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萬米被安排在運動會第一天的下午三點。這個比賽,極其考驗人的耐力與毅力,誰能夠得到冠軍,更是讓人期待,尤其在得知了K校的韓海非也要參加這個賽事之後,更有不少人翹首以盼,希望時間快點到來。
下午2點半,每個學校派出的兩名運動員紛紛趕來報到,而負責給各自學校的運動員遞水的遞水員也做着最後的準備。
Z校負責遞水的一共是四個女生,除了江安安和冷宜羽之外,還有兩個二年級的女生。
“安安,你沒事吧。”一隻手拍在了江安安的肩膀上,冷宜羽看着對方一臉緊張的神情問。
“我……我沒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江安安回答,“只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緊張而已。”“只有一點點嗎?”冷宜羽拆台道,“你的表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等會兒要比賽的人是你呢。”
“可是……”江安安吸氣吐氣好幾回,“我有點怕萬一等會兒我遞水的時候,沒遞好,讓水瓶掉在地上怎麼辦?或者是我在遞水前,就先不小心地把水灑了一半,又或者……”
“哪那麼多‘或者’啊!”快速地打斷了江安安的沒完沒了,冷宜羽搔了搔下巴,“不就是遞個水而已嘛,安啦!”
“可……”她還是有着擔憂。
“沒問題的,你一定可以乾得很好。”
温柔的聲音,自江安安的身後傳來。
“司徒真!”出聲喚人的不是江安安,而是冷宜羽,“你怎麼還過來這裏啊,不去起跑點候着嗎?”“時間還早,差一刻的時候過去也不遲。”司徒真笑笑道,同時把目光移向了江安安,“沒什麼好擔心的,你等會兒要做的,只是把水遞向朝着你伸來的手而已。”
暖暖的聲音,帶着輕柔的語調,卻奇異地撫平着她心裏的緊張與焦躁。江安安不覺地點了點頭。司徒真似乎有種異於常人的能力。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話,卻讓人覺得安全而且可靠。
“哇,我説了那麼多句都不管用,司徒真只説一句就有用,安安,你重色輕友啊。”冷宜羽在一旁哇哇大叫着,眼神之中,顯然有逗弄的意味。
“你……你別亂説。”臉皮驀地一紅,江安安不好意思説,這樣的話,太容易引起誤會了。
“我哪有亂説啊,重色輕友,重色輕友……”冷宜羽邊跳邊繼續叫着。
“你……”江安安手忙腳亂地想要阻止對方繼續叫下去,卻一時大意,右腳絆到了草坪上的小石子,整個人眼看就要摔個狗啃泥,一隻大手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好在沒有搞得太狼狽!江安安吁了口氣,看向了大手的主人——司徒真。
“謝謝你。”
“不用。”他笑着搖了搖頭,同時抬起了另外一隻手,賞了冷宜羽一個爆栗子,“你也夠了,別再逗她了,不然小心我和姑姑説你在學校裏的‘劣跡’。”所謂的劣跡,就是冷宜羽在學校裏打了多少次的架,惹了多少場的禍。
“哦。”説也奇怪,平時在男生面前當足了母老虎的冷宜羽,竟然乖乖地聽了話。
江安安怔住了,“你們……那個……姑姑……”
“哦,我的老媽,就是他的姑姑了。”揉了揉腦袋,冷宜羽説道。
“也就是説,你們是親戚?”乖乖,認識那麼久,她還不知道這事呢。
冷宜羽點點頭,“也就是表兄妹啦。”而司徒真,簡直就是老媽派來的眼線嘛,害得她在學校裏都不能“大展拳腳”。
“表兄妹啊……”江安安喃喃着,怪不得司徒真曾經説過,在冷宜羽面前,他是個例外,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在。
“那……”一股視線,一股強烈的視線射在了江安安的身上,使得她後面的話全部都咽回了喉嚨裏。
抬起頭,向着那股視線望去,望見的是一張熟悉的臉,不過,此刻那張臉上的表情,真的可以稱得上冷若冰霜。
“韓海非!”江安安叫道。
緩緩地走過來,韓海非盯着司徒真的右手和江安安左手手臂的交界處。刺眼,真的是很刺眼!
“過來!”大手一揮,他直接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哇,你幹嗎啊!”整個人被踉蹌地拖着走,江安安哇哇大叫道。
“我有話要對你説。”他説着,繼續大邁步地朝前走着。
“話?什麼話?”江安安努力地想要穩住身子,但是奈何力氣不如人,想站都站不住,“韓海非,你究竟要拖我去哪裏啊?”再過一會兒就要比賽了,他還準備幹嗎啊!
終於,在一處沒什麼人走動的樹陰下,他停下了腳步。
“喂,你拉我來這裏做什麼!”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她沒好氣地問。
“你是我女朋友。”他的眼盯着她,突兀地説。
啊?江安安一愣。他沒事提這事幹嗎?“我知道啊。”她老實地點點頭,因為他現在的面色十分不爽,所以就算他等會兒用手指彈死她,她也不會覺得例外。
不過,怎麼也想不通,她又哪裏惹到他了。才一見面,就擺出這種臉色給她看。
“那你為什麼還和他靠那麼近!”他悶悶地説。心像被什麼東西壓着似的,讓他想發泄,卻無從發泄。
只要一想到剛才所看見的畫面,他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她應該是……應該是……
“他?”江安安疑惑地眨眨眼,而後恍然大悟道,“你説的該不會是司徒真吧?”
“司徒真?”就是那個人嗎?
“剛才是因為我不小心快跌倒了,所以司徒會長才好心地拉了我一把啊。”她解釋道。
“只是……拉?”會那麼簡單嗎?韓海非不信,因為剛才那男生的目光中,明明有着一絲温柔,一絲只專注於她的温柔。
心裏不斷地冒着泡,酸得像是連牙根都可以咬碎。
“不然還會是什麼?”江安安奇怪地問。
薄唇一抿,韓海非沒有説話,只是一個勁地盯着江安安,嫩嫩的臉頰上,透着健康的紅色。長長的劉海,幾乎蓋住了整個額頭,只是卻蓋不住她的那雙眸子。
那雙可以平靜,也可以噴火的眸子,而現在,她的眸子卻閃現着靈動的光芒。
是因為什麼呢?因為他,還是因為司徒真?!
手揚起,他朝着她的臉探去……
媽媽咪啊,他該不會又是準備發揮他的彈指神功了吧!雙手趕緊護住額頭,江安安只求等會兒自己不要太悽慘。
靜靜的……連帶着風聲都可以聽得到。沒有預期中的疼痛,只有一絲熱氣靠近臉頰。修長的手指,輕輕地碰觸着她的臉頰,她的髮絲……
他……他在幹嗎?江安安怔怔着,莫名其妙地望着韓海非。現在的他,根本就不像是平時的他,起碼,平時的他,絕對不會露出這種一臉沉思的表情。
而且在沉思中,甚至還有那麼一絲的温柔……天啊!就算是宇宙毀滅,韓瘋子也不可能會温柔啊!眼花,她一定是眼花!
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她結結巴巴地張開了口:“你……你……”
“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俯下身子,他的唇湊近了她的耳畔,“你只可以為我加油。”
如魅似惑的聲音,有着攝人心魄的感覺。
操場上的擴音喇叭中,傳來了甜美的播音員的聲音:“請男子一萬米賽事的運動員,儘快到操場上集合,比賽馬上就要開始……”
臉頰上的温度驟然消失,頎長的身影朝着操場走去,徒留下一臉呆樣的某女。
江安安依然呆愣着。只可以為他加油——他究竟在説什麼啊!
暈!頭好大,剛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除去一些棄權的選手,有近30個選手集中在跑道的起跑線上。
“安安,快點啊,比賽快要開始了。”江安安才跑回到操場上,冷宜羽便忙不迭地招手道。
“哦,好!”跑到了冷宜羽的身邊,江安安接過了遞上前的礦泉水瓶。
“記得把蓋子拿掉,再遞出去。”冷宜羽提醒着。
“好!”
“比賽還有三分鐘,請運動員們各就各位。”擴音喇叭中,播音員報着時間。
起跑線上,一身淺藍色運動汗衫的韓海非看着站在他身旁的人,“司徒真?”
“韓海非。”同樣眼望着對方,司徒真準確地喊出了對方的名。
兩個身高几乎持平的男生,眼望着眼,鼻對着鼻。
“這次的比賽,你不會拿第一。”冷冷地,韓海非説。
“是嗎?”司徒真不置可否地笑笑,“為什麼?”
“因為我會跑得比你更快。”
“你真那麼有把握?”是自信呢?還是自傲?
“各就各位!”起跑線上的指揮官一身大喝,手中的槍舉了起來。
所有的運動員都彎下了腰,做好起跑的準備。
“10……9……8……
“因為我……”韓海非目光注視着前方:長長的跑道,划着完美的弧形圈。而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7……6……5……4……
“你?”
“3……2……1……
“我會比你更快!”
“砰!”
一聲槍響,選手們躍出了起跑線。
兩道身影,一藍一白,像是兩隻領頭羊般,在起跑的同時,已經把其他的選手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起跑可以那麼快嗎?江安安愣愣地看着。而她身旁的冷宜羽,則直接開口道:“太快了,司徒真到底在發什麼神經啊,這是一萬米的比賽,又不是1000米,一開始就那麼快,怎麼儲存體力啊。”
是人都知道,跑一萬米的一大關鍵就是如何合理地安排體力的問題。
“你也覺得起跑太快了嗎?”江安安轉頭看着冷宜羽。
“是啊。”冷宜羽點了點頭,“司徒這次起跑的速度,明顯比以前快好多,而韓海非也真是的,居然用同樣的速度跟着司徒跑,拜他們兩個所賜,後面跟着的一幫人起跑速度也跟着加快,看這種情形,可能只有一半的人能堅持跑到最後吧。”而剩下的一半,很可能在沒跑完一萬米的路程便已經體力不支了。
“那……那怎麼辦啊!”不是吧,那司徒真會不會堅持不到最後啊,還有韓海非,他又能跑多久呢?而且以他那種個性,絕對不會接受自己失敗的。
光用想的,江安安就覺得渾身寒毛豎起。
“還能怎麼樣,涼拌炒雞蛋了。”冷宜羽聳聳肩,顯然體會不到身旁人此刻的憂慮。
“不是啊,萬一……”
“沒有萬一啦,只要你等會兒記得他們跑第三圈的時候,開始上前遞水就是了!”冷宜羽説着,推着江安安,把她推到了草坪和跑道的接口處,“你啊,就站在這裏乖乖地等吧。”
擴音器的喇叭中,開始傳來了播音員的甜美聲音。
“男子一萬米比賽已經開始,現在跑在最前面的是13號的司徒真和19號的韓海非。跑程已經接近800米,兩人此刻已經和第三名差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究竟他們的優勢能持續到什麼時候呢?會有人超越他們嗎?讓我們拭目以待!”
儘管現在是下午三點,但是熱氣卻依然存在於操場上。太陽還是熱烘烘地掛在天空上,不斷地給操場升温。
“加油!加油啊!”操場看台上觀看比賽的學生們,不斷地給自己學校的運動員們喊“加油”,而其中呼聲最高的,當然莫過於韓海非和司徒真兩人了。
已經是……第三圈了!換言之,是到了遞水的時候!
有些緊張地拿着已經拔開了瓶蓋的礦泉水瓶,江安安看着距離她越來越近的司徒真。這次的遞水,她和冷宜羽負責給司徒真遞水,而另外兩個女生,則負責給Z校的另一個選手遞水。
近了……近了……
終於,江安安看到了司徒真緩緩伸出的手……就是這時候,遞上!
舉起了拿着水瓶的右手,江安安朝着司徒真遞出了水。
冰涼的冷水,對於全身灼熱的運動員來説無疑是必要的。猛灌了幾口水,司徒真便把整瓶水從頭淋了下來,以緩解身上的酷熱。
而另一邊,韓海非也接過了自己學校的遞水員遞來的水,不過他並沒有把水從頭淋到腳,而是喝了幾口,便扔在了一旁。
比賽還在繼續着,而操場上的聲音則喊得更加熱烈了。
2000米……3000米……
即使沒有親身在跑,僅僅只是站在操場上,江安安也有種熱得受不了的感覺。
不止熱,而且悶!伴隨着那種心臟怦怦跳動的身影,明明應該是希望司徒真能夠跑贏這場比賽,為學校爭光,但是……她卻不願也不想看到韓海非落敗。
“3500米!比賽已經進行到了全程的三分之一,跑在最前面的依舊是13號的司徒真和19號的韓海非,而第三名11號的方可距離他們差了近一圈的距離,現在的時間是7分26秒,司徒真和韓海非還是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在繼續跑着,他們究竟能不能破了運動會的記錄呢?讓我們繼續等待吧!”
播音員在盡責地播放着比賽的進程。此時,已經有三個選手從比賽中退了下來。
“看吧,我就説會有人堅持不了的。”冷宜羽聳聳肩膀,彷彿眼前的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那他們……呃,司徒真沒事吧。”江安安問道。
“沒事,看他的樣子,似乎這種速度也很適應。”冷宜羽託着下巴,打量着説道,“不過真沒想到,韓海非居然能夠以與司徒持平的速度跑,看來他的運動神經還不錯嘛。”
還要繼續……跑下去嗎?江安安怔怔地看着那奔跑在土紅色跑道上的兩道矯健的身影。同樣認真的神情,同樣飛揚的神采。
力量與速度的競爭,這就是男生的比賽嗎?
司徒真的臉上,沒有那温柔的笑意,有的是讓人感覺到奪冠的決心,而韓海非,她能感覺到的是——“用心”二字。他……很用心地在跑着,不再僅僅如他自己所説的,跑步就只是跑步而已。
他參加男子一萬米的比賽,有什麼用意嗎?之前他明明毫不在意的啊!
“6000米!比賽進程已經過半,司徒真和韓海非依舊保持着領先的位置,而距離他們最近的8號選手,已經整整落後了他們兩圈的距離!”播音員的聲音,繼續從喇叭中傳出。
現場的吶喊聲依舊在持續着。很難想象,這樣速度的一萬米比賽,只是校際的運動聯賽。
“韓海非,加油!”
“司徒真,用力跑啊!”
一陣一陣的聲潮,朝着操場席捲而來。
水,遞出了一瓶又一瓶,江安安已經不知道自己遞出了多少瓶的水。
水,遞給的是司徒真,可是她的眼,每次卻都會不由自主地朝着韓海非瞄去。一頭的濕,黑色的髮絲粘着水珠,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清水。沒有以往的冷酷,此刻的韓海非,讓她覺得熱力四射。
耳邊,閃現的是他之前對她所説的話——“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你只可以為我加油!”
只為他而加油嗎?可是……
“安安,別發呆啊!”冷宜羽推了推呆愣着的江安安,出聲提醒道,“比賽還在繼續着呢,遞水員可不能出什麼差錯。”
“哦,好!”回過神來。江安安趕緊點了點頭。
冷宜羽笑笑,隨即又扯開嗓子,對着操場上奔跑着的司徒真狂喊道:“加油啊!司徒真,要是輸了,我不會放過你啊!”
不會放過?江安安不由地嘆了口氣,這種語氣,還真是像宜羽的加油方式。
“對了,安安,你也喊啊!”自己喊了猶不過癮,冷宜羽拉着江安安説。都是Z校的,現在是到了為校爭光的時候了。
“我……我也喊?”
“對啊,你從剛才到現在,好像都沒為司徒喊過加油呢!”冷宜羽説着,別有深意地瞄了瞄江安安,“該不會是因為你想幫韓海非喊加油吧?”
“怎……麼會!”心,像是被戳穿了某種謊言一般,漏跳了一拍。
“那為什麼不喊?”
“我……我……”她支吾着,腦子裏努力地想着理由,“對了,我要專心遞水啊!”總算,找到了一個可以稱之為理由的理由。
“噢,是嗎?”這個理由,冷宜羽顯然不能接受。
“是……是啊!”
“1500米!只剩下最後的1500米了!司徒真和韓海非依舊還處於領先地位!不過……司徒真的速度似乎慢了下來,已經是極限了嗎?還是有別的原因呢?究竟誰會率先衝過終點呢?”播音員的聲音,適時地解了江安安的圍。
冷宜羽和江安安的目光,不由得向着奔跑中的兩人望去。
此時,韓海非已經越過了司徒真,領先了約5米的距離。
“不會吧,司徒那傢伙會輸了這場比賽?”冷宜羽咋咋舌,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該死的,司徒那傢伙,居然在最後的1500米被對手超過!若是不趕快跟上的話,很可能會……就以這樣的形式結束了比賽。
“應該……應該還有希望吧。”江安安訥訥地説。
領先了,韓海非終於領先了,速度沒有絲毫的減緩,宛若一個不知道疲憊的戰士一般,向前不斷地衝着……衝着……
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是那樣的背影,卻攝住了她的眸光。
她對他的瞭解……似乎太少太少。
而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奔跑,第一次看到他在用心地做着某件事情,第一次,有種被他折服的感覺。
金色的光芒,折射在他滿身的水珠之上,像是為他裹了一層光的衣衫。
他——是美麗的,宛若阿波羅神一般,駕着坐車,用光的速度前進着……
“司徒真,加油啊!趕上去啊!”冷宜羽在身旁猛力地喊着。
“1000米了!韓海非依舊保持着領先的位置,而司徒真則緊隨其後,韓海非能把這領先保持到最後嗎?司徒真會趕超嗎?!”喇叭中的聲音,繼續播報着。
而這,是現場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究竟結果會如何,沒有人知道。因為一切都存在着變數,一切都有可能,尤其是對着韓海非和司徒真這兩個怪物的時候。
拿着水瓶,江安安有些怔忡。
雖然,她無法想象韓海非敗下這場比賽的樣子,可是……她也同樣無法想象司徒真在比賽中失利的樣子。
司徒真……會輸嗎?
那個她所仰望着的,高高在上的星星;那個用着無比愉悦的神情對她説着長跑感受的人……他……他怎麼可能會輸呢?!
“只有700米了,最後的勝利會屬於誰呢!”擴音喇叭中的聲音,揪着全場人的心!
緊張!好緊張!
江安安的手,不自覺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已經快接近最後的衝刺階段了。勝敗,幾分鐘之後就可以知道了!
可是她的心,跳得好快!怦!怦!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600米了……500米……”
勝的是誰?敗的又是誰?
而衝刺,開始了,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力氣一般,那兩道揪着所有人視線的身影,終於開始加速了。
“司徒!衝啊!衝啊!”冷宜羽像是豁出性命地喊着。
“只有100米了,韓海非還是領先司徒真10米左右的距離,最後的冠軍,真的是韓海非嗎?!”終點的線,越來越近。
呼吸,情不自禁地摒住了,江安安愣愣地看着那淺藍色的身影。
韓海非要贏了嗎?他要贏了!
胸口所流過的那股感覺是什麼?高興?還是失望?!
而司徒真……
天啊!她怎麼可以因為韓海非要贏得了比賽而高興呢?!她是Z校的學生啊,自然該為自己學校的選手喊加油啊!
抿了抿乾澀的嘴唇,江安安就這樣喊着:“司徒真,加油!”因為他——會輸。
所以,就讓她為他加油吧!
即使是用力的喊叫,但是在那一陣又一陣助威的聲音中,她的加油顯得太過微弱,微弱得幾乎要被淹沒。
聽見了,不光是司徒真聽見了,韓海非亦聽見了!
司徒真愣了愣,但是卻依舊朝着前方跑着。而韓海非,則頓住了腳步,轉頭向着江安安的方向望來。
“怎麼回事?韓海非為什麼會停下來?”擴音喇叭中,傳來了播音員聲音,“啊!司徒真超過了韓海非,因為韓海非停了下來,所以司徒真抓住了機會,超越了韓海非。距離終點只有20米……10米……5米……冠軍誕生了,男子一萬米的冠軍是司徒真,時間是29分11秒,破了校際運動會記錄,讓我們為如此傲人的成績喝彩!”
聲音在響着,耳邊傳來的是冷宜羽興奮的歡笑聲!
可是江安安的眼中,卻只是看到韓海非,看到了他那有些錯愕的表情。
然後,黑色的眼眸微微地眯起,那抹淺藍色的身影,直直地朝着她奔來!
天啊!他……他不朝着終點跑去,朝她跑過來幹嗎啊!
江安安直覺反應是一個轉身,撒腿就跑!
一個跑,一個追!而擴音器中,播音員則繼續盡責地工作着:“韓海非是怎麼回事,沒有衝向終點,居然朝着草坪跑去……還有,呃,這是在追人嗎?”揉了揉眼睛,坐在看台上的播音員,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眼花。
他……追着她跑幹嗎啊!江安安現在只恨自己平時沒有好好鍛鍊身體,以至於跑得太慢!
努力地揮動着雙臂,她跑啊跑,跑啊跑!
“啪!”
腿比人短,跑不過也是應該的。一隻“魔爪”,狠狠地拽住了她的手臂,也讓她的落跑行為宣佈結束。
“你給我站住!”韓海非用力地把江安安朝着自己的面前拉過來,“跑什麼跑!”
痛!痛!痛啊!那是因為有他在追好不好!
齜牙咧嘴地皺了皺眉,江安安很“聽話”地停住了腳步,“呃,你跑錯方向了。”她“好意”地提醒着,同時伸手指了指遠處的終點線。
沒去理會她的話,他一把拉下了她的手,“為什麼幫別人加油!”他怒氣衝衝地望着她。
“啊?我幫誰了?”她裝傻充愣,打算來個抵死不認賬。
“司、徒、真!”三個字,幾乎是從牙齒中蹦出來的。
他——該不會打算活活把她掐死吧。江安安小心翼翼地瞄着對方的臉色。活了十幾個年頭,察言觀色的本事多少還是會那麼一點點。
“你……會不會是聽錯了!”她努力地扯出了一個算得上是微笑的笑容。
“你以為呢!”他磨牙霍霍。
他耳力那麼好乾嗎啊!
“你答應過我的,你只能為我加油!”他一臉認真地對她説道。
哎?她什麼時候答應過他的?不過……等等!他在最後的一刻放棄比賽,該不會只是為了跑來和她理論這事吧!“你追着我跑,就是因為——這個?”
“廢話!”他沒好氣地瞪着她。這個該死的女生,居然敢違背答應過他的話。
天啊!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一句話居然可以左右比賽的結果,“我……我那是……”
“是什麼?”一臉怒火中燒的表情,何止是像欠了幾百萬,簡直就像是欠了幾千萬!
“我……我……”心裏流着眼淚,江安安那向來少用的腦細胞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現在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昏倒!
兩眼一閉,她很努力地讓身子“緩緩地”倒下。
然後,一雙大手在她的身體即將和草坪來個親密接觸的時候接住了她。
喇叭中繼續傳出——“這是怎麼回事?韓海非放棄比賽,難道和這個不知名的女生有關嗎?!”
她本來只是想假裝昏倒,以避開眼前的危機。沒想到閉上眼睛之後,竟然真的睡着了。莫非真的如老媽平時所言,她是豬仔投胎?
呸!呸!沒事説豬仔幹嗎?她絕對不承認自己和豬扯得上關係。
緩緩地睜開眼眸,印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色。
白色的窗簾,白色的牆壁,還有她所躺着的白色的軟牀。
“你醒了?”一道温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順着聲音,江安安望去:那是一個年約二十幾歲的年輕女人,穿着一身醫生特有的白大褂,正對她露出了一抹笑意。
“嗯。”支起上半身,江安安點點頭,“這兒是哪裏?”
“體育館的醫務室。”女醫生回答道,“因為剛才你昏倒了,所以有人把你抱來這裏。”
有人?女醫生説的那人,應該是韓海非吧。江安安隨手抓了抓一頭短髮,“我睡了多久?”
“不是很久,只有半個小時左右。”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對方回答道。
“那……”唇,不由得抿了抿,江安安環望着四周一圈,“那把我抱來這裏的那人呢?”是回操場繼續觀看比賽去了嗎?還是……
“你説韓海非啊。”
啊?“你也認識他?”有女生認識韓海非,她不奇怪,但是連醫務室的女醫生都認識韓海非,莫非真的是韓某人魅力太大?
“K校的韓海非,誰不認識呢!”女醫生笑笑説,“他把你抱來醫務室的時候,我給你檢查了一下,説你沒事,他就累得整個人躺在了你隔壁的牀位上睡着了,你只要一拉開牀簾,就可以看到了。”
“是……是嗎……”對方如此一説,莫名的,江安安竟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就睡在她的旁邊嗎?只要……只要拉開了這張白色的牀簾,就可以看到他了!
“醫生!醫生!”突然間,醫務室的門被狠狠地撞開,一個男生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操場上有人受傷了,醫生快過去看看!”
“受傷?!”女醫生一驚,“什麼傷?”
“骨折。”
“那好,我馬上去!”説着,女醫生收拾了一下藥箱,帶上了繃帶等基本的處理工具,便跟着男生出了醫務室。
一下子,醫務室內又回覆了寂靜。
剛才的聲音,有把韓海非吵醒嗎?一隻手拉開了牀簾,江安安朝着隔壁的牀位望去:頎長的身影正躺在白色的牀鋪上,長長的睫毛覆蓋住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樑,把他的輪廓刻畫得更加立體。那黑色的柔軟髮絲,在微微的風中輕輕揚起。
太好了,剛才的聲音沒有把他吵醒。
沒由來的,江安安不覺地鬆了口氣。扭了扭脖子,她翻身下牀,走到了韓海非的牀鋪旁,“韓海非,你為什麼會選我當你女朋友呢?是喜歡我呢?還是作弄我而已?”喃喃自語的聲音,只是她的自言自語,睡着的依然還是閉着雙眸,沒有給她任何的回答。
像着了魔似的,她靜靜地看着他的睡顏。手指,情不自禁地探出,劃過他的髮絲,他的眉,他的眼,還有他那雙薄薄的雙唇。
她和他的相遇算是命運嗎?命運讓他們兩個相遇,又讓他們兩個成為了男女朋友,那麼將來,他們又會如何呢?
心思,似乎有一點一點的變化,她的視線,竟然一時間無法從他的臉上移開。
今天下午的跑步,他是那麼用心地跑着,可是僅僅只是因為她的一聲加油,一聲為司徒真而喊的加油,他便放棄了比賽。
那麼……他會是為她而跑的嗎?明知道這壓根兒可能就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可是心卻還是怦怦地狂跳着。
不……不對!她對韓海非的感覺什麼時候變了質?!她……她怎麼會……
猛然收回了手指,江安安有些駭然地瞪大眼睛,望着沉沉躺在牀上的人。她……她……
“喝水,對,去找點水喝,也許會正常一點。”好半晌,她喃喃自語道,然後轉過身,像是在逃離怪物一般的,奔出了醫務室。
心跳得好快,而臉上,好燙!
是因為韓海非嗎?是吧……
“江安安,你臉紅個什麼勁啊,他只不過是長得好看一些而已,你用得着臉紅成這樣嗎?”暗自罵着自己,她走到了走廊上的一台飲水機旁,拿起了放置在一旁的紙杯,倒着水。
潺潺水流的聲音,在她的耳裏聽着卻像是破冰而出的聲音。
那透明的清水,看上去是如此的剔透,她的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了半個多小時前那跑道上的身影,一滴一滴汗水不斷地灑落着,那是拼搏的證明啊!
“發什麼呆哪,水都灑出來了。”一隻手按下了飲水機的開關,司徒真出現在了江安安的面前。“你……”她一怔,隨即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恭喜你,得了冠軍。”
“謝謝。”司徒真淺淺一笑,“不過,這個冠軍本來也許未必是我的——如果他跑到最後的話。”簡單一句話,但是兩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管怎麼説,得到冠軍的總是你。”
“是嗎?”微微地側了側頭,他把目光定在了她的臉上,“謝謝你今天為我加油。”
加油……耳邊,彷彿又響起了韓海非所説的話——“你只可以為我加油。”
胡亂地搖了搖頭,江安安回望着司徒真,“那本來就是應該的啊,我們是一個學校的,我當然……要……要為你加油了。”
若是她沒有把那聲加油喊出來的話,最後得到冠軍的會是誰呢?她不知道,而且也無從知道,因為比賽已經結束了,再多個如果,也毫無意義。
“他呢?”司徒真輕聲問道。而所指的人,自然是韓海非了。
“在醫務室睡着了,可能是因為剛才跑步太累了,消耗了太多體力的關係吧。”江安安想了想説。
“那麼你呢?也沒事吧。”
“我?”她有些驚訝。
“畢竟你剛才不是昏倒了嗎?”
“那是……”抿了抿唇,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昏倒”的原因。
“算了。”司徒真善解人意地拍了拍江安安的肩膀,“快到領獎的時間了,我要先去操場那邊,你小心注意自己的身體。”
“哦,好。”她微微地點了點頭。
高大的身影慢慢地移出了她的視線,然後,她聽到了若有似無的呢喃之聲,“若是可以和韓海非再比一次的話,就好了。”
站在高處的人,最怕的是找不到對手。這一次的比賽,血液,似乎更加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