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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L.24 醒來時的一記陽光

    起居室裏還有何孟欣。她看見白洛瑤走下來,忽然微微低了頭,説:“對不起,他不知道你被接來了這裏。”

    洛瑤點點頭,安靜地説:“沒事。”

    沉默,一時間有些尷尬。彼此呼吸可聞,而那台笨重而巨大的立式大鐘擺聲分外的明顯,攪亂了各自的心思。

    “白小姐,這句話説出來,讓位覺得十分難堪……可是我現在只能拜託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因為上次的事,他一直沒有原涼我,被牽涉進來的,還有我家和易欽的好幾項合作……阿姨勸他也沒有用……如果可以,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能不能勸一勸他?”

    這麼一段並不長的話,對於何孟欣來説,因為難堪,就顯得艱澀、困難得多。然而沒有等到洛瑤回答,已經有人從樓上下來了。

    展澤誠彷彿沒有看見何孟欣,目不斜視地走向門口:“走吧.”

    白洛瑤看了一眼何孟欣的臉色,不知道算不算安慰,她的聲音很微弱,也很不確定:“我想……他不是那麼狠心的人。“

    展澤誠站在門口回望她單薄的側影,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説的那句話,只是閔起了嘴唇,眸子裏暗影沉沉。

    漫天的細雨中,她隨着他走向前邊的那輛車,坐進了副駕駛座。

    展澤誠將車門重重地關上,卻並不開車。

    儘管母親的態度讓自己有些意外,可在最開始自己接到司機電話,説並沒有接到她的時候,瞬間還是懼怕的。他閉了閉眼睛,心底的怒意越來越盛,連呼吸聲也沉重起來,沉聲説:“你有沒有腦子?誰來接你你都跟着走?”

    他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説話。

    洛瑤咬着唇,臉色蒼白,好像並沒有聽見這句話,也並不害怕他怒氣衝衝的質問,最後輕輕地説了句:“機場的廣播你聽到了嗎?我以為你不會再見我了……“

    原本目光還專注地看着他,課突然之間,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彷彿有水汽氤氲起來,她很快地倔強地把頭別過去,彷彿在看窗外的風景。

    也不過頃刻,她這樣一哭,把他所有的怒氣生生地掐滅了。

    展澤誠斜睨了她一眼,冷着表情説:“聽到了,我有急事來英國,所以沒有轉回去。你説我不想見你,那你現在是和誰在一起?”

    洛瑤依然沒有轉過頭來,“嗯”了一聲,表示聽到了他的話,又低低地説:“我知道。”

    他的指節在方向盤上微微地打着節奏,隔了很久,似乎在等她的情緒平靜下來,才慢慢地問:“找我什麼事?”

    這才是此行的目的……難道不是嗎?

    白洛瑤轉過頭看着他如寒星般的眸子,忽然失去了語言表達能力——她有那麼多的話想問他,可是在看到他的時候,卻又覺得有一種窒息感,彷彿自己再也難以説出話來。

    忽然,他用力地扳過她的肩,直到可以面對面地彼此直視:“為什麼來找我?”

    她終於還是艱澀地開口了:“我想知道三年前發生的事。”

    展澤誠默然了半響,放開她的肩膀,只是將車頭掉頭。

    天色越來越暗,雨絲匯聚成線,蜿蜒在玻璃上。他始終沒有開口,又或許他並不打算現在對她説話。洛瑤好幾次忍不住要睡着了,卻又強撐着,目光牢牢地注視着雨滴匯聚成的好似天然水晶的圖案。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你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再叫你。”

    其實她在飛機上就已經失眠了,到了英國又幾次忍不住情緒激動,終究還是累了,甚至不用他提醒,呼吸已經變得清和平穩,彷彿是微分拂過。

    直到有一雙手臂要把自己攬住,她才有些迷糊地睜開眼睛,發現展澤誠正要把自己從車裏抱出來,於是連忙掙了掙:“我自己下車;”

    她只是困,並不是走不動路。

    雨已經停了。空氣裏是好聞的青草的氣息,或者還有露水的味道,沁人心脾的清涼。黑夜之中,她看不清這是哪裏,只知道隨着他穿過頗大的花園,直到走進了室內。而展澤誠把她領導了一間房間:“好好休息。”

    洗完澡躺下,卻愈發地輾轉難眠。最後迷糊了幾個小時,終於還是起牀了。眼睛還有些腫,不知是昨晚哭累了,還是實在沒有休息好,於是用涼水撲了撲,輕輕地推開了門。

    因為天還沒有亮,廊燈還開着,彷彿夜之女神正在輕柔地灑下光輝。

    白落瑤踏着地毯走下樓,想憑着之前的記憶到花園中去走走,卻忽然被走廊兩側掛着的長牌畫給吸引住了。

    這些畫都有着堂皇的華麗質感,彷彿是中世紀的國家化肥了數年時間給伯爵夫人畫的油畫。畫的背景在變化,可人物卻沒有變。展澤誠。和他的母親。每一幅畫,他母親的穿着打扮都有所不同,美豔非常,而展澤誠則從小到大,這些油畫似乎見證了他的成長。

    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這些畫裏,小男孩打着精緻的小領結,十分漂亮神氣。他站在母親身邊,卻完完全全地面無表情。那份冷酷,看樣子一直延續到了今天。洛瑤不禁莞爾,一幅幅仔細地看完,走完樓梯,還回頭又看了一眼。那麼多的畫,對於他來説,依稀就是一條時光的長廊。

    天氣依然是黎明前的昏暗,她踏進了花園,卻看見不遠的地方有一點彷彿如螢火般的星亮。或許比螢火還要豔麗些,帶來點冽灩的銅紅和炙熱,彷彿在簌簌地燃燒的時光。

    白洛瑤站在那裏,看着他和他指間的煙,難以跨出半步。

    他坐在那裏,眸子彷彿是用流光溢彩的黑玉鑲嵌上去的,凝視着無聲流逝的光陰,堅忍而頑固。如果不是那淡淡的煙霧,她會以為那是一尊青銅塑成的雕像。

    這一步,如果指間不跨出去……那麼這樣衝動地趕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中意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站在他的身前,俯身拿走了他手裏的煙。手指或許還觸到了他的手背。他冷得似是冰塊,連自己的手指都忍不住戰慄起來。

    展澤誠並沒有太大的意外,他看她要坐下來,忽然伸手攔住她,低聲説:“別坐,太涼了。”

    洛瑤不理,拿開他的手,側頭微笑着看他:“我看到了那些畫,真漂亮。”

    他不置可否地轉開臉,並沒有接話。

    “為什麼畫裏都是你和你媽媽?你爸爸呢?”

    他愈發地沉默了下去,側臉的線頭似乎也在倏然見繃緊了,身體彷彿僵成了冰雕。

    洛瑤猶豫了一會兒,慢慢地去握住他的手:“告訴我好嗎?”

    她的手很柔軟,彷彿是初開的花瓣,温熱而帶着怯怯的羞澀,正努力地想要讓他變得暖和起來。

    隔了很久,展澤誠終於轉過臉,反握了她的手,淡淡地笑了笑。

    “我父親並不愛我母親,他愛的一直是你的老師。”

    只是頭一句話,便驚得洛瑤幾乎要站起來,可是他已經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並沒有讓她掙脱。

    “三年前的事……”他微微皺了皺眉,似乎不知道該從何説起。於是又寂靜了下來,過了很久,才重新開口:“洛瑤,你知道嗎?我很愛我的母親。”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只有我一個人。她很愛我,如果不是因為牽涉到了那些往事,她不會變成這樣。”

    “你的老師在得知雲初寺可能被拆遷之後,又因為想到易欽是我父親名下的,所以給他寫了一封信。而那封信又寄到了老宅子裏,被我母親看到了。那個時候我父親已經去世了,可是因為沒有聲張,喻教授並不知道。所以,在我和你知道這件事之前,我母親早就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那時候我覺得奇怪,只是一個簡單的保護古建築的決議,我在徵詢意見的時候,卻是前所未有的阻力重重。當時我以為是自己剛剛接手工作,或許不夠服眾。因為父親死後,一直是我母親在代理集團事務,我就想,如果是她去説明,會不會好一些。”

    “我對她説明之後,又將替代方案一併給她看過。她卻用十分嚴厲的語氣警告我。她説,雲初寺非拆不可。當時集團大半的事還是她在主持,她這樣堅持,我毫無辦法。”

    “後來喻教授親自來易欽找我。當時我在開會,出來的時候秘書就告訴我,我母親看到了她,把他帶走了,説是去了西山的工地。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也趕去了西山。”

    “雖然當時集團的決定是方案照舊,可正式拆遷卻不是在哪一天。我趕到的時候,發現工程已經開始了,才知道日期提前了。”

    他發現自己無法描述當時的心情。他的母親站在那塊高地上,彷彿是手握生死大權的女皇,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滿足。而她身邊的那個女子,臉色蒼白,撫着胸口,搖搖欲墜。他知道有哪裏不對勁,可又説不出來,彷彿是有人在自己面前砸碎了美玉,什麼都稀落一地,殘缺不堪。

    不顧母親的責怪,他只來得及將喻教授接回自己的車裏,誠懇地道歉:“抱歉,我不知道我母親是怎麼了……但是專家組明天就會趕來,我會盡量將一切保存下來,再找地方原樣重建。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喻惠茹似乎還在艱難的喘息,最後卻沒有詢問雲初寺的事:“你的父親……去世了嗎?”平穩了氣息,她竭力鎮定地説,“能不能帶我去看一下你父親的墓地?”

    他揚眉看着她,心底滑過詫異:“您認識我父親?”

    “我們是同學。”喻惠茹簡單地説,“只是很久沒有聯繫了。”

    單色的大理石肅穆而莊嚴,正中的那張照片亦是黑白的,那個年輕男人五官硬朗而英俊。喻惠茹在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幾乎難以站穩,只是有些恍惚地問身邊這個眉目和父親十分相似的年輕人:“這是吳越山?”

    他沉穩地點了點頭。

    吳越山……當初他們開玩笑説的,將來又來避世的桃源……幾十年後,海誓山盟之後,他終於還是選擇葬在了這裏。

    那一天展澤陪着喻惠茹站了很久,直到最後,他淡淡地開口:“我不明白。”

    是的,他完全不明白,這樣簡單的事,最後卻複雜至此。

    “尋找雲初寺,是你父親的心願,也是我的心願。”喻惠茹笑得很温和,“或者你是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其實也是你父親的故事。”

    他們坐在車裏,他安靜地聽着這個已經老去,卻依然風姿嫺雅的女子婉婉的講述。講他們青年時如何意氣飛揚,講她如何和他的父親相愛,他的父親如何在瀕死的家族和愛情之間的抉擇,而他的母親如何一廂情願地愛上了他的父親。

    “後來,我送你父親到了機場。那就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了。那時候他就像那張照片裏一樣年輕好看。我們都知道這輩子再也不會相見了,所以我把他的模樣記得很牢很牢……可是看到剛才那張照片,我才覺得自己真是老了。原來他的眼睛這麼亮,我居然記不起來了……”

    展澤打斷她,語氣很平和地説:“你是説,我要站在你們的立場上,痛恨我的母親破壞了你們的愛情?”

    喻惠茹只是怔了怔,最後微笑着搖頭:“不,不是的。你母親很好,她很愛你的父親。我想,如果沒有我,你和你的母親都會更幸福一些。”

    他愣了愣:“你知道我們不幸福?”

    而她也嘆了口氣:“你父親那樣的人,我很瞭解他。當初如果不是你祖父把一個家族壓在了他的肩上,他也未必就會屈服。不管怎麼樣,你母親救了展家,他應該還是感激的。”

    展澤只是覺得累,又隱隱地覺得一切都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母親只是因為一直以來心中的憤恨,所以執意地要毀掉自己的丈夫和他愛的人年輕時候的一個約定。站在他的立場,他拿什麼評價誰對誰錯?

    “我不希望你誤會你父親。他在結婚以後,我們之間真的再也沒有了聯繫。我想,他是一個負責任的父親和丈夫。”她有些吃力地閉上了眼睛,“謝謝你願意帶我來再見他一面。”

    展澤和父親並不親近,又或許是因為展景榮太忙。年少的時候,他對父親,更多的是敬畏。可有時候,展景榮也會抱着他,指着花園中的茶樹,教他怎樣摘採,怎樣品凍頂烏龍。而他也在父親去世後,照着他的囑咐,將最後一盒凍頂烏龍送到了西山的那間寺廟裏。

    最後,在那裏遇到了白洛瑤。

    算來算去,難道不都是巧合嗎?

    “你很愛洛瑤吧?”喻惠茹的雙目秀長而明亮,忽然看了他一眼,“我沒有孩子,這輩子也只有學生。她就像是我最小的孩子。洛瑤是個好孩子,如果可以,好好對她。”

    “另外,這些事,我並不願意別人知道,如果可以,也請替我保密。”她忽然笑了笑,淒涼中難掩當年的無限光彩,“這對我來説,並不是好的回憶。”

    她甚至沒有來得及看到年輕人點頭,就睏倦地倚着車門沉沉地睡去了。而他送她回醫院,遇到白洛瑤,她漂亮的小臉上已經有了戒備和隔閡:“你帶老師去哪裏了?”

    他選擇沉默。

    回家之後,母親又在家裏等着他。老一輩的人,彷彿約好了一樣,將上一輩的恩怨,在同一天裏,全部抖落在他的面前。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見母親哭的那樣狼狽。印象裏,母親是最在意風度的大家閨秀,從來都是微笑着待人接物,從來就高貴的彷彿是公主。

    原來一個人的仇恨在爆發出來之後,會讓人有這樣強大的意志。放流恰死死地盯着兒子,來了刻骨銘心的恨意:“她不是寫信求了景榮嗎?她不是説這座寺廟是他們的寄託嗎?我就是要看看,現在寺廟毀了,她還能怎麼樣!”

    這或許是展澤誠一生中最艱難的時刻。一切的時機都不成熟。他的母親心中有積攢已久的怨毒。白洛瑤最終還是對他失望了,最後更是滿腔的憤怒,再也不願意見到他。而彼時的他,初入易欽,威信和權力,根本無法和母親隨口説出的一句話相比。

    他只能瞞住了母親,安排了專家組,將建築物的構件保存到可以重建的那一天。

    三年的時間,他覺得可以化解母親的積恨,他覺得自己掌握了足夠的權力可以重建雲初寺,也重建洛瑤對自己的愛和信任。卻只是想不到,三年的時間,洛瑤卻忽然患上了心理疾病——如果當初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她。

    然後所有的一切都不受控制的往前發展了。費盡心思地替她治病,可她看起來那麼抗拒。而云初寺的重建,在旁人看來,也不過是一場炒作的鬧劇而已。於是愈加地縛手縛腳,眼睜睜地看着別人一步步地走近她。

    他傾注了太多小心翼翼的愛,卻一直害怕最後的結果……他怕他們的愛,會像她親手打碎的那尊瓷器,最後是無可挽回的破碎。

    有時候展澤誠深夜醒來,想起滿目瘡痍的現狀,都會懷疑,原來自己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堅強。他也會累,也會逃避。

    長久以來的隔閡,終於還是在心裏刻下了深深地痕跡,彷彿華山之上的一步之遙,彷彿自己在機場聽到的廣播尋人,緊跟着欣喜而來的竟是害怕。他怕見到她,怕見到之後又是無處可逃的痛楚。於是選擇登機,又自欺欺人地想,這樣也許會讓僅剩的希望保留下來。

    白洛瑤低頭想了很久,將他的手抓的越發地緊,聲音顫抖:“展澤誠,你為什麼不早對我説這些……”

    像是責怪,可是她看着他的臉色,又隱隱地心疼,不知道説什麼。

    他該怎麼説呢?

    所有人只看到了他的父母在人前的伉儷情深,可是人後,從來只有自己和母親在一起。他的母親,從來都很堅強,很少抱怨,甚至總是淡淡地替丈夫開脱:“你爸爸是太忙了,這個假期我們再回去找他,好不好?”

    她的身影從來是孤單的,這一點,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才猶豫難決,最後將一切攬在了自己身上吧。

    展澤誠的聲音平緩而安定:“是,當初我不該瞞你的。你來找我要解釋,或許我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會更好。可是那個時候,我不願意讓你恨我的母親——你和她,都是我最愛的人。我想,或許給你們時間,這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

    對於我母親,我希望她心裏的恨可以慢慢的淡下來;而你,我一直在想,我們有那麼長的一輩子,我要你原諒,是想在雲初寺重建之後,你可以看到我的誠意……對不起,那個時候,我真的沒有力量去阻止……”

    天色已經微微地發亮了。雲層有一種近乎玫瑰紫的高貴色澤,暈染得整個天空柔和如同絲綢。

    洛瑤一直安靜地聽着,並沒有打斷他。可他沒説一句,她心底就像被被攬起了千重的的巨浪,苦澀和甜蜜,一直泛到了遙遠的世界邊際,沉重得叫她難以呼吸。

    或許是因為冷,她向他身邊靠了靠,而他在一怔之後,把她圈在自己的懷裏。

    他將一切都告訴給了她,而白洛瑤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那三年裏……你沒有干涉我的生活?”

    他搖頭,淡淡地説:“沒有……不然我不會不知道你得了那麼嚴重的病。”

    他又將自己的袖釦給她看:“我會偶爾在媒體上出現,總是戴着它……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愛你,一直等你。”他的聲線最後低了下來,苦澀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會在意這些……”

    遠處的雲層忽然漏下了一絲光線,剔透的光線從最細微的亮點開始,瞬間成倍的擴大,直到落滿整個花園。

    洛瑤這才恍然發現,花園裏種滿了保加利亞玫瑰。

    每一朵都如同嬰兒拳頭般大小,每一片花瓣上都沾了夜露,而每一滴露珠都折射出精巧的小彩虹。恍若雨過天晴,又彷彿是漫天的雲霞燃盡,火燒雲被洇去了最豔麗的色澤,只餘清淡的粉彩,温暖的氤氲。美不勝收。

    美景如斯,可她卻分不出力氣去流連欣賞。

    白洛瑤在他懷裏慢慢的仰起頭,淚水充盈了眼眶,可是這一次,她似乎不在躲避他的注視。

    “畢業之後,我想過要離開文島……”

    他愈發的抱緊了她,緩緩地説:“我知道,後來是範館長留住了你。”

    她用力的搖頭,淚珠成串的滴落下來:“不是,不是因為博物館的工作。我只是不想離你太遠……可我不敢承認……酒精中毒那一次,我並不是要自殺……我捨不得死,我寧願活着恨你……可是如果我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展澤誠……”

    陽光親吻上她的臉頰,園裏的粉色彷彿是被暈染得太過濃郁了,於是勻了一些在她臉上,如同胭脂紅。

    她一點點地靠近他,淚水沖洗不去那些暈紅。而她攀住他的脖子,帶了小心翼翼,努力地去問他,彷彿這事唯一的道歉方式。

    展澤誠有一瞬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然後只是片刻之後,他扶了她的腰,低聲説:“洛瑤,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覺得愧疚。”

    白洛瑤愕然之後,又一滴淚滑落臉頰:“我沒有覺得是愧疚……展澤誠,原來我們之間,真正不懂得怎樣去愛的人,是我。”

    她微微張着嘴,欲言又止的樣子——這樣迷惘中帶着歡喜的神色真的很美。展澤誠凝視了她很久,看見她的唇角微微一抿的時候,似乎有一種異樣的情緒滑過了自己的腦海,就像是火苗竄了出來。他沒有多想,俯下身去吻她的臉頰。

    那個吻又慢慢地遊移到了她的唇上。她的唇還有些冰涼,卻柔軟如雲。他想念她的温暖,想念她甘甜的氣息,又想念她略有些害羞的閃避,於是更加地霸道,輾轉着吮吸。直到將她氣息耗盡,再也支撐不住,靠在他的肩膀上喘息。

    他忽然微笑起來,又用輕斂的笑意去吻幹她的淚水。

    “沒關係,所有的這些,我都是心甘情願,工沒有勉強。”他一遍遍地撫着她的長髮,温和地説,“你要我説幾遍我愛你,你才相信我真的不介意?”

    自洛瑤微微掙開了他的懷抱。他們之間,彷彿真的沒有了阻礙,只有亮堂堂明晃晃的陽光,温暖得不可思議。她有些稚氣地看着他的臉,一字一句地説:“這次換我説好不好?”

    他露出了這世界上最英俊的笑容,慢慢地點頭:“我聽着。”

    “我愛你。”

    這句話説出來的剎那,洛瑤微笑起來。

    或許這就是陽光吧。

    醒來的時候,發現他依然在她身邊,從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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