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在發抖。”手被她握着,少年淡淡地道。比起她的顫意,他顯得平靜得過分。
“當然了,我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景!”赫天香説着,腳步走得更快了
她輕功本就極高,也得了父親七八分的真傳。在赫家年輕一輩中,輕功能與她相比的只有大哥和大堂哥而已。其實,嚴格來説,赫天香也許真的算得上是個練武奇才,畢竟以她這個年紀,輕功能夠練到這分上的人極少,只是她的其他武功,簡直丟臉到説不出口。不過現下,最讓赫天香奇怪的是,少年居然能夠跟得上她的腳步,只不過那微微喘重了的呼吸,讓人看出了他內力接不上來。一直奔到了密林之外的一處山泉邊,赫天香停下了腳步,向着身後張望了一下。應該跑得夠遠了吧!起碼就現在看來,身後並沒有任何的追兵。
“先休息一下吧。”她説着,走到了山泉邊,掏出手絹,浸着泉水。然後再絞乾,擦拭着自己的滿頭大汗。
少年沒有答話,只是盤膝坐下,平息着體內的真氣。原本素白的面頰,此刻紅雲滿面。身為練武之人,赫天香自然明白少年此時的舉動。在擦拭完臉後,她開始四處找着充飢的果子。手捧着三個山果,嘴裏啃着一個山果,她又磨磨蹭蹭地回到了少年的身邊。此刻,少年已經睜開眼眸,膚色又恢復到了素白。
“喏,給你的!”她大方地遞過兩個山果給少年,隨即挑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少年接過山果,卻並沒有張開口吃,只是徑直望着赫天香:大咧咧的姿態,完全沒有女兒家慣有的羞澀嬌態。從她的打扮來看,像是山野村姑,但是從她剛才手心中的觸感來想,那卻不是一個山野村姑所能擁有的細嫩手掌。而且……她還有着一身絕頂的輕功。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啃完了一個山果,赫天香拿出手絹抹抹嘴,繼續啃第二個。
“霧夕。”
“霧夕……”她喃喃地默唸着他的名字,好雅氣的名字,像他的人一般,美麗卻又有着一種疏離感。
他沒有説話,只是撥開了垂在額頭上的髮絲,漆黑如星的雙眸,依舊盯着她看。時間久了,盯得她渾身不自在,“你到底在看什麼啊?”彆扭地皺皺眉,赫天香問道。雖然被人盯着看的經驗不算少,但是被一個才剛認識的“美人”盯着看,這滋味,還着實怪怪的。
“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少的勇氣。”霧夕抿了抿薄唇,打量的目光似要看透她。她是敵是友?是純粹偶然的相遇,還是早已計劃好的接近呢?是天真燦漫呢,還是心機深沉?自小的生活告訴他,任何人都是不可信的,在這世上,他惟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而已。
“勇氣?”赫天香眨眨眼,一下子沒有明白對方的意思。
“因為你是除了我的家人之外,第一個敢不經我允許,擅自碰我手的人。”他淡淡地解釋道。
“……”允許,碰一下手還得允許,他又不是姑娘家!“你的手難道別人碰不得嗎?”她嘟了嘟嘴問道。
“倒也不是。”他緩緩搖了搖頭,“只是,沒人敢碰罷了。”因為碰了,也許就是砍頭的大罪。
不是吧!赫天香不敢置信地咋咋舌。他這樣的“美人”,居然會沒人敢碰他的手?雖然……呃,她不得不承認,他渾身上下泛着一層冷漠的疏離感,讓人不敢輕易靠近。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該這樣啊!
“那你一定不常對人笑,所以別人才會怕你,才不敢碰你的手。”她喃喃地下着結論道。
“會嗎?”霧夕抬起右手,輕輕枕着下頜,“其實我常常對人笑呢。”
“嗄?你常笑?”她懷疑。
“是啊,例如——這樣!”説着,他的唇角勾起了一絲上揚的弧度。他知道自己的容貌,亦知道自己的笑容配上自己的容貌,會是何等的“絕色”。而現在,他等着看她的反應,要把這樣的一個女子擺弄在手心中,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
“呵……呵。”赫天香嘴角抽搐了兩下。他這樣的笑容,俗稱皮笑肉不笑,或者也可以稱之為笑裏藏刀。若他平時露給別人看的笑是這樣的話,那莫怪沒人敢碰他了。
“你的笑容很美。”她小小地稱讚了他一下。雖然這樣的笑容,明顯不是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但是你似乎並不喜歡。”他斂去笑容道。她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既不是一味沉迷,也不是裝作視而不見。
“沒有啊,其實我還是挺喜歡的。”她搖頭否認道。反正山野荒林之間,有個美人讓她欣賞也不錯啊,何必要求那麼多,“剛才那些人是你仇家派來要你命的嗎?”她轉了個話題問道。
“仇家?不清楚,不過想要我的命倒似乎是真的。”霧夕緩緩道。
“那剛才在轎子裏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害怕?甚至還在閒適地看書?”她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他的表現,害得她之前所準備的一大堆安慰的台詞無用武之地。怎麼想都想不通啊,若是她知道有一幫人圍住她要殺她,只怕早就嚇得渾身發抖了。
“我為什麼要害怕?”他揚揚眉,似乎覺得她的問話很可笑。
天啊!赫天香朝天翻翻白眼,“當然是萬一你的那些侍衞保護不了你怎麼辦?雖然我也承認他們的武功很高,但是想殺你的那些黑衣人武功也很不錯啊,而且他們的人數那麼多,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萬一嗎?!”她雙頰鼓鼓,努力對他進行行走江湖的必要教育。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任何事情,都要準備好後路。
“若是他們保護不了的話,那麼他們就得死。”冰冷無情的聲音,從霧夕的口中發出。原本稚氣的面頰,在一瞬間染上了一抹嗜血,卻又在下一刻,恢復如常。
赫天香眨眨眼。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他剛才的那股神色,真的讓人忍不住地從心裏生出一股寒意……以及一種想要臣服於其腳下的衝動。臣服?!老天!她在想什麼啊!努力地甩甩頭,她拼命想要把自己剛才那怪異的思緒給甩掉,“那你不怕那些黑衣人殺了你?”她繼續問道。
“那也得他們有這能耐不是嗎?”他站起身子,撣了撣藍色錦袍上沾上的草屑。
“就你的武功,你還怕他們沒能耐殺你嗎?”她撇撇嘴。雖然她是沒見識過他的武功,不過就他剛才施展輕功,所展現出來的內力可以得知,他的武功,絕對擠不上絕頂高手之列。
“武功嘛,”他走到泉水邊,低頭看着自己倒映在水中的倒影,“我現在的武功……的確是挺差勁的呢!”不可否認的事實,卻是真實地存在着的,“現在,整個武林中,有不少人的武功都能勝過我,都可以殺了我。”
“所以啊,你就要懂得自保!”她走到他身邊,拉過他的身子,玉指直戳着他的胸膛,“行走江湖,忌諱的事情很多,你不能樹大招風,不能不留後招,像遇到剛才那種情況,你應該要先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而不是光明正大地坐在轎子裏,傻傻地等着自己獲救,明白嗎?”
“似乎很難懂呢。”
“其實很好懂的啊!”她幾欲發狂,“總之,就是要你在適當的時候,做出適當的逃命。”
“就像你剛才拉着我的手,一起逃那樣嗎?天香。”俯下身子,他湊過頭在她的耳邊輕語道。清麗的聲音,如沐春而融的瑞雪,冰涼沁心。
她一怔。這樣的動作,還有他剛才的話,天香……天香,而不是赫姑娘!
“你……你……你……啊!”一個踉蹌,伴隨着尖叫的聲音。
赫天香很不走運地跌進了一旁的泉水中,淋濕了整個身子。
雖然她涉世不深,但是卻也知道一個男子,尤其是一個陌生的男子,不該隨便喊姑娘家的閨名。他的年紀應該比她還小吧,因為他稚氣的臉龐怎麼看也只有十四五歲,但是……也不能如此啊。狼狽地站起身子,赫天香忍不住地打了個哆嗦,“你……你不許隨便喊我的名字!”若是讓她家的那幫男人們聽見了,只怕會鬧個天翻地覆。
“不許?”霧夕嗤笑一身,站在一旁冷眼觀看着赫天香爬上岸邊。敢對他用不許二字的,天下間惟有一人,而現在,她則是第二個。
“對,不許!”她很鄭重地點了一下腦袋,“你可以喊我赫姑娘,赫小姐,或者赫姐姐,但是就是不能喊我的閨名。”他這樣簡直就有毀她名節之嫌疑嘛。
“可是,我比較不喜歡那樣。”他輕彈着手指,拒絕道。姐姐?看她的模樣,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樣子,竟然讓他喊她姐姐?
“你——”對牛彈琴,估計就是這種情況。她要和他拆夥!她要和他分道揚鑣!若是再和他在一起,只怕她會氣暈。努力地擰着裙衫上的水,赫天香又哆嗦了一下,攤開手掌,對着霧夕,“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所以你……呃,給我!”
“什麼?”他疑惑地看着她的舉動,眼眸中閃過不解。
“銀子啊!”大家閨秀的修養喪失殆盡,她只差沒有抓着頭髮亂吼了,“是人都知道,我救了你,你怎麼都該給我幾兩銀子做報答吧!”這點基本的禮數都還要她教,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江湖上行走的。
“你想要銀子?”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看着她問道。
“你以為我想嗎?若不是我的錢給山賊搶了,我也用不着冒着生命危險來救你撈銀子啊。”她仰着頭,朝着他噴火道。想到之前的情景,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雖然他的長相稚氣,但是個兒倒是挺高的。
“原來如此啊。”他淺笑着頷首道。
“就是如此。”儘管她所謂的救人,只是拉着他一路亂奔而已。手掌更向前遞了幾分,她等着他掏出錢袋。
“可是,我身上沒帶銀子。”霧夕淡語道。或者該説,他一向沒有把錢袋放在身上的習慣。
“你沒銀子?!”聲音瞬間提高了好幾度。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穿着如此華貴富麗,居然沒有銀子,説出去會有人相信?“怎麼可能!”
“自然可能。”像是在欣賞她震驚的表情,他嘴角的弧度揚得更甚。
沒去注意對方的表情,赫天香只是一個勁地想着銀子的事,“沒道理啊,照理説應該不可能啊。”她的第一次英勇救人,不會就這麼收場吧。一個箭步跨近他身邊,赫天香伸開雙手,在霧夕的身上四處摸索着,把男女授受不親的戒條拋之於九重天外。他的身子一僵,似是不習慣別人的隨意觸摸,卻又馬上放鬆了下來,任由赫天香從上摸到下。只是那微微抿緊了的雙唇,顯示出了他的忍耐。
“不是吧,你身上真的沒銀子。”在反反覆覆搜索了三遍之後,她終於徹底認清了事實。怎麼辦?沒有銀子,也就代表着她從他身上撈不到半毛,也就代表着她很難繼續闖蕩江湖,也就代表,她很可能得回赫家……唔,一想到要繼承家業,就讓她整個頭皮發麻。
霧夕向後退開一步,“我之前已經説過了,我身上沒有銀子。”
“可是……”才想説着,她卻陡然發現了他腰上所配掛着的玉佩。碧綠瑩翠,應是好玉。
“沒銀子的話,那就……用你的玉佩來報答好了。”赫天香有些“厚顏無恥”地開口道。反正到了城裏,她就找家當鋪把這玉當了,照樣可以換得銀子。
“你要這玉佩?”他臉色微變,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不肯?”
“也不是。”他搖搖頭,雙目之間流光婉轉,“只是,你真的要?”輕輕柔柔的聲音,似真似幻,讓人摸不清那話底的真正深意。
“這還有假的?”她聳聳鼻子。
兩個人,對立而站。他看着她,而她則盯着他腰間的玉。
“那好。”終於,霧夕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抬起手肘,解下了腰間所懸掛着的玉,“我可以把玉給你,只是你一定不可以摔碎了它。”若是碎了,那麼便要她以命來抵了。
“當然,當然。”她點頭連連,她只會把它當了,絕對不會摔碎它“一丁點”。
絕世玉佩,就此轉手。
山谷之中,聲音終於逐漸安靜了下來。灰色的石地之上,幾乎被血染紅.李思看了一眼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再轉身看了看身後的四人,“你們怎麼樣?”
“沒什麼大礙,只是顧衞和繁雨受了點小傷罷了。”其中一人站出半步説道。
“那便好。”李思點點頭,“只是……終究還是讓一個人跑了。”這一幫人都是死士,寧可咬碎藏於齒中的毒藥,也不願意被活捉。
“漏殺一人還是小事,我們現在最該做的,是先找到主子。”左臂受了傷的顧衞道。至於究竟是誰派了這些死士來行刺主子,日後自會查明。
李思也明白這是首要之事。只是他怎麼也想不通,主子怎麼會和一個陌生女子離去,“主子大病之期,若是有任何的閃失,都不是我們幾個能夠擔當得起的。當務之急,還是四處看看,有沒有主子所留下的暗號。”李思想了想道。
“是!”
一語言畢,五人頓散,開始四下搜索了起來。
赫府
“楓兒,天香還是沒有消息嗎?”坐在紅木椅上的赫二爺問着自己的長子。
“還沒有。”被問話的男子——赫天楓回話道。已經兩個月了,但是天香卻像是在蘇州城裏消失了似的,怎麼找都找不到。
既然如此,天香已經出城的可能性就極大。但是出城之後,天香又會去哪裏呢?全國那麼大,要找一個人,實在是困難得很。
“孩兒會再繼續加派人手,把堂妹找出來的。”赫家難得的女娃,更是眾人捧在手心中的寶貝。就是赫天楓自己,平日裏也是極寵這個堂妹的。
“唉,天香好端端的,做什麼離家出走啊!”赫二爺嘆了口氣道,整整兩個月了,赫家派出去找人的人手是一批又一批。“也許是因為堂妹真的討厭成為……神偷吧。”赫天楓斟酌着言詞道。
“就算討厭,也不該隨意出走啊,唉……”又是一聲嘆氣,赫二爺擺擺手,“對了,楓兒,我喚你來,還有一事。”
“父親請説。”
“下個月,洛陽要舉辦武林大會,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是曾聽聞過。”赫天楓點點頭。
“我們赫家在武林中雖然沒什麼舉足輕重的地位,但是既然召開了武林大會,參加還是必要的。”赫二爺繼續道。赫家雖是神偷世家,但是神偷一技被刻意隱瞞着,對外只是稱赫氏一門,行事更是格外低調,“本來是早該提起的事兒,只是最近一直忙着尋找天香的下落,倒把這事給耽擱了。”
“那麼父親是屬意……孩兒去參加?”赫天楓問道。
“嗯。”赫二爺拿起了手邊的茶杯,啜了一口,“幾個兄弟之中,就你的心性比較穩重,派你去,我也放心。”而這一結果,則是他昨日和大哥三弟商量得來的。
“除了這些,爹還有什麼要説的嗎?”
“凡事不要張揚,在第五、六輪裏被淘汰即可。”凡事不可過分張揚,亦是赫家的祖訓之一,武功深淺更是要刻意隱瞞,以免讓別人看透。
“是,孩兒明白。”
“還有,你去洛陽,需留意一下無絕宮。聽説他們的宮主武功高深莫測,似乎也打算前去洛陽參加此次盛會。”
無絕宮嗎?赫天楓微一蹙眉,“無絕宮在武林之中崛起也不過是短短的三四年間,但是卻亦正亦邪,而且行事向來神秘,在江湖之中傳言甚多,但是卻很少有能證實的。”他想了想道。
“所以才讓你去探聽。”赫二爺放下茶杯,撫了一下鬍鬚,“多瞭解一些江湖中的事情,對赫家只有利處。而且……”語音微微一頓,似在考慮着什麼。
“總之,你萬事小心。”
“是!”欠了欠身子,赫天楓退出大堂。
而赫二爺,則沉思地盯着長子的背影,莫名地,他總覺得這次的武林大會與赫家會有很大的關係。
情愫的變化,是在不知不覺中。
我望進了你的眸,卻不明白你眸中的意思。
是平和,是危險?
一切的答案,原來這時才開始……
幾根木柴,一簇火苗,使得夜色的山林間,多了幾分光明。
赫天香努力地湊近火堆邊,試圖把自己身上半濕的衣服烤乾。還好現在是五月天,氣温極為舒適,否則她今天掉入池水中,怎麼都得生病。本來打算拿了玉佩就和霧夕分開走,但是一來她怕再次迷路,二來在山林間,多個人總是好的,所以還是待在一塊了。
“哈……”又一個哈欠從嘴裏逸出,她抬起手揉了揉雙眼。雖然她是很想睡覺,但是卻又不想着濕衣服睡。“喂,我們聊聊吧。”赫天香對着同樣坐在火堆旁的霧夕道。若是再這麼悶不吭聲地坐着,只怕不出片刻她就睡着了。“聊?你想聊什麼?”星眸半斂,霧夕淡笑着問道。比起她的狼狽,他顯得太過閒適。
“隨便什麼都可以啊。”反正她只想聊到把身上的衣裳烤乾了就可。
他眼眸微抬,透過火光看着她,“那麼就聊聊你為什麼會一個人走山路吧。”普通女子,決計不會在沒有同伴的情況下走山道。
“那是為了可以快些到河南。”走官道需要十天,而走山道,只需要三天而已。説着,赫天香又丟了幾根柴進火堆,火苗霎時又旺盛了些。
“你到河南有急事?”他猜測着。
“才不是。”她伸出手指晃了一晃,“其實我真正的目的地是洛陽,只不過前去洛陽,要先經過河南罷了。”
洛陽嘛……薄唇抿了抿,霧夕不動聲色地問道:“去洛陽,那應該還需要二十來天的路程吧。”
“是啊,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在下個月初十之前,到達洛陽。”赫天香鼓了鼓腮幫子,以顯示自己誓到洛陽的決心。
“為什麼非得在初十之前,有什麼原因嗎?”他故作好奇地問道。
“嗄?不會吧,你不知道?”她看着他的表情,十足像在看一個山林野人
“知道什麼?”雖然明明知道她要説出口的答案,但是他還是裝作糊塗地問道。
“武林大會啊!五年一次的武林大會下個月初十在洛陽舉行,你不會不知道吧。”赫天香指手劃腳地嚷道。虧他還是一個學武之人,居然連如此大事都不知道。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啊。”他淡淡一哂道,“我不常出家門,所以對武林中的事不太清楚。”簡單一句話,算是解釋了。
“哦。”她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説辭。想她以前在赫家的時候,對於武林中的一些大事,也所知甚少。倒是這兩個月來行走江湖,聽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傳聞。而最讓她感興趣的,則是這次的武林大會。現在的盟主楊萬彪已經是連續兩年奪得頭魁,所以不少好事之人紛紛猜測,這一次的比武,楊萬彪很可能再次獲勝。
“你很想參加武林大會嗎?”寂靜的山林間,霧夕那清亮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默。他看着她一臉的興奮之色,不由得問道。
“那當然。”她抬了抬下巴。好不容易離開了赫府,若不好好見識一番,豈不是浪費了這難得的機會?
“那——你是想當武林盟主嗎?”他盯着她,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下巴掉地!
“怎麼可能!”赫天香皺了皺秀眉,“我又不是腦袋發熱,幹嗎想當那個什麼撈子的武林盟主啊?”
“可是很多人都想當武林盟主呢。”火光之中,他的笑容顯得有些飄忽,有些拒人與千里之外。
“為什麼?”
“因為在江湖之中,很多人都要名,要利,而成為武林盟主,則是一個大大的捷徑。畢竟,一旦坐上了這個位置,那麼整個武林,就惟此人馬首是瞻了。”其實,爭名奪利,又何止是江湖之中呢……
赫天香撇撇嘴,“沒興趣。”要名要利,她早就不會離開赫家了,在她眼中,那些根本是麻煩的根源。看着老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她就覺得繼承家業簡直是一個噩夢,“我只是打算去湊湊熱鬧,順便看看江湖中那些有名的人的武功究竟是怎樣地出神入化。”雖然她本身的武功差勁得很,可是這不代表她沒有“虛心好學”之心。
談話之間,赫天香身上的衣裳又幹了幾分。攏了攏早已放下的一頭長髮,她反問道:“你呢?你想當武林盟主嗎?”
“我?”他啞然一笑,片刻之後卻又冷下了臉,“若是我説,我對武林盟主之位勢在必得,你覺得如何?”
撲哧!
這一次,換成赫天香笑出聲來,“你啊……”她眼帶一絲同情地看着他。以他的內力,就算本身的武功再精妙,也難當武林盟主吧。
霧夕垂下眼眸,“你不相信?”
“之前你都還不知道武林大會這事,轉眼間你又説想當武林盟主,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她説着,又打了一個哈欠。聊得多了,睏意又襲來。
“也許是因為對着你,很容易説真話吧。”他輕語道。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説給她聽。
“是嗎?”她不甚在意地回道,順便摸了摸身上幾乎烘乾了的衣裳。好睏,她真的……應該是有些想睡了。
“想睡了嗎?”他看出了她的心思。
“嗯。”她點了點腦袋瓜子,緩緩地閉上了眼眸,“等會我睡着了,你可不許輕薄我。”以防萬一的話,還是得説。
“輕薄?”他嗤笑一聲,“我不會。”他多的是女子可以選擇,何須輕薄別人。
得到了想聽的回答,赫天香迅速地入睡了。不一會兒,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頎長的身子緩緩地站起,霧夕從火堆的一邊走到赫天香的身旁。鵝蛋型的臉蛋,在火光的映照下染上了一層紅霧。修長白皙的五指微微伸出,他的右手定在了她的脖頸之間,似在思考,也似在打量。良久,原本掐的動作變成了輕撫,他輕碰了一下她細嫩的臉頰,“還好,我的功力尚未恢復,不然……你想不死都難呢。”淺淺的笑意,卻透着讓人難以琢磨的深沉。而月,更加朦朧
京城
黑沉的密室之中,一個滿身貴氣的年輕人滿臉怒氣,手指關節捏得噼啪作響。
“你是説,這麼多人去劫一個人,居然還是失敗了?!”陰沉沉的口氣,讓人渾身一顫。
“主……主子息怒!”黑衣人趕緊跪下身子.
“記得你出發前對我的承諾嗎?説這次絕對不會失敗。”本以為就算不能截住那人,至少也會傷了他,但是千算萬算,卻沒有想過對方會逃脱。
“記得。”黑衣人點了點頭,“只是屬下不曾想過那人手下的五個侍衞武功會如此之高。”
“哼!”年輕人冷哼一聲,“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工夫,才查清那人出京的路線,又花了多大的工夫,才得知他這次外出,只帶了五個侍衞。而且他現在還是帶傷之身,但是你……你……”説到後面,已是氣急。一個大好的機會,就如此被浪費了。
“下次屬下絕對會佈置得更加小心謹慎。”
“你以為你還有下次嗎?”
“請主子再給屬下一次將功抵罪的機會。”黑衣人的額頭猛磕着,像是毫無痛覺般,任由鮮血滴落在地上。
年輕人略微沉吟了片刻,“當時,那人是如何逃脱的?”
黑衣人想了想道,“本來那人是一直待在軟轎之內,不過,不知怎的,後來卻和一名陌生女子潛進叢林之中。”
女人?年輕人一愣!就他所知,那人向來不喜歡與女子走在一起,“你説的可是實話?”
“句句屬實。”
“那你——看清了那女子的長相沒?”他略一沉吟。
“只看清了對方的背影,當時屬下雖然想衝過去,但是卻被保護他的侍衞攔住了去路。”
“沒用的廢物!”年輕人瞪了還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不語,只是抿着唇角。
“這次的事,你沒驚動到二哥那兒吧。”
“沒有,主子吩咐過的話,屬下自然會照辦。”
“嗯。”年輕人點了點頭,“二哥精明,這事兒只怕也瞞不了多久,不過瞞得了一時是一時,再説,我這也是為了他好,既然他下不了手,那麼就由我來幫他下手。”俊美的面龐,揚起了一陣殺機,“好了,你全力搜索那人的下落,若是下次動手,還要不了那人的性命,那麼你就提頭來見!”
年輕人揮了揮袖子,轉身步出了密室。
“屬下明白。”黑衣人垂首。
他……也只是一顆主子手中的棋子而已。奴才,説到底也只是為主子所擺佈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