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陝交界處的風陵渡,也是兵家必爭之地。
這日天沒亮就有人喊着要過渡,船伕們為了生活,也只好提早工作。
由天不亮擺渡起,忙個不停,到了晌午,過渡的人潮還未見減少,有一個奇怪現象,西渡陝西的,都是清一色的道人,且聽其談話聲音,都不是本地口音。
一個個俱是身手矯健,且都帶有隨身兵刃,一看就知是武林中人。
幹船伕這一行的,吃江湖飯,心中雪亮,奇怪在心裏,不敢多嘴,怕惹火燒身。
可是,手上幹活,耳朵卻沒閒着,由道人言談中,聽出來自武當,去處是嶺南的金縷宮。
這季節正黃河水漲的時候,水流湍急,河面也寬,擺渡是十分吃力的事。
趕着把這批道人渡完了,也該是歇工收渡的時候了,忽地由岸上奔來一個肩背草蓆卷的年輕乞丐,停步渡口,向船伕們一抱拳道:“喂!船哥們,在下要過渡。”説着不等船伕打扶手,一躍上了渡船。
“朋友,該是收渡的時候了。”其中一船伕打量了年輕乞丐一眼,帶着瞧不起的口吻道:
“明天請早。”
年輕乞丐也跟着船伕打量的眼神,低頭瞧了自己那一身百結油穢腥臭難聞的衣着,尷尬的道:“在下趕着要過河,渡資照付,一文也不會少的。”
那船伕咆哮道:“喂,窮要飯的,別臭美,快下去……”
船尾傳來喝止聲,道:“張二麻子,不得無禮,快取錨。”
“取錨”的一聲命下,眾船伕都各奔崗位。
不獨張二麻子摸不着頭腦,就是其餘的船伕,也覺奇怪,“老大”再好,也不會不講價錢,就為一個臭乞丐效勞,何況又是收渡的時間。
年輕乞丐也同樣有些丈二金鋼,看看號令“取錨”的“船老大”,面生得很,既然素昧生平,何以如此優遇,本想上前攀談幾句,又看“船老大”正忙着,且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不由心中動了疑,暗忖:“難道上了黑船,他們存了謀財害命之心,……不,不可能,一個窮乞丐,有什麼值得他們轉念頭,要不就是……”
正動念間,忽地瞥見一單帆小舟順流而下,對準自己渡船直衝而至,船頭大八字站立一個手持打狗棒的老乞丐,銀髯飄飄白髮蓬飛,一看就知此老在丐幫身份不低。
年輕乞丐一見是同行,忐忑之心放下不少,但來意不明,仍作應變準備,把背在肩頭的草蓆卷解下,夾在左腋,敢情草蓆卷內藏有兵刃之屬。
小船靠大艙,老乞丐躍登大船,向船老大一拱手道:“有勞了。”
説着遞過一個小銀包,道:“大家辛苦了,買杯酒喝。”
船老大推辭,卻又接受了,道:“這怎麼好意思,您老的事,小的們應該效勞!”
這樣子身份懸殊,老乞丐不理會船老大的話,逕奔向坐在一角的年輕乞丐。
老乞丐避過了眾船伕的視線,一撩袍角,露出了一行大字。
“為了掩人耳目,請顧少俠暫受點委屈。”
在撩袍角的同時,揚聲道:“小子,膽子真不小,偷了幫主的法衣,竟敢穿在身上逃跑,你知錯嗎?”
年輕乞丐正是顧劍南,在途中跟窮神蕭無換穿衣着,一直都沒有機會換過來。
他和財魔神君車強在天靈洞府分手後,急着趕往鴛鴦谷和鬼醫公孫輸、窮神蕭無會合,並當面向祈叔嬸血屠人魔祈白、苦海離亂人靳素素,請示機宜,無暇更衣,也正好利用一身乞丐裝束,把面部稍加偽裝掩人耳目。
正因為如此,才給丐幫辨認的機會,幫主的法衣,等於皇帝的龍袍,幫里人一看便知。
聽老乞丐用話指點,顧劍南才恍然大悟,於是將計就計的應道:“屬下知罪,願受幫規制裁。”
老乞丐虎威大發,吼道:“來人哪!”
隨後上來恭立在老乞丐身後的兩名中年乞丐,同聲應了一聲“是!”,欺身到顧劍南的兩旁,虎視以待。
“把這小子給架回船上去。”
小船如箭離了渡船,回程是逆風,速度反而有增無減,坐在艙裏的顧劍南,笑向把舵操舟的老乞丐道:“前輩好深厚的內力呀!”
老乞丐道:“班門弄斧,見笑了,這是為了及早脱離險境,不得已而為,請顧少俠不要誤會才好。”
顧劍南道:“在下言出腑肺,請前輩不要多心。”
略頓又道:“還未請教前輩如何稱呼?”
老乞丐道:“老朽趙東明忝為丐幫華陰分壇堂主,江湖上朋友謬讚,送老朽渾號‘一袖風’。”
顧劍南道:“原來您就是輕功卓絕,聞名江湖的一袖風趙老前輩,失敬了。”
一袖風趙東明道:“顧少俠謬讚了,老朽這渾號一袖風的寓意是清風兩袖,和敝幫主的渾號窮神,有異曲同工之妙。”
顧劍南道:“做人難得兩袖清風,人人兩袖清風,豈不天下太平,若不是前輩提醒,在下險些忽略了‘一袖風’雙關之意,不過前輩還比不了窮神。”
一袖風趙東明接口道:“那是理所當然。”
顧劍南道:“前輩會錯了我的意思。在下是説兩袖您還少了一袖,其窮自然比貴幫主還差很大的一段距離。”
語意詼諧,一袖風聽了捧腹大笑不止。
説笑間,小船已遠去渡船裏許。
時已近黃昏,趙東明抬眼四下一打量,河中別無船隻,遠眺兩岸亦無動靜,這才迅捷地一轉舵,將小船駛進河西岸一小岔港的蘆葦叢中。
顧劍南雖知一袖風趙東明對他絕無惡意,但一直未向趙東明詢問接他下渡船的用意,此刻把船藏進蘆葦,行動有點近乎詭祟,正想發問,驀聽到不遠處傳來擊掌之聲。
三響以後又再兩響,間斷的擊了三次。
這無疑是連絡信號,顧劍南正想發問,卻聽到—袖風—邊用掌擊回覆信號,一邊低聲道:
“是敝幫主他們來了,約定的地點就在這岸邊。”
顧劍南一聽説是窮神蕭無,心裏大動疑惑,心忖:“窮神蕭無去了鴛鴦谷,再快來回也得四日行程,分手不到一晝夜,怎麼可能?”
忍不住正要發問,驀地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趙堂主!”
趙東明應道:“屬下在。”將船划向發聲方向。
顧劍南忍不住,也出了聲:“窮神老前輩……”
窮神截口道:“禁聲。”就在這對答的瞬間,小船已撥開蘆葦,靠上了岸。
一個低沉的聲音,説了聲:“走!”
黑暗中,幾條人影由河岸電閃星移下船,消失在山徑小路之中。
窮神蕭無不是帶着鐵傘,扮成顧劍南,由天靈洞府突圍而出嗎?並相約在血屠人魔祈白夫婦的鴛鴦谷相會,怎會出現在這蘆葦河岸,這其間另有一段原委。
那天傍晚,祈白夫婦解了顧劍南被毒神龍雨山谷之困後,並未返回鴛鴦谷,一直都守候在天靈洞府附近靜觀變化。
當窮神蕭無假扮顧劍南突圍而出時,祈白夫婦才認為是搶救的時候了。
祈白夫婦也未認出是窮神蕭無李代桃僵,怕的六大掌門窮追不捨,一個顧劍南怎樣也敵不過六大掌門的聯手。
這兩位武林奇人,輕功已是來去無蹤,直到搶在前面,這才發覺是窮神蕭無。
於是將計就計,在山頭佈下鐵傘疑陣,想不到這疑陣竟激起六大門派的內訌,因玄清道人的割袍斷交,瓦解了所向無敵的武林十字軍。
苦海離亂人不獨武功超絕,且精通文王神卦,根據窮神蕭無口述顧劍南在天靈洞府所作的決定,代卜一卦,斷出有驚無險,且有奇遇。
由卦面興起一則以喜、一則以懼之嘆。
卦面顯示出的奇遇,自然指的是天靈上人的藏珍,這是喜。
可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而今而後,怕不整個武林江湖黑白兩道都要以他為敵,她怎能不為這羽毛未豐的顧劍南感到畏懼。
在這種眾矢之的情況下,顧劍南要想脱穎而出,必需要好好練習一番。
本乎此,祈白夫婦站在世交情誼對這後之秀的顧劍南,不能不以監護人自居。
於是作一通盤策劃,授意窮神蕭無,照計而行。
這就是窮神蕭無突然出現在蘆葦河岸的來龍去脈。
顧劍南、“窮神”蕭無、“一袖風”趙東明,及丐幫另外兩位堂主等一行,乘黑夜離了蘆葦河岸,馬不停蹄奔行了一夜,黎明時,抵達一處幽谷。
顧劍南藉着東昇的紅日,抬目遠眺,四下一打量,不禁喃喃道:“這山嶺對我並不陌生,怎地一時想不起?”
窮神蕭無接口道:“少俠,你來過?”
顧劍南不答反問道:“蕭老前輩,此山何名?”
蕭無一指谷底雲煙縹渺處,道:“苦海離亂人靳仙子圖示所指,此地叫做嶺南‘無底谷’。”
説着,一腳踢動身旁一塊百來斤卵石,滾落谷底,意思是要由聲音證明給顧劍南看,是否真的無底。
雲煙縹渺,看不出卵石滾落之勢,確如其名,久久了無迴音。
顧劍南卻無心注意這些,精神一振,道:“嶺南!難怪我不覺陌生。”
説着用手一指前路道:“想起來了,由那條路,左彎,翻過兩座山頭,有一家農村,再前行,就屬嶺南幽客樸摩天的金縷宮禁區了。”
蕭無應道:“少俠講的一點也不錯,我們昨夜要不是繞道避過金縷宮,正寅就抵達這‘無底谷’了。”
一提到金縷宮,顧劍南滿腔仇恨怒火,頓時湧上心頭,梅冷雪的麗影也一同浮現腦際,聽説要繞道避過金縷宮,怒火更添……
想必自覺言之過份,把未完之話給頓住了。
站在窮神身旁,有兩個身穿百結的,中年的一個瘦削似竹杆,年少的一個矮小像皮猴。
瘦削的一個,接口道:“少俠,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況此行還有更重要的事,不容稍緩。”
這講話的,是丐幫長安分壇堂主,姓孫名不,江湖渾號“不滿升”,打狗棒在他手裏,不亞孫行者之精棍棒,是窮神蕭無左右手之一。
“保駕”不後人,皮猴也接上腔了:“投鼠忌器,少俠,你不想想,梅姑娘還在樸摩天手裏呢!”
勿怪説,江湖中耳目最靈的是窮家幫,連別人兒女之私的事,也逃不過他們的耳目。
皮猴姓錢名乏,渾號“烏玄錐”,巧使一對似判官筆非判官筆的烏錐,既可當近戰兵刃,又可當暗器使用,還兼長“妙手空不回”,深得窮神器重,官居陝北延安分壇堂主。
顧劍南一聽提到梅冷雪,説對了他的心病,白淨的面頰,頓成關羽,期期艾艾,半天回不上話。
一直一聲不響的“一袖風”趙東明,也接上了腔:“幫主,時候不早了,靳仙子他們一定等很久了!”
一語提醒了窮神,應了一聲“對!”,轉向顧劍南道:“少……俠……”
這聲音,聽來不大對勁,是毒發的現象。
顧劍南急忙提醒道:“蕭老前輩,該服藥了。”
窮神搖搖頭,向顧劍南遞了個眼色,在挪動腳步的同時,用手示意,叫屬下的三位堂主走頭。
顧劍南滿頭霧水,未便追問,舉足和窮神走個肩並肩。
窮神俟屬下三位堂主走頭拉了一段距離,這才邊掏出藥瓶吞服,邊低語道:“一幫之主,被栽的如此之慘,怎好意思當着手下人的面服藥。”
顧劍南茅塞頓開的陪笑道:“真對不起,是晚輩擔心老前輩的健康,疏於檢點,不知貴屬下有否看出?”
窮神苦笑道:“其實這也沒什麼要緊,人總是顧慮面子問題,明知無此必要,偏要這樣做。”
前路漸行漸窄,僅可容一人通行,左是千仞懸崖,右是雲煙縹渺的“無底谷”,谷面寬逾十丈,即使俱有絕頂輕功,也難飛渡。
顧劍南抬目前望,見距離一箭之地,有一天然崖洞,頂端橫匾模糊不清,隱約可辨是什麼關等字樣。
前行的三位堂主,已停步在崖洞口相候,其中一位堂主揚聲向尾隨在後的窮神請示道:
“請示幫主,要不要穿洞而過。”
窮神説道:“大概你們都不想活了。”應對間,已到了崖洞口。
顧劍南這才看清,是骷髏骨架疊而成的“鬼門關”三字,可能因年代已久,筆劃有些歪斜,不易辨認。注目洞裏,伸手不見五指,不知有多厚多深。
窮神用手一指右邊雲煙縹渺斤谷面,道:“請三位堂主隨着我的手兒瞧。”
三位堂主依言注視幫主手指處,儼然是矚目驚心的激旋渦。
窮神接道:“那激旋渦處,就是無底谷的進口處,千萬留意,俯衝而下時,要對準那激旋渦,不得差錯分毫,如有差錯,準是葬身谷底,連屍體都找不到。這就開始吧,一個一個下。”他説來輕鬆,三位堂主駭的臉色鐵青。
資深的一袖風趙東明説話了:“幫主,投進激旋渦以後……”
窮神會意的道:“投進激旋渦以後,就聽其自然,千萬不要掙扎,免生差誤。”
生死關頭,誰人不怕,瘦削像竹竿的“不滿升”孫不孫堂主也接上腔:“幫主,死前的掙扎,當事者是沒法控制得了自己的。”
窮神不悦的道:“孫堂主,你以為本幫主是叫你們去送死?”
孫不心裏説是的,可是在幫主面前又不敢放肆,只是期期艾艾的答不上話。
以小賣小,“烏玄錐”錢乏硬項一句道:“幫主叫我們死,我們不敢不死。”
窮神不以為然,掃視了三人一眼,不勝感慨的道:“唉!難怪本幫日漸衰微,我幫主都不能取信於下屬,別的就更談不上了。”
在三位堂主同聲恭應“屬下不敢!”的同時,顧劍南言調解道:“蕭老前輩,容晚輩説一句,那是您多心,旁觀者清,難得有像諸位這樣一條心的,尤其是為了我顧劍南而冒險犯難,大恩不言報,銘記在心!”
蕭幫主以下,同聲應了聲:“少俠言重了!”
窮神蕭無見風轉舵,道:“三位堂主安心前往,這激旋渦看起來十分可怕,但靳仙子交代過,安如磐石,乘激旋渦而下,正好進入‘地堊宮’。”
“地堊宮!”顧劍南深覺宮名之奇,複述了一遍:“好奇怪的名字!既稱宮,一定有位宮主,蕭老前輩,宮主可是……”
窮神截道:“創始的宮主何人,老朽見聞淺薄,沒聽説過,至於現在的宮主,那就輪到你顧少俠了。”
顧劍南領悟的道:“祈叔嬸對我顧劍南真是恩同再造。”略頓道:“晚輩急着拜候祈叔嬸,老前輩,讓我走頭吧!”説罷,作勢要投身激旋渦之中。
窮神欺身攔阻道:“靳仙子囑咐,要老朽帶同少俠走正門。”
在窮神攔阻顧劍南的同時,三位堂主魚貫投身旋渦而去。
“正門!在那裏?難道指的是面前這‘鬼門關’”顧劍南心裏這麼想,口裏卻沒説話,眉宇間帶一種詫異的神情,望向洞口。
窮神會意的點頭道:“正是此門。”略頓附加解釋道:“鬼門關是舊名,少俠如認為不合適,以後可更新名。”
顧劍南道:“歷史陳跡,還是保留的好。”
略頓道:“如晚輩猜的不錯,這所謂正門必有玄機。”
窮神頷首道:“少俠聰慧過人,一猜就中,老朽承靳仙子看得起,很榮幸能和你少俠共享這機密。”説着自懷中取出一塊並不怎麼打眼的銅牌。
顧劍南只是搶眼一瞥,並未看清銅牌上刻劃什麼。
“少俠請注意,這銅牌投進‘鬼門關’後,看洞裏會起什麼變化。”
窮神説着揚手正要擲出銅牌。
顧劍南出聲阻止道:“且慢!”
窮神頓住,顧劍南接道:“晚輩雖然未看到這機密,可以猜想到這銅牌定是一種信物,憑此信物,可以通行無阻,但是我更希望知道,沒有持信物,會受到何等的阻礙,符合這‘鬼門關’定名的真意。”
窮神道:“聰明人都好推敲連想,既然少俠問到,老朽就把我所知道的見告。”
顧劍南接口道:“老前輩是説,還是更多的機密,您還不知道?”
窮神頷首道:“猜想是的,但這是應該的,如果人人知道,就不算機密,比方説,敝屬下三位堂主吧,能讓他們知道的機密,僅及激旋渦止。”
顧劍南恭應道:“老前輩的看法很正確,不過,晚輩真如老前輩所云,擔負起‘地堊宮’重擔時,就無機密可言了。”
窮神滿帶笑容的道:“能得少俠如此知遇知己,老朽願效驅馳,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些話,雖然出自感情,但多少也有互相為用的作用在裏面。
此刻的顧劍南,已非吳下隔蒙,已是雄心萬丈,他時時都在收買人心,像窮神蕭無這樣的頂尖高手,又是一幫之主,當然是他爭取的對象。
窮神蕭無飽受金縷宮的欺凌,欲振無力,對一個得到天靈上人藏珍,武林至尊可期的人,自是他投靠的最好對象。
窮神之言也特過份,顧劍南有些掛不住,謙道:“老前輩快別折煞晚輩,不論如何,劍南應對老前輩執父執禮。”
轉過話題,一指洞口道:“洞中機密,晚輩仍願聽聽老前輩的所知。”
窮神指了指東昇的紅日,道:“真是湊巧得很,一天之中,只有這一剎那,洞中才透進些許陽光,給我解説不少方便,餘時,就一點也看不見,要解説,不知要多費多少唇舌。”
略頓,指向洞裏道:“少俠請看,這洞裏地面,看上去和天然地面沒有兩樣,但無一寸地面,沒有機關消息,腳一踏上,就必觸動消息,但顯現出的機關種類很多,總括一句,凡陷入者等於進了鬼門關,絕無生還之理。”
顧劍南追問道:“老前輩可曾見過,是些什麼樣子的機關?”
窮神搖頭道:“沒見過,只是聽靳仙子告誡過,不可亂闖,必喪身。”
一揚手中信物銅牌道:“靳仙子賜給信物時,曾叮囑説:這信物相當於蕭太后的金皮令箭,若不出示此信物,誰也不能平安渡過這鬼門關,但只有一個例外。”
顧劍南截道:“怎樣才算例外?”
窮神道:“在誘敵入殼時。”
顧劍南面帶疑惑,不甚瞭然。
窮神看出顧劍南的心意,繼續解釋道:“這裏所指的敵人,自是值得—誘的頂尖高手,誘者也必須俱有深厚的內力和絕頂輕功,要能一躍,不,一次平射出兩丈,且不多不少。”
説罷,一指洞裏深處,道:“少俠可看見洞底頂端有垂下一根鐵鏈?”
顧劍南極目望向洞裏深處,果見兩丈處下垂一根鐵鏈,藉着正射透進陽光,隱約可辨。
於是應聲道:“看見了,果然兩丈,不多不少……奇怪!一會兒工夫,已經不見了。”
窮神接口道:“那不是鐵鏈不見了,是太陽昇高,不再正射,所以看不見了。”
不待窮神把話説完,顧劍南已省悟這道理,臉上一紅,道:“晚輩好笨。”
略頓道:“老前輩説誘者要一次平射出兩丈,就是指的要抓住那鐵鏈!依晚輩看,僅及兩丈的內力輕功,還嫌不夠,必須超出這數字才成。”
窮神一拍顧劍南的肩頭道:“像少俠這樣聞一知十的頭腦,還説是笨,那天下再也找不出一個聰敏人了。”哈哈一笑,又道:“少俠説是必須超出兩丈這數字才成,是不是認為遊刃有餘,施展起來,才不會有失?”
顧劍南頷首道:“老前輩推斷的很對,但除此還有一點理由。”
窮神一怔,道:“但不知是那一點?”
顧劍南道:“老前輩請想想,既是誘敵,必和敵者纏鬥窮泡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和路程,體力多少要消耗一部份,在這種情況下施為,功力能不打折扣?”
窮神連連點頭道:“對,對,少俠心細如髮,非常人所及。”
顧劍南道:“老前輩過獎了,晚輩有時也笨得可以,像剛才不是連因日光偏移轉暗,也想不起嗎?”
窮神讚許道:“一般年輕人,少年得志,都是眼高於頂,很難做到像少俠這樣的虛懷若谷,真是難得!”
顧劍南調侃的道:“老前輩請別再抬舉了,抬得高摔得重,晚輩可吃不消了。”
一頓,轉過話題道:“抓到了鐵鏈以後,該怎麼辦?”
窮神道:“記住,腳不要沾地。”
顧劍南接口道:“沾地就觸動了機關消息,誘敵不成,反先敵一步進了鬼門關,死是活該,不該泄露了機關秘密,是不?”
窮神頷首道:“少俠講的很對。”
顧劍南接口道:“必有後文?”
窮神道:“鐵鏈一動,地堊宮裏就知道怎麼回事,馬上作兩項必要處置,少俠,你猜猜看,是那兩項?”
顧劍南不假思索的道:“第一項,接應誘敵的功臣,擒拿墜進陷阱的俘虜。”
窮神接口道:“你只講對一半,不是擒拿,是替俘虜收屍。”
顧劍南嘆息一聲道:“這未免太過殘忍了!其實,拿住活口,不是更有利嗎?”
窮神道:“老朽也有同感。”
顧劍南追問道:“但不知這項處置是什麼?”
窮神道:“萬一遇到來敵機警,不落入圈套,那就用另外一套對付的辦法。”
窮神説至此頓住了。
顧劍南追問道:“是什麼辦法?”
窮神道:“這就非我所能知的了,總之,有去無回,是死定了的。”
顧劍南搖頭嘆息道:“晚輩希望這一切已成過去,今後的‘地堊宮’,不再是嗜殺的屠宰場。”
窮神道:“但願如此,時候不早了,該進宮去吧!”
顧劍南點頭道:“就依老前輩。”
窮神揚起手中銅牌,對準洞裏投去。
不一瞬,在吱吱嚓嚓聲中,洞底自動下陷,分向兩邊裂開,霞光自洞底上射,照耀如同白晝。
窮神用手作肅客狀道:“少俠請。”
在互謙之下,兩人飄落個並肩,飄落的同時,耳際又響起一陣吱吱嚓嚓的響聲,響聲中洞底複合,迴歸原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