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了住處,工作也有了着落,範筠幸離家後的生活意外進展得頗為順利,就連跟池以諾之間彷彿也衍生出一定的相處模式。
除了偶爾無意義的閒聊外,她並未對他的生活造成困擾,這也讓他在無形中接受了她的存在。
像這會,晚餐後她在客廳裏看報紙,池以諾照例坐在計算機桌前,兩人雖然沒有交談,感覺卻意外的融洽。
一旁的電話在這時響起,她抬頭看了計算機桌那頭的室友一眼,雖然不清楚她在忙些什麼,但見她似乎沒有要起身接聽電話的意思。
“要我幫你接嗎?”她問道。
他看了她一眼後點頭。
範筠幸接起電話後,那頭的人問道:“請問池顧問在嗎?”
“誰?”
“池以諾先生。”
她這才確定對方要找的對象,“喔,在,你等一下。”跟着轉向剛離開位子的人説;“以諾,你的電話。”
他接過話筒後,範筠幸正回頭打算再繼續看報紙時,卻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頓住,表情有些怔愣。
她回頭見美女室友還在跟對方講電話,於是緩緩的從沙發上站起身。
注意到她起身的池以諾原以為她是要上哪,結果她卻只是驚訝的望着他的臉,然後又將視線轉而望向他的胸部,接着兩眼定在他胸前動也不動。
結束電話後他才要問起,就聽到範筠幸率先出聲,“他叫你‘先生’?”
池以諾還來不及聽明白她説這話的意思,便看她伸出手來。
“你做什麼?”
在他問出口的同時,她的手不偏不倚的貼上了他的胸前,平坦的觸感讓她眼神一凜,跟着像難以置信似的,一隻手在他胸前胡亂遊移,最後大驚失色的低吼——
“你是男的?!”
“我當然是男的,難不成你認為我是個女人?”
對上她震驚的表情後,池以諾不覺一怔。
敢情這些天來她一直把自己當成了女人?
漂亮的臉龐搭配一頭過肩的長髮,雖然説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在女人中是罕見了些,但是會被誤會也不完全沒有道理。
尤其他這樣的外觀,別説是在保守的南部,即使是在北部要看到男人留着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也不多見,加上舉手投足間帶着貴氣,也難怪她會一時失察。
此時,他才想明白了她這些天來的態度,以及當初她同意搬進來住的原因。
原來她並不是因為隨便,也不是因為對他的冷漠無動於衷,而是她根本就誤會了他的性別,沒把他當男人看待。
雖然説一頭長髮是他故意計劃的,也知道這樣容易引入注意,卻從沒想過會有人因此誤會自己的性別。
對絕大多數男人來説,被誤認成是女人都不會開心到哪去。
因此,看着她因為過於吃驚而反應不過來的表情,他語氣微快地道:“如果不放心,可以搬出去。”
腦袋裏打結的範筠幸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後又是一愣,“什麼?”
“真不放心就搬出去。”他不耐的重申。
別説她壓根還沒想到那麼遠,就是眼前她也沒有因此對他感到不信任。
經過這幾天來的相處,她知道他不是個居心不良的人,連忙澄清,“我沒有這個意思,真的,我只是……”
話到一半,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説自己只是因為誤會了他的性別,所以感到震驚而已。
就算她不把話説完,池以諾也看得出來她沒説出口的意思。
她心虛的低下頭,“對不起。”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鬧出這樣令人無地自容的誤會。
“我接受你的道歉,這件事就算了。”既然她都道歉了,他便不再計較,轉身走回計算機桌。
望着他的背影,範筠幸只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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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誤會像是解釋清楚了,但範筠幸的態度卻也因此產生了變化,池以諾一直到她隔天下班回來才察覺到。
“吃飯了。”
想到自己這些天來在他面前的一些糗事,她便覺得有些彆扭,更不像之前那樣會直接喊他名字。
雖然少了名字的稱呼,不過真正讓他注意到的,是她買回來的晚餐。
他看了眼單人份的晚餐,“你不吃?”
“我吃過了,你吃吧!”
她雖然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自然,可看在他眼裏仍是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我先回房間了。”範筠幸説完也沒等他答腔,轉身就回房間。
對於她有別以往的態度,他並沒有説什麼。
只是接下來連着兩天,她下班回來都只買了單人份的晚餐。
“開始池以諾雖然不覺得怎樣,但或許就像她之前説的,多個人一塊吃飯胃口會比較好,食慾似乎也受到了影響。
因此,當第三天她又買了單人份的晚餐回來時,他終於對她的忸怩感到不耐。
就在她轉身要回房間時,突然聽到他冒出一句,“你要這樣到什麼時候?”
他這個該生氣的當事人都沒説什麼了,她鬧什麼彆扭?
她愣了下,“什麼?”
“如果是對我感到抱歉的話,沒那個必要。”身為一個男人,他還不至於那麼小家子氣。
卻也是因為這樣,他無從理解她的彆扭其實是出於困窘。
“我不是……”範筠幸想否認,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解釋自己的心態。
“那就彆扭扭捏捏。”搞得他也莫名影響了胃口,雖説他根本就不信什麼兩個人一塊吃胃口會比較好的論調。
什麼扭扭捏捏?
範筠幸雖然不贊同他的説法,倒也沒開口反駁。
反而是他還有話説,“如果你不是想找人一塊吃飯,就不需要特地替我買晚餐。”
他沒説出口的,是自己在無形中習慣了聽她晚餐時間無意義的閒聊,所以這會她不在身邊吱吱喳喳,他反而覺得有點空虛。
聽到這話,她連忙表示,“不是的!我……我明天會買兩個便當。”畢竟一個人吃飯是真的很悶,而且她也很喜歡兩人一起吃飯的感覺。
接受了她的回答,他不再説什麼。
倒是範筠幸見他似乎根本沒把自己之前的糗事放在心上,心裏的彆扭也跟着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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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了池以諾真正的性別後,她終於弄明白,之前自己一直誤以為他的不多話是因為氣質,如今才知道那其實是冷漠。
雖然認清楚了他的個性,但她卻沒有因此被嚇到,這或許該歸功於之前的相處,知道他的冷漠並非是針對她。
反而是他老窩在計算機桌前這點,讓她從之前就一直不以為然到現在。
之前因為誤會他是女生的緣故,又見他舉手投足間帶着貴氣,想説家境既然許可,也確實沒必要出去工作。
可是現在知道了他真實的性別,她就有話要説了。在她看來就算是家境許可,男人還是需要有份工作,才不至於整天在家遊手好閒。
因此,今天晚飯過後她一直待在客廳裏,想找機會讓他明白這個道理。
從稍早開始,池以諾就察覺到她坐在沙發那頭,視線下時的往他的方向飄。
他雖然沒説什麼,不過隱約也看出她似乎是有什麼話想對他説,心裏不無意外。
以她藏不住話的個性,居然也會有難以開口的時候?這讓他不禁對她想説的話起了些許好奇。
不過照眼下的情況來看,他懷疑自己要是不先開口,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聽她把心裏的話説出來。
“你想跟我説什麼?”
“嗄?”範筠幸先是嚇了一跳,跟着才注意到他停下了手邊的事,正望着她。
雖然詫異他是怎麼猜到的,不過既然他主動起了頭,她決定順勢把握這機會跟他説個明白。
只不過主意雖定,她又不確定該怎麼説,才不至於傷到他男人的自尊心。
因此在一陣猶豫之後,她語帶迂迴的問出口,“你知道男人跟女人最大的差別是什麼嗎?”
由於才剛發生過她搞錯性別的事,池以諾直覺以為她是要談那件事。
她接着往不説:“女人要是待在家裏沒有出去工作就叫做家庭主婦,可是男人如果整天待在家裏不出去工作,就會被當成是遊手好閒。”
説這話時她直勾勾的看着他,想知道他是否聽明白。
他眉梢一挑,“然後呢?”
“雖然説這樣是很不公平沒錯,不過這個社會的價值觀就是這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就在她期待他能聽明白時,只聽到他冷淡響應,“説重點。”
頓時,她真恨不得能晚些時候知道他的性別,那樣自己就能自然的表達出心裏的想法,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説起話來綁手綁腳。
“我是説,就算是家境很好,男人還是應該要有工作。”
“所以?”
以為這樣説已經夠清楚的範筠幸壓根沒有料到還有所以,偏偏他還在等着她往不説。
終於,她也顧不得他的面子,硬着頭皮問:“所以你要不要考慮找份工作?”
池以諾這才明白她的想法。
見他不説話,她有些急切的道:“你知道的,男人沒有工作真的會被説得很難聽,在我們南部如果有誰家的兒子不出去工作,就會被説成是不長進、沒出息,難聽一點的還會被當成是好吃懶做。”
可能的話她也不想把話説得這麼難聽,卻又擔心不這麼説不能勸醒他。
將她的苦口婆心看在眼裏,他雖然不認為自己有必要聽這些,卻沒有因此感到不耐煩。
“誰告訴你我沒有工作?”語氣聽似淡漠,卻多了抹温度。
“嗄?”擔心他聽完會生氣的範筠幸壓根沒想到他會這麼問。
他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這讓她猶豫着開口,“可是你……”
整天坐在計算機前面也不出門,她雖然不清楚他到底在忙些什麼,但是橫豎看來實在都像是個不事生產的人。
池以諾像是能猜到她心裏的想法,接口道:“不是一定得出門才能工作。”
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引起那人的注意,他放棄自己創業的想法,選擇到各大企業擔任投資顧問,替他們賺進大把鈔票的同時,也讓自己的能見度快速獲得提升。
透過各大企業的積極爭取,他知道絕對會引起那人的注意,而事實也確實是如此,否則其它人也不會陸續找上門來。
“你是説你有工作?”她的語氣聽來意外,卻也不無欣喜。
她真心的反應讓他的語氣明顯加温,“或者你以為自己為什麼進得了現在的公司?”
關於這點範筠幸早知道是託了他的福,現在聽他這麼説,她忍不住輕呼出聲,“你是説我們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是可以這麼説,他在心裏想着。
不過更具體的説法是,他為很多家公司工作,只要他願意。
她突然想起上回的電話,“難怪那個人在電話裏叫你池顧問,原來你是公司裏的顧問啊。”雖然她其實也不是很明白顧問的工作性質是啥。
池以諾沒有解釋打那通電話的是其它企業,只是反問她,“現在你應該不需要擔心我遊手好閒的問題了吧?”
範筠幸頓時一陣尷尬,“我想也是,應該不會有人喜歡被當成是遊手好閒。”
他不以為忤的揚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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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生活上一切順遂,還是難免會碰到什麼卑劣的人或事,就如同範筠幸此刻。
對於部門裏的組長老是利用職務之便對女職員毛手毛腳,她老早就看不過去,只是礙於自己是一個小小的助理,沒有什麼立場説話,而其它同事雖然也都看不慣組長的所作所為,但是職場上的文化就是這樣,誰先跳出來説話誰就先倒黴。
因此,眾人在敢怒不敢言之餘,都選擇對組長的行徑視而不見。
今天,見組長又在對一名女職員不規矩,範筠幸終於按捺不下去,再也顧不得自己才來上班沒多久,見附近一名同事剛端起桌上的茶杯,她就伸手接了過去。
“抱歉,這杯茶先給我。”
對方才在詫異,她已經端着茶杯往組長的座位走。
此時組長正拉着女職員的手,沒有放開的意思,而範筠幸便選在此刻出聲打斷他的好事。
“組長,你的茶。”
其它同事對於她的行為都感到意外,就連被騷擾的女職員也沒想到有人會在這時候過來。
受到打擾的組長剛要垮下臉,見到送茶來的人也是個年輕小姐,才又重新露出猥瑣的笑容,一隻手就要搭上她端着茶杯的手。
只不過範筠幸卻先一步在他摸上自己的手之前將茶杯高舉起來,衝着他詫異的表情露齒一笑,跟着將整杯茶從他頭頂上澆了下去。
頓時,辦公室裏下約而同響起一片抽氣聲。
顯然眾人雖然都佯裝視若無睹,卻又在私底下偷偷注意,以便在魔爪萬一要轉向自己時及早避開。
組長勃然變色,“你幹什麼?!”
可她絲毫沒有被他的怒氣嚇到,“想你這種不要臉的中年男人,我要是你就直接一頭撞死算了。”
“你、你敢這樣跟我説話?!你他媽知不知道我是誰?”仗着跟主任是姻親,所以在部門裏作威作福的男人壓根沒想到會踢到鐵板。
“又不是倒了八輩子楣認識你這種人。”
她的回答換來了幾聲同事的悶笑,不過都又立刻隱去。
組長見她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不禁怒道:“你別想再做下去了!”
她既然敢站出來,便是早有這層體認,“有你這種不要臉的人在,求我也不想待!”
威脅不了她的組長怒氣更加高漲,“你馬上給我滾!”
“不用你催我也會定,再看你這種不要臉的人一眼只會讓我想吐!”
她説完不讓對方再有機會開口,轉身就回自己的位子上收拾東西走人,留下顏面盡失的組長氣到吹鬍子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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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沒了再找就有,離開公司後的範筠幸並不後悔,反而是對池以諾感到比較不好意思,畢竟這工作是透過他介紹才找到的,結果這會連兩個星期都還不到工作就吹了。
因為這樣,她沒打算將公司裏發生的事對他説,計劃自己再另外想辦法找其它處所……
在外頭晃過剩餘的半天,她按照原本的下班時間回來,正好看到池以諾在講電話。
等他講完電話,她一如往常的招呼他吃飯。“快來吃飯了。”
他先是看了她一眼,跟着才坐了下來。
接下來的時間,她雖然一如往常的閒聊,話題卻顯得有些刻意,像是儘量避免談及公司的事。
他聽着她的話,還是沒有答腔。
範筠幸在聊了好一會後,才注意到他異常的沉默。
雖然説他不是個會主動找話説的人,但是近來對於她拋出的話題,或多或少都會接個幾句,從來不曾像今天這樣悶不吭聲的,這讓她覺得又回到自己剛搬進來,和他談不上認識的時候。
於是她直覺的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池以諾看着她,“為什麼這麼問?”
聽他的語氣不像是有什麼異樣,她才隨口表示,“只是想説都沒聽你説話。”
像是要響應她的疑惑,他主動開口問起,“怎麼沒聽你説起今天公司裏的事?”
“嘎?”冷不防聽到他問起的範筠幸一愣。
但他只是看着她,沒有催她的意思。
她雖然覺得自己是自找麻煩,還是勉強找了個説法響應,“因為公司裏剛好沒什麼事。”
乍聽之下頗為合理,但是平常時候她聊的本來也就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不過池以諾並沒有説破,倒是看着她的神情有些許意外,像是跟心裏預期的有所出入。
剩下來的時間她依舊扯些有的沒的,他則又回覆到原本的不答腔。
擔心他又問起公司裏的事,範筠幸便沒有再追問他的沉默。
等到吃完飯她打算回房間時,突然聽到他冒出一句,“明天記得回公司上班。”
她一怔,“什麼?”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詳細的情形剛才在電話中已經解釋清楚,那傢伙也已經被辭退,明天記得回公司上班。”
原來,剛才她進門時看到他在講的那通電話正是公司高層打來的。
得知她被炒魷魚的第一時間,公司高層便立即出面瞭解,跟着將素行不良的那名組長給辭退。
之所以如此迅速做出處置,當然是因為池以諾的緣故,畢竟她是經由他引薦進公司的。
跟區區一名部門組長相比,公司自然不願得罪這個好不容易才請到的投資顧問。
對於她在公司裏發生的事他並不意外,畢竟當初兩人就是因為她的挺身而出才認識,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她回來居然隻字未提?
他原本以為以她藏不住話的個性,回來應該會怒氣衝衝的將事情經過抱怨一遍,結果她卻刻意避開不談,甚至在他蓄意問起時也沒聽她順勢提及這事,這才讓他更覺得意外。
所以在吃完飯後仍不見她談起白天發生的事時,他才主動説出來。
就算他沒有指明,範筠幸也知道所謂的那傢伙指的是誰。
但讓她驚訝的是,他已經知道公司裏發生的事。
他望着她訝異的表情,“為什麼回來不説?”雖然他知道了也不見得會採取什麼行動,可是她的反應實在不在常理之中。
池以諾既然已經知道,她也不再隱瞞,“因為你好不容易才幫我找到工作,結果我做不到幾天就搞砸了……”
將她歉然的表情看在眼裏,他這才明白過來,她是因為對自己感到不好意思。
“既然知道不容易還強出頭?”
雖然不認為她有錯,但他卻也不全然贊同她的作法,畢竟在職場上不是每一次都能這麼幸運。
“那是因為那傢伙實在太過分了,那麼多同事都在看,還想摸我的手……”
範筠幸未了的話讓他沉默。
“所以我才會把手上的茶倒到他頭上。”她氣呼呼的將話説完。
表面上她的話合情合理,不過他卻沒漏聽她手裏端着茶的事,這未免過於湊巧。
不過對於她的衝動,他沒有再説什麼。
倒是她突然不安的問:“我是不是給你惹了什麼麻煩?”還讓公司特地打了通電話過來。
池以諾沒有對她説明自己在公司裏的地位,只要求她,“以後在公司只管做好份內的事。”他實在不想她又招惹上什麼是非。
“以後不會了。”範筠幸低聲承諾,為對他帶來的困擾感到抱歉。
雖然看出她的誤會,可是他卻不打算對她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