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由當地教會的牧師主持儀式。
即使是曼勒醫院,亦無法證明沒有上帝存在,只有愚昧人説,沒有上帝。
弄潮身上擺滿雪白百合花,嚴格來説,這已是許弄潮第二次埋葬她的身體。
她沉默地站在一旁,觀看整個儀式,最後,她為自己獻上一束玫瑰。
弄潮進展良好,隨時可以出院,返回家中,過正常生活,她的苦難已經過去。
天下着微雨,孔令傑向她招手説:“快過來享受,回到都會,天氣人工調節,一切講方便效率,再無氣氛可言。”
弄潮笑咪咪過去替教授握住傘。
原君頹然,“她已不是原先那個許弄潮了。”
石丙傑完全同意,她也不再是原先的遊曼曼,她誠然有她們的影子,但是她與她們不一樣。
原君攤攤手,“我已沒有煩惱,我所喜歡的人,已經不在。”
石丙傑不敢搭腔,否則真想問一句:那麼原醫生你是否再度失戀?
他只是告訴他:“我們明天回去,我得把她交還她父母。”
“孔老怪不走了,他決定在這裏退休。”
“開玩笑!”
“不,是真的,你獨自送弄潮回去吧。”
“醫院裏邊的千頭萬緒——”
原君笑,“你信不信世上真有放不下的事,離不開的人?”
石丙傑馬上也笑,“不信。”
“所以,”原君笑笑,“我倆將結伴到處逍遙。”
孔令傑過來問:“為什麼有人説醫院需要我?”
原君答:“醫院可以需要其他優秀的醫生。”
他搭着孔令傑的肩膀,一起離去。
石丙傑與許弄潮一直站在毛毛雨下,雨越下越急,兩個人終於變為落湯雞。
弄潮説:“做真人的感覺真好。”
只有她才瞭解箇中滋味。
下午,石丙傑陪她游泳,一直游出去,游出去,游到海深處,潛下珊瑚礁,遊至精疲力盡。
弄潮兒到這一刻才像個弄潮兒。
她在白色沙灘上打個滾,細沙無處不在地粘在混漉漉身
體上,好比穿上一件紗衣。
弄潮説:“十五歲後還未賞試過有這樣好時光,成年後,我從沒有任何一日,毋須為自己的生活籌謀、打算、思慮、擔憂,過的是營營役役,你爭我奪的日子,憂心悄悄,肩上千斤重擔,大抵由我性格缺憾造成,如今脱胎換骨,再世為人,不由得沾染了曼曼的率性不羈,忽感輕鬆,可説是意外收穫。”
更可能是她看通了世情。
“我已經準備好了,我隨時可以回家。”
石丙傑看着她點點頭。
原醫生説得對,他們所愛的人,已經不復存在。
石丙傑愛過曼曼,但她不是曼曼,石丙傑也非常喜歡弄潮,但她也不是弄潮兒。
奇怪,她似擁有新生命。
由他陪着弄潮返家。
在飛機上,因為態度親暱,服務員誤會他倆新婚,奉送香檳慶祝。
弄潮輕嚷:“我最愛這個。”
而石丙傑明明記得,曼曼才最愛喝香檳。
遊家的車子在飛機場等。
老司機一看見許弄潮,馬上呆住,隨即老淚縱橫:“小姐,你治癒了病,這下子可好了。”
石丙傑低聲對弄潮説:“幫個忙,先到遊宅見一見一對痴心的父母。”
弄潮沒有異議,外表上,她確是遊胤馨的女兒。
“非必要時,不用説話。”石丙傑叮囑她。
弄潮頷首。
遊胤馨早已知道他們在這個時候抵達,站在大門前等候,石丙傑與曼曼老遠就看見他通切地盼望,弄潮忍不住説:“他這樣愛女兒。”
車子尚未停定,遊氏就過來拉開車門,雙手顫巍巍扶住車子,限定定地看住弄潮兒,像是不相信女兒已經回來,不知是幻是真。
石丙傑低聲説:“叫他呀。”
弄潮的聲是曼曼的聲音,温和的語氣卻屬於自己,她輕輕喚:“爸爸。”
遊胤馨再也忍不住,緊緊握住女兒的手,思潮飛到了老遠老遠,追溯到女兒第一次叫他爸爸的情景。
他肆無忌憚地落下淚來,畢竟人生沒有幾個失而復得。
一轉頭,看見妻子站在他身後,便招手,“曼曼回來了!”
他輕輕説:“過來見曼曼。”
遊夫人看清楚,證實無誤,便把女兒擁入懷中,號海大哭起來。
已證實眼淚可將體內毒素排出,壓抑淚水,誠屬不智。
這個時候,弄潮也不住垂淚,把頭理遊夫人臂膀中。
眾僕人擁撮着他們一家三口到室內。
石丙傑在偏庭內喝了一杯香片茶。
這次同上次的待遇有天淵之別,管家親身雙手捧條盞出來,差些兒沒有拂下馬蹄袖,單膝跪低,叫聲喳。
石丙傑有點倦了,更加詫異,同一個人,怎麼會有多副不同的嘴臉,聽差辦事的一名管家而已,演技何用過份精湛。
不管它了,只要水滾茶香,其他事不宜多計較。
沒到一刻,遊胤馨下樓來,後邊跟着遞毛巾的僕人,他
用熱水擦一把臉,眼睛鼻子頓時歸了原位,神氣又似恢復三成。
“丙傑,解鈴終需來鈴人。”
石丙傑不語,這不過是指他功過相抵。
“我不是説過嗎?丙傑,我始終有種感覺,曼曼會與你在一起。”遊氏得隴望蜀。
遊夫人在門邊出現,石丙傑連忙站起來。
“丙傑,你終於把女兒還給我了,心病還須心藥醫,我早知只有你一個人醫得好她。
石丙傑益發疲倦,“我把她交給你們了。”
“讓丙傑回去休息吧。”
有一把聲音輕輕請求:“讓我同他説兩句。”她是弄潮兒。
遊氏夫婦連忙退開。
弄潮告訴石丙傑:“我打算在這裏住十天八天才回宿舍,他倆需要安慰,我也是。”她是個孤兒。
石丙傑微笑,“弄潮,你回不了宿舍,許弄潮這個人已經不存在,她已在大溪地消失。”
弄潮一怔,低下頭,“我一時忘了。”
“好好休息,陪伴你父母,熟習環境,我改天來看你。”
弄潮抬起頭,“可是這裏一草一木,我熟悉非凡,像是自幼在此長大。”
石丙傑摸一摸她的頭髮,“你的確在這間華宅內長大。”
“真奇怪,剛才一拉開抽屜,就找到了我要的衣物。”
“可是,”石丙傑問:“你沒有迷失許弄潮的記憶與本性吧。”
“絲毫沒有,我的記憶完整無缺,我知道我是誰。”
“那麼,”石丙傑温柔地説:“你可以從頭開始。”
“從何開始,”弄潮迷茫地問:“從曼曼開始,還是從我自己開始?”
“那就隨便你了。”
弄潮兒嫵媚地笑,“這麼説來,我還可以兼兩個人之美。”
石丙傑笑笑離去。
她們比他聰明,一定知道怎麼做。
幾天後的清早,石丙傑在浴室中聽得一陣陣擾攘,不由他不自浴缸爬起身研究。
他披上浴衣問愛瑪:“什麼事?”
愛瑪説:“主人,主人,快來看個究竟,門外是什麼人?”
石丙傑心中有數,“是你的朋友許小姐,快開門。”
“可是聲音明明屬於另外一個可怕的人。”
“愛瑪,看人看內在,外表不可靠。”
他們把門打開,果然門外是弄潮兒,她莫名其妙,“愛瑪,你為何不開門給我?”
愛瑪氣道:“我曾被你拆成一截一截,你忘了嗎?”它嘟嘟嘟躲開。
石丙傑笑,“它知道是你,一時不能接受而已。”
“我真不明白曼曼為何要那麼兇。”弄潮坐下來。
石丙傑答:“她只是任性。”
“你仍然愛她。”
石丙傑則問:“生活可好?”
“從來沒有如此愜意過,被父母溺愛的感覺意這樣好。”
從前,曼曼最痛恨父母管頭管腳,今日,弄潮得其所哉。
愛瑪偷偷好奇張望。
“愛瑪,過來。”弄潮招它,“我們仍是朋友。”
愛瑪這才慢慢溜到弄潮身旁。
弄潮對它説:“失去你就太令我傷心了。”
愛瑪點點頭,“你果然是許小姐,石醫生,你們成功了。”
“愛瑪,你應當為我慶幸。”
“是,許小姐,但,我恐怕我們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段親厚。”愛瑪坦白地説。
“為什麼?”弄潮失望。
“許小姐,從前,你起碼有一半是我的同類,現在,你百分之百是一個人。”
“愛瑪,外型真的那什麼重要?”
“當然,許小姐,請恕你失陪,我還有家務要做。”
弄潮只得放它走,有什麼法子?得到一些,也必然會失去一些。
她自手袋中取出一堆鎖匙,“丙傑,我有第六感,相信這都是你家的門匙,我在牀框抽屜中找到,現拿來歸還。
石丙傑心中倒翻了五味架,曼曼終於心平氣和地把門匙還給他了,可惜,曼曼已經不是曼曼。
“我已經換了門鎖。”
弄潮凝視他,“你也很會傷害人。”
“是”,石丙傑承認,“我後海至今。”
弄潮嘆口氣,“我答應陪遊太太出去見一些親戚,先走一步,丙傑,有空來看我。”又揚聲,“愛瑪,我走了。”
他送她下去,囑她保重。
石丙傑在市立醫院尚有未完成的工作。
一踏進辦公室,便看見他忠心的看護臉色不比尋常,雙目紅腫,獨自面壁。
石丙傑詫異,同事數載,從未見過這種情況,因問:“你怎麼了?什麼大場面沒見過,今天什麼事?”
“沒有事。”她直支吾。
“説來聽聽。”他坐到她身邊。
過半晌,終於憋不住,“他辭職了。”
“誰,誰辭職?”石丙傑一時沒領會。
“孔令傑。”
石丙傑一怔。
看護氣紅雙眼,“他竟沒有通知我,竟由人事部同事輾轉相告,我才得知,朝夕見面,同事數載。縱使地位高,也不必目中無人,辭去這樣重要的職務,並非三五日可以決定,他卻木露聲色,太叫人難受了。”
石丙傑發呆,市立醫院上千員工,人來人往,誰也不會為誰的去留髮牢騷,這位仁姐今天是怎麼了?
忽然之間,曙光顯現,莫非她與孔令傑之間有特殊關係,又莫非孔老怪口中吞吞吐吐的人兒就是近在眼前的她。
石丙傑怔怔地看着她。
怪不得孔令傑遲遲疑疑,兩人年齡的確差距大些,但是並不足以造成障礙。
他決定幫師傅美言幾句:“你有所不知,他的確是臨時決定退休的。”
“算了,你有什麼不幫他的。”
“他這個人——”
這時信差敲門進來,給看護小姐送上一封急件。
她一接信臉色就漲紅了,石丙傑從來未試過這麼好奇,探
頭過去一看,即時明白。
信是孔令傑寫來的,他那龍飛凰舞的字跡全院熟悉。
石丙傑放下心來。
厚厚一疊信紙,字體華麗壯大,卻只有幾句話,不過感人肺腑,幾行字已經足夠,接信人淚盈於睫,很簡單的説:“石醫生,他叫我去。”
石丙傑高興起來,“那你不回去收拾行李?”
“是,是,”她看一看附着的飛機票,“大溪地?”
“你管是哪裏,”石丙傑催她,去還是不去?”
“去,去我馬上告假。”
她把信件鄭重地收入口袋,飛也似奔向人事部。
石丙傑噓出一口氣。
險過剃頭,孔令傑差些兒便要獨身終老,現在做徒弟的真正為他慶幸。
當天晚上,石丙傑找-一三五0號原醫生。
半晌,才有迴音:“請問誰找ZX?”
石丙傑據實回答。
“石醫生,我是ZX的同事,我叫壁宿。”啊,二十八宿中最後一個星宿。
石丙傑:“請問原醫生在嗎?”
壁宿很明顯是位年輕女性,她很幽默佻皮地答:“他不在附近呢。”
石丙傑遲疑。
“石醫生,他最近將有遠行,正部署行程。”
石丙傑的心一動,“去哪裏,可是要前往火衞一德莫斯?”
“正確。”
“請代聯絡原醫生,我要求同行。”
“據我所知,石醫生,旅行名單中確有你的名字。”
石丙傑鬆一口氣,原醫生不愧為有心人。
“石醫生,我亦是這次航行其中一員,最近正閲讀重新開啓的舊檔案,我們決定根查麥哲倫號遇險原因。”
石丙傑沉默一會兒,“原醫生是發起人?”
“正是,他在這一二天內會同你聯絡。”
石丙傑不由得慨嘆,“他是一個奇人,在醉酒與醒酒途中,已可抽出足夠時間完成大業。”
“是嗎?”壁宿笑,“不是在戀愛與失戀之間嗎?”
石丙傑完爾,大家都知道他的毛病。
“很盼望見到你,石醫生。”
“我亦有同樣感受。”
他們互相道了再見。
愛瑪前來,還給他一杯威士忌加冰。
“怎麼不邀請許小姐喝一杯?”
“我以為你已經不喜歡她。”
“你何心理會我的感受。”
“許小姐已經有她的新生活。”
“你呢,剛才與你通訊的女性,是你新生活一部分?”
“別多心,我們還沒有見過面。”
“‘我亦有同樣感覺’,”愛瑪學足主人口氣,“石醫生,真沒想到連你都對感情不忠,地球上其他猥瑣男性的所作所為則可想而知。”
石丙傑看着愛瑪,“現在你連我也不喜歡。”
它點頭,“你説的是。”
石丙傑去探訪弄潮的時候,遊夫人倒履相迎。
“曼曼稍後回來,她同友人出去了。”
石丙傑好奇,“仍然玩得很瘋?”
“丙傑,”伯母鎮怪他,“你有偏見,曼曼整個人不一樣了,她同朋友出去參觀一種罕見的高山藍凰蝴蝶標本。”
石丙傑點點頭。
“病癒之後,她同以前完全不同,閒時只坐在房內看書聽音樂,就算外出,司機也知她下落,她很少開那輛跑車,不回來吃飯,一定事先留話,做一件事,也必定徵求我同遊先生的意見,丙傑,這次我們否極泰來,沒有你幫忙是不可能的事。”
石丙傑微笑,遊太太沒有疑心。
“人人都説曼曼不再是以前那個曼曼,但是我不管,好女兒便是好女兒。”遊太太笑了。
石丙傑肅然起敬,原來大智若愚,便是這個意思。
“可是,”遊夫人問:“你倆幾時結婚呢?”
石丙傑只是笑笑。
“又打算拖下去?”遊太太叫屈,“你拖,她也拖,害我們穿秋水。”
石丙傑抬起頭,弄潮已經回來,正靠在門口笑呢,她外套衣襟上,仍扣着那枚紫心勳章。
遊太太睹氣道;“好好,你們慢慢做朋友吧,從頭開始請教尊姓芳名未遲。”
弄潮彎着腰笑。
遊太太又訕訕的過來握住女兒的手,一會兒才搭訕地道:“我去看看有什麼點心。”
石丙傑等她走了才説:“享受新生活?”
弄潮點點頭,“起碼休息一兩年才重整旗鼓,或是找一個新科目來讀,我到今天才知道蝴蝶翅膀上色彩的粉末其實是鱗片,所以一碰就脱落,變成透明的翅膜。”
“可是令堂還等着我們結婚呢。”
“她會明白的。”
“我呢,”石丙傑打趣,“我會明白嗎?”
弄潮笑,“你可不想結婚。”
“弄潮,我們將永遠做好朋友可是?”
“是,我們的共同經歷,不是其他人其他事可以代替。”
石丙傑默默微笑,其中不是沒有悽酸的意味的。
“丙傑,你好似有什麼計劃。”她細細端詳地的臉。
“我將遠行。”
“同你的身世有關吧。”弄潮一猜即中。
“是,原醫生與我將出發到德莫斯追查我父母的下落,若有好消息,我們可以見面,若不,我可以心安。”
弄潮動容,“那會是一次壯觀的搜索行動。”
“我相信是,以原醫生的性格來講,去到冥外行星,他都要找到一個答案。”
“這次航行,可能歷時數年。”
也許待終於返回地球,已經錯失一代,屆時弄潮兒已是老婆婆,又可能宇宙摺疊法航行使時空產生謬誤,他回家時,弄潮兒尚未出世。
石丙傑為這次神秘漫長的旅程神往。
“我將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見你。”弄潮依依不捨。
石丙傑開玩笑,“不如結了婚再走。”
弄潮凝視他:“你現在膽敢同我打情罵俏了,由此可知,我在你心目中一點地位都沒有了。”
石丙傑不由得忸怩。
“祝你幸運。”弄潮由衷祝福。
石丙傑輕輕把他的女友擁在懷中,良久良久,都沒有鬆開手。
遊太太見沒有聲響,特地過來張望,卻看到這一幕,倒底是有經驗的人,她覺得此情此景太似話別,不像聚舊,心中因此忐忑。
石丙傑默默離去,遊太太密切注意女兒面色,又不覺得有絲微不悦,不禁暗暗嘆一聲:謝老天,終於長大了,終於可叫父母放心了。
只是女兒若無其事沐浴更衣,由另外一幫端壯的朋友接了出去玩。
遊太太於是沒追問石丙傑去向問題,任他們自由發展好了,遊家這個女兒,大抵遠不愁沒有人要,下個月,她父親將引她入公司擔任一個職位,她亦表示有興趣學習。
遊太太自顧自找搭子掛牌去。
石丙傑也知道遊家的生活很快會趨於正常。
晚上,原醫生與他聯絡上。
“丙傑,這次我們航程,由美國太空署慷慨借出企業號航天船。”
“條件是——”
“返來後航行日記歸他們所有。”
“我認為合理。”
“從今日開始,你得接受為期三月的特殊訓練。”
“我明白。”
“同行者共三十六名同事,你有什麼要求沒有?”
“有,我想攜帶愛瑪前往。”
原君詫義,“你那名家務助理?”
“正是,它已成為我最好的朋友,我需要它的温情、忠告、陪伴。”
原君笑,“沒問題,企業號上有的是地方,你把它也帶到訓練班上來好了。”
石丙傑十分感激。
“對,”原醫生終於問:“弄潮兒近況如何?”
“她很好,熱衷投入新生活。”
“當然你明白了這次航行可能歷時數載,並且,不是沒有危險。”
“我與她已經道別,我們將永遠是好朋友。”
原君無奈地笑,“稍後,丙傑,你會發現,生活中的好朋友越來越多,真愛一個也無。”
這當然是原君經驗之談。
石丙傑不語,過一會兒他笑問:“孔老怪呢?”
“他才風騷呢,問你要不要飛過來參加他的婚禮。”
石丙傑笑,“要,要,自然要。”
原君説:“丙傑,今天晚上,在北半球南方的天空裏,可以清晰地欣賞到獵户星座,古人説的北半轉參橫欲三更,北指北斗七星,參指參宿,有七顆星,屬獵户座。”
石丙傑笑笑接上説:“物換星移幾度秋。”
那天晚上,他拉開窗簾,凝視深藍色的蒼穹,輕輕説:“父母親,盼望我們可以在這次航行中會面。”
然後回到房中,把曼曼/弄潮那幀照片放到一個更好的位置,斟出一杯酒,開啓音響設備,欣賞馬勒的旅人之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