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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她訕訕的笑笑,又不知道怎麼解釋,又突如其來的聞到排骨的香氣,眼睛一亮:“帶了吃的?”

    蘇如昊走進來,順手將辦公室的門帶上,將食品袋放在的桌上,語氣有些責怪:“你看看幾點?是不是忘記吃晚飯?”

    夏繪溪打開次性飯盒,歡呼聲:“是排骨年糕啊!”

    是她的最愛。小店有些遠,需要穿過校園去後邊的小街。其實不算很近,夏繪溪有些不好意思:“怎麼知道愛吃個?跑去買太麻煩……”

    蘇如昊幫理理桌上的文件,若無其事的:“開車去的。不算遠。”

    “哦”了一聲,她心滿意足的低頭吃飯。額前的髮絲落了下來,他伸手替她撥開,修長的手指在的額前卻忽然頓頓,微微踅眉:“怎麼還是留疤?”

    夏繪溪撇撇嘴角,她是不在意,可到底是年輕的孩子,早上在照鏡子的時候,看見額上那條淡淡的疤痕,難免有些喪氣。現在聽到蘇如昊麼,隨手從抽屜裏找個夾子,將額前的長髮別起來,笑了笑説:“沒關係的。時間長會淡下去的吧。”

    隔了半米左右的距離,他的視線依然落在的她額角上。像是有人用眉筆抹劃上去,淺褐色的短短一截在如凝脂的色調間十分的顯眼。

    夏繪溪有些不自在的將手撐在額角,低聲:“別看,都不好意思了。”

    他卻將的手輕輕拿開,指腹極輕柔的摩挲,慢慢的:“那次是我不好……”

    “和你有什麼關係。要不是你,我才真是倒黴……”夏繪溪吃完最後口,將食品袋收拾下,“我去扔掉,你再坐會兒。”

    夏繪溪穿過走廊的時候,聲控的廊燈依次打開,彷彿是清凌凌的白霧,又彷彿是白色的花朵盞盞的在腳下綻開。她走得又急又快,鞋跟聲音清脆,在狹長的空間裏迴盪着,就像是寺廟裏悠長的鐘鼓鳴聲。

    這麼寂靜,又這麼清冷,竟然一陣陣的開始起雞皮疙答,夏繪溪加快腳步回辦公室,很快的將桌上的資料理了理。彭教授給的那些案例是按照編碼登記的,剛才自己翻遍弄亂順序,於是不得不順着紙頁上的號,再張張的理好。數數那疊案例,一共二十三張,放好,卻突然發現少其中的編號十七。因為心不在焉,想大約是雜亂的混在另外的實驗綜述裏,怕耽誤蘇如昊太多的時間,也沒心思再找出來,於是疊整齊放進包裏:“走吧。”

    他坐在椅子上,神色間有些怔忡,隔會才反應過來:“嗯。東西理好了?”

    想到缺失的那頁紙,夏繪溪微微有些心煩,點頭:“好。”又藉着燈光看看他僵硬的臉色,忽然有些不放心:“你還好吧?是不是今太累?彭教授找你説什麼?”

    “哦,沒什麼。”他替扶着門,側身讓她先走,“就是説説之前的碩士畢業論文。”

    蘇如昊送她到樓下,看着她上樓。夏繪溪走出幾步,又在車前的暖黃色的燈光中對着他揮了揮手,才跑開了。其實色很晚,又隔了些距離,他嘴角柔和的微笑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她捕捉到,可是他耐心的保持着那樣温和的笑容,直到視線中那個身影越來越遠,最後稀薄而不可見。

    目光慢慢的移回,蘇如昊掌心的那張紙已經被揉成一團。他重又打開。編號十七——他藉着車子頂部那盞小小的燈光,字句的讀完,嘴角含義莫名的微笑漸漸淡去,似是遙遠的勾意,又似是極冷靜而殘酷的思考,最後將那張紙攤平,仔細的疊好,放進口袋裏。

    回到自己家中的時候已經不算早,蘇如昊從浴室出來,又打開衣櫃找T恤。之前的那套衣服就隨便的堆在自己的衣服上邊,折得不好,想象得出那是如何的羞澀和慌亂。蘇如昊的手指觸到那套衣服的時候,心底忽然覺得柔軟,他將那套衣服拿出來,鋪在牀上,仔細的又疊一遍,正要放進去的時候,一張小小的紙片飄然落下來,彷彿是潔白的花瓣從骨朵上脱落,慢悠悠的弧線在自己眼前的展開。

    紫褐色的地板上,薄薄的一片,彷彿是冰晶,靜靜的躺在腳下。

    他俯身,撿起來。

    筆跡繚亂,又因為是鉛筆寫的,痕跡也不算濃。

    開頭寫日期,言簡意賅的幾句話,像是日記。

    他仔細的讀上邊的第一行字,十分的認真,娟秀的字跡一個個的落在眼裏,片刻之後就判斷樣的描述只可能是以日記方式保存的一種記錄。

    其實在社會科學中,這樣的研究方式十分重要。不過相應的,也需要非常的毅力和耐心。看起來,夏繪溪一直在堅持記錄自己的夢作為研究材料和分析素材。

    儘管心底有些隱秘的好奇,可他還是下意識的將紙條拿遠一點,似乎要給自己時間考慮,到底要不要看她的隱私。

    幾秒之後,好奇心還是壓倒殘存的猶豫,修長的指尖撫平那張紙,他微微勾起唇線,繼續看下去。

    那些簡單記錄下的場景似乎歷歷在目——

    “老樣子,跑不動。跑道無限的延長開去,一直到筋疲力盡也看不到終點。下一刻就回到老家,爸爸媽媽都在對笑。”

    日復一日的……無法擺脱的夢靨?

    蘇如昊從心底嘆口氣,直到看到最後一句單獨的成段。

    “他的臉在一片迷霧中若隱若現,正對我微笑。”

    年輕的人轉頭望向高層外的夜空,迷濛而璀璨的城市夜景在腳下流淌。他站起來,面對着無邊的黑暗,俊朗的面容的變得柔和。就像是孩子,面對着無垠的大海和星空,又淺淺的泛起困惑。

    這個瞬間,他忘卻心理學的理論和方法,卻只是在想——“他”,究竟是誰?

    腦海中有蒸騰而起莫名的迷惘,和淡淡的不安。

    從一開始,對於自己來,就是意外,計劃外的意外。

    如今,也終於確信——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在乎她。

    他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麼。

    是她的夢,她的潛意識。

    而那個人,會不會……是裴越澤?

    夏繪溪的心情算不上太好,去見彭導的時候,拐彎抹角的問問,確定那些資料中包括二十四個案例,都是入研究所的檔案資料室的。也就是,最後需要清完後歸還。而她之前翻遍自己的辦公室和家裏,依然找不到丟失的那頁文件——入學至今,還從來沒做出過丟失資料的事。

    下午和蘇如昊在學院遇到的時候,還提起件事。蘇如昊聽完,揉揉的頭髮,微笑:“我還以為什麼不起的大事。這麼一疊資料,你不提,誰會知道其中少幾頁。”他若無其事的換話題,“都是關於什麼的?就是那天你自言自語的那些資料?抑鬱什麼的?”

    夏繪溪搖搖頭:“不是。那些是做心理諮詢的案例分析。”她看看時間,走向教學樓方向,“我先走,快上課。”

    快進教室的時候,裴越澤的助理打電話過來:“夏小姐,裴先生這段時間去國外,諮詢就暫時取消,沒有問題吧?”

    “沒有。”夏繪溪掛電話前,忽然想起什麼,“下次諮詢的時候,需要準備些道具,希望可以幫下忙。”

    電話那邊小張記下了她的要求,似乎覺得有些奇怪,最後忍不住追問句:“這些東西……”

    夏繪溪淡淡的:“其實這些東西我們實驗室也都有。不過裴先生看起來不會願意來裏。所以麻煩你了。”

    小張十分識趣的停止詢問:“好的,我會在下次開始前準備好的。”

    課程已經進行到末章綜述的部分,學生到課率比以往都要高,人人豎起耳朵,指望着老師可以給出半關於考試的暗示。她的課也不例外。為減輕學生的負擔,略略的劃定些範圍。下課時間,她把於柯喊過來,問:“什麼時候回家過年?”

    沒料到老師會問自己個,她愣了愣,回答:“還沒確定。年前可能要做個學生的家教,不會立刻回去。”

    夏繪溪拍拍手的粉筆灰,繼續:“是這樣的,南大馬上承辦的心理學研討會知道吧?我們在招募工作人員,你有沒有興趣?可能是要到放假之後才工作才能結束,如果期末複習沒有問題的話,我覺得對你來説是個不錯的機會。”

    看得出來於柯很高興,很快的答應下來,又:“沒有問題的。謝謝老師。”然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句,“夏老師,那個節目你怎麼不繼續做?看了好幾期都沒有。”

    自從那次和裴越澤談過後,也不知道他吩咐過什麼沒有,再向節目組提出辭職的意象後,很快就順利收到確認回覆。

    夏繪溪微微開玩笑:“現在工作比較忙,那邊就不做。想不到也算有粉絲啊。”

    有學生從門外進來聽到句話,笑着插話進來:“夏老師,你不做真可惜,我們每期都追着看的,真的。”

    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還有人七嘴八舌的討論哪期的節目最動人。最後有男生説:“我覺得好幾期都唾的,一看就是事先排好的,對吧老師?”

    立刻有人説:“夏老師,他才是每期都看。不過自從你不當嘉賓,他就沒看過。”

    夏繪溪認出那個生就是燒烤活動搶着幫自己幹活的那位,她忍了笑意,微揚聲音招呼大家:“好了,玩笑開完了,我們開始上課。”

    每到期末來臨的時候,時間總是飛逝如梭。彷彿是海綿中擠出最後滴水來,短短的幾個星期,一方面要準備自己的論文,另一方面期末的學生考核工作也十分的繁雜。為了出份讓人滿意、而非草草而過的試卷,她也絞盡腦汁四處尋找可供學生分析的案例。

    也幸好段時間裴越澤出國,不用準備心理諮詢,省下自己不少功夫。即便樣,她還是覺得忙得昏地暗。

    論文的截稿時間在即,仔細的研究彭教授給自己的案例資料,分析之後覺得,其實那個項目設計得並不算好,好幾個控制變量在實驗過程中都可以再完善,最後草草的夭折實在有些可惜。最後把論文交給彭教授看的時候,也順便説了自己的想法。

    彭教授想想,:“其實對這個實驗也覺得很遺憾。當時的想法是成立個類似西方的互助心理組織。這樣的做法在國內還很少。但是過程到半,除去效果不理想外,實在也是出了意外。贊助方取消經費支持,項目就這麼流產了。”

    他並沒有詳細的説是什麼意外,可是言談間看得出,相當的可惜。

    夏繪溪也沒再説什麼,記下幾條修改意見,打算回去最後次潤稿。

    彭教授喊住,笑容滿面:“哦,你看過你們心理援助組織的宣傳冊沒有?拍得很好啊,我們學院的風采全都展示出來嘛。”

    老頭並不主管行政工作,不過他這麼説,倒是勾起夏繪溪的好奇心,搖搖頭“沒有”,追問句:“在哪裏看的?”

    “我找找……昨天有人給我送幾份過來。哎,小夏,怎麼沒給你呢?你也在上面啊!”説着找了一冊給,“你自己翻翻看,我看了都羨慕啊。怎麼就沒人找我去拍呢?大概是嫌老。”説着自己倒哈哈笑起來。

    不過夏繪溪沒有笑,她一張張的翻着,眉頭愈鎖愈深。

    圖片是拍得很好,質樸無華,每幅都是志願者在工作的場景。上邊的人自己幾乎都認識,大都是自己的學生。而其中的一張,更是熟悉。

    是上一次參加的活動,自己和那個叫劉媛媛的小孩在一起。因為角度好,根本沒有察覺到有攝像師在,兩個人的表情都是自然,又都在笑——一大一小的兩人,拍到了側臉,眼神分外的明澈,像是一汪温綿的泉水,折了窗外的陽光,泠泠閃爍。而視線可及的地方,有株常春藤,蔓蔓纏繞在牆壁側,雖是寒冬,卻依然綠意盎然,生機躍躍,如流水般瀉開,是這張圖片最好的註腳。

    厚厚的疊宣傳冊,隨處可以看見張照片主打。

    顯然,宣傳冊的編輯也認為張效果很好,於是不遺餘力的將這張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輕輕的吐了口氣,目光停留在照片中小女孩的臉上,眸子潤澤如同果凍布丁,天真的打量着外邊的世界。

    這樣小的孩子,到底知不知道,在這世界裏,自己正扮演什麼角色?被社會慈善組織所發現的幸運兒?或許……從此憑藉着張照片改變自己的命運?

    夏繪溪注視張照片很久,然後把宣傳冊還給老師:“我看過了。”

    彭導沒接,只是:“你拿着吧,我這裏還有好幾冊。”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木然,將冊子塞在包裏,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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