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類?”班鳴卓心中將這個詞默唸了一遍,總覺得很熟悉的樣子。“在哪裏聽過呢?”他默默地想。
約翰·弗多拿漫不經心地向身後望了一眼,向班鳴卓微笑道:“看來你真的有一羣很不錯的部下呢……”
“的確,一些極強的念波消失了,看來小妖那邊的作戰進行得很順利。而身後,阿影和嬋娟好象也解決了對手,這樣的話,只剩下這裏……”班鳴卓雙目緊盯着約翰,頭髮輕輕飄拂着,身子也開始緩緩升空。四周的座椅在無形的力場中紛紛變型,扭曲得不成樣子。
“這麼急着動手嗎?”約翰淡淡道,“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裕呢……”
“遺憾的是時地都不對……”説着,班鳴卓的身體猛地憑空衝前一米,一瞬間,暴風般的力場形成螺旋形的錐體,厲嘯着向約翰衝去!
一般來説,超念戰術的“域”都是固定的力場,也就是説,只能在一定範圍內,將自己的超念能力發揮出來。力場的形狀也大多是圓形。而班鳴卓的“域”卻完全不同,確切地説,他的“域”有兩個,一個就是曾經在雍和宮曾經對路德·阿斯特那使用過的“黑洞”,另一個則是現在使用的“雷梭”。所謂“雷梭”就是先將“域”的範圍壓縮在身前極小的範圍內,再一鼓作氣地變型為梭形體刺向敵人。這種作戰方式和蕭矢的“黑白”殊途同歸,都是利用以面化點的辦法來提高攻防能力。所不同的是蕭矢的“黑白”重守,而“雷梭”則重攻。實際上,“黑白”也正是受了班鳴卓“雷梭”的啓發才得以創造出來,且更進一步。
面對着這樣強大的攻勢,約翰依然保持着翩翩的風度,右手優雅的上舉,向前輕推,柔和的力場憑空現於身體前方。“雷梭”無情地穿透力場,繼續前進,而約翰的身體流水般向後漂移,力場棉花般不斷吸收稀釋“雷梭”的鋒芒,等到它接觸到約翰手心時已由一隻兇猛的獵豹變得綿羊般温馴,而約翰此刻也退到了艙門的邊緣。班鳴卓對自己的絕技失效並不如何驚訝,如果這一擊得手才出乎他的意外。“雷梭”的作用並不是擊傷對方,而是逼約翰後退,以此來開與對方的距離。對於身前宿敵的超強的“神”之能力,班鳴卓實在是極為顧忌的。
“現在和他的距離已經有三十米左右了,應該沒問題了吧……”班鳴卓心中暗暗地道。
“真是這樣麼?”約翰深深地望着他。
“什麼?”班鳴卓一愣。
“班,你真的以為和我保持三十米的距離便足夠了麼?”約翰微笑道。
“他能讀出我內心的思想?!”班鳴卓心中一驚,“難道他‘神’的範圍不只三十米?可過去的資料顯示就是這樣啊,而且我也練習過‘神’之技巧,超過十五米的範圍便無法做到了,難道他比我強超過一倍嗎?”
“你弄錯了一件事,班,‘神’的技巧依靠地並不僅只是念力這麼簡單……”約翰緩緩地道,“或者可以説,這是一種心靈上的感應能力,在這方面,兒童或者精神病患者都比普通人強得多,而你,班,現在的你,實在是太正常了點……”
“你的‘神’範圍究竟有多大?”班鳴卓冷冷問道。
約翰笑了:“真是不客氣的問題,不過,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告訴你吧,那是個完美的整數……一百米……”
“就在前面了,大約一百米左右,好強大的念場,一個是隊長的,還有一個是誰?和隊長的居然不相上下!難道是那個什麼‘引導者’?”年小如拐上一個螺旋樓梯後,來到上層的船艙。和下面一樣,這裏靜得嚇人,而且所有的燈都是熄滅的。一個人在黑洞洞的船艙裏行走,年小如心中着實有點發毛。
“不會有鬼吧?”心中怦怦跳着,她緩緩地漂浮前行。“要是呆在原地等小妖和唐卡就好了,可是説不定會幫到誰呢,我也要多少為大家做點什麼才行……喔,前面是什麼,好像是人影,太暗了,看不清,不過一點氣息都沒有,等等,不會真的有鬼吧?”一想到鬼,年小如身上所有的寒毛聽到命令般全部齊刷刷立了起來,同時身體發軟,就此轉身逃走的慾望越發的強烈。“不行!年小如,不行!!!”她咬着牙對自己惡狠狠地命令着,“這樣就逃走,就不配在A組呆下去,想想吧,想想大家,想想這幾天所經歷的一切,想想老江,想想胖劉,想想……小妖……”她猛地瞪圓雙眼,向前衝去。
“真的有人……還是個女孩子,她怎麼低着頭站在那裏啊……她的身形好眼熟,是誰呢……”年小如慢慢走到那少女的身前,奇怪地望着她道,“你是誰?在哭什麼啊……”
“不能説……不能告訴她……”少女低聲地抽泣着。
“什麼不能告訴她啊……”年小如莫名其妙地問。
“死了……”少女的抽泣化做哽咽,顯然是悲傷到了極點。
“誰死了?”年小如愣愣地道。
“我的小外甥……他死了……”少女哭着抬起頭來。
望着那張淚流滿面的熟悉少女面孔,年小如張大了嘴,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是做夢嗎?面前的人……是自己?
腦中“轟!”的一聲,好像什麼東西在爆炸、旋轉、迸裂,閃亮的碎片超越時間的齒輪,紛雜的聲音在耳邊逐漸由微弱到強烈……
“小如,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小外甥啊,你看,多可愛,才八個月大呢,等再過幾個月啊,他就可以叫你小姨啦……”
“糟啦,小如,你姐姐的孩子被檢查出來心臟病啊,馬上要動手術,我和你爸現在都在外地,她老公也在國外,你過去看看吧,幫着照顧一下,你也知道,你姐那個人離了人什麼事都辦不好……”
“小姐,我這可不是故意刁難你,交錢好辦事啊,我?我可不要,可問題不是這麼簡單,對,我是負責手術的主治醫生,可你知道,這醫院裏的事不象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不給我錢沒問題,可別的人你可都要給到了,否則不定出什麼事呢……你別不耐煩,我説地都是真的啊……”
“對不起,手術失敗了……我已經盡力了,問題?問題不在手術,你知道麼,手術時麻醉師沒有上足夠劑量的麻藥,他説再多會對病人生命有危險,他負不起這個責任,所以你的小外甥在手術時一直哭個不停,我們動手術時他的意識是完全清醒的,這樣的手術能做好麼?我早説過,你就是不肯花這個錢,小姐,你安靜點,安靜點,喂,來人,來人啊……”
閃閃發光的手術刀不停地揮舞着,嬰兒的哭聲撕心裂肺般地痛苦。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充斥着整個天地,年小如雙手捂住耳朵,拼命地搖着頭,“別哭了,別哭了,求求你別哭了!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姐姐,不要理我,不要打電話給我,求求你,我不能説,不能告訴你,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她哭着彎下腰去,跪倒在地上,耳邊嬰兒的哭泣聲越發地淒厲了……
蕭矢站在保羅·康特拉的屍體前沉默了一陣,才緩步向前走去。
“滅掉人類?不知道他過去都是怎樣的,想必是極悲慘的遭遇吧,所以才對整個人類社會失去了信心……”他默默地想。
忽然,他停住了腳步。上面是什麼?好強大的念場!是隊長!還有一個,這個也很熟悉……深夜,青色的麥田,魔幻般的鏡子……所有的景象在他的腦海中電光石火般閃過——是約翰·弗多拿,“引導者”!
一股寒意無由地從心中升起,雖然在A組中先後輸給過隊長和段墨,可面對他們時,從來也沒有畏懼的心理,可當時自己面對那面憑空出現的鏡子時,心中的確有恐懼的感覺出現,彷彿撞上去的話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是直覺嗎?還是自己當時根本已經受了對方的暗示?他不敢肯定。
無論如何,該面對的總要去面對的……,蕭矢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向前走去。
下一個瞬間,全部隊燈光突然熄滅了,無聲的黑暗侵襲了整個的船艙……
與年小如不同,蕭矢的心中根本沒有鬼神的概念,黑暗對他也沒有太大的影響。念波如水之漣漪向四周擴散開來,全身肌肉放鬆,而神經卻高度集中,種種本能的行動如野獸的反射般在瞬間完成。腳尖離開地面半米左右的距離,蕭矢的身子在船艙中如鬼魅般向前飄行。
“小妖怪!你又滾到哪兒去啦!”隨着尖利的女聲在前方響起,黑暗中浮現出一張刻薄的婦女面孔。
蕭矢的身子停住,神色平靜地望着那憑空出現的女人。
“你給我聽着,養你的錢都是我們夫妻倆辛辛苦苦賺出來的!別以為是你叔叔嬸嬸就應該白養活你!你知道現在一間十平方米的房子房租一個月多少錢?你每個月又要吃多少?你要是還知道羞,就好好給我在家裏把家裏的活兒都幹了,要不就出去打工賺錢,人家樓下的小李才十六,不也開始工作了?一個月有上千塊呢!你也不小了,還四處鬼混!真是的,沒一點用!”
“嬸嬸……”蕭矢的口中冷冷地吐出這兩個字。
“還有臉叫我嬸嬸?我問你,給你買午飯的錢怎麼捐給別人了?討女孩子喜歡是不是?她得絕症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個小妖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鬼心眼裏想的是什麼!我告訴你,你別指望我再給你多一份飯前,我一分錢也不會再多給你!”
“閉嘴……”蕭矢猛地睜圓雙眼,女人的面孔扭曲了幾下,在空中消失了。
“是心靈引導術麼?好像我已經處在約翰·弗多拿的‘域’中了……”蕭矢冷靜地想着,“利用人心理上的缺陷挑動感情失控,然後乘虛而入控制心靈,這是‘引導者’的拿手好戲,可如果僅此而已的話,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真讓人失望……”蕭矢的嘴角邊浮出一絲自信的冷笑。
他剛剛又向前飄了十餘米的距離,突然,身後傳來一個憨憨的聲音:“小妖,和我下棋吧……”
蕭矢的身子如同被釘子釘住了一樣猛地停在那裏。
“胖子!”他突地轉身。
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胖劉正一臉憨笑地望着他。
蕭矢的身子輕輕顫抖着,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你怎麼啦,小妖?”胖劉撓了撓頭,“好像見了鬼一樣……”
“胖子……”蕭矢再次輕聲呼喚好友的名字。
“快啊,和我下棋,上次我們不是還有一局沒下完嗎?”胖劉笑嘻嘻地道。
“我……我不能和你下……”蕭矢喃喃地道。
“為什麼?”胖劉難過地道。
“因為……你已經……已經……”蕭矢低聲地道,“死了”兩個字就掛在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説不出口。心中下意識地知道,如果自己能説出來,眼前的胖劉就會消失,他就能夠從約翰·弗多拿的心靈引導術中脱身出來,可他就是無法開口。“假的也好,無論怎樣也好,至少現在,胖子又在我的身邊了,真想就這樣讓時間停住……”
“你到底怎麼啦,小妖?不下棋也好,陪我去看電影吧,看常鄉的喜劇去,你一定愛看的……”胖劉走過來想拉蕭矢的手。
蕭矢聽到電影,猛然想起自己從電影院中走出來,年小如在雨中等候的情形,神智一清,退後一步,搖頭道:“不行啊,胖子,我不能和你去……”
“你有事麼?”胖劉撓了撓頭。
“是啊,我要去戰鬥,和末日審判團……”
“那好啊,我也去吧……”胖劉高興地道。
蕭矢深深吸了口氣:“你不能去……”
“怎麼?你不要小瞧我,再怎麼説我也是A組的啊,雖然不如你那麼厲害……”胖劉不服氣地道。
蕭矢一咬牙,閉上眼大聲道“你已經死了!已經被他們殺害了!”
“我……死了……”胖劉喃喃地道。
蕭矢閉着眼睛,努力平復着劇烈地心跳。船艙中只餘他呼吸聲,再沒有任何聲息。
許久,他緩緩睜開雙眼,胖劉已經不見了。
他虛脱般長長鬆了口氣。突然,他的目光被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從艙頂打下的一束明亮燈光照在那東西上,讓他看不清楚。
他走近幾步,眯起雙眼望去。
潔白的托盤上,一塊淡黃色的年糕散發出濃郁的甜香……
淚水不能控制地從蕭矢的眼中滾落,一滴滴地打在船艙的地板上。“對不起,對不起……胖子……對不起……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你……對不起……”再也忍受不住心中撕裂般的痛楚,蕭矢緩緩在地板上跪倒。
“這部喜劇片……很好看吧……”身前傳來年小如的聲音。
蕭矢抬起滿是淚水的雙眼,“小如……”
“看得出來……”年小如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遞給他,“你笑得都流淚了……”
蕭矢伸手過去接,面前的年小如突然變成了身着燕尾服的亞當,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對方手中的西洋劍已深深刺入了他的胸膛!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長了幾顆心……”亞當在他耳邊輕聲地道。
蕭矢大叫一聲,失去了知覺。
“娟姐,你聽到什麼沒有?”桑若影突然停住腳步,向身邊的路嬋娟問道。
“什麼?沒有啊!”路嬋娟一愣。
“好像聽到小妖的叫聲……”桑若影懷疑地道。
“行啦,你什麼時候聽過小妖的叫聲嗎?他那種性格,死也不會叫出口的,別疑神疑鬼的了,阿影……”路嬋娟微笑着摟了摟桑若影的肩頭。
“嗯,也是……”桑若影點了點頭,和路嬋娟繼續向前走去。
沒走多遠,就來到了船艙的門口。
“娟姐,你感覺到沒有,隊長就在下個船艙裏……”桑若影低聲道。
“是,我也感覺到了,還有另外一個強大的念場,會是誰呢……”路嬋娟皺眉道。
“還會有誰?有能力和隊長抗衡的只有一個……”桑若影神色凝重地道。
“你是説……”路嬋娟緊張地望着她。
“約翰·弗多拿——可怕的‘引導者’……”桑若影的目光冰雪般冷徹。
“我們怎麼辦?怎麼才能幫到鳴卓呢?”對這樣的情形,路嬋娟可是一點主意都沒有。
“硬衝大概用處不大,船艙範圍這麼狹窄,又不能全力使用念波……”桑若影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突然,她眼睛一亮,“對了,這樣的環境中,最好的戰術就是兩面夾擊,隊長是在船艙的這邊,只要我們能從上層繞到對面下一個船艙,就能夠出其不意,配合隊長給這個可惡的‘引導者’來個狠的!正好,剛才瑪麗·亞利桑德拉就是從那邊過來的,我們只要沿着她的來路過去就可以了!”她眉飛色舞地道,“我們快走吧,娟姐……”説着,當先轉身向來時的方向飛去。
路嬋娟自己沒什麼主意,自然聽從她的意見,忙跟着飛去。
才飛了不到十米遠,船艙內的燈突然一下全部熄滅了。
“怎麼回事?”路嬋娟緊張地問。
“不要亂動,娟姐……”黑暗中傳來桑若影冷靜的聲音,“大概是對方的什麼埋伏,我們要注意彼此的距離,不要隨意出手,免得誤傷對方……”
路嬋娟點了點頭,只覺得心臟跳得厲害,全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冷汗把額前的頭髮都打濕了。黑暗中,她聽到桑若影平緩的呼吸聲,心中暗暗羞愧:“阿影比我小那麼多,卻這麼冷靜,想必平時她也經常遇到這樣兇險的情況吧?她才來到A組一年多呢,而我在A組呆了這麼久,一遇到危險還是這麼緊張,唉,説起來,自己也真的不是這塊料……”
正胡思亂想着,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温柔的男音:“嬋娟,嫁給我……好嗎?”
路嬋娟猛地回過頭去。
一束明亮的燈光下,一個身材高大,面容俊偉的青年正深情地望着她。
“自軍……”路嬋娟的喉嚨中發出夢囈般的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