表示過愛她,“我是他的——朋友。”現在的她,對於他只能稱之為朋友。
“哦,康雯雯。”既然對方報了姓名,那她於情於理也該報上姓名。
婭紗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或者也可以稱之為女孩,一頭簡單的馬尾辮,穿着一身燈心絨的家居衣褲,她實在很難猜測出她的實際年齡,“他在嗎?”她問道。
“可能在吧。”康雯雯聳着肩膀説道,就以往一個多月的經驗來看,雙休日華矢紋通常都會在家,然後等着她帶他去“熟悉”環境,“你要找他的話,可以按門鈴啊。”她對着她説道。
“這……”她當然知道,但矢紋一向討厭別人的打擾。甚至連這地址,都是她好不容易向彼利要到的。
她怕……怕他會責怪她的到來,但是,同時,她又很想要見到他。
不期然地,眼眸中流露出了難掩的憂意。
哇!她沒説什麼讓她難過的話吧!康雯雯掏出了身上的鑰匙,難得好心地出了自家的園子,走到婭紗的面前,“我帶你進去好了。”總比她一個人在這裏猶豫着要不要按門鈴要好。純粹的愛美之心,看見美人難過,想要幫忙乃情理之中。當然——順便也可以知道美女和洋娃娃的關係。呃,不,是順便讓她去華家扒一頓午飯。
鑰匙準確地插進孔中,打開了華家庭院的鐵門。
康華兩家的鑰匙向來一式兩份,以方便兩家更加暢通無阻地走動。若非老爸和華叔的堅決反對,兩家中間的那道圍牆恐怕早就被打通了。
她領着她穿過了庭院,來到了正門口。康雯雯伸手按着門鈴。
幾聲鈴響過後,並沒有人來應門。該不會是沒人吧。她思忖着,同時掏出鑰匙準備開門看看。
“你……和矢紋很熟嗎?”婭紗看着康雯雯熟練地打開門,不禁問道。
矢紋?康雯雯愣了愣,這麼稱呼洋娃娃,那她該不會是華矢紋的女朋友吧?若依外表來看,她和洋娃娃站在一起倒也很配。俊男美女的組合,向來賞心悦目。
只不過,為什麼心裏會升起一股……酸意?老天,酸意!她到底在想什麼啊?她怎麼可能因為洋娃娃而有酸意?!
使勁地甩了甩頭,藉此掩蓋心裏的那股酸意。康雯雯乾笑着説道:“我和洋……和華矢紋不是太熟,只是鄰居。”附帶未婚夫妻的關係,不過這個關係馬上就要加上“前”字了。
“那你為什麼會有鑰匙?”只是鄰居,就可以有鑰匙嗎?還是説,這是中國特有的習俗?
呃,“兩家的父母比較熟而已。”這是事實。
門被手推開,空曠的客廳,沒有一個人。米黃色的原木飯桌上,留着一張和她家大同小異的紙條。
晤……康雯雯瞥了一眼桌上的紙條,看來兩家四老一起出去的可能性很高。
“華……”才想開口喊道,隨即被一陣拖鞋聲打斷。
“誰啊?”慵懶帶着一絲沙啞的聲音,響起在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