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寄桑一進問菊齋,便聽到了顧中南的這句話。他的身子如同被施了定身術,呆立在當場。那是一種下意識的震撼,等他清醒過來時,卻已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變得如此了。他慢慢地向前走着,腦海中反覆地琢磨這句話,“為什麼自己會對這句話有這樣大的反應?這句話究竟觸及了什麼?”可惜就和早上一樣,再也無法抓住那一現即逝的靈感。
陽光灑在滿院的菊花上,爛漫得如霞如火。雲寄桑臉上卻是一片茫然。
“誰在外邊?”顧中南問道。雲寄桑清醒過來,忙道:“是我,顧先生。”“是寄桑啊,來看阿汀對嗎?還不進來?”顧中南在裏面熱情地打招呼。
雲寄桑挑開簾子,邁入房內。方慧汀的目光向他瞄去,只一觸,又飄了回來,落在身前的藥壺上。雲寄桑聞到一室的藥香,不由吸了吸鼻子,讚道:“顧先生不愧有壺公之譽,所用之藥皆是一等一的佳品。”他又笑問道,“阿汀,覺得好些了麼?”
“嗯。”方慧汀秀氣的睫毛垂了下去,小手不安地揉弄着被子。
雲寄桑覺得她有些異常,不經意地問道:“對了,你卓姐姐呢?”方慧汀的睫毛輕輕一顫,低聲道:“她出去了。雲大哥,你是來找她的嗎?”雲寄桑一愣,搖頭道:“不,我只是來看看你怎麼樣了。”突然瞟見地上的碎片,不由疑惑起來,看了方慧汀一眼。顧中南忙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破的,不關阿汀的事。”
雲寄桑瞧了一眼一言不發的方慧汀,見她的小臉依舊有些蒼白,秀目低垂,分明有什麼東西和平時不再一樣了。他故意逗她道:“阿汀,顧先生的話一定要聽,藥也要乖乖地吃,知道麼?”
方慧汀突然抬起頭,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孩子氣呢?”
雲寄桑愕然,不由分説地拉着一臉茫然的顧中南出了屋子:“顧先生,阿汀她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顧中南莫名其妙:“怎麼了?沒出什麼問題呀?”
“可是我總覺得她今天和平時不大一樣啊?”雲寄桑納悶道。
顧中南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指着滿院的菊花嘆道:“輕肌弱骨散幽葩,真是青裙兩髻丫。便有佳名配黃菊,應緣霜後苦無花。寄桑,你可知這詩中的深意麼?”雲寄桑微一遲疑,腦海中旋即閃過卓安婕的身影。忽然間,他明白了卓安婕要帶方慧汀來起霸山莊的用意,頓時心中一痛。
“你們這些少年人哪……”顧中南搖頭嘆息,“真讓我不知道説些什麼才好。”“那就不要説吧,顧先生。”雲寄桑勉強一笑。
“不説就不説,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明天就是寒露,雌雄香煞到時一定又會出現,不知道寄桑你有什麼打算?”顧中南試探着問。
“雌雄香煞,”雲寄桑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儘量用淡然的語氣道,“這兩日他們哪一天可也沒有閒着,我擔心的是,到了寒露那天,他們要上演的就會是連環殺人案的最後一幕。要是我們不能在那之前阻止他們,那一切就都太晚了。”
“這麼説,你已經有線索了?”顧中南的語氣中充滿了期待。雲寄桑默然片刻,搖了搖頭。“唉,也別太着急了,大夥兒現在還不都是束手無策?我看你還是進去看看阿汀吧。”顧中南道。
晨光下,方慧汀正坐在牀上,悄悄擺弄着自己的秀髮。那種純真讓雲寄桑的心中充滿了歉疚。這起霸山莊中,最無辜的人怕就是眼前這個天真無邪的少女了。而自己竟然會在不知不覺中對她稚嫩的心靈造成了傷害。方慧汀抬頭見他進來,目光中透出了柔婉的堅決,道:“我一定會幫到你的。我一定會讓你明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桌上,那盆潔白的“空谷清泉”正散發着幽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