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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訪談與諮詢

    新學期伊始,夏繪溪頗有些意外地接到了一個工作邀請。一個電視台的編導邀請她做一檔訪談節目的特邀嘉賓。至於編導為什麼找到她,説起來也是巧合。據説是在一次校園活動裏遇見了,恰好對方覺得她的形象談吐頗適合出鏡,於是便記在了心上。

    她大腦裏的第一反應是拒絕。只是最後話到嘴邊變成了"讓我考慮一下"。

    這類節目在這些年一下子風行起來。一般的模式是先播一段生活裏的故事,內容也不外乎婆媳矛盾、新婚夫婦吵架、財產分割之類常見的家庭糾紛,然後邀請心理專家為當事人分析,最後矛盾解決,皆大歡喜。

    這是個很簡單的工作,因節目固定,一週一期,當事人的題材需要去找,特邀嘉賓卻永遠只有一個。簡直是名利雙收。

    夏繪溪承認,最後吸引她的還是酬勞,於是在徵求了導師的意見後還是答應了。

    節目中的生活案例鮮有真人真事,很多都是寫了劇本找了演員,然後一本正經地"真實記錄"下來的。她坐在一邊看得有趣,那些眼淚,那些爭執,也難為沒有經過培訓的大叔大媽們可以演繹出來。節目最後,她照着早就傳給她的稿子,以專業人士的眼光點評幾句,就大功告成了。

    也因為這個節目,夏繪溪過了一把不大不小的名人癮。她原本教的那門課忽然多了很多旁聽的學生,也有人發來長長的Email傾述心事,就連很多同事、同學見了面都會叫她一聲"夏博士"。那是她在節目裏的稱謂,夏繪溪自己覺得很彆扭,總覺得是把一個特定的身份強加給了她。可有時候又覺得這樣也不錯,至少這個身份可以幫她區別開現實和熒幕。就像她挺喜歡每次化妝師為她畫的濃妝,將她自己躲在妝容的後面,有種安心的感覺。

    她在學校的生活和工作也照常。夏繪溪手上有一個課題需要統計臨牀症狀。她坐在辦公室裏,耐心地一個個輸入做比較,連有人敲門都沒有發覺。

    她不經意地回頭才嚇了一跳,蘇如昊站在她身後,微微俯下身,在看她統計的數據。

    他穿了一件看起來質地不錯的白襯衣,因為和她靠得近,那種就像是青檸清爽的氣息,輕輕地隨着嗅覺一起鑽進了她的身體。

    他皺眉:"你一個個的輸入比較?需要多久?"夏繪溪也嘆了口氣:"兩天了,才做了不到一半。"她有些頭疼地壓了壓太陽穴:"有事麼?"蘇如昊卻答非所問,笑眯眯地看她一眼,然後説:"昨天那一期節目的結果是什麼?"他們的節目最近改版,並不直接告訴觀眾事情解決與否,每次都會留個懸念到下一期。她一下子想不起來了。節目都是早就錄製好的,她又對播放時間不感冒,連他在説哪一期都不清楚,於是隔了好一會,她才淡淡地説:"沒勸和,離婚了,小孩歸父親。"

    他"哦"了一聲,只見她纖細蒼白的手指靈巧地在鍵盤上跳動,一副心無旁騖的樣子。他忍不住想起她電視裏的模樣:半張臉都藏在黑框眼鏡後面,髮髻滑順地盤起,比平時要成熟四五歲,點評的時候語氣平淡而鎮定,有一種叫人心服的權威感。

    辦公室裏只有噼噼啪啪的打字聲,蘇如昊看出她説話的興致似乎不大,伸手扶住她皮質轉椅的椅背,輕輕地一用力,將她連人帶椅送出了可以夠到鍵盤的範圍。

    然後他替她關了電腦:"走吧,吃飯去。"

    夏繪溪半晌沒説話,再抬起頭的時候,目光幾乎要殺人:"你瘋了吧!我沒保存!"他並不緊張,又好整以暇地替她關了顯示器:"下午我幫你,3個小時絕對搞定。真的。我以前在國外的時候有一套專用的計算頻率的軟件,吃完飯我拷給你。算上我回家去拷軟件的時間,3個小時。"

    她還是半信半疑,留戀地看了一眼電腦,語氣還有些不確定:"你沒騙我吧?"他替她開門,似笑非笑:"你不相信我?"這倒不是。之前夏繪溪需要幾本專業的英文原著,遍尋不到,後來知道他國外讀的那所大學有幾份孤本,就抱着試試看的想法問了問他。第2天,他就給了她資料,不僅有掃描清晰的原著,還有規整的中文譯文,翔實得不可思議。

    真是神通廣大。

    當時她還問他:"還有中文譯本?"結果他輕描淡寫地説:"我翻譯的,你將就着看看。"

    她一再道謝,又請他吃飯。蘇如昊並不拒絕,只是半開玩笑:"師姐的吩咐,我不敢不好好完成。"

    存心笑話她的吧?夏繪溪已經知道了他的年紀比自己大,閲歷也豐富得多。如果可以,她還是收回那天讓他喊自己"師姐"這句話好了。

    中午,他們就在食堂2樓的餐廳吃飯。隨便點了幾個菜,蘇如昊問她:"那份郵件你收到了麼?"他説的是一個精神分析學的國際研討會,11月在聖彼得堡舉行。主辦者給彭澤教授發來了邀請函,教授又分別轉發給了他們。

    "彭教授會去。你呢?"夏繪溪捧着那杯温水,慢慢地喝了一口,最後説:"吃住自理啊,好貴。"

    這個句話十分叫人意外。蘇如昊靠回了椅背,彷彿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過了好一會兒,才微笑着説:"你的收入不算少吧?"她似乎有片刻的怔忡,她還是用上大學時養成的節儉思維來考慮花銷,奉行能省則省的原則。無疑剛剛那句話聽起來有股窮酸味和吝嗇之嫌。夏繪溪隨即微笑:"機會難得,Zac教授都去,我再考慮下吧。"

    因為下午要去電視台錄節目,夏繪溪就先去他家拷軟件。之前她並不知道蘇如昊住在高檔公寓,當車子停在了公寓樓下時,她隨口問了一句:"你不停車庫裏?"他關好車門,走在她身邊:"一會還要送你去電視台,停這方便。"

    她光顧着看這麼優美的環境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不用不用,一會兒我自己去就行。"

    蘇如昊淺淺一笑,並不和她爭辯。進了電梯,門漸漸地掩上了,他想了一下才摁了7樓。

    雖然是白天,可是去年輕男人的公寓還是有些尷尬,於是她扯了個話題:"該不會是連自己住幾層都忘了吧?"想不到他沉靜地點頭:"是。才搬進來沒幾天,還有些陌生。"

    他去書房拷軟件,她就在沙發上坐着,微帶了好奇地打量屋子。

    真是一個嶄新的家。

    裝修得低調流暢,適合一個單身男人。可是夏繪溪懷疑,他也許根本就不在意這裏是什麼樣子。他的家簡潔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估計如果説是樣板房,別人都不會信。因為樣板房裏好歹工作人員會裝模作樣地放些水果或者鮮花,讓看房者感受到生活氣息。

    可這裏連一絲這樣的心思都沒有,客廳的牆上沒有裝飾畫或是相框,什麼都沒有,素淨得如同一頁白紙。

    蘇如昊很快就走了出來,遞給她一個U盤,抱歉地笑了笑:"就不請你喝茶了。這裏什麼都沒有。"

    説的也是,這樣一幅後現代"家徒四壁"的景象,確實無法待客。夏繪溪笑笑:"沒關係。"

    他到底還是開車送她去錄節目。快到電視台的時候,他開玩笑似地説:"下次帶我進去見識一下,看看現場吧。"

    "你想看?隨時都可以。可是很沒意思,大家一起套詞,都是假的。"夏繪溪右手輕輕扶在額角,似乎不勝疲倦:"這樣的節目,你真的有在看?"蘇如昊還來不及回答她,她的手機就響了。

    是一串十分陌生的號碼,夏繪溪接起來的時候照例回應得相當禮貌:"喂,你好。"

    那邊的聲音清冷而矜貴,等了等,才説:"是夏繪溪夏小姐?"她認不出這個聲音:"請問你是?""裴越澤。"

    她一下子有些發懵,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困惑,只回了一句:"裴先生,你好。"

    "我看了你的節目,覺得很不錯。關於心理諮詢,有一些私人的事想請教,能賞臉一起晚餐麼?"其實他的語氣相當得有禮貌。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甚至在大腦作出決定之前,夏繪溪已經飛快地拋出了一句:"真對不起,我這幾天很忙,以後有機會再説吧。"

    她掛了電話才覺得心跳如擂鼓,咚咚咚的在響,不自地,又深呼吸一口,才算勉強定神。夏繪溪知道自己的手機聽筒聲音向來是有些大的,於是不能確定這通簡短的對話有沒有被蘇如昊聽到。她心裏隱隱有些不舒服,隨即又安慰自己,很正常的電話,即便被聽到也沒什麼。

    蘇如昊在開車,看起來並沒有聽到什麼,自然也沒什麼反應。一拐彎已經看見了電視台的大廈,夏繪溪開始解安全帶,可他卻突如其然地踩了剎車,向她靠過來:"你剛才問我為什麼要看那個節目?"她因為有些驚訝,挑了挑纖細如柳葉的眉。

    "節目確實挺沒意思的。"他的眉宇還是一樣清爽俊朗,目光沉沉的彷彿是黑洞,將她最細微的一絲表情都吸納在了其中。

    最後,他眼角帶了笑意,語帶調侃,半真半假,可一字一字,説得清楚:"我,是為了看你!"幾乎沒留時間給自己分辨他這是玩笑還是認真,夏繪溪落荒而逃,一口氣跑到了轉彎處,才停下來歇歇氣。手機滴答一聲,收到一條短信:你的表情真可愛。

    還是半玩笑半認真的口吻,叫人摸不清這個人究竟是什麼想法。夏繪溪莫名地有些氣惱,自己明明已經是熟女的年齡了,遇到了這種事,還是心亂如麻,臉也不爭氣,唰的紅起來,映在不怎麼清晰的電梯牆壁上,模糊看見暈紅如雲霞。

    其實在之前,她沒把兩人的關係往這方面想,很是坦蕩。有一次看見校論壇上有學生幫老師配對的帖子,自己和蘇如昊的大名光榮地成對掛在上邊,哈哈大笑,差點沒把地址給他發過去。現在想想,倒是幸好沒發,不然成了存心挑逗了,有理也説不清。

    她走進化妝間,一個工作人員走過來,遞給她一張光盤:"夏小姐,這是你要的節目錄影。"

    她接過來放進包裏,微笑着道謝。薄薄的一張碟片,於她卻別有一份重量。

    化妝師邊給她打腮紅邊笑:"夏小姐,這個節目我爸爸媽媽很愛看呢。"

    她從鏡子裏回望小姑娘:"謝謝。"

    "真的很好看啊。你説的那些話,也都很有道理。"化妝師手上的動作停了停:"你家裏人肯定也守着電視等你出來吧?"夏繪溪一怔,然後眉眼彎彎地笑起來:"他們不住這裏,我會帶光盤迴去給他們看的。"

    今天現場來了一位洋媳婦和她的中國婆婆,兩種語言,唧唧呱呱地對峙。留洋而歸的兒子則是一副精英模樣,頭痛地坐在中間,一句話也插不上。台下的觀眾配合地做出各種反應,為這樣的劇情揪心不已。

    夏繪溪在旁邊看着,忽然想起了之前有個雜誌找她約稿,要開個專欄。她偷懶,就把自己一篇還沒發表的、關於中西意識對比的小文發了過去。編輯差點沒倒地,電話打來:"我們是休閒專欄,需要類似心靈雞湯那種。這篇……也太深奧了。"

    自己則咬着筆頭想了半天,最後酸酸扭扭地胡扯了一篇發過去,文中數次提到了婚外戀和物質慾望。編輯大喜過望,當即説:"我們以後要的都是這樣的風格。"

    這就是這個時代。

    因為沒有人可以再沉靜下來思考,所以寧願要一瞬間的抓人眼球,引人興致。

    最後的點評時間到了,夏繪溪扶了扶黑框眼鏡,從容不迫地開始講評,字字珠璣。鏡頭數次掃過台下的觀眾,人人都在點頭稱道。

    這檔節目做起來的感覺是速溶咖啡的典型味道:柔和地滑到最後,泛起叫人膩味的口感。

    幸好很快就結束了。台裏已經在發盒飯了,夏繪溪吃過幾次,米飯太硬,一粒粒的像是鍋巴,她吃不慣,很想念食堂裏稀薄卻便宜的銀耳粥,於是忍着一室紅燒大排的香味老老實實地在那裏卸妝。最後摸了摸乾乾淨淨的臉,又梳理了一遍頭髮,坐電梯下樓。

    出門的時候天還沒暗下來,落日的餘輝籠罩着這個城市,仍有些許温熱的炙烤。梧桐樹綴滿金黃和青綠相混雜的葉子,摩挲着夕陽,影斑將平滑的大路割裂出殘缺的彈坑。

    夏繪溪低頭翻尋着交通卡,一個年輕人攔住了她:"夏小姐?"她愕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庫裏並沒有這樣一個人。

    年輕人微一躬身:"請上車。"他指了指不遠處那輛車子,殷勤而禮貌。

    夏繪溪順着他指的方向望過去,車子的後窗半開着,她看見了裴越澤的側臉。似乎是有人將這個城市所有的璀璨光芒打在了他的身側,一種難以言説的俊美。他大概是感應到了她的注視,微微側過頭,不為人察覺地輕輕點頭,似是在向她致意。

    她最後還是上了車。

    拉開車門的時候,竟然覺得森冷,彷彿是有一層蛛網密密麻麻地籠罩這個空間,裏邊枝藤蔓延,叫人看不清腳下的路,有微涼的暗意。

    夏繪溪勉強剋制住自己心裏的戰慄感,坐了進去。

    "夏小姐下班了嗎?吃過飯沒有?"他的薄唇輕輕翕動,謙和冷靜,彷彿之前沒有打過電話給她,現在只是他第一次出口詢問她。

    夏繪溪點點頭:"在台裏吃過飯了。"她有點拿不準對他用何種談話技巧,還是忍住沒有問對方什麼事。她在心底思量着,或許這樣自己可以多一些主動權。

    裴越澤並沒有吩咐司機開車,轉頭不經意地掃視過她的臉,淡淡地開口:"那麼,晚上有空麼?"她説得乾淨利落:"不好意思,晚上還有課。"

    髮箍並沒有將她所有的頭髮固定住,有些細小柔軟的額髮還在髮際線上,絨絨的就像蒲公英的穗。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開口的時候語調含了笑意,似有無限的柔和:"沒關係,那麼就下次吧。"

    夏繪溪捕捉到這個笑的時候,彷彿瞬間就被浸潤在了碧藍冰冷的海水裏,連呼吸都透着寒意。關於這個男人總有莫名的恐懼,其實她一直抓不準自己心底在想些什麼,似乎從那個夢開始,她就對他有股抗拒。可她甚至不知道那些潛意識裏的抗拒來自哪裏。

    或許,只是直覺。

    直覺作為意識的四大功能之一,是最難解釋清的。夏繪溪心底不自覺地滑過那些專業名詞。

    裴越澤吩咐司機:"去南大。"

    "夏小姐這麼忙,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其實這次來找你,是想請你做我的心理諮詢顧問。"他説的簡單,雙手在膝上交疊,目光從一閃而逝的街景上游移而過:"諮詢的次數不會太頻繁,時間也不用太長。酬勞嘛,我並不知道行情,你可以和我的助手談。"

    夏繪溪認真地聽完,不答話,低了頭在包裏找東西。

    司機體貼地把車頂的燈打開。淡黃色的燈光落下來,宛如給她頸上白皙的肌膚傾了一泉活水,有一種如青蓮般的水汽在温潤地流轉。

    裴越澤凝神看她的動作,直到她把一張名片遞給自己。

    "這是我一個師姐的名片,她現在是很有名的心理諮詢師……"最後這句話尷尬地停在空中,沒有説完。因為裴越澤連伸手去接名片的興趣都沒有,冷冷地説:"我並不是來讓你給我居中介紹的。"

    "裴先生,我現在比較忙。你看到了,才錄完節目回來,還要去……""嗯,是這樣啊。"他想了想,似乎覺得這並不是一個問題:"那麼,如果節目停了呢?你還能不能抽出時間?"他的身子微微前傾,認真地觀察她的反應,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強硬。那種注視宛如一張極大的魚網,將她攏得無處可逃。

    夏繪溪失語了片刻,把名片收了回去,倏地有了些情緒,她不怒反笑:"裴先生,節目停還是播我做不了主,説實話,我也不在乎。可是我自己的時間表,沒有人可以替我做主。"

    她毫不畏懼地和裴越澤對視:"心理諮詢是雙向配合的,沒有誰可以強迫誰。我只是勸您,如果是這樣的態度,就算找了弗洛伊德來,恐怕還不如不諮詢!"裴越澤並不生氣,他緩緩收回目光。他看着她因為激動而微粉的雙頰,清清淺淺地説:"我並不需要別人。"——

    潛台詞是:只要她?空氣如同沾了水的絮,陡然一重,狠狠地壓了下來。

    一句"神經病"已經含在了舌尖上,夏繪溪正要衝口而出,他彷彿知道她要説什麼,恰到好處地攔住了她:"不要誤會,我指的是心理諮詢。"

    這樣舉重若輕地把她的退路給堵了,夏繪溪只覺得憋屈,原本準備好的説辭全忘了,像是被打亂了陣腳的將軍,茫然地望着即將崩潰的戰場,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對方的進攻。

    不過事到如今,夏繪溪也沒什麼陣法可言了,於是學了他,微微咬着舌尖,帶了堅持:"抱歉。"

    他似乎有些傷腦筋,揉了揉眉心:"我能請問一句嗎?是什麼讓你一再拒絕一個需要諮詢的客户?"她反唇相譏:"我看不出您有需要諮詢的必要。"

    雙方都沉默了一會兒。正是下班的時候,竟然出人意料地沒有堵車,順暢至極,已經看得到前邊南大百年老校區的綠茵葱葱。

    裴越澤放鬆地微微呼出口氣:"你還可以再考慮幾天。"

    夏繪溪輕輕哼了一聲,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錄完影了?你在哪裏?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蘇如昊的聲音彷彿被春日的陽光烘曬過一樣,透着融融的暖意,驅開了夏繪溪心裏壓着的沉沉陰霾和憤怒。

    她勉強笑了笑:"我在回學校的路上,今晚還有工作。"

    他輕鬆自在地説:"那算了。"

    就在這條去南大的路上,蘇如昊的車被一個紅燈截住,眼睜睜地看着前邊那輛車慢慢開走,彷彿一滴水,匯入了車流,很快就尋不見了。其實最開始,也不過是晚了半步,她就被請上了那輛車。

    他手扶着方向盤,又瞥了一眼手機。連滑蓋都沒合上,屏幕上的數字彷彿瑩瑩的小星在跳動:通話時間20秒。他的唇角一點點地勾起,細細的唇線在不繃緊的時候柔軟得宛如少女的髮絲,可是一旦拉緊,就錚錚如刀,似乎可以輕易地切割開血肉——如同此刻他淬滿了鋒鋭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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