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逸帶涼夏吃的,是豆漿配煎餅果子,這裏的煎餅果子同涼夏家鄉的並不一樣,煎餅是加雞蛋攤好的,上面刷了各種醬,撒了芝麻,最後卷一塊薄脆。
“我以為,煎餅果子裏是該卷油條的。”涼夏吃了一口,很鹹,忍不住喝口豆漿。
“卷油條?”歐陽逸倒是一愣,“那刷醬嗎?不刷醬有滋味嗎?”
“我們家不刷醬,小時候,我愛吃甜食,媽媽倒是給我撒過白糖,捲起來吃。”涼夏想起了許多年前的煎餅果子,覺得那種甜味,彷彿還縈繞在心頭。
“好吃嗎?”歐陽逸見她十分的回味,忍不住問。
“記得不清楚了,其實,我們那裏,已經很少有人吃煎餅,油條也只有早市才有,早餐一般都改吃麪包了,方便又省事。”涼夏很愛薄脆的口感,雖然鹹了點,也三口兩口就吞下肚子。
“你喜歡,改天我帶你去吃一家更正宗的,”歐陽逸瞧涼夏吃得香甜,也很高興,“那家最絕的,不是煎餅果子,而是各色的小點心,有一種紅豆糕,方方正正的一小塊,看起來再結實不過,但是輕輕一咬下去,卻立時就融化在嘴裏了,又甜香,又美味,你肯定愛吃。”
“看不出來,你對吃還很有研究。”涼夏喝光豆漿,身子終於暖起來,這才想到問,“你是本地人嗎?”
“算是,也不算是。”歐陽逸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説,“我父母現在都在B市工作,我的爺爺奶奶家在這裏,我也是高中回到這裏讀的。”
“B市?”涼夏一愣,幾乎拍桌子,“我也是B市的,這麼説,咱們還算半個老鄉。”
歐陽逸回給她一個暖暖的微笑,站起身時很自然的伸手拉她,“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現在,讓身為老鄉的我,帶我的老鄉你,來四處逛逛,省得你過年回家的時候,人家讓你講講這裏的風土人情、風景名勝,你一問搖頭三不知。”
S大所在的A市,繁華熱鬧到極點,儘管是星期六的清晨,馬路上也到處是車,到處是行色匆匆的行人,地鐵車上坐了幾分鐘,涼夏被擠得東倒西歪,直到歐陽逸用手臂和身子為她支起一方小小的空間,才得以喘息,然而,旁邊座位上的年輕女子居然有本事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裏,照舊讀着一本英文書。
事實上,有空的時候,她也和寢室的女孩子們一起走出校園,在A市裏四處遊走,只是這個城市對於他們來説,實在太大了,走走停停,無非管中窺豹。
歐陽逸事實上,也沒領涼夏去什麼地方,他只帶她鑽衚衕,這個城市有很多的衚衕,常能看見成羣結對的外國人,聽導遊滔滔不絕的講解。而歐陽逸知道的故事,明顯要更多,也來得更加生動細緻,百問不厭。
就這麼一路走,一路逛,四處看,隨便聊,到了回到S大的時候,居然已經是日暮黃昏。
冬日的黃昏,常常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種悽美的感覺,落光葉子的闊葉樹,只餘稀疏的枝葉獨對殘陽,幸而,樹下經過的,都是雙雙對對的身影。
歐陽逸是學校的名人,兩人一進校門,涼夏就立刻覺得渾身上下不舒服,不是玩累了,而是來來往往,許多女生的目光,都從歐陽逸身上轉移到了她的身上,有輕蔑的微笑着的,有乾脆橫眉立目的,也由毫無表情的,種種都讓她覺得不舒服。
涼夏幾乎忍不住就想把被歐陽逸緊緊握着的手抽回來,但是她的心念不過剛剛一動,手上就驟然受力,完全不給她反悔的機會。
明明什麼都沒有,他甚至連句什麼話也沒説,這算什麼?涼夏有些委委屈屈的側頭看歐陽逸,卻正好遇上他的目光,居然温柔而寵溺。
目光相接,涼夏的心砰砰直跳,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學校裏許多女孩追着歐陽逸跑,一定是他的眼睛太漂亮了,神采飛揚,而當那目光專注落在一個人的身上時,這個人就會覺得,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而在這個世界裏,儘管鮮花盛放,但是自己卻是最獨一無二的美麗。
“做我的女朋友吧。”歐陽逸將涼夏一直送到寢室樓下,晚飯時間,寢室樓下正是人最多的時候,不少男生都等着女朋友下樓,三三兩兩的站着,一聽歐陽逸的話,忍不住齊聲起鬨。
隔了很多年,豆豆和王悦然在遙遠的異地他鄉重逢時,説起當年的往事時,還對這一刻記憶猶新。
沒有什麼浪漫的玫瑰紅燭,更不用説紅酒香檳,戒指禮服,有的就只是人一生最美麗的時刻,古老的漆成大紅的中式小樓前,一對沐浴在夕陽下的青年男女,夕陽在他們四周結下了許多美麗炫目的光圈,越來越多的人匯聚過來,各自神色不同,直到人羣裏忽然有人喊了一聲,“你倒是答應呀,不然飯口都過了——”
接着,不用誰起頭,就開始有更多的人節奏一致的喊:“答應他——答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