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寶這一闖了進來,梅逸夫和顧劍南全都嚇了一跳,尤其他一説出樸摩天竟然已經來到客棧之前,更使得顧劍南為之大驚。
他心中意念急轉,還以為樸摩天是因為知道自己投宿在此,而親自前來抓人。
剎那之間,他的腦海之中已掠過許多念頭:“莫非是樸立人由於流血過多,無法救治,所以樸摩天在傷痛之下,連如此大雪也沒耽擱他的行程,急忙追趕而來……”
他心念一轉,立即便推測起自己的行蹤如何泄漏出去的原因。
從昨夜住進這個客棧以來,跟他有過接觸的只有傻大寶跟梅逸夫兩個人,除此之外,並沒有第三個人曉得他住宿在此。
他的目光一凜,從傻大寶面上掠過,然後轉到梅逸夫的臉上。
在這個時候,梅逸夫也正栘轉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於是他們兩人的目光凝注在一起,梅逸夫的眼光何等鋭利?他從顧劍南的目光中已看出那份惶惑之情。
微微一笑,他説道:“樸摩天找的是我,你不必起身,儘管放心在此養傷吧!”
顧劍南默然點了點頭,沒有作聲,可是他的心中仍是疑惑不定,暗忖道:“樸摩天為何要來找他?”
梅逸夫緩緩站了起來,道:“老夫就此別過,他日有緣,但願我們能夠相聚一起,好好的暢談一番……”
顧劍南抱拳道:“晚輩敬謝老丈相救大恩,此恩無以為報,他日願能為老丈一盡犬馬之勞。”
梅逸夫道:“這僅僅是機緣巧遇,能容老夫為未來的武林第一高手一效微力,算不了什麼!你不必太介意。”
説罷,他轉身離開,很快地便已隨着傻大寶走了出去。
顧劍南望着他那瘦長的身影,似乎還想要説什麼,可是話未説出口,又被一個意念所抑制住,閉上了嘴沒有作聲。
他心中暗自咀嚼梅逸夫的話,忖道:“這老者必然是武林奇人,當然他也是樸摩天的素識,但是他既然曉得我是被樸摩天打傷的,為什麼又要替我醫治?而且他方才又為何説出那種話來?”
他雖然有雄心想成為未來的武林第一高手,但是他並沒有因梅逸夫臨走之前説的那句話而陶醉,他只是在苦思着梅逸夫為何要説那句話?
“武林中姓梅的高手有幾個?”他喃喃道:“梅逸夫,梅逸夫,他到底是誰?”
突然他伸手一拍牀沿,道:“莫非他便是劍聖梅花上人?”話聲出口,他立即又搖頭自語道:“不!這是不可能的,梅花上人歸隱江湖有十多年之久,聽説他在這十多年以來,絕不過問武林之事,怎會突然在這荒僻的小鎮上出現?”
他既然已否定了梅逸夫便是梅花上人,自然更推想不出梅逸夫到底是誰?本來他想出去看看樸摩天該是如何與梅逸夫相稱,但身上受傷未愈,當然不願再惹麻煩。
“從他們的對話之中,必然可以聽出他們相互之間的關係!”顧劍南忖道:“我何不凝神傾聽,或許可以瞭解到那梅逸夫的來歷。”
他心念一轉,立刻便屏息凝神,靜靜地傾聽客棧裏所有的話聲。
首先入耳的是樸摩天的笑聲,然後便聽到梅逸夫説道:“如此風雪,尚勞老弟來此相迎,實不敢當!”
接着便是樸摩天的聲音:“梅兄遠道而來,小弟本當遠迎於三十里外,無奈昨夜小犬……”
顧劍南聽到這裏,突然發覺在客棧中嘈雜的聲音裏,傳來一縷極為熟悉的話語。
他整個身軀霍然跳了起來,叫了聲道:“雪兒!”這是雪兒的聲音。
對於梅冷雪的聲音,他是至死都不會忘記的,怎樣都不會懷疑自己的聽覺有誤。
這一剎那之間,他已確定昨夜酒後聽到梅冷雪的話聲並非做夢,而是真實的!
腦海之中,沒有第二個意念,他一掀被褥,赤着足便躍下了牀,可是隨之有一股冰涼的感覺自地面傳進腳底,他這才覺察到自己竟沒有穿鞋。
匆匆的穿上鞋,他把包袱背好,然後拿着鐵傘,動作快速的躍到了門前。
門,是方才傻大寶出去的時候掩上的,顧劍南將耳朵貼在門上凝神傾聽,竟發覺樸摩天與梅逸夫説話之地便在梅冷雪的隔壁。
他這下不再懷疑梅逸夫的身份了,可是由於梅逸夫的歸隱江湖十多年,此時突然出現,顧劍南心裏便明白必是有關於梅冷雪的婚事。
他心中頓時如同火焚,可是他也曉得此刻在客棧裏與她同在一起的還有梅逸夫與樸摩天,他們兩人絕不會容許自己胡來的。
尤其是樸摩天恨他入骨,當然絕不會再放過他的,他豈能如此莽撞地衝出去,而與樸摩天再次發生衝突?
他自己心裏雖然明白他此刻並非樸摩天的敵手,但是他並不畏懼,只是不願在沒見到梅冷雪之前與樸摩天再起爭戰。
手扶着門扉,他在霎時已轉過許多的意念,他曾想到啓開窗户從頂屋上繞過去,找到梅冷雪所住的房間,然後再從窗口進入她所住的屋裏。
但是他轉念一想,梅逸夫和樸摩天都是當代武林的絕頂高手,聽覺靈敏超逾常人,必不會讓自己安然到達梅冷雪的房間。
到那時弄巧反拙,豈不是更為糟糕?
經過許多的考慮,他終於還是決定冒一次險,堂堂正正的步出房門,走到梅冷雪的房前,再敲門入內。
雖然這也是很冒險的,但是較之從房頂上翻越過去卻安全得多,因為,誰都不會想到他竟會堂堂正正的公然進入梅冷雪的房間。
意念既決,他毫不猶豫的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這時客棧中大概因為樸摩天的來臨,掌櫃的和傻大寶都忙着在前面招呼樸摩天帶來的隨從,後面一個人都沒有。
他儘量壓制住激動的心神,緩步走到梅冷雪的房前,然後舉手輕輕的敲了兩下。
站在門前他能夠很清晰地聽到隔壁房中樸摩天與梅逸夫談話之聲,可是他的心情卻是出奇的寧靜。
隨着敲門的喀喀之聲,他聽到裏面傳來輕輕的回應聲,問道:“是誰?”
顧劍南豈能報出自己的名字?他輕咳了聲,模仿傻大寶的聲音道:“是我!”
裏面的人追問了句,道:“你是誰?”
顧劍南道:“小的是店裏的夥計。”
房中傳出不耐煩的聲音,道:“有什麼事?”
顧劍南壓低嗓子道:“小的奉老爺子之命來替小姐收拾東西。”
房中傳來梅冷雪的聲音道:“沒有什麼東西好收拾的,你不用進來了!”
顧劍南心頭一跳,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他生恐會引起樸摩天的注意,又不敢自報姓名,唏噓地道:“小的!小的!”
另一個聲音道:“到底有什麼事嘛?真是嚕嗦!”
話聲之中,房門呀的一聲被拉開了。
顧劍南只見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瓜子臉兒、頭梳雙鬟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碧綠的衣衫,雙鬟之上也扎着兩條綠色的絲帶,看起來非常悦目。
可是她此刻卻是滿臉的不悦之色,左手扶着門,氣沖沖地道:“你……”
這個你字一出口,她已看清楚顧劍南的面目,頓時臉上的不悦之色一變而為驚愕與歡欣,話聲一停,她口吃地道:“你……你……”
顧劍南這時也認出這個少女,正是三年前在金縷宮裏那白色繡樓上看到的梅冷雪的貼身丫頭小鳳。
三年前,小鳳已是婷婷娉娉頗有風姿,此刻更是長得標緻極了,人也長高了許多,雪白的臉兒泛着淡淡的紅暈,更加顯得美豔照人。
顧劍南只見小鳳張開了嘴似乎要呼喚自己,他連忙一個箭步竄上前去,左掌一掩小鳳的嘴,右臂一揮,反手將房門掩上。
他一進入房中,立即便見到梅冷雪斜託香腮坐在牀前,不知在想什麼。
她聽到小鳳頓住了話音,於是詫異地抬起頭來,道:“小鳳是誰叫……”
話一出口,她便看到小鳳的嘴被一個身材碩長、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掩住。
臉色一變,她霍地站了起來,細長的娥眉已倏地豎起。
她還未開聲喝叱,顧劍南已低聲道:“是我!”
這個聲音對梅冷雪該是何等的熟悉?她雖然有三年多沒有聽到,但是此時話聲一入耳,立即激起她潛藏在心底的記憶。
她的臉上布起一層驚疑的神色,顫聲道:“你……”
顧劍南只見梅冷雪還像三年前那個樣子,人雖然長得高了不少,但是往昔那飽滿的臉頰卻清瘦了許多。
因而也使得她看來更是纖小嬌柔、玉骨婷婷,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真使顧劍南為之神傷。
尤其她好像是剛哭過不久,所以眼眶紅紅的,更是使人憐愛。
顧劍南眼中射出憐惜的光華,顫聲道:“冷雪……”
梅冷雪這時已看清楚站在眼前的正是一別三年的顧劍南,那使得她朝思暮想、無法忘懷的人兒,雖然不像她夢中想像的那樣,可是卻更加英挺、更加雄偉了。
她的嘴唇微微顫動,只覺全身所有的力氣不曉得在什麼時候完全消失,幾乎使得她站立不穩搖搖欲墜。
顧劍南飛步掠去,伸出手欲待扶住梅冷雪,但是梅冷雪已經退後一步靠在桌旁。
她望着顧劍南,顫聲道:“你……你真是劍南?”
顧劍南不料她會問這句話,愕了一下,道:“你……你不認識我了?”
梅冷雪搖了搖頭,道:“那麼你真是劍南?”
顧劍南道:“我……”
他摸了摸頷下的鬍子,道:“我是不是老了許多?所以你都不認識我了?”
梅冷雪似乎沒有聽到顧劍南説的話,黑亮的眸子一直凝注在他的臉上,低聲道:
“那麼我……我並非做夢了?”
顧劍南這才明白梅冷雪竟然在突然見到自己出現時,以為是在做夢,而不相信自己確實是真正的站在她的面前。
他的心裏泛起甜蜜與苦澀混雜的情緒,喉結嚅動了兩下,只覺好似有什麼東西塞在胸口似的。
一陣激動的感情湧上心頭,他伸出手去,一把摟住了梅冷雪的嬌軀,道:“冷雪!冷雪!”
梅冷雪似乎猶在夢幻之中,當她伏在顧劍南的胸膛上,明確地聽到他的心跳聲,清楚地感覺到他身上那股濃郁的男人氣味時,她曉得自己並非是在做夢,而確實是顧劍南來了。
她仰起頭望着顧劍南那輪廓鮮明的面龐,眼中已湧出了淚珠。
淚水流過她那雪白的臉頰,她咽聲道:“劍南,你……”
顧劍南只覺自己都要哭了出來,他伸出手,輕輕的替她拭去面頰上的淚水,低聲在她的耳邊道:“冷雪!不要哭,不要哭!”
梅冷雪咽聲道:“可是我……我卻忍耐不住,我……我是太高興了!”
顧劍南喃喃道:“冷雪,你再哭,我也忍耐不住了,我……”
他只覺自己喉嚨裏好似塞住什麼東西,心裏酸酸的,淚水在眼眶裏滾動,差一點便要流出來。
梅冷雪勉強抑住了眼淚,不讓它流下,偎在顧劍南的懷裏,低聲道:“我真不相信你會在這個時候來到,我……”
顧劍南看她説着説着,鼻翅翕動,似乎又要掉下淚來,忙道:“冷雪,不要再難過了,你看我這不是就在你身邊嗎?”
梅冷雪道:“我不是難過,我……我是太高興了啊!劍南,我想得你好苦,三年來我時時刻刻都在想念你,每晚我以為看見了你,可是在醒來之後,才知道那僅是一場夢……”
這該是多麼深沉的感情!一個少女從心底發出的心聲,該是何等的珍貴!
顧劍南只覺胸中充滿了幸福的感覺,他緊緊的摟着梅冷雪,一時之間都説不出話來,只是夢囈似的反覆呼喚着她的名字:“冷雪,冷雪……”
小鳳站在房中,看到他們兩人相擁的情形,幾乎都看得呆了,她愕然呆立,眼中濕潤,差點都要掉下眼淚來!
隨着他們兩人深情的流露,小鳳只覺得心中充塞着一份悵惆的情緒。
她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既為他們高興,也為自己而難過。
這一聲嘆息未完,她只見梅冷雪已輕輕的推開了顧劍南。
梅冷雪見小鳳兩眼圓睜望着自己,不禁臉上湧起一抹紅暈羞怯地道:“小鳳!”
小鳳哦了一聲,隨即嗤笑,道:“小姐,是不是要婢子走開?”
梅冷雪跟小鳳自幼一起長大,兩人間感情非常融洽,幾乎可説是無話不談。
但是被小鳳這一調侃,卻也有點不好意思了,嗔道:“小鳳,你胡説些什麼?”
小鳳笑道:“小姐這下可好了,顧公子一來你便立即要趕婢子離開,真是……”
梅冷雪瞠道:“不許你胡説!”
小鳳伸了伸舌頭,道:“小姐,你真是冤枉我!”
她話聲一頓,轉向顧劍南道:“顧公子,你來評評這個理,三年以來,小姐日夜的惦念着你,一直都聽不到你的消息,心裏急得要死,全仗着婢子在旁勸説,這下你來了,她卻要趕我走開,你説説看,天下有沒有這個道理?”
顧劍南好似傻子一般,只是站在那兒傻笑,説實在的,他也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小鳳的話。
梅冷雪聽得更加不好意思,她紅着臉道:“小鳳,你再胡説,我可要打你了!”
小鳳伸了伸舌頭,笑道:“婢子再也不敢了……”
話聲頓了頓,她又道:“婢子曉得在這兒是礙着你們的事,所以……”
梅冷雪舉起手來,嗔怒道:“小鳳,你再胡説,我可要真的打你了!”
小鳳笑着轉身便走,站在房門口,道:“小姐,你還是多花些功夫在顧公子身上吧!別生婢子的氣……”
她不等梅冷雪奔了過來,已拉開房門奔了出去。
順手拉上了門,梅冷雪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起來,心中反而有一股辛酸的感覺。
小鳳站在門口,她愕愕地忖道:“我這是做什麼?怎會對小姐説出那樣的話來?難道……”她咬了咬下唇,道:“難道我是在吃她的醋?”
她一想到這裏,自己都不禁吃驚起來,忖道:“我怎會有這個念頭?這……這豈是我一個做婢子的能夠想的?”
但是她一想到顧劍南,頓時又抑制不住心頭的那份感覺。
唉!她嘆了口氣,忖道:“小鳳,小鳳,你是在作夢!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憑什麼人家會……”
心念未完,她已見到隔壁的房門一開,梅逸夫和樸摩天從裏面走了出來。
樸摩天道:“既然如此,那麼小弟便等到雪停之後,再來接吾兄到宮裏去!”
梅逸夫道:“這一場雪,頂多只有三天便會停歇,到那時小女的微恙必然能夠痊癒……”
他的目光一轉,瞥見小鳳站在門口,微微一怔,面上現出一絲詫異之色,話聲一頓,繼續道:“到那時,我再攜小女至貴宮!”
樸摩天笑道:“其實,依小弟的主意,最好還是現在動身,小弟立即傳令下去,令他們返回宮中準備香車,雖然路上風雪不小,但是一進宮裏很快便能安頓好……”
説到這裏,他突然見到梅逸夫的面上現出驚詫之色,話聲頓了頓,問道:“梅兄,你……”
梅逸夫哦了一聲,好似才從夢中驚醒一般,神色極為古怪,他也覺察到自己的失態,道:
“我想到一些事情,所以一時忘情,尚請老弟你原諒這個。”
樸摩天還以為梅逸夫在考慮是否要立刻到金縷宮之事,笑了笑,他繼續道:
“拙荊她每天都在盼望着能早日見到冷雪,尤其是立人更是欣喜若狂,若非他的斷臂未好,他今天使要與小弟一起來迎接吾兄……”
梅逸夫好似有什麼心事,嗯了聲道:“對於你們的盛情我非常感激,不過……”
樸摩天道:“梅兄你所擔心之事,就是賢侄女她在路上受了風寒,惟恐再急着趕路而加重病情,其實鬼醫公孫輸此刻正在宮裏,有這位醫學大師在,天下什麼病不能治?依小弟之見,最好還是立即進宮,在這個小客棧裏什麼都不方便,更別説是大夫了,所以吾兄是……”
梅逸夫沒等他把話説完,打斷他的話題道:“老弟,你讓我再考慮一下……”
樸摩天剛才在房中與梅逸夫閒談了好久,卻因為梅逸夫藉口梅冷雪染上風寒,而沒有答應立刻啓程到金縷宮去。
但是此刻他聽出梅逸夫話中的意思,竟是還有可以考慮的餘地。
他笑了笑道:“吾兄儘管考慮便是,實在説來小弟但願立即與吾兄一起痛飲一番,尤其是園中新植的寒梅,在這場新雪之後,必然開放得格外清麗,你我老兄弟在一起飲酒賞梅,豈不快哉?”
梅逸夫道:“你怎麼方才沒有説出宮裏植有梅花?嗯!這樣老夫可更為心動了!”
樸摩天喜道:“梅兄,你足答應了?”
梅逸夫道:“且容我進去與雪兒商量一下,只要她的病體稍安,便立即動身。”
樸摩天大喜道:“既是如此,小弟這就命人趕回宮裏備車。”
梅逸夫猶豫片刻,道:“好吧!”
樸摩天抱拳道:“請梅兄稍候!”
梅逸夫道:“老弟,你請吧!”
樸摩天轉身向大門行去,命人備車去了。
梅逸夫等到樸摩天一離開,立即轉過臉來,卻發覺小鳳一見自己面轉向她,立即回過身去欲待推門入內,他沉聲喝道:“小鳳!”
小鳳聞聲轉首,道:“老爺……”
梅逸夫見她雖然強自鎮定,卻依然禁不住眼中露出的驚惶之色,頓時臉一沉道:
“小鳳,你站在門口做什麼?”
小鳳斂衽一禮,道:“沒……沒什麼?”
梅逸夫雙眉一軒,道:“什麼沒什麼?”
他冷哼一聲,道:“到我房裏來,我有話問你。”
小鳳不知道梅逸夫到底發現到什麼,心中惶恐,見到他推開了門進入房中,只得跟着梅逸夫走進去。
梅逸夫臉色沉重地坐在椅上,目光冷冷地望了小鳳一眼,道:“你老實告訴我,剛才是誰到小姐的房裏去?”
小鳳心頭一震,有如小鹿般的怦怦跳動,她搖頭説道:“沒有啊!”
“沒有?”梅逸夫道:“老夫這幾十年的武功,難道是白練的嗎?明明剛才有一個男人進入小姐房裏,你怎麼説沒有呢?”
小鳳驚駭無比,強自鎮定心情,不敢讓心中的駭懼表露在面上,道:“老爺明鑑,婢子絕不敢對您有所隱瞞,剛才雖然有人進去,那只是客棧裏的夥計……”
“胡説!”梅逸夫叱道:“小鳳,你的膽子好大,竟敢隱瞞於我?明明那人自方才進入冷雪房裏,直到現在都沒有出來,而你站在門外,哼!你是在幫她把風是不是?”
小鳳只覺得梅逸夫那犀利的目光,宛如兩枝利劍似的剌進自己的心中,使得她為之顫悚不已。
她顫聲道:“婢子不敢欺瞞老爺,實在是……”
梅逸夫冷哼一聲道:“你到現在還要騙我?”
他方才站在門口與樸摩天説話之際,由於距離隔室頗近,而且只隔着一扇薄薄的門板。
以他數十年苦修的武功,已經到了二十丈之內飛花落葉之聲都能聽得清楚,更何況如此近在咫尺的隔室説話之聲?
他若非一方面還要聽樸摩天之言,而不能使心神完全凝注在隔室的對話中,早就聽出那與梅冷雪説話的是誰?
他雖然很少與女兒親近,可是也知道女兒一向潔身自好,從不隨便與男人交談。
她之所以到金縷宮去,完全是因為梅夫人的命令,否則自然也不可能與樸立人相識。
但是方才梅逸夫竟聽到她在房中與男人交談之聲,這豈不是令他駭異而又奇詫之事麼?
他不願意凝聚心神,偷聽梅冷雪與人交談的話,更不願就此貿然闖進房去,而使得梅冷雪在羞怯之下發生意外。
於是,他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先遣走了樸摩天,將小鳳叫進房來加以詢問。
誰知小鳳卻矢口否認隔壁房中有人,這怎不使他震怒?
他冷冷地望着小鳳,目光犀利,只瞪得小鳳全身發抖。
可是小鳳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夠説出顧劍南與梅冷雪此刻在房裏之事。
她寧可讓梅逸夫在震怒之下親自發現此事,也不願由她揭穿而引起小姐的不快!
她咬着牙,搖頭道:“婢子不敢欺騙老爺,事實上隔壁並沒有人……”
她提高了音量説話,是想要讓隔室也能聽到,然後知所隱藏。
但是她心裏也明白,顧劍南與梅冷雪此時正在卿卿我我之際,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聽到自己的話。
果然她這份用心,梅逸夫看得清清楚楚,他冷哼一聲,道:“你如此大聲説話做什麼?
莫非想要通知他們……”
越説越氣,重重的一拍桌子!
小鳳從未見到梅逸夫如此震怒過,她臉色大變,雙膝一彎,跪了下來。
梅逸夫叱責道:“你與雪兒從小就在一起,老夫從來沒把你當奴婢看待,就是夫人也待你不薄呀,但是你為什麼要欺騙我?你以為幫着小姐來欺瞞我,便是對她好嗎?你難道不明白一個女子貞潔最重要,雪兒雖是我的獨生女,可是她若犯上了不端之事,我也要叫她自盡……”
小鳳嚇得人都呆了,不知要怎樣才好。
梅逸夫話聲頓了頓,道:“你若是將事實真相清楚的告訴我,也許我們還能防範於未然……”
他目光一閃,望着小鳳緩聲道:“你説説看,是誰進入小姐的房間?千萬不可稍有隱瞞,我是不會怪你的。”
小鳳心中紊亂之極,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説才好!
她想了想,還是原先的念頭佔優勢,暗暗地咬了咬牙,道:“老爺所説的,婢子一點都不知情……”
梅逸夫看到自己如此説話,都沒有效果,氣得臉都變了色!
他沉聲道:“好!你到現在還敢騙我,老夫若不將事實掀出來給你看,你不會知道厲害。”
小鳳心裏突然萌起了一個念頭,她暗自忖思道:“我怎麼痴心妄想,與其一生如此承受着痛苦的煎熬,還不如現在就死去,這樣也算對得起小姐,對得起顧公子了。”
她慘然笑道:“如果老爺您看到有人在厲裹,隨便將婢子如何處置都行。”
梅逸夫見事到如今,小鳳猶自不肯説出實話,氣道:“好一張利嘴!老夫就讓你看一看……”説罷他立身而起,道:“你隨老夫來!”
鐵青着瞼,他走到門口,呼喚道:“太平!”
鄧太平因為樸摩天的到來,正在前面與掌櫃的説話,沒有進房。
此刻一聽叫喚之聲,連忙飛奔而來。
當他看到梅逸夫臉色如此難看,不禁一愕,説道:“老爺,您……”
話未説完,他又見到小鳳跟在後面出了房門,不禁更是吃驚,愕然望着梅逸夫,不知道該要説什麼話。
梅逸夫道:“太平,你與我立刻去客棧之外,等在小姐房間外面的窗口,只要看見有任何人出去,都給我將他擒住。”
鄧太平聽了這些話,真個有似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愕愕地道:“老爺,這又是為什麼?”
梅逸夫道:“你不需多問!快去!”
鄧太平幾乎從沒見過梅逸夫如此震怒過,他懷着滿腹的疑雲,轉身朝屋外飛奔而去。
梅逸夫望了小鳳一眼,冷哼道:“如果屋裏有人,我就要你的命!”
小鳳臉色慘白,默然無語。
梅逸夫走到隔壁房門之前,沉聲道:“雪兒!”
屋內傳出梅冷雪的聲音道:“什麼事?爹?”
梅逸夫道:“我來看看你的病是不是好了點!”
屋中梅冷雪道:“門沒有關,爹爹您推門進來就行了。”
梅逸夫微微皺了皺眉,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一面説道:“孩子,你如果好了點,我們便要上路了!”
説話之間,他已進入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