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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5章

    [正文:第四十一章]

    “睿思,我們今天也是路過,聽説你在這裏,就來瞧瞧你。”文彬見眾人都不説話,就走過一步,“這些日子你不聲不響就不見了人影,殿下和我們都很惦記,還好吧?”

    “你説,你們都惦記我?”睿思歪着頭,揀起凍芭蕉葉的酒杯,給自己斟滿,仰脖喝下,眼睛半眯着,説話的時候也不看人。

    “就是,你小子悶在這裏,也不知會大家一聲,都以為你怎麼了呢?”簡芷大喇喇的拍了拍桌子,轉頭又對王順説“小猴,還愣着,快去再拿幾個杯子來,還有,叫那個什麼花魁的,來,給殿下磕頭,給大爺陪個不是,這事看在睿思的面子上,就算過去了。”

    王順嘴裏答應一聲,轉身到亭子外一個食盒裏取了另外幾隻杯子來,一個一個細細擺放,半晌,沒有要離開的半點架勢。

    “你倒是去呀,這裏不用你服侍。”簡芷推了王順一把,王順才期期艾艾的挪步,眼睛只瞄着王睿思。

    我隱隱有不好的感覺,覺得事情並不會如此簡單,轉頭看逸如,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正想示意他,還是走的好的時候,不防王睿思的眼光忽的瞥來,只落在我拉逸如的手上,那眼眸中分明寒意一閃,待到我尷尬的抽手,細看過去的時候,卻又消失不見。

    王睿思擺弄手裏的杯子,在王順要走出涼亭時忽然説:“剛剛我睡着,這裏的話也沒聽真切,小猴,他們叫你幹什麼去?”

    “回公子,幾位大人,叫小的去傳蘭心姑娘。”王順立馬收腳,退回涼亭。

    “他們叫你去你就去?他們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嗎?”王睿思的聲音陰沉,語氣譏諷。

    “小的,我……”王順大約也沒見過王睿思這個樣子,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説、怎麼做。

    “什麼我我的,這裏是什麼地方,哪裏有客人非要主人出來見的道理,你雖然小,不懂事,該有的規矩我還是教過你的,這才幾天,就全忘記了?”王睿思繼續説,語氣不重,但是卻字字鋒鋭。

    “睿思,你説什麼話呢?”如同我想的,簡芷沉不住氣了。

    “人話,你聽不懂嗎?”睿思笑了,又斟了杯酒,喝乾。

    “王睿思,你幾天怎麼了,誰招惹了你衝誰去,犯得着這樣指桑罵槐的嗎?我們怎麼的你了?”簡芷喝問,“把話説明白了,我最受不了你這副樣子,什麼都不在乎似的,心裏其實在乎得要死。”

    “那可對不住,你們沒犯找我,是我這個人天生就這樣的壞脾氣,犯賤,沒人往死裏作踐我,我就活的不舒坦。”王睿思説,“我是賤人,所以也不敢勞動幾位大人的駕,對了,還有你們尊貴的殿下,貴人踏賤地,到這種你們這些人眼中不入流的地方,所以,幾位還是請回吧,這裏不受你們歡迎,可也沒人歡迎你們。”

    “睿思,你這又何必呢?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都是真心關心你,你這樣説話,就不怕傷了大家的心嗎?”逸如開口,“今天大家都在這裏,若是往日我們有什麼得罪的地方,今天我跟你陪罪,今天過後,一切還一如既往不好嗎?”

    “看來,有人當了駙馬爺之後,還真是不一樣了,風度呀,氣質呀,就連這説話,也不是我們這些百姓能比較的了,可真是——”王睿思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卻吐出兩個字,“虛偽!”“睿思,這裏並沒有駙馬爺,你説話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夾槍帶棒的,我們可沒招惹你,也犯不着看你的臉色。”文蘭開口,“逸如是怎樣的人,我們是怎樣的人,你不是第一天認識,要趕我們走,很不用這樣,我們走就是了。”只是,文蘭也並沒有真的走,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她拉不動文芝,叫了聲姐姐,文芝卻只瞪了她一眼,一時,文蘭眼圈紅了起來,泫然欲泣。

    “走就最好,恕不遠送。”睿思説,又倒酒,沒等喝到嘴裏。一邊,簡芷忽然伸手,一拳打了過去,不知道是睿思沒防備,還是實在喝多了,竟然沒有閃開,“砰!”的一聲,一拳結結實實打在了臉上。

    “我早就看不慣你這樣子,今天就教訓教訓你。”簡芷一擊即中,反而更火,跳起來,就去抓睿思的領口。

    “夠了,別逼我動手,你打不過我。”手伸到一半,被睿思攔住。

    “打不過你又怎樣,今天我就是要打醒你。”簡芷抽不回手,臉微微漲紅,另一拳也就揮了出去。

    “打就打,怕你嗎?”睿思臉色更沉,格開簡芷的拳頭,也揮出一拳去,一時,兩個人在這方寸之地,你來我往,還真的打了起來。

    “住手!別打了!”文芝驚惶,只是喊也無用,沒人理會她。

    文彬和逸如上前欲攔,結果反而險險捱了拳頭。

    “永寧,這是怎麼了?”文蘭靠過來,臉上已經滿是淚水,“他們一直是好好的,這怎麼説?”

    [正文:第四十二章]

    我一時無語,只是心中隱隱的痛起來,胸口也悶悶的。

    他説過,他不想聽我再説什麼了,什麼也不想聽。

    他説:“永寧,你是公主,在這紫禁城裏,你是公主,可是走出去呢?你除了闖禍還能做什麼?你承認吧,除了公主的頭銜,你根本一無是處,所以,我為什麼要這麼傻,這麼傻的讓你玩弄一次又一次,這麼傻到把刀柄遞到你手裏,讓你來反覆割我的心?”

    他還説,“你累了,告訴你,我也累了,所以,就如你所願吧,到此為止,我不奉陪了,您請便。”

    他那天説了這樣多的話,又那樣決絕的離開,我以為,他放下了,但是一個放下的人,又為什麼在這裏飲酒買醉?一個放下的人,又為什麼處處針對所有人?不,他不是針對所有人,他只是對我吧,怨我,恨我嗎?

    一陣突如其來的絞痛,彷彿同時自五臟六腑迸發,汗一陣陣的湧起,而睿思同簡芷打得也激烈起來,兩個人都沒用什麼招式,就是如同孩提時代一樣,抱在一處撕打。你給我一拳,我也給你一拳,桌上的東西都被掀到了地上,逸如和文彬站在一邊,可是兩個在地上打滾的人,任誰也拉不起來。

    只有文芝不放心,一直站在近處,總是想伸手去拉他們,只是,卻反而幾次差點被他們撞倒。

    “文芝……”我叫她,想讓她過來這邊,只是稍稍慢了一點,那兩個撕打的男人猛的一翻身,正撞在文芝身上,彼是,她正站在涼亭的入口處,這一下,就將她撞得跌出了涼亭,順着假山的坡,滾了下去。

    “都鬧夠了嗎?”我心急,縱身躍過兩個人,卻只來得及阻住文芝下跌的力道,想抱住她,結果眼前陣陣發黑,竟然沒能抱起她來,反被那下衝的力道推得直退了兩步,撞在一塊突起的大石上,才穩住。

    “姐姐!”文蘭也反應過來,跑出涼亭。

    睿思一愣,手便停了,簡芷卻紅着眼睛,提起拳頭,接連猛揮。

    “簡芷!你給我住手!”我喊,只是簡芷狀若未聞,我只能卯足了力氣,猛喊了一聲,“都給我住手!”

    簡芷住手,被文彬拉開,逸如伸手欲拉睿思,手卻被睿思推開,而文蘭慌忙的撲過來,同我一起扶住文芝,文芝受到了驚嚇,也不知有沒有摔傷,這會眼睛閉得緊緊的。我咬牙把身體的重量託付給身後的大石,見文蘭過來,便鬆開了手。

    沒有人説話,所有人都喘着粗氣,互相看着。

    “公子,您沒事吧?”身後的路上有了腳步聲,王順扶着一個麗人,小跑着過來了。

    我微微側頭,已經看清了,來人雖然低着頭,腳步慌亂,但是穿的雪紡紗的外衫,錦繡坊的織錦長裙,頭上戴着八寶纏金絲的鳳釵,定然是那位蘭心姑娘了。原來剛才不見了王順,卻是去找她了,大概還嫌今天的場面不夠混亂,我們丟的人不夠多吧。

    “公子,你怎麼樣?”片刻,蘭心已經越過我,撲到了睿思身邊,身手欲扶,卻被他掙開。“都是我不好,剛剛我若是來了,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疼嗎?”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是什麼出身,弄成這個樣子,又與你何干?”最先爆發的是文蘭,她已經搖醒了文芝,見姐姐滿臉的痛和淒涼,又見蘭心湊到睿思身邊,忍不住出言譏諷。

    蘭心的手一頓,訕訕的收了回來,我看過去時,睿思卻也抬頭看了我一眼,不知怎的,他飛快的收回目光,一把抓住了蘭心欲收回的手,“她是什麼身份與你無關,今天要不是簡芷一而再的侮辱她,我也很不必打這一仗,”他説,“説起來還是和你有關,我受傷了,你要怎樣補償我?”説到後來,語氣忽的温存下來,很有柔情蜜意的感覺。

    “睿思,你一定要這樣,讓我們大家都難堪嗎?”文彬説。

    “人必先自辱而人辱之,你們覺得難堪,是因為你們從來沒尊敬過蘭心,她和你們有什麼不一樣,不對,她和你們不大一樣,因為她善良而且高貴,比你們這些公侯子弟都高貴。”睿思拉過蘭心,昂然起身。

    蘭心臉上有一閃而過的不自在,不過她背對着其他人,自然,除我之外,也就沒有其他人發現,就如同,這一刻,我也沒能發現睿思的神情變化一般。

    “你——”簡芷忍不住又上前,卻被逸如、文彬按住,我知道,再逗留下去,恐怕事情還會弄得更亂七八糟,何況文芝也需要看大夫,我也有些不支,於是我搶在簡芷再開口之前説,“今天別再鬧下去了,我們回宮吧,有什麼以後再説。”

    簡芷被文彬拖着,就往外走,逸如過來,我讓他扶起仍不能起身的文芝,文蘭忙在另一側扶住自己的姐姐,也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所有人都走開時,我嘗試着離開背後的大石,卻無力邁出一步,轉頭看去,睿思背對着我的方向,迎風站着,而蘭心姑娘就站在他身邊。

    [正文:第四十三章]

    當所有人都走開時,我嘗試着離開背後的大石,卻無力邁出一步,轉頭看去,睿思背對着我的方向,迎風站着,而蘭心姑娘就站在他身邊。

    男的俊美而頹廢,女的嬌美而温柔,那個畫面,很美。

    這樣美麗的畫面,一貫是我樂於欣賞的,只是,今天看來,卻刺眼更刺心。

    牙齒用力的咬在嘴唇上,直到品嚐出血的滋味,我終於聚集起了力量,轉身,邁步。

    睿思,相信我,這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我做我的公主,而你浪跡你的江湖,斗酒自醉,有美相伴,從此,各自走各自的道路,再沒有交集。

    只是,我要轉身的時候,你為什麼還要回頭,在這個時候,用這樣悲涼的眼神看着我?

    有很多甜甜、粘粘的液體,忽的自胸腔迸出,我決然的轉頭,飛快的追上逸如,只差一步,真的,只差一步。

    耳邊,是許多人的叫聲,叫什麼呢?聽不清楚。

    那天留在我記憶中的最後一個畫面,是睿思突然衝我我面前。

    當意識再次回到我身上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清晨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宮中的,只是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躺在自己寢宮中,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牀上了。

    “殿下,您可醒了,嚇死奴婢了!”耳邊的聲音,同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從小就跟着我的宮女殊月。

    “好好的,你怕什麼?”我説,開口才覺得聲音嘶啞。

    “殿下,喝點水。”殊月很熟悉我的一切,一邊已經端了水,遞到我的唇邊。

    白水,儘管是玉泉山的清澈泉水,喝到嘴裏依舊淡而無味,我皺眉,“我要喝點酸梅湯,不然來點冰糖梨汁也好,誰要喝水,怪絮煩的。”

    “我的殿下,鄺大人特意吩咐的,只給您先喝些清水。”殊月立馬搬出了逸如,“殿下昨天回來,弄得宮裏人仰馬翻的,鄺大人説已經瞧過大夫,不防事,叫不要驚動皇上和娘娘那裏,就是太醫,也沒有傳召,所以這會不敢亂給殿下吃東西,還是等您好些再説吧。”

    我點頭,上次説的話,逸如倒是沒有忘記,因為我如今的情況,我特意叮囑過他,若是再出什麼狀況,也不必驚動更多的人,太醫瞧不出我的毛病,來了也就是開些温補的藥,吃了沒有好處,搞不好還適得其反。既然這樣,不如索性挺一挺,情況也未必多麼嚴重。

    翻身起牀,殊月已遞過外衣,幫我披好。我深深的呼吸了兩次,氣息順暢,四肢也活動自如,於是我吩咐,“傳膳吧,我餓了。”

    “可是,殿下……”殊月有些遲疑。

    “還有什麼事情嗎?”我奇道。

    “殿下,王大人從昨天起,就一直站在殿外,這會,要不要先請他進來。”殊月問,也不看我,只如常的服侍我穿衣。

    “哪個王大人?”我一時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忙問。

    “殿下又逗奴婢,還能有哪個王大人能有這樣的耐性和能耐,站這麼久,誰也勸不走,誰也趕不走。”殊月説,語氣里居然有了三分的揶揄,只是語氣有些奇怪。

    “睿思?”我推開她幫我整理頭髮的手,繞過屏風,走到殿門口,早有人挑起了簾子。

    王睿思站在殿前,這會正抬頭看着天空,見我出來,方才一點一點的收回視線。

    “你怎麼站在這裏?”我嘆了口氣,“回去吧,我沒事。”

    “我知道你現在沒事了,我也不會站更久,我只想問你一句話而已。”睿思説。

    “你想問什麼?”我反問他。

    “在你心裏,我是什麼?”他説,“如果這次我同逸如爭,你能給我同樣的機會嗎?”

    “我不回答如果的問題,”我搖頭,“睿思,你也可以不必讓自己糾纏在如果中,這世上哪裏有這樣多的如果。”

    “有的,”他看着我,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目光又澄淨如初,“小的時候,我總是覺得,就是因為有你在,所以,我的生命中,就總是有太多的如果,不可預期,甚至讓我覺得,如果沒有你在,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地更好;到如今我卻明白,我生命如果沒有你在,那麼我活着同死了,又有什麼不同呢?”

    我轉身,不意外看到殊月眼中的淚,她一直站在我身邊,自然也清楚的聽到了睿思的話,我仰起頭,控制馬上要決堤的淚意,也壓制心中的痛和衝動。

    為什麼結果總是這樣,我越是不想傷害到別人,結果就越是這樣深的傷害到他們?

    只是,我不想哭,哭會讓他們墜入更深的劫難中,這是我不想的,也是不願的,我只能選擇沉默,如果結局已經註定,那如今,就讓傷害來得更小一些吧,對睿思也好,對逸如也好。

    於是,睿思又回到了我身邊,沒有問我那天為什麼暈倒,同樣的,也沒有人問他怎麼又回來了。鄺逸如、徐文彬和王簡芷如是,文芝、文蘭也如是,一切,都彷彿沒有發生一般,只是這平靜的表面下,又掩蓋了多少暗湧的風波呢?

    我照舊出宮,時間過得很快,開科取試的日子逐漸臨近,各地官員舉薦的考生陸續湧來京城,茶館、酒樓一時也都熱鬧起來。三五成羣的考生,隨處可見,我暗中留意,卻不免失望,其中高粱紈絝之多,實在超乎想象。而不少綠林出身的江湖人,也不知打通了怎樣的關節,拿到了舉薦的牌子。文武合一的考試,若是先武后文,那結果,簡直不可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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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四十四章]

    “一羣烏合之眾罷了,這些人考不中的,殿下還擔心什麼?”自宮外回來,我一直沉默不語,簡芷便安慰我,“這些人也想當駙馬,那不是笑話嗎?”

    的確,這些人是考不中的,準確説,絕大多數人根本不可能考中,只是,朝廷下旨,要的是舉薦人才,結果四品以上的官員,就舉薦了這樣一羣烏合之眾,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殿下憂慮怎麼是這個,你不動腦子就別瞎説。”文彬推了簡芷一把,讓他閉嘴。

    “就你們懂,你們想的多,我是榆木腦袋行了吧。”簡芷噘嘴,站到一邊,一副你們懂就説的樣子。

    “這次考試,本來是要為國甄選良才,以為所用,然而,我們連日觀察,拿到舉薦牌子的盡是些不入流的人,説明舉薦他們的人存了私心或受了好處,拿國事如同兒戲,這……”逸如皺眉,忍下了最後一句定語。

    “拿國事如同兒戲,文官重私利,武官貪富貴,長此以往,不必瓦剌來攻,怕只怕,我們自己已經先亂了。”我接下他的話。

    “那怎麼辦?”簡芷心直口快,“咱也不能讓這些個人小人得了志,擾亂朝綱,禍害百姓,算了,不如我們都去考試,把這些混帳東西比下去,這樣就好了。”

    “噗嗤!”不待我們幾個人説話,已經有笑聲自門口傳來。

    “鬼鬼祟祟的,成什麼樣子。”我坐下,對門口説,話聲不落,文蘭已經拉着文芝過來,兩姐妹笑得臉紅紅的,也不行禮,直接就對簡芷説:“説話也不知道害臊,就你那兩把刷子,還指望把別人比下去,到時候不要名落孫山欲哭無淚下不了台就好了。”

    “你小瞧人,我要是考在前面呢?”簡芷急了,他一急,臉同脖子就一起發紅。

    “你要是考了前幾名,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怎樣?”文蘭也不省油,湊上兩步,也把頭抬得高高的,口氣很大。

    “你説的,殿下,您給我做個見證。”簡芷説。

    就這樣,一個沉重的話題,就被這兩個傢伙給輕描淡寫的代過了,我不知道該鬱悶還是該高興。不過該做的事情總是要做的,我轉而命文彬去查一下這些舉子的資料,每個人的來歷身份,要詳細的調查,不能馬虎,同時,也調查舉薦他們的人,把資料一併記錄在案。朝廷如今的局面,已經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過處理這些人也要有輕重緩急,若是眼下執掌着朝廷六部的這些大人們,也舉薦了些不該舉薦的人,那麼,眼下是再不能姑息他們了,當然,一切還要等到考試的時候才知道。

    傍晚,我去給父皇請安,父皇正在考慮試題和主考的官員。

    我説了文彬同簡芷也要參加考試的事情,父皇沒有反對,他們是親貴子弟,不必有人舉薦。

    “父皇,兒臣聽説,科場舞弊,是歷年都不能避免的事情,這傳言,可是屬實。”我故意問父皇。

    “這個……”父皇嘆了口氣,“歷朝歷代都有大的科場舞弊案,不過多半都會事發,寧兒不必太擔心。”

    “兒臣怎麼會不擔心,兒臣還記得,父皇要選今科的狀元給兒臣當駙馬呢,外一他是舞弊得來的狀元,到時候,要兒臣如何自處呢?”我拉着父皇的衣袖,又拉又搖晃。

    “那寧兒怎麼説?”父皇只能笑笑,“寧兒想到什麼辦法了嗎?”

    “想到了,只是,不知道父皇肯不肯。”我笑,倚在父皇的椅子邊上。

    “説來聽聽。”父皇説。

    “先文後武要是今年的規矩,文考嘛,進場的搜身什麼的仍舊不可免,兒臣請命,要親自當這屆的一個考官。”我説。

    “胡鬧!”父皇皺眉,“就沒聽説過,堂堂公主去當考官的。”

    “父皇,你剛剛還説聽我説的,現在人家才開始説,你就責備人家。”我起身,跺腳撒嬌。

    “好好好,父皇錯了,父皇聽你説還不行。”父皇沒辦法,只能反過來安慰我。

    “那你不許打斷人家。”我説,見父皇點頭,才繼續,“考題不事先給出,到了考生都進了場,您在親自出一道試題,這樣,事先誰也不知道會考什麼,也就不能預先準備,比較容易見出考生的真功夫。“

    “主意不錯。”父皇點頭,“然後呢?”

    “閲卷也是關鍵,所以要找剛直的人做主考,然後,嚴密的封鎖閲卷的現場,不讓他們與外面通消息。”

    “再然後呢?”

    “再然後,舉薦了庸才的官員,父皇心裏要有個數,這樣的人,拿朝廷的大事當作兒戲,把父皇的旨意全不放在心上,是為不忠,將來難保不做出什麼犯上作亂的大事,父皇要有個準備,找個機會,該貶該處理的,不能再拖了。”我説。

    “……”父皇很有一陣子沒有開口,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孩子,談何容易呢?”

    “父皇,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這天下,是咱們朱家的天下,我們循序漸進,不會有事的。”我知道父皇的性格懦弱而膽小,不然也不會一天天坐視王振作大了,只是,如今情勢危機,非常的時候,總要有些非常的手段。

    “寧兒,你怎麼不是個男孩子呢?”這是父皇又一次感慨。

    “女子未必就不如男子,父皇,千里之堤,潰於蟻穴,這個道理,兒臣還懂,咱們如今,可不能再姑息他們了,”我説着,重重跪在地上。

    “父皇明白,這樣吧,一切等考試結果出來再看,到時候,你是女孩子,也不能露面,朕看王睿思做事很縝密,這件事情,一旦證據確實,朕許你,叫他徹查就是了。”父皇説完,示意我退下,我也不便再説什麼,只能暗自感嘆,原來,這就是帝王之道。本書由瀟湘小説原創網首發,轉載請保留!

    [正文: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早朝,父皇仍舊沒有對科考的事情有任何明確的表態,來回話的侍衞一走,我不免有些忐忑,只是想了想,現在不説卻也好,到時候給那些考生來個突然襲擊,有沒有真才實學,一試就知道了,何況,現在不提,也可以避免朝廷上一切無謂的反對,當然,也免得那些大臣狗急跳牆,再想什麼歪招。

    悠悠盪盪又過了幾日,父皇詔我過去,母親卻也在,早有小太監捧着托盤過來,掀開一看,赫然是一把大大的鑰匙,父皇説是我十五歲的成年禮物。

    一把大鑰匙,自然是要開一把大鎖的,我左右看了看,這樣大的鑰匙,倒同開宮門的鑰匙大小相仿,難道是又賜給我一座新宮殿?只是,如今各宮各殿都住着人,不應該呀。

    “父皇,兒臣不要猜啞謎,這是什麼呀?”我問。

    “傻孩子,還不謝謝你父皇,”母親笑吟吟的説:“你成天總往外跑,你父皇如今就賜你一座公主府,如今裏面已經收拾整理好了,只等你這個正經主子去瞧了。”

    “真的?”我一喜,成年賜府出宮別居,歷來是皇子才有的待遇,公主出嫁雖然也有賜府的,但那要等到正式婚配時才有,想不到,我倒先有了府邸。

    “你父皇親自繪的圖紙,哪裏還有假,還不謝謝父皇。”母親催促我。

    “寧兒不要,是不是寧兒做錯了什麼惹父皇不高興,父皇才要早早把我趕出去?”我卻不謝,只幾步過去,拉着父皇的衣袖,搖晃的同時,身子也跟着左搖右晃。

    “傻孩子,父皇疼你還來不及,怎麼會要把你趕出去,那裏就是先給你,等你成了親再住的,不過眼下你總在外頭玩,市井怎麼是你常待的地方,自己有個屋子,白天你在宮裏膩煩了,就去那裏待著,人手父皇給你安排好了,一應比照宮裏的規矩,就當你白天多個玩的地方好了。”父皇笑哈哈的,拍了拍我的手。

    “父皇最好了。”我大喜,擠到龍椅的邊上,靠着父皇,心裏開始盤算房間如何的佈局了。

    “這孩子,越大越沒了規矩!”母親笑着數落我一句,見父皇高興,便也笑起來。

    隔日,我起得早早的,出宮直奔我的新府邸。

    公主府就建在東城,比鄰着的,都是些王公貴族的家宅,遠遠一看,門前的一對大石獅子威風凜凜,心中已經很喜歡了。公主府是比照王府建制的,用我帶着的大大的鑰匙打開正門,正殿、後寢、後樓在一條中軸線上,然後是周圍的東西配房等等的附屬建築,最妙的是後院臨水處,建了一座蘇式的二層小樓,打開窗子,夏天可以看到接天蓮葉,冬天也能欣賞最美的雪景,想來,住着或是充當書房都是最好不過的。

    在府裏繞了小半圈,逸如、睿思幾個人就到了。

    進得門來,簡芷就抱怨,“殿下如今有了這樣的好去處,也不早知會我們一聲,害我們一大早晨跑到宮裏,還白白的撲了個空。”

    “人人都是早起進宮,卻只有你話多。”文蘭皺了皺鼻子,橫了他一眼。

    “説明他們都不誠實,走了冤枉路,也不説。”簡芷滿不在乎。

    “我看,説明你最懶才是真的。”文芝笑他,其他人只作沒聽見,也不理會他。

    “我要住在這小樓裏,你們也給自己挑個房間吧,以後可以常常呆在這裏了,比宮裏可是自由多了。”我笑説,一邊設想,房間的佈局和物品擺放。

    “殿下今兒高興糊塗了,這是給您大婚預備的新房,駙馬還沒住進來,哪裏有我們住的道理。”別人聽了我的話,都開始自顧自的東瞅西看,只有文蘭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句。

    很一會,沒人接口,因為這個話題比較尷尬和敏感,我推開一扇窗户,往外打量,逸如踱到東廂,四處查看,而睿思則擺弄起架上的古董。

    “傻丫頭,殿下厚愛,為了大家便宜,讓咱們隨時在這裏聽候差遣,又不讓咱們總在她眼前晃悠,才叫咱們找間合適的屋子呆的,你道什麼?”文彬一笑,接過了讓人沉默的話頭,於是,我們又往他處看,不多時,就找了幾間房舍出來,到了下午,宮裏的擺設和用具陸續送來,他們也吩咐各自的家人回去,不過每人取了幾套換洗的衣衫,備幾本常看的書打發時間而已。本書由瀟湘小説原創網首發,轉載請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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