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非常柔順,鳳翔鳴也並不想用力的咬她,只是在她的頸間烙下了屬於自己印記後,就沿着她頸間血管的走向,一點點的吮吻着,慢慢的向下。
慕雲剛剛和小豪一起洗過澡,兒童牛奶沐浴乳的味道,讓她和孩子一樣,整個人甜絲絲的,鳳翔鳴的手早順利的探入她的衣襟,輕輕托起她的豐盈,用指尖一點一點,來回的撫摸。
慕雲的身子很快就軟了下來,靠在他的懷裏,隨着他手掌輕重的揉捏,喘成一團,他能感覺到她身子的顫動,於是更用力的環住她,將她不斷下滑的腰身牢牢固住。
“慕雲——”鳳翔鳴輕輕叫她的名字,回答他的,只有壓抑的輕喘,和小貓一樣,輕輕的“嗯”聲。
那聲音聽到耳中,只覺得柔媚入骨,鳳翔鳴手上的力道驟然就重了,片刻之後,這樣的接觸就已經沒辦法讓他覺得滿意,他翻身將慕雲放平躺在牀上,迅速的剝去她已經被高高推起的睡衣,瑩白的身子就這樣暴露於小夜燈的微光下。
“慕雲,慕雲……”他還是輕聲喚着她的名字,單手托起她的脖頸,火熱的唇落在她的唇上,汲取她的甜蜜,另一隻手則沿着的她的曲線向下遊弋,一寸一寸,所到之處,點起燎原的火焰。
慕雲受不住這樣的撩撥,身子漸漸開始不安的扭動,那是一種原始的渴望,來自內心深處,她覺得自己是可恥的,既無法抗拒慾望,也無法掙脱鳳翔鳴對她的誘惑,甚至,在伸出手臂用力摟住鳳翔鳴有力的背時,她想,她和別的女人也並沒有不同,一樣要這樣征服一個男人,至少,是留住一個男人。
“你可不太專心,”沒想到這樣的片刻疏神,也逃不過鳳翔鳴的眼,他已經把睡衣甩到了一旁,整個身子壓了過來,感受到慕雲的走神,他有些不滿了,乾脆扯開慕雲的腿,托起她的腰,直接衝了進去。
“啊——”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這樣的力道,還是讓慕雲承受不了,她全身劇烈的顫抖,整個人下意識的就想蜷縮起來,可是那裏還動得了,她的身體被鳳翔鳴牢牢的掌握着,只能隨着他的動作,波濤一樣的起伏。
鳳翔鳴是不容易饜足的,這一點慕雲一直知道,可是這一夜,比起之前的許多夜,他又格外的精力充沛,慕雲早就沒了力氣,只能隨着他的高興,被他擺成各種姿勢,中間有好幾次,他進入得太深了,她被推到極高的地方,又瞬間跌落,身體火辣辣的疼,逼迫得她嗚咽出聲。
小豪這一晚本來就睡得不安穩,最後到底被吵醒了,他迷迷濛濛的蹬動被子的時候,慕雲正趴在牀上,被迫着側臉向着他,本來整個人已經昏昏沉沉的,卻被他這個動作嚇得瞬間清醒過來。“小豪醒了。”她慌亂的想去推背後的鳳翔鳴,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乾脆固定在了背後,可是她知道,小豪隨時會睜開眼睛,如果……她簡直不敢想她要怎麼和他解釋,心裏的急切讓她的身體驟然收緊,鳳翔鳴也撐不住了,終於鬆開了她,在小豪睜開眼睛前的幾秒鐘,抓起被子,將他們仍緊緊貼在一起的身體嚴實的蓋住。
“媽媽——”小豪半睜開眼睛,第一句還是叫慕雲,慕雲渾身痠軟到了極點,雖然聽見小豪叫她,可是張了張嘴巴,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倒是鳳翔鳴輕輕伸出手臂,鑽過蚊帳去拍了拍小豪,他的聲音也很沙啞,不過輕柔極了,“媽媽睡了,小豪想要什麼?”
“我渴了。”小豪真的以為慕雲睡着了,也學着鳳翔鳴小小的聲音説。
“嗯,乖,你躺着別動,爸爸給你拿水喝。”鳳翔鳴順口應着,居然冒出了爸爸兩個字,慕雲嚇了一跳,不過小豪睡得迷迷糊糊,倒是沒聽見的樣子,慕雲才鬆了口氣,就見鳳翔鳴什麼都不穿的爬起來,去拿水給小豪,頓時尷尬的要命,再不敢看,趕緊就閉上眼睛。幸而,這樣疲累的一天,她居然在很短的幾十秒鐘,就真的陷入了深眠當中。
第二次開庭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法官還是照舊問雙方是否有意和解,得到否定的答覆後,又照例的詢問是否有新的證據。
這期間,慕雲也試圖聯繫當時和她交接工作的同事,可惜人家仍舊要端宏博地產的飯碗,不肯替她作證,所以,她依舊沒有什麼有利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無辜。而趙宏博這邊卻顯得更胸有成竹,開庭後不久,就申請讓新的證人出庭作證。
鳳翔鳴的助理陳明浩走進法庭的瞬間,慕雲面色就變得蒼白如紙,她這些天已經想過,她必然會輸掉這場官司,然後變得一無所有,但是她再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會來自鳳翔鳴。
陳明浩是鳳翔鳴的助理,沒有鳳翔鳴的首肯,趙宏博縱使拿再多的錢,也是請不動他出面的,何況趙宏博公司的情況現在很糟糕,不然也不會咬住她這樣的小職員不放。不對,慕雲幾乎不可控制的想,趙宏博為什麼會告她,她在宏博地產公司工作了這幾年,也算知道他們夫妻的為人,確實唯利是圖,但還不至於不擇手段的逼迫她這樣的單親媽媽,只為了獲得那麼區區幾十萬的賠償。
現在看到陳明浩,慕雲解決,她忽然頓悟了,似乎一切的不合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趙宏博為什麼一定要起訴她,他為的從來不是她那幾十萬吧,鳳翔鳴應該許給了他更多的利益或是好處。可是,她是什麼呢?她就是一個小丑吧,一頭栽進了鳳翔鳴編織的網裏,最後輸得一無所有。
案件的審理,到了這裏變得全無懸念,陳浩明親口證明,與宏博地產公司的合同沒有籤成,是因為宏博地產公司工作人員的疏忽,沒有在約定的時間送交合同造成的。而宏博地產公司的負責人趙宏博,則把這個責任全部推給了慕雲。
案件最後是怎麼宣判的,慕雲沒有聽真切,從陳浩明出現的時候開始,她的聽力就好像出了問題,耳朵上好像罩着一層膜或是罩子一樣,腦海中迴盪的總是一片嗡嗡聲,而別人説的話,卻聽不清楚。
判決書會很快送達,出了法庭,慕雲的律師是一臉的鬱悶,也沒和她打招呼,就自顧自的走了。今天的天氣特別好,太陽正好爬到天空的差不多正中央的位置,被那耀眼的光芒一照,慕雲只覺得頭暈,太熱了吧,熱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試着走了幾步,腳下輕飄飄的,好像踩得不是實地。
“慕小姐,我送你回去吧。”陳浩明擺脱了一直聒噪的趙宏博,匆匆追着慕雲出來,剛剛開始,他就覺得慕雲的神氣不對,老闆這招未免太狠了,他卻唯有暗歎,男人和女人的事,説起來容易也容易,可是説到麻煩,也麻煩,他不能參與到老闆的家務事中,只能盡一儘自己的能力吧。
“謝謝。”慕雲機械的應了一聲,回頭看見陳浩明,卻好像不認識他一樣,上下看了他半天,她的臉色蒼白極了,陳明浩一度以為她會昏倒,可是她沒有,反而是自顧自的笑了,“你放心吧,我沒事,欠人家這麼多錢,我總得還上不是嗎?”她有些自言自語的説着,轉身決絕的就走開了,等陳浩明開出自己的車來,路上早找不到慕雲的人影。
這些年慕雲都很少坐出租車,這個城市還是太大了,出租車起步就要十元錢,而到處堵車,蹦蹦跳動的計價器,無疑會考驗她心臟的承受能力。可是她今天卻不得不打車,回家的路太遠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住。可是,她的小豪還在家等着她呢,他今天死活不肯在去鄰居家,她只能讓他獨自在家,中午了,他一定餓了。
回家上樓,還來不及找鑰匙,一箇中年男子就站到了慕雲面前,西裝革履,成功人士的打扮,慕雲以為他找錯地方了,想要繞開時,男子卻開口問她,“是慕雲慕小姐嗎?”
“你是?”慕雲靠住大門,藉此穩住身子,她還是不大能聽清別人説的話,幸好樓道里安靜,困擾了她一上午的嗡嗡聲好像小了不少。
“我是鳳翔鳴先生的私人律師。”男人遞上一張名片,慕雲沒力氣看,只是接到手裏,就聽他接着説,“我受鳳先生委託,來和您討論一個撫養權的問題,鳳先生希望能得到你們的兒子,慕子豪的撫養權。當然,出於對孩子心靈少造成傷害這方面考慮,他希望能私下和您達成協議,如果您拒絕的話,法院很快會給您送來相應的文書,然後儘快安排審理此事。”
“還要提醒您的是,雖然您是孩子的親生母親,而鳳先生這些年並沒有盡到撫養義務,不過,在這樣的官司中,法官通常會考慮的,是父母雙方的經濟條件和受教育水平等情況。據我所知,您目前處於無業狀態,而且輸掉官司,有大額的債務,所以,這場官司,您勝出的幾率很小。鳳先生也説,如果能私下解決撫養權的事情,他可以幫忙您解決債務的問題,並另外給您一筆合理數額的金錢,希望您謹慎考慮,隨時可以聯絡我,但最好不要讓鳳先生等得太久。”
慕雲不知道,人在受到極度打擊的時候,會不會真的吐出血來,她只覺得喉頭有一種腥甜的感覺,彌散上來,她努力的站着,轉身,開門,然後重重的把門在那個鳳翔鳴的私人律師面前甩上。只是她再也支撐不住自己,在震天的關門聲中,軟軟的跌落到地面。
那是一場煩亂到極點的夢,夢裏,有鳳翔鳴將一張銀行卡放到她面前時決絕平靜的面容;有陳穎容高高在上的嘲諷笑容,她一直一直在説,看看,這就是你痴心妄想的結果,你什麼都留不住,連你的孩子,也不會屬於你……她想用力捂住耳朵,不去聽,不去聽,可是聲音就好像無孔不入一樣,環繞着她,不肯放過她。
她明明記得,昨天夜裏,他們還極盡纏綿,鳳翔鳴那樣温柔的叫過她的名字,撫過她的身體,説過過幾天要帶她和小豪去海邊度假,一家三口,呵呵,一家三口……可惜,她並不知道,這一家三口中,並不需要她,也從來沒有她存身的位置……
帶走小豪,這才是鳳翔鳴要的吧,陳穎容説了,他要小豪,為此甚至推遲了婚期,他真是高明的獵人呀,能不動聲色的織就這樣的一張網,能不動聲色的,就將人逼到這樣的絕路當中去。好,真好,太好了……給你吧,慕雲昏沉沉的想,如果這是鳳翔鳴想要的,那她就給他,小豪,她的命,都給他,只要他滿意就好,只要他肯放過她就好……
“媽媽,媽媽……”如果可能,慕雲真的希望自己能就此一睡不醒,她太累了,沒有一點力氣,也不知道如果是清醒着的話,要怎麼來面對這冷漠的世界。可是小豪一直在哭,一直搖晃着她的手,那哭聲已經嘶啞了,卻一聲聲敲擊着她的五臟六腑,很疼,很擔心他,那是她在這世上,最最牽掛的一個人,他還那麼小,留下他一個人的話,那他要怎麼辦呢?
這個念頭把她一點點從虛無的夢中拉扯了出來,好半天,慕雲才用力睜開眼睛,小豪跪坐在她身邊,已經哽咽難言。
“媽媽沒事……乖……不哭。”她卯足力氣,卻也只説出這一句話來,清醒過來之後,心口還是很疼,可是,除了心口之外,還有更疼的地方,她忍不住按住小腹,那裏真的好痛,幾乎是吸一口氣,都能牽動裏面的每一個器官一樣,讓她整個人只想蜷縮起來,好去緩解那疼痛。
“媽媽,你怎麼了?”小豪一直瞪大眼睛看着媽媽,這會看到很多汗珠從慕雲額頭上滾落,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就又有些慌了,本能的想向什麼人去求助,可是慕雲的身子堵着門口,他出不去,想來想去,他站起來,撲到電話機旁,鳳叔叔告訴過他手機號碼,他記得很清楚,一下下按鍵,可是撥過去了,話筒裏傳來的卻是嘟嘟、嘟嘟的聲音;他急了,又撥劉媛暢的電話,結果卻是一個阿姨的聲音告訴他,電話已關機。
“媽媽,我找不到鳳叔叔和劉阿姨,怎麼辦?”小豪又很快的跑回到慕雲身邊,不敢再搖晃她的身子,只是啪嗒、啪嗒的掉眼淚。
鳳翔明嗎?慕雲苦笑,他把她逼到這步田地,又怎麼會再讓她們找到他?她從來就知道他的心狠,可是沒想到,他的心會狠到這個地步。可是肚子真的很疼,和她每次特殊情況的疼有些相似,只是比那個情況嚴重,她有點擔心是急性闌尾炎,可是她已無人求助,只好讓小豪打120。
她是怎麼到醫院的,宋濂又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慕雲都有些記不清了,她的記憶就停留在,小豪怎麼也説不清她們住的地方這裏,急急的問她,她好像説了,又好像直接昏過去了。
醫院的病房很安靜,一直困擾她的嗡嗡聲消失了,慕雲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掛在頭頂的輸液袋,藥水順着長長的滴管,一滴一滴的湧進她的血管裏。她應該輸了一段時間的這種藥水了,整條手臂都涼涼的,還有些麻木。
“你醒了?”身邊,有很熟悉的聲音在説話,慕雲用了點力氣才側過頭去,就看到宋濂正站在另一側的牀邊,俯身看着她,嘴角上揚,明明在笑,可是眉宇間,卻有隱隱的愁容。
“嗯,我怎麼到醫院的,你怎麼在這裏?”慕雲覺得肚子不那麼疼了,人也有力氣了,居然能説一長串話了,“你看見小豪了嗎?”
“媽媽,你叫我?”結果宋濂身後,沙發上瞌睡着的小豪不知道怎麼就聽見了她的聲音,一下跳了起來,從宋濂身邊擠過來,湊到慕雲身邊。
“小豪今天嚇壞了吧?餓不餓,還沒吃飯吧?”慕雲想起來,她中午匆匆回去,是要給小豪做飯的,立刻掙扎着就想起來。
“你別亂動,小豪吃過了。”宋濂趕緊按住她的胳膊,小豪也連連點頭説,“宋叔叔給我買了很多好吃的,我吃過了。”
“給你添麻煩了,我好像總給你添麻煩。”慕雲苦笑,讓小豪到牀上來,摸摸他的頭髮,才説,“我覺得沒什麼事兒了,是不是一會就可以回家?”
“你恐怕……得在醫院呆幾天。”宋濂的眉頭又微微蹙起,有些欲言又止。
“我病得很嚴重嗎?”慕雲只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有一種屋漏偏逢連夜雨的無力感,只覺得自己倒黴到了極點,她穩了穩呼吸才説,“我到底得了什麼病?”
“也不是病——”宋濂遲疑着,不知道該怎麼説,目光落在小豪身上。他不知道慕雲這幾天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今天也是因為彤彤哭着要找慕雲,他覺得總是打電話太不好了,才自己匆匆跑來。結果在慕雲家樓下正遇到120在抬人,看着小豪跟着擔架哭得厲害,他趕緊開車跟上,才一起來了醫院。
可是,要怎麼告訴慕雲呢?這件事,似乎真的不應該由他來説。只是他剛剛打了幾次鳳翔明的電話,辦公室的永遠是秘書接,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的董事長出國了,鳳翔明私人的號碼又是一片忙音。這種情況很奇怪,一個不早不晚的出國了,一個暈倒要120急救,宋濂覺得,他沒辦法不把兩件事放在一起考慮。可是慕雲也有知情的權利,何況即便他不説,一會醫生或是護士也會説,“醫生説,你有一點先兆性的流產,需要卧牀保胎。”
這一次慕雲是完完全全的呆了,她有一會甚至覺得,自己的聽力又出現了問題,先兆性的流產嗎?她有些吃力的將左手抬起,又一點、一點的按在小腹上,那裏面還有絲絲縷縷的疼。又一個孩子嗎?她失神的想着,是什麼時候的事呢?她的月事一向不準,她又懶,所以安全期從來也計算不清楚,可是鳳翔鳴一直是很注意的,所以重逢以來,她也只有第一次吃過藥。
可是,現在再想這些又能有什麼用呢?她慢慢的合上眼睛,手下一用力,肚子裏的小生命似乎就立時感受到了什麼一樣,一種針刺的痛感,瞬間在五臟六腑之間彌散。她忍不住想起懷小豪時候的事情,那時候她還年輕,離開鳳翔鳴之後,一個人坐了很久的火車,去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城市。每天早起,她趴在水池前反胃得直吐酸水,可是偏偏除了這個,就什麼都再吐不出來。那個時候,只要一抬起頭,就看到鏡子裏的人,眼睛紅紅的,臉色卻慘白如紙,可是眼神無比堅定。是呀,她曾經那麼堅持過,無論如何都要生下小豪,可是到如今,她還能有這樣的勇氣,去面對另一個小生命嗎?
這個答案,慕雲覺得她真的沒法給出。她已經虧欠了小豪太多、太多了,不能給他完整的家庭,不能讓他享受到父愛,甚至到如今,她連保住他,讓他最起碼可以生活在媽媽身邊的能力都沒有,這樣的她,還有什麼資格,再自私的把另一個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呢?
“孩子,你會怪媽媽嗎?”慕雲輕輕移動左手,安撫着那小小的可能還只有蠶豆大小的胎兒,眼淚從眼角成串滾落,她在心裏説,“媽媽知道你會怪我,你明明已經存在了,卻不能繼續成長,不能看到這個世界。媽媽對不起你,因為媽媽實在沒有能力,不能也不忍心讓你一出生,就面對這麼殘忍的現實。你不知道,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要在這世上承受什麼樣的痛苦,所以,好孩子,趁一切還來得及,你就怪媽媽吧……”
“慕雲——”宋濂一直安靜的等着慕雲的反應,從剛剛開始,他的心也很亂,慕雲醒來時隻字不提鳳翔鳴,聽説自己的身體狀況,卻面色更加慘白,只是閉目流淚,這就更證實了他的推測,她和鳳翔鳴發生了矛盾嗎?他幾乎長嘆出聲,他不認為鳳翔鳴是慕雲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如果他們能就此分開,那對慕雲或者對他來説,應該都不是一件壞事,可是,看她這樣難過,只是無聲的哭泣,他就只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卑鄙了。
“你別哭,這麼哭對你和孩子都不好。”宋濂的手遲遲的舉在慕雲頭頂,這時才輕輕安撫的拍了拍她的頭,“你要見鳳翔鳴嗎?我給他打電話?”
“不要!”慕雲驀然睜開眼睛,大顆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滾落,可是神色卻是決然的,“不用找他,和他沒關係。還有,今天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
宋濂沒有再出聲,只是靜靜的看着慕雲,看着她用沒有打吊瓶的手抹去眼淚。小豪今天累極了,剛剛已經依偎着母親睡着了,宋濂看着慕雲用被子把小豪裹在懷裏,母子倆緊緊的靠在一起,一大一小卻極像的兩張臉並排躺着,心裏忽然一片安寧。
他不知道鳳翔鳴為什麼會忍心讓她們顛沛流離,一次一次的傷心流淚,他只知道,他不想在慕雲臉上再看到這麼絕望無助的表情了,這些日子,他一直矛盾着,慕雲對鳳翔鳴的感情,他看在眼裏,無數次,他懊惱,覺得自己找回慕雲,這樣遲。可是如果鳳翔鳴不懂得珍惜,那麼好吧,這一次,他一定要帶走她,一定。
慕雲不知不覺又睡了一覺,夢裏似乎總有個孩子在一遍一遍的叫着她,“媽媽——”那聲音很像小豪,可是感覺上又不是,她很想看清那個孩子的模樣,可是眼前總是濃霧迷濛。“媽媽——”那個聲音還在叫着她,讓她忍不住向前追過去,終於,前面一個小小的女孩出現在了前面,一蹦一跳的,梳着兩個丫角小辮,忽然回頭,朝她粲然一笑……
慕雲是猛然驚醒的,她差點就抱住了那個孩子,可是偏偏腳下一絆,她好像撲倒了,結果人已經驟然醒來。
病房裏特別安靜,吊瓶已經撤下去了,小豪還睡着,宋濂卻已經不見了,牀邊的沙發上,一個穿護工制服的中年女人正看着她。
抽回摟着小豪已經有些發麻的手臂,慕雲一點點輕輕坐起,中年女人過來幫忙,“謝謝,你是?”慕雲問她。
“宋先生讓我來照顧您的。”中年女人説,“他説家裏有急事,去去就回,讓您安心休息,要吃什麼我去替您買。哦,宋先生還説,讓您放寬心,一切都有他。”
一切都有他嗎?慕雲轉過頭去,在護工看不到的地方,又一次紅了眼圈。這些年,她帶着小豪一路磕磕絆絆的走來,有多少次,她都希望有一個人可以這樣給她依靠,在她累得走不動的時候,能對她説一句,“沒什麼,走不動就休息好了,一切都有我呢。”可是,她一直沒有等到過,到如今,她也再沒想到,會是宋濂,對她説了這樣一句話。
可是,宋濂的這句話太重了,她根本無力承受,她不是宋濂的什麼人,除了兒時的一段記憶之外,她和宋濂本該毫無瓜葛,她不能因為自己這一時的脆弱,就去拖累這樣一個好人,她自己的事情,總得自己來面對。
“我沒事了,勞駕你幫我照看下孩子,”慕雲轉回頭時,人已經平靜下來,不過下牀的時候,腿還是有些軟,小腹也總不舒服,她只能小步、小步,一點、一點挪到門口,這是醫院的VIP病房,護士站就在旁邊,看到她出來,就立刻就有小護士跑過來問她,有什麼需要。
“我想見見我的主治醫生。”慕雲説。
“哦,那您稍等一下,”小護士去打電話,片刻後請她去護士站旁的醫生辦公室,慕雲坐定了,幾分鐘後,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女醫生一陣風一樣走了進來。
“有什麼能幫助你的?”醫生對慕雲説,“你現在身體的情況雖然好些了,但是安全起見,最好不要四處亂走,下次有需要,你就按鈴吧,我會馬上趕過來的。”
“嗯——我覺得還好,我就是想問問,我——我的孩子,保不住的幾率有多大,如果我想做人工流產的手術,現在是不是合適的時間?”慕雲握緊拳,還是問了。
“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女醫生手裏有慕雲的病例,她隨手翻了翻,不過顯然,她並不需要逐字去看上面的內容,整個人只是約有些遲疑的説,“你現在懷孕三十五天,胎兒還太小,不過目前看起來,發育的情況還不錯。雖然你本人的情緒波動很厲害,剛來醫院的時候,有一點點要流產的徵兆,但是隻要你能保持一個平和的心態,我很有信心,你這個孩子會好好的長大。所以,你真的考慮好了嗎?人工流產術雖然每天進行很多例,但是個人體質不同,失敗的也不少,對你身體造成的傷害也可能是永久性的。我建議您和您的先生商量一下,看他怎麼説?”
“這件事我自己就可以做主。”慕雲不介意別人知道她未婚先孕,可是她不願意醫生和護士用奇怪的眼神去看小豪,所以飛快的説,“我想知道,我現在是需要做手術還是吃藥就可以?”
慕雲的急切和決然讓女醫生是真的很詫異了,她看了看慕雲,想想還是説,“人家都説獨生子女很容易被嬌慣壞,將來有事也沒個人依靠、商量什麼的,不過不是什麼人家都有條件養大兩個孩子的。我多句嘴吧,你能住醫院的VIP病房,經濟條件肯定不差,為什麼一定要拿掉這個孩子呢?”
“我可以不回答嗎?”醫生的話,讓慕雲不可遏止的想到鳳翔鳴,他是可以養得起兩個孩子,他不僅能養得起,還能把他們從她的身邊毫不留情的奪走。這就是有錢的好處,他能輕而易舉的操控別人,輕而易舉的把人最卑微的夢想捏得粉碎,再輕而易舉的把人逼上絕路……她可能註定保不住小豪了,所以在這個世界上,她再沒什麼可以失去的,現在這個孩子,她不會給他,絕對不會,不會也不能再給他一把刀,然後眼睜睜看着他把刀插到她心裏去。
有那麼一刻,她覺得她甚至是恨鳳翔鳴的,恨他的無情,恨他給了她那麼大那麼多的希望,卻連讓她沉醉片刻的時間也不肯留下來,就一腳把一切踏碎,她甚至想挖出他的心來看看,看看那顆心到底是什麼材料做成的,居然可以冷硬到這種地步。
可是這恨也只是這樣的一瞬,恨過之後,錐心刺骨的痛就突然在體內縱橫,她本來就不太舒服,這由內而生的痛,更讓她整個人忍不住想蜷縮成一團,黃豆粒大的汗珠,很快就在額頭匯聚,然後滾滾而下。
“慕小姐?”女醫生本來還想再勸勸她,可是她瞬間蒼白起來的面色和簌簌滾落的汗加上蜷曲起來的身體,讓醫生很快意識到了不對。
本來安靜得彷彿連呼吸聲都聽不到的VIP療區,在很短的幾十秒內一片兵荒馬亂,這裏的病房和病牀可以隨時變成手術室、手術牀,小豪被很快抱出來,而慕雲則被迅速的抬回去,周圍氣場的改變,也驚醒了小豪,看不到媽媽,身邊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只有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摟着他,這個認知,讓他再度驚恐的大哭起來。
慕雲的意識,就停留在這一刻,病房門匆匆關閉前,傳來的小豪的哭聲,她掙扎着想去看她的孩子在什麼地方,結果按住她的小護士卻驚呼出聲,“她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