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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搜魂永訣佛門獅吼

    毒神龍雨向後奔逃,可説是竭盡自己畢生所有的力量,可是僅僅只讓他飛奔出丈許,身後傳來一陣急鋭的劍嘯,顧劍南已仗劍飛身,追了上來。

    那股凝聚成形的劍氣,森冷寒冷,還未觸及,便已將他全身罩住。

    毒神龍雨在極端驚慌之中,那還來得及回了下頭,目光閃處,他已見到頭上暴漲的劍芒,碧綠如同一瞳光幕,映得他眼睛都幾乎變成綠色。

    這一眼成了他此生之中的最後一眼,就在他目中閃出恐怖驚栗的光芒時,劍芒橫掃,已將他攔腰削斷,全身分為兩截。

    他那上半截身子,隨着劍芒的掃過,已經掉落下來,可是下半截身子,自腰部以下,連同雙腿,竟然還在往前衝去。

    那下半截身子一直衝出了五尺有餘,方始無力再跑,仆倒於地,鮮血灑得到處都是……

    這種駭人的情景一映進顧劍南的眼裏,使得他也大為驚駭。

    在他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這種被人殺死之後,依然能夠繼續奔行的怪異情景,是以那等殘酷而恐怖的一幕方映入他的眼中,竟然使得他持着長劍楞在那兒。

    他在震愕之中,身後傳來鄭無心的聲音:“他這是喝的蛇血過多,跟毒蛇一樣,死而不僵……”

    顧劍南轉過頭來,只見鄭無心已離開原地,走到谷中空曠之處。

    那些原先四外亂竄的毒蛇,此刻竟然退得乾乾淨淨,不曉得鑽到那裏去了。

    顧劍南定了定神,道:“你好了?”

    他這區區的三個字,説得卻很是誠懇,使得鄭無心大受感動。

    他沉聲道:“你對我的恩惠,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這一生之……”

    顧劍南連忙打斷了他的話,道:“鄭先生,不要説這些話了。”

    鄭無心悽然一笑,道:“我曉得我的毛病,你不必這麼客氣的稱呼我,其實我只是個糟老頭子……”

    顧劍南道:“老前輩,你……”話一出口,立即便停住了。

    鄭無心苦笑一聲道:“老夫一直不甘心認老,一直以為自己還年輕,其實每每在午夜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確實老大了,尤其是看到你方才那一劍之威,更覺察到自己的老邁不堪,老大傷悲……”

    他深深的嘆息了一聲,又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老夫確是老邁不堪了,這也使得老夫想起,在這深山之中,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報答你了。”

    顧劍南道:“老前輩,你何必一直念念不忘呢?在下並沒有希望你報答……”

    鄭無心怒道:“你要老夫躺在棺材裏也不安心嗎?”

    顧劍南看到他如此固執,楞了一楞,問道:“老前輩,你真的想要報答我?”

    鄭無心喜道:“你想到什麼法子可以需要老夫效勞的嗎?快説,快説。”

    顧劍南道:“如果你一定要報答我救你之恩,請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鄭無心道:“什麼要求?你要老夫頭上這顆頭顱,老夫也可以送給你,絕不吝嗇。”

    顧劍南一笑道:“頭顱倒不要,在下如何敢要前輩的那顆大好頭顱?”

    鄭無心急道:“快説,是什麼要求?”

    顧劍南肅容道:“在下要求前輩答應我,從此以後,不要破壞我祈嬸的幸福,不要再打擾她!”

    鄭無心臉上肌肉一陣抽搐,整個人似乎呆了一般,他真的從未想到顧劍南會説出這麼一個難題,要他如何回答才好?

    顧劍南看到他那種為難之態,歉然道:“老前輩,雖然在下這個要求太苛刻了一點,可是在下認為你……”

    “不要再説了!”鄭無心道:“老夫答應你。”

    顧劍南一怔,道:“前輩,你真的答應了?”

    鄭無心苦笑着道:“如你所説的,我還能不答應嗎?”

    顧劍南歉然道:“在下曉得前輩一定很難過……”

    鄭無心嘆了口氣道:“我這些年來一直都執迷不悟,其實人的感情並非他人能夠勉強的。

    我既然愛她,就該為了她的終身幸福着想,本來我以為她跟我在一起,我能給她幸福,但她既然認為跟祈白在一起才能得到幸福,我又何必苦苦再追求下去呢?這不是我原先的理想嗎?”

    顧劍南肅然道:“前輩的高論,在下深為敬佩,像這種豁達的心情豈是常人所能有的?”

    鄭無心哈哈一笑,道:“你所提的這個並非條件,我也不必説什麼答應與否,是我自己應該有的態度,老弟,你再説一個條件,非要老夫能夠幫忙你的……”

    顧劍南搖頭道:“老前輩,沒有什麼了,在下……”

    顧劍南肅然道:“老弟,你認為我不能夠替你盡一些力量嗎?難道認為我真已老邁得不能動了?”

    顧劍南道:“話不是這麼説,而是……”

    “沒有什麼而是不而是了。”鄭無心道:“你答應不答應?”

    顧劍南沉吟片刻道:“好吧,老前輩,你可願意跟我一道去金縷宮?”

    “金縷宮?”鄭無心道:“去打樸摩天?”

    顧劍南點了點頭,道:“樸摩天跟丹珠活佛共同組織了一個‘天下一統門’預備一統天下,所以我預備去金縷宮……”

    他的話未説完,鄭無心已道:“好,我們現在就去!”

    此時那座石門已經在一陣軋軋聲中啓開,苦海離亂人靳素素自裏面走了出來。

    她從洞開的石門裏走了出來,鄭無心和顧劍南全都看到了,可是她竟像是沒有看見他們兩人,跟一具行屍似的緩緩行來。

    顧劍南的視力要比鄭無心好得多了,他遠遠便看到靳素素臉色沉肅,目光呆凝,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知不妙,還未出言詢問,靳素素已視若無睹地向他們行來。

    她這一走近,連鄭無心也看出了不對,他的心中對於靳素素既有內疚,又加以數年不見,自然心生怯意,一見她筆直行來,趕忙閃身避了開去。

    顧劍南看情形不對,不可能像鄭無心一樣的閃身躲開,他站立不動,攔住靳素素的去路,沉聲道:“祈嬸……”

    話一出口,靳素素已撞到他的身上,顧劍南連忙伸手將她扶住。

    那知靳素素突然像是瘋了一般,素袖一揮玉掌拍出,當胸便是一掌拍到。

    顧劍南既未想到靳素素會突然出手,又加以雙方距離太近,使得他根本無法閃開,只聽“砰!”的一聲,他的胸前硬生生地承受了靳素素一掌。

    靳素素身為天下武林的七大絕頂高手,那份功力幾乎已到登峯造極的地步,加之她此刻心中悲慟莫名,難以禁抑,正如一座火山似的,一得到渲泄的機會,那等威勢足以震動天地,是以靳素素這一掌之威,較之平常尤要甚之,真力迸發,洶湧奔騰,無可遏止。

    若在昔日,顧劍南別説是身受這一掌了,就是遠離五尺之外,也將在這沉猛至極的一掌之下,心脈碎斷,身軀飛起丈外,吐血而亡。

    可是他此刻已衝破生死玄關,達到還神返虛的地步,渾身的內力流轉回行,永無匱乏,靳素素那一掌的勁力才一發出,剛觸及他的身上,他的體內立生感應,胸脯上的肌肉微微一陷,體內真力迴轉,已將對方那一掌之力全部予以化解。

    鄭無心站在遠處,眼見顧劍南挺身承受靳素素那威勢兇猛的一掌,以他的武功見識,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啊,他的腳下一動,正待要飛身躍來,接住顧劍南飛起的身軀,卻已見到他的身形一晃,硬生生的以血肉之身接下對方的一掌。

    鄭無心的心內起一陣駭然驚凜之感,忖道:“普天之下,能夠以血肉之軀硬接靳素素這一掌的,大概除了顧劍南之外,沒有第二個人了。”

    心念方動,他已聽到顧劍南沉聲大喝,耳邊如同響起一個震耳的霹靂,頓時有如被一桶冷水自頭頂澆下,全身一陣清涼。

    “獅子吼!”鄭無心的腦海之中立即浮起這個意念:“這不是佛門的獅子吼嗎?”

    他的目光一爍,已聽得靳素素突然放聲痛哭起來。

    顧劍南在將靳素素掌上傳來的勁力全都化去之後,立即自丹田發出一聲沉吼,把神智陷於混淆中的靳素素震醒。

    靳素素那呆凝的目光裏掠過一絲震愕的神色,隨即慌亂地四下顧看了一眼,像是在找尋什麼似的。

    當她發現自己被顧劍南扶着的時候,她頓時像在茫茫的大海中抓到一塊木板似的,緊緊抓住顧劍南不放,隨即放聲痛苦起來。

    顧劍南沒料到如此堅強的靳素素,竟然在自己面前痛哭起來,一時之間,幾乎慌了手腳,不知該怎樣辦才好……

    他口吃地道:“祈嬸,祈叔他……”

    靳素素那張美麗的面龐上滿布淚痕,抽泣道:“……他已經去了。”

    其實她不用説明,顧劍南也已料到這個後果,他的心中頓時被悲痛悽苦的感覺所充滿,苦澀盈胸,喉中似被一顆石子所塞住,哽聲道:“祈嬸,你要節哀……”

    靳素素泣道:“他去了,我……我該怎麼辦?我……”

    話未説完,悲從衷來,她哭倒在顧劍南的懷裏,全身都幾乎癱瘓一般。

    顧劍南何曾遭遇到這等尷尬的情形?可是他此時很能瞭解到靳素素悲痛的情緒,因此絲毫不覺尷尬。

    他輕輕的擁着靳素素,任由她在自己懷裏痛哭,在他內心深處,隨着她陣陣痛哭之聲,所烙下的痕跡也愈來愈深刻。

    從記憶中,他搜到了一切與祈白有關的事,他明白若非祈白為了找尋驟而失蹤的自己,絕不會施出危險的“搜魂大法”,也將不會遭到丹珠活佛的暗算,而留下那份嚴重的內傷,以致使得像鬼醫公孫輸那等的醫術大師都不能將他救活。

    他的思緒從祈白離開地堊宮將對他所説的那句淒涼的話想起,一直轉到了祈白和靳素素兩人的結合上。

    他哀痛地忖道:“他們倆人經歷瞭如此多的磨難和挫折,經過了悠長的二十年孤獨之後,方始能夠結合在一起,沒想到卻只過了這短短的三年不到的日子,便又天人永訣,永無相見之時,命運之神對待他們兩人真是太刻薄了,竟然只給予他們那麼一點點幸福,便驟而收回……”

    他的思緒如同野馬,在黑暗的原野裏,漫無目的的奔馳着,從祈白和靳素素兩人的痛苦結合中,又想起了自己和梅冷雪之間的一段感情。

    他滿腹惆悵地想道:“不曉得我跟梅冷雪將會有怎麼樣的結局?到底是幸福還是悲痛,是圓滿還是殘缺……”

    他想到這裏,幾乎不敢再繼續想像下去,事實上也不容許他再想像下去,因為靳素素此時悲痛欲絕,哭得幾乎斷了氣,整個身子都靠在他的懷裏。

    顧劍南這才覺得有些尷尬起來,他低呼道:“祈嬸……”

    他的目光一垂,瞥見靳素素眼簾合起,長長的睫毛掛着淚痕,竟然已經暈了過去。

    他心中慌亂,耳邊已聽到公孫輸那低沉的話聲:“賢侄,把她交給老夫吧!”

    顧劍南側首一看,只見公孫輸臉色更黯淡,頗為頹喪的自石室裏行了出來。

    他走到了顧劍南的身邊,托起了靳素素,目光凝注在她那滿布淚痕的臉上,好一會兒,方始嘆了口氣,道:“老夫真不知道怎麼對她説才好……”

    顧劍南道:“公孫先生……”

    他本要問公孫玲玲的行蹤,將她闖下的大禍説出來,可是看到公孫輸臉上那種痛苦難禁的神色,又把要説的話嚥了回去。

    公孫輸目光呆滯地望了顧劍南一眼,苦笑道:“老夫已盡了所有的能力,可是他的精血已經枯竭,再也無法可以救活……”

    顧劍南頷首道:“這個小侄明白,祈叔之所以如此,都是受到小侄所連累,假如不是小侄,他老人家也不會如此……”

    他只覺心中一陣難過,幾乎説不出話來,稍為停頓一下,方始道:“公孫老伯,小侄清楚以你老人家的仁心仁術,絕不會有絲毫懈怠,這次的責任並不在你,而是在於小侄身上,我一定為他老人家報仇……”

    公孫輸目光一爍,道:“劍南,你千萬不要冒然從事,這事有關整個武林……”

    顧劍南頷首道:“老伯放心,小侄會慎重行事的。”

    公孫輸深深望了顧劍南一眼,道:“你等着,待我把祈夫人送回洞府安憩,再來與你詳談。”

    顧劍南問道:“祈嬸沒有什麼吧?”

    公孫輸搖了搖頭,道:“她只是悲痛過甚,才會暈厥不醒,只要讓她多睡一會兒,便無大礙。”

    顧劍南噓了口氣,道:“這樣小侄就放心了。”

    公孫輸轉身向洞府行去,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問道:“劍南,你可要進來看看你祈叔的遺容?”

    顧劍南搖了搖頭,道:“不用了……”

    他解釋道:“小侄我現在心中非常難受,若是看到了祈叔的遺容,唯恐會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做出什麼想像不到的行為出來,所以……”

    公孫輸嘆了口氣,道:“好吧!你就等在這兒,老夫送祈夫人回去還有話問你。”

    顧劍南點了點頭,默然看着公孫輸託持着靳素素走回洞中。

    他愕然站了好一會兒,方始定過神來,也就想起了一直沒有説話的鄭無心來,目光連轉,他也沒有看到鄭無心的人影。

    他的心中疑惑,呼喚道:“鄭前輩,鄭前輩……”

    黑暗之中傳來一聲沙啞的話聲:“我在這兒。”

    顧劍南循聲望去,但見鄭無心站在一根粗大的石筍後,身形動都沒動一下,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他低呼道:“鄭前輩,你……”

    鄭無心緩緩的轉過身來,沉聲道:“老弟,你不會譏笑我吧?”

    顧劍南但見鄭無心眼圈紅紅的,雖然面上已無淚痕,可是很明顯的可以看出來他曾經哭過,否則他的聲音也不會沙啞。

    顧劍南真不曉得心裏是一股什麼滋味,他輕嘆口氣,緩緩搖了搖頭,道:“前輩乃是性情中人,晚輩怎會譏笑於你呢?不會的。”

    鄭無心的嘴角牽動了一下,似是想要露出一個笑容,但是肌肉抽動,面上的表情比哭還要難看。

    他啞聲道:“當我看到靳素素那樣傷心,我的心裏如同被利刃所絞,恨不得走出來説幾句安慰她的話,可是我卻反而躲了起來,我!我不忍心在這種情形下見到她,我……我也沒有臉再見她……”

    他嚥了下口水,喉結上下動了一下,抬起頭來,問道:“你能瞭解我的意思嗎?”

    顧劍南頷首道:“晚輩能夠了解。”

    “誰叫你自稱晚輩了?”鄭無心突然怒道:“若以武功高低來論,我才應該是你的晚輩才對,我只比你年紀大而已,老而無用,又有什麼值得你尊敬的?你能叫我一聲大哥,我便很高興了。”

    顧劍南囁嚅道:“前輩,你跟家父同輩,晚輩如何能夠這樣稱呼你?”

    “有什麼不可?”鄭無心道:“我們各交各的,與你老子又有什麼關係?”

    顧劍南莫可奈何地道:“好吧!你既要如此,我只好聽你的了。”

    顧劍南豪放地道:“老弟,你剛才不是説要到金縷宮去嗎?我們走吧!”

    顧劍南略一沉吟,道:“我看還是等一等……”

    “還等什麼?”鄭無心道:“你的武功,眼下已是天下無敵了,還怕樸摩天不成?至於那什麼丹珠活佛,到底是化外之民,就算武功不錯,也好不到那裏去,還怕應付他不了?”

    他悽然一笑,道:“反正我這條命是你所救的,就算葬送在金縷宮我也甘心,嘿嘿!痛痛快快的一死總比窩窩囊囊的活着好……”

    顧劍南的心頭突然掠過一絲不詳的感覺,猶豫一下,道:“鄭大哥,我看還是計劃一下再説吧!”

    鄭無心放聲大笑道:“哈!憑我們兩個人,天下何處不能去得?又有什麼人能攔阻我們?

    劍南!你不是要為你祈叔報仇嗎?還猶豫什麼?”

    顧劍南被他這麼一説,胸中熱血一陣沸騰,再也不考慮其他了,沉聲道:“好吧,我們到金縷宮去!”

    鄭無心伸手一拍顧劍南的肩膀,飛身騰起,他們兩人就如同一對夜鳥,並翼齊飛,躍上了高崖,向金縷宮而去。

    夜風清涼,他們兩人飛掠而行,身上的衣袂被晚風括得不斷飛起,獵獵作響,但是卻不影響他們快捷的速度。

    鄭無心剛才雖然眼見顧劍南露出一手神奇的劍術將龍雨斬成兩截,和以胸膛硬接靳素素的一掌,曉得他的功力已到了天下無敵的地步。

    不過他在與顧劍南並肩飛馳時,依然不大服氣對方,因此在開始奔行時,竭盡全力,施出絕頂輕功,向前疾奔而去,想要把顧劍南拋下。

    他一直奔出數十丈遠,方始緩了口氣,側首望了望顧劍南。

    他本來就不相信這陣疾奔便可以將顧劍南拋下,只不過想考驗一下對方而已,果然側首發現顧劍南態度從容、神色瀟灑的緊躡在自己的身旁,連一寸都沒有落後。

    他噓了口氣,道:“老弟,我真服了你,也不清楚你的武功是怎麼練成的,怪不得鐵傘尊者名震西陲,單看你這個徒兒,便可以想像他的一身武功了,只是你卻説他只傳你武功,並非你的師父,我真有點弄不懂你了。”

    顧劍南笑了笑沒有回答,伸手向前面一指道:“鄭大哥,金縷宮到了。”

    鄭無心揚目一看,果然見到遠處幢幢黑影下有着點點閃爍的燈光,他的嘴裏發出一陣嘿嘿狂笑,揚聲道:“我們快殺進金縷宮,殺他一個雞犬不留。”

    顧劍南聽了他這句話,突然感到一陣顫悚,心中有一股説不出來的味道,他彷彿覺得鄭無心話裏有種以命相拚、一去不回的悲壯意味。

    他慢慢地忖測着鄭無心何以會有這種奇異的念頭時,不知不覺已來到金縷宮前。

    金縷宮還是舊時的模樣,沒有絲毫改變,那高高的土牆和緊閉的鐵門,如同一尊巨大的怪獸?距伏在那兒一樣,狂傲而冷煞,就如同樸摩天的為人一般。

    顧劍南仰首望着宮裏豎起的如同旗杆的刁斗,一把拉住鄭無心,低聲道:“鄭大哥,等一等。”

    鄭無心問道:“做什麼?”

    顧劍南道:“你從前面進去,待小弟後面進宮,先找到我師父和師妹……”

    他把劍聖梅花上人遭到暗算,被毒神龍雨以無影之毒所害的情形匆匆的説了一遍,道:

    “他們現在組織天下一統門,還未展開行動,我們來得正是時候,不過,家師受到他們的挾制,也影響到我師妹,到時我怕……”

    鄭無心道:“我曉得你的意思,你是怕樸摩天他們用梅老頭父女倆來威脅你,使你無法施展是嗎?”

    “不但如此,若是先解除了家師的鉅毒,他也是一股大助力啊!”顧劍南道:

    “並且我還得要去找尋丹珠活佛,看看我爹在不在這兒,等一下我們在宮裏的大廳會合。”

    鄭無心頷首道:“你去吧,老夫在未與你會合之前,絕不與他們拚命就是了。”

    顧劍南道:“大哥,你小心點。”

    鄭無心爽朗地大笑道:“你老哥哥橫行一世,只有別人看了我要小心的,沒有我要小心別人,就算我那張寶琴不在身邊,對付那些兔嵬子還沒問題。”

    他的笑聲未完,城牆之上突然傳來大喝之聲:“是誰?”

    鄭無心拍了拍顧劍南的肩膀,飛身躍起,向那發聲之處撲去,並且大笑道:“是你祖宗來了。”

    顧劍南見到鄭無心大袖連揮,城牆上傳來數響低低的人體着地聲,接着便歸於寂靜,他也啓步繞着城牆向宮後躍去。

    他在金縷宮住過不少時候,對於前面的宮院廣場等處的地形並不熟悉,可是宮後花園直到廚房那一段地方,他就是閉上眼睛也能找得着路途,雖説這些時候宮外砌了高牆,裏面的房舍也增建不少,大致的情形都沒有改變。

    他的身形快逾流星,轉眼之間,便繞着城牆奔行了半匝,然後飛身躍進牆內。

    或許是因為金縷宮作為天下一統門的根據地之故,那高高的宮牆之上,不時有三五個勁裝大漢巡行,他們手中都持有強弩,對付一般武林人物,那是絕對有效的武器,在丈許之內,箭簇蝟集,可説無人可逃。

    不過,像顧劍南這等絕世高手,他們甚至連人影都沒有看到,根本不可能有施放強弩的機會,就算有那種機會,也不會有任何效果的。

    顧劍南悄然站在牆上,四下打量方位地形,飛身朝裏面最高的一座房舍躍去。

    他根本就沒有把那些巡行的大漢看在眼裏,也懶得費神去對付他們,身形一動,如同一縷輕煙般消失在黑暗裏,那些大漢連影子都沒看到,依然在慢慢的巡邏着。

    顧劍南站立在高聳的屋頂上,目光垂落在腳下的屋檐,心中突然湧起一絲怯意。

    他暗忖道:“冷雪不知是否已經安憩?看她房裏還有燈光閃現,好像她在如此深夜還未安眠,她在房裏做什麼?我見到她之後,該如何表達我對她的思慕之情?”

    俯望那閃爍黯綠色光芒的瓦面,他的思緒一陣紊亂,三年前奔逃到這裏,受到梅冷雪的庇護,結果偕同周胖子一起逃走的情形歷歷在目,彷彿那碧綠的琉璃瓦上,依然留著有他當年流下的鮮血……

    小樓依舊,玉人無恙否?

    顧劍南站在屋脊上,默然沉思了好一會兒,正想要翻身躍進小樓裏,倏然聽得一聲輕輕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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