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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收徒寶笈天靈上人

    梅逸夫緩步走出那長長的甬道,一眼便望見鄧太平站在客棧門口,正注視着街道上茫茫的白雪。

    他緩緩的踱步過去,低聲輕咳一聲,道:“太平,這場雪不少吧?”

    鄧太平聞聲轉首,肅容道:“是,老主人!”

    他永遠是如此恭敬的面對着梅逸夫,無論他心中多麼急躁,也無論他有多大火氣,可是他一見到梅花上人,便自然而然的肅容躬身。

    他對任何人都敢發一頓脾氣,但是在梅逸夫的面前,他卻儘量抑制住自己心中的煩鬱。

    這不單是因為他這條性命是被梅逸夫所救回來的,而最大的原因還是他從心底便尊敬這個名震天下的老主人……

    不但尊敬,對於梅逸夫那浩瀚無邊的劍術與修養,他更是敬佩得五體投地,事實上天下如此之大,也只有梅逸夫一個人真正瞭解他!

    梅逸夫看到鄧太平這種樣子,微微一笑道:“你看,你又來了!我老跟你説,別這麼對我,這使得我全身都不自在!”

    “是!”鄧太平應聲道:“可是,老主人,老奴這一輩子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這個習慣了!”

    梅逸夫那清癯的臉上浮起一絲感慨之色,道:“太平,你跟隨我大概有將近十九年了吧?”

    鄧太平道:“稟告老主人,有十八年七個月零六天了。”

    梅逸夫笑道:“真虧你記得這麼清楚……”他輕輕嘆了口氣,道:“歲月真如白駒之過隙,快得驚人,想我當年抱着冷雪在梅樹上游玩的時候,她還才只有兩歲多,沒想到一晃十六年,轉眼她便將要出閣了,這樣看來,我們怎麼能不老呢?”

    鄧太平道:“老主人您年紀雖然已將七十,但是精神健旺,一點都不顯得老態,何況以您的劍術之高,聲譽之隆,在天下武林之中已實不作第二人之想,這樣看來,你實在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梅逸夫臉上浮起一絲苦笑,反問道:“老夫此生真的沒有遺憾嗎?”

    他一想起自己在二十年前,已經四十八歲了,卻聽了堂兄之言,娶下妻室,雖然他由此而獲得一個可愛的女兒,但是……

    他暗自忖道:“但是我的清靜安逸的生活卻被整個地破壞了,現在要想再重回到以往那樣練劍、下棋、飲酒、賞梅的寧靜生活裏,是絕不可能了!”

    鄧太平看到老主人臉上的那一絲苦笑,心中能夠揣測出那句話中的含意。

    他跟隨梅逸夫將近十九年了,當然曉得梅夫人給予老主人的許多困擾,就是他也因為厭煩梅夫人的喋喋不休,主意繁多,而差點忍受不下去,當然他可以料想得到,梅逸夫是痛苦至極的。

    為了這個原因,他很有幾次機會可以結婚,可是他每次都逃避了。

    聽了梅逸夫那句感慨的話,他不禁默然,確實他也沒有什麼話可以安慰老主人。

    梅逸夫目光凝注在街道對面從屋譽垂掛而下的一條條冰柱,沉吟良久,他方始轉過頭來,道:“太平你説,我如果在當年沒有成親,現在又會是怎麼一個樣子?”

    鄧太平怎會想到梅逸夫突然提出這麼個問題?

    他一時之間,楞在那兒,不知要怎樣回答才好。

    梅逸夫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在想,如果當年我不成親的話,那麼到現在我多下了二十年的苦功在劍道之上,必然能創出亙古以來從未有過的絕招,使劍術一道成為華山一門威震天下的絕藝,而不致於像現在……”

    説着,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鄧太平道:“老主人,您這麼説,老奴可有點不能贊同了,現在華山一門雖然不能領袖中原九大門派,可是老主人您卻威震武林,被視為天下第一高手!”

    “第一高手?”梅逸夫自嘲地笑了笑道:“這只是別人如此稱呼我罷了,老夫可從未認為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

    鄧太平道:“老主人,您這是過於謙虛了!”

    梅逸夫肅容道:“老夫從未謙虛過,也不懂謙虛二字是什麼,我只曉得以誠待人絕不虛偽……”

    他話聲頓了頓,又説道:“事實上,一個人的成就絕不能被稱為天下第一,天下第一的名號,只是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標幟,它使人向上奮發,但卻永遠無法取得!”

    鄧太平不解地道:“老主人,您説得太玄奧了,老奴聽不懂您的意思。”

    梅逸夫搖頭道:“一點都不玄奧,這只是事實,你曾聽過武林中傳説,在百年前被尊為天下第一的天靈上人嗎?”

    鄧太平頷首道:“關於天靈上人寶笈之事,在三年之前曾經轟動一時,聽説血手天魔顧明遠便是因為它而被幾個大門派的掌門人所圍攻致死的……”

    “提起顧明遠之死,老夫最覺遺憾了!”梅逸夫嘆息道:“他這個人是老夫此生僅見,並不如一般江湖人士所説的那樣兇惡殘忍,他的死老夫也有點責任。”

    鄧太平道:“這又怎麼怪得了老主人您呢?當時武當的玄清道長以本門信符通知華山一派時,老主人您正在閉關,所以……”

    梅逸夫懊惱地道:“雖然當時我在閉關而不知此事,但是韻珊應該曉得我對顧明遠非常推許,我們之間雖無交情,但是我心底最佩服這種漢子,無論如何我也不忍見他被害,她應該傳我冷梅符令調解那次在崑崙圍攻之舉,而避免悲劇之釀成……”

    鄧太平道:“可是夫人見您坐關之中,無法作主,只得回報武當玄清道長,説本門不涉及此事……”

    “哼!”梅逸夫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你切莫再提此事,提起來我心裏便有氣,就拿二年多以前你陪着冷雪到金縷宮作客,遇見顧明遠之子的事吧,你又不是不曉得我對顧明遠之賞識,我既不能救他之危,又豈可坐視他的獨子被害?”

    “當時,你們便應該盡一切力量保護那孩子,即使提出老夫的名號又何嘗不可?

    老夫想樸摩天的膽子再大,也不會不賣我的帳吧!如果他願意翻臉,豈不正好?也免得老夫在這新雪初下時,還要離開我那冷梅谷,放下那幾千株梅花……”

    鄧太平知道老主人此刻,心中正在生悶氣,也不敢多吭聲,默然佇立一旁。

    梅逸夫默然片刻,怒氣稍稍平歇,繼續道:“如果當時你救下那個孩子,送他到冷梅谷來,説不定那孩子有出息,我大可將冷雪嫁給他,又何必千里迢迢,趕來這兒看樸摩天的兒子?”

    鄧太平知道梅逸夫受不了梅夫人幾年來時時刻刻在耳邊嘮叨,所以逼不得已才帶着女兒趕去金縷宮相女婿。

    他苦笑了一下,忖道:“也真難怪他會發脾氣,若是我,早就把家都拋了!”

    他的思緒轉到兩年多以前在金縷宮碰見顧劍南時的情景,他頷首道:“據老奴記憶所及,顧明遠那孩子英俊瀟灑,聰穎絕倫,根骨之佳,可説是老奴此生所罕見,如果當年把他帶上冷梅谷,必然可以傳您的衣缸……”

    梅逸夫懊惱地重重地揮了一下掌,道:“過去的事情還提他作什麼?這三年來,那孩子一個影子都不見,又要到那兒去找他?”

    他僅僅手掌那麼一揮,可是渾然的內力已在惱怒的情形下發了出去,只見丈許之外的街上,那一層厚厚的積雪,陡地爆裂開來。

    雪花飛濺,街心的那一大片積雪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激盪裂散而開,現出一個很大的窟窿,露出灰黃色的石板地。

    鄧太平愕然望着街心的那個窟窿,只見灰黃色的石板被掌風平平削去了一層。

    他沉聲道:“老主人,您的功力更加深湛了,此時若是與掌聖雲中子相搏的話,必然能夠贏得了他!”

    敢情在三十多年以前,雲中子在以劍聞名天下武林的武當一門中,獨創一幟,竟以掌法揚名武林。

    當時梅逸夫尚身為華山掌門,在一次聚會之中,他曾以本門的金龍掌法與雲中子較量一番,結果卻敗在雲中子掌下。

    從那次開始,雲中子正式的被江湖人公認為掌法上變化最多,功力最深之人,因而贏得掌聖之名。

    梅逸夫自本門金龍掌敗於雲中子後,曾就掌法中的缺點,加以改進,遂使得華山金龍掌法,也被列為武林之一絕。

    這是舊事,也是梅逸夫常常拿來勉勵本門弟子的例子,所以鄧太平非常熟悉。

    梅逸夫一聽鄧太平在此刻又提起這一隔三十多前的舊事,腦海之中,不禁回縈起年輕之時,縱橫天下的光輝歲月……

    目光凝望着飄落的雪花,他長長嘆了口氣,緩聲道:“歲月悠悠,那已是幾十年前的舊事,還提它幹什麼?何況江湖老成凋謝,舊時老友早已逝去,只留下我……”

    鄧太平沒想到自己一句讚美之言,竟使得梅逸夫更加感慨,他故意爽朗地笑着道:“老主人,您一生的成就必將被武林長久傳誦下去,劍聖之名也必將永垂武林青史,何況您老人家精神爍爍,身體健朗,最少也能活上百歲之多……”

    梅逸夫淡然一笑,道:“太平,我曉得你心裏所想之事,老夫並非在感慨自己年歲老大,而是感慨本門後繼無人!”

    鄧太平道:“華山一派,數十年來,只要有老主人您在,武林各門便不能不尊敬華山,雖然本門後繼無人,但是您的威望,必……”

    梅逸夫搖了搖手,道:“不要再提什麼威望不威望了,老夫明白,只要老夫一死,武林各派對於我華山一派便不會另眼看待了,我豈能眼見本門……”

    他話聲突然一頓,道:“老夫此刻倒是想起一人,如果他能入我門下,必然能使本門武學發揚光大,老夫也將不會嘆息後繼無人了!”

    鄧太平知道梅逸夫一生只收了一個徒兒,那便是當今華山掌門金龍聖手成立武。

    可是由於成立武受到本身稟賦的限制,只得到了梅逸夫一身武學的三成,因而梅逸夫時常為之嘆息不已,可是由於天賦聰穎的人才難以求得,梅逸夫三十餘年來根本就不曾收下第二個弟子。

    可是卻料想不到梅逸夫在七十高齡之年,又會動下收徒之念。

    鄧太平暗忖道:“這也許是受了梅小姐即將出閣的影響,而使老主人感到年齡的確老邁,本門後繼乏人,而動起收徒之念,或者便是那人的根底稟賦確實是天下少有,否則老主人也不會在此時此際動此心念的!”

    他微微驚愕的看着梅逸夫,道:“哦!老主人,您在何處見到那人?怎麼老奴一點都不知道?”

    梅逸夫微微一笑,道:“方才老夫不是進入裏面為人治病麼?當時我只覺得他的言論頗為特殊,竟然想到別人所未能想到的,而感到好奇,誰知一見到那人,卻使老夫更感到驚異無比!”

    他話聲微微一頓,繼續道:“此生以來,老夫尚是初次見到有如此良好根骨、特異稟賦的人,如果此人能夠傳我絕學,必能使本門聲望更加隆盛,他的成就也將更甚於我!”

    鄧太平驚道:“哦!真有這種人麼?老奴到要看一看,是否能比得上三年之前老奴遇見的那個顧劍南!”

    梅逸夫掀髯一笑道:“老夫的眼力還能錯得了麼?那顧劍南老夫雖未見過,可是據老夫推想,也不會比得上此人!”

    鄧太平聽到梅逸夫如此讚賞那人,心中不再懷疑,説道:“既然如此,老主人您應該不再放棄機會,趕緊收下那人為徒……”

    梅逸夫一聽上心言,掀着長髯的手突然垂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一呆,好一會方始道:

    “據老夫所知,那人內力深厚,武功定然不弱,雖然不知是何人之徒,但是他必然出於某一高人門下無疑!”

    鄧太平微微一怔,道:“那人竟是有師傅的?那麼老主人您……”

    梅逸夫愴然笑道:“這便是老夫方才嘆息的原因了,見到此人,老夫頗為後悔這十幾年來隱居於冷梅谷,太久未到江湖行走,以致無法尋到根骨上乘的人才……”

    鄧太平心中也有點難過,他沒想到老主人讚許了那人半天,竟然是在讚許別人的徒兒,這份痛苦的確是會使人難過的。

    他默默無語,梅逸夫也似在想什麼,沒有説話,於是有了短暫的靜默。

    過了一會兒,梅逸夫突然道:“太平,你在金縷宮時曾否見過樸摩天?”

    鄧太平搖了搖頭道:“沒有,上次老奴護送小姐到金縷宮裏,適逢樸宮主率領宮中鐵衞到洛陽去找尋琴聖鄭無心尋仇,而受傷返來,當晚便發生顧劍南殺傷樸立人之事,因而又引發宮中的叛變,是以沒有見到樸宮主!”

    梅逸夫沉吟片刻,道:“聽説樸摩天自宮裏發生叛變之後,便封閉山道,隱居於金縷宮裏,不再現身江湖,據老夫推測,他大概是在潛修一種武功!”

    鄧太平不知老主人怎麼突然説出這番話來,詫異道:“老主人,您的意思……”

    梅逸夫道:“方才老夫所提起的那個孩子,是身受一種絕毒掌傷,據老夫所見,那掌傷好似苗嶺一帶毒門的絕藝百毒手,可是威力卻尤有過之,因而老夫懷疑,他所遇到的對手可能是樸摩天!”

    他沒等鄧太平接話,繼續道:“因為這附近百里範圍之內,唯有樸摩天能具有那等雄厚的掌力,除了他之外,就是毒門中任何人來此,也絕對傷不了那人!”

    鄧太平訝道:“哦!老主人所見的那人,真有如此高強的武功,除了樸宮主之外竟沒別人能夠傷得了他?”

    梅逸夫頷首道:“那孩子經驗稍差,但是以他那樣深厚的內力,就算碰到毒門一流高手,也絕不可能傷得如此之重,因此老夫推想,傷他之人必是樸摩天無疑!”

    鄧太平詫異地道:“樸宮主又為什麼要將那人擊傷呢?他這樣豈不是將這三年中苦練毒掌之秘密泄漏出去了嗎?這樣説來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

    “也許樸摩天是逼不得已才施出那等毒辣的掌法!”梅逸夫道:“或者他認為那孩子中了毒掌之後,必然無法活到説出傷他之人乃是樸摩天,所以他才放心施出此一毒手!”

    鄧太平喃喃道:“老奴真是想不到,以嶺南幽客之武功聲望,為何要習練那等陰毒兇險的毒掌!”

    梅逸夫不解道:“樸摩天以一身無極罡氣,再加上破雷錐、霹靂功等絕學,已經名動武林成為七大絕頂高手之一,他又為什麼要去練那等毒掌?對於此事,老夫也是想不通其中原因!”

    鄧太平道:“這隻好等到那人醒來之後,才能夠明白整個真相!”

    梅逸夫道:“那孩子內力奇高,而樸摩天出掌之時,並未擊中他的要害,但願老夫丹藥靈驗,能夠將他治好!”

    鄧太平見到梅逸夫起牀之時,尚穿有外袍,此刻外袍已經褪去,料想定是蓋在那人身上無疑。

    他心中暗忖道:“二十年來,除了梅小姐之外,大概還沒有第二個人能被他如此重視,但願那人能夠痊癒!”

    梅逸夫輕輕一嘆,道:“老夫雖然無法收他為徒,可是卻也願意在他愈好之後能與他多聊聊,他可説是老夫二十年來最為賞識之人……”

    他的話聲未了,已見到傻大寶大步一搖的走了過來,一見到梅逸夫,傻大寶哈着腰道:

    “老爺子,您不多加一件衣衫,在這麼個天氣裏,難道不覺得冷呀!”

    梅逸夫笑道:“老夫往日經常穿着一襲單衣,往後山踏雪尋梅習慣了,但也不覺得冷!”

    傻大寶縮了縮脖子,道:“您老的身體可真是健朗!小的雖然年紀輕輕的,但也無法跟老爺子你比,像這樣的天氣,只要梢為穿得少了點,便會傷風流鼻涕!”

    梅逸夫微微一笑道:“年輕人只要稍為鍛鍊一下便行了,老夫還是不習慣所致!大寶,我問你,那孩子此刻怎麼了,是否睡得還好?”

    傻大寶哈哈一笑,道:“老爺子您的醫術真高,那位客官此刻睡得真熟,恐怕非到明日才能醒得了!”

    梅逸夫道:“你等他醒來之後,便來告知與我便是!”

    傻大寶點了點頭,道:“小的記着,老爺子,您起得太早,何不多休息一會?等那位客官醒來之後,小的會……”

    他話未説完,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道:“大寶,你又在跟客人嘮叨些什麼?還不快去做你的事?”

    梅逸夫側首一看,只見來者是一個四旬上下的中年人,臉頰瘦削,戴着一副玳瑁眼鏡,唇際留了兩撇鼠髯,負着手躬着腰,像個蝦子似的,從裏面走了出來,令人一看便是一副奸詐小人像。

    傻大寶道:“叔叔,您起來了!小的在跟兩位老爺子説話!”

    梅逸夫問道:“這位便是本店掌櫃的?”

    那人一見梅逸夫的容貌裝束,心知不是等閒之人,連忙哈腰道:

    “老先生您早!小的方有財正是本店掌櫃,老先生有何指教?”

    梅逸夫道:“這兩天氣候突變,老夫恐怕要在貴店多打擾幾天了!”

    方有財連忙笑道:“歡迎,歡迎,老先生大駕光臨小店,小的惟恐招待不周,請老先生多多原諒!”

    梅逸夫道:“好説,好説,多虧令侄能幹,使得老夫此行頗為愉快!”

    傻大寶咧着大嘴,傻笑道:“老爺子,您太客氣了。”

    方有財叱道:“大寶,老先生説話,你插什麼嘴,還不跟我滾開去做你的事?”

    傻大寶噘着嘴走了開去,做他的事去了。

    方有財見傻大寶走開,又陪着笑道:“兩位老先生,小的這個侄兒人倒老實,只是有點傻里傻氣的,如有得罪之處,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梅逸夫只見方有財一副市儈模樣,也懶得與他鄉説話,略一頷首,道:

    “老夫回房休息去了,等會兒請掌櫃的別忘了為馬匹加些好的黃豆草料!”

    方有財連連躬身道:“老先生請!小的絕不會忘,等會兒就叫傻大寶加草料!”

    梅逸夫略一拱手,走了開去,鄧太平也隨他一起向房裏行去。

    他們一行四人,在這平安客棧裏,一共租了三間房,梅逸夫和鄧太平各住一間房,梅冷雪則和侍女小鳳合住一房。

    由於他們到得太晚,所以這三間房也是分開來的,並不相連在一起。

    鄧太平的房間在最後,他先向梅逸夫告罪回房,然後梅逸夫一人緩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小鳳一見到梅逸夫,連忙垂首要跪了下去,梅逸夫揮了揮手,道:“小鳳,老夫曾説過旅途之間,不需如此多禮!你難道不記得嗎?”

    小鳳躬身一禮道:“是!莊主!奴婢記得。”

    “嗯!”梅逸夫道:“小姐昨晚可睡得安好?”

    小鳳道:“昨夜風雪頗大,小姐輾轉牀上,一夜未能成眠,直到四更以後方始睡着,方才醒來時,竟覺得頭有點疼!”

    梅逸夫哦了一聲,道:“怎麼?雪兒她不舒服?”

    小鳳道:“小姐説是路上略染風寒,以致微微有點發燒,所以命婢子來請示老莊主,是否能延展動身之期……”

    梅逸夫臉上現出焦急之容,道:“這孩子!也真是太過嬌弱了,昨天還是好好的,怎麼今日便病了呢?小鳳,你帶我去看看!”

    小鳳躬身道:“婢子遵命!”

    説罷,轉身嫋嫋而行,梅逸夫白眉微皺,跟隨小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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