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此刻雙手不能動彈,身上穴道又被閉住,根本一點反抗閃避的能力都沒有,被那股氣勁撞中,立刻有似脱了線的風箏,跌出丈許之外。
羅盈盈在旁正聽得津津有味,突然見到老夫人出手,不禁驚呼出聲。
話一出口,她馬上伸手掩住了嘴巴,睜大了眼睛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身形展處,急掃過去,把剛從空中跌落的白帝一把抄住。
白帝好一會兒才換過氣來,當他見到老夫人拉住自己,卻反而笑了起來。
老夫人厲聲道:“你笑什麼?”
白帝道:“你有能耐何不將我殺死?”
老夫人冷冷道:“我説過不會馬上殺死你,我要慢慢地折磨你……”
白帝大笑道:“只怕你將來碰到凌雨蒼,也會被他慢慢地折磨而死,到那時候我敢保證艾翎不會寬恕你……”
老夫人冷冷地凝望着他,道:“古陽蒼,你要賣弄口舌,儘量賣弄吧!因為我馬上就把你的舌頭根拔掉……”
白帝笑道:“你就算拔掉我的舌頭,也無法救你自己。”
老夫人冷笑道:“你以為我會在乎凌雨蒼和我姐姐?”
白帝笑道:“你當然不會在乎他們,否則你也不會派人將凌千羽殺死。”
老夫人驚呃一聲,好半晌才失聲道:“你是説凌千羽……”
白帝道:“你可以想想,天下除了凌雨蒼與艾翎之外,誰能調教出像凌千羽這等少年高手?”
老夫人默然不作一聲,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這時整座竹林已經燃盡,四周少了烈火,顯得格外的悽清。
白帝只見她的兩眼彷彿變成一片死灰,那蒙在面上的黑紗不住微微拂動,顯然她的心裏是非常的激動……
他冷冷道:“你現在要希望那什麼四大煞星無法對付凌千羽,反而被他殺死,否則……”
老夫人叱道:“住口!”
白帝果然閉住了嘴,不再説話,不過他的嘴角已隱隱噙着一絲無法覺察的微笑。
老夫人默然良久,緩聲道:“古陽蒼,你如何知道凌千羽便是凌雨蒼的兒子?”
白帝道:“這是他親口對我説的,還會有錯嗎?”
老夫人道:“你既知道他是凌雨蒼的兒子,方才為何會跟他交手?”
白帝道:“剛才我是不得已……”
老夫人詫異地道:“不得已?”
白帝道:“你知道凌雨蒼是帝后宮百年來最傑出的人才,他若非是為了你姐姐,這白帝之位,根本就輪不到我,當然,以前你我設計害了他跟艾翎之事……”
老夫人叱道:“我説過不許提起以前的事。”
白帝話聲一頓,繼續道:“那件事情艾翎後來曉得了,但她顧念姐妹之情,還是原諒了你,並且還瞞着凌雨蒼,否則你我當年就喪命在他的劍下……”
老夫人沉聲道:“當年我怕他,現在可不在乎他。”
白帝狂笑道:“你以為你靠了這些殭屍樣的死人,就不怕他,告訴你,現在換了凌雨蒼在此,連你在內,那些人連三劍都擋不住。”
老夫人冷哼一聲道:“古陽蒼,你在聳人聽聞,我可不會被你嚇着。”
白帝道:“二十多年以前,凌雨蒼的武功已超越你我甚多,這二十年來,你我都有進境,他還會沒有進步,據凌千羽説,他已練成了飛劍殺人的無上心法,成了金剛不壞之身,你煉的那些毒藥又豈能奈何得了他?”
老夫人冷冷道:“我可不相信……”
白帝笑道:“你相信與否都無關緊要,事實如此,誰都改變不了。”
老夫人顯然是在思忖着他這句話,眼光不住閃爍,不曉得她究竟有什麼主意。
白帝道:“凌雨蒼當年被逐出帝后宮,曾經發誓有一天要手創絕藝破解本門的大衍十式劍法,這事你總知道吧?”
老夫人道:“知道了又怎樣?”
白帝道:“凌千羽今晚果然施出這種劍法,將我擊敗……”
老夫人的聲音有些乾澀,道:“你已經敗在他的手裏了?”
“不錯!”白帝道:“若非是我的鐵劍被他斬斷,真力又消耗過甚,你會這麼容易就將我擒住?”
老夫人默不作聲,顯然她已相信了他的話。
白帝道:“老實説,我可不相信你那四大煞星能夠奈何得他,只怕此刻都巳被他殺死了。”
老夫人冷冷道:“關於這一點,你不必猜測,我們一起去看看便知道了。”
白帝道:“你最好向上天祈禱,保佑凌千羽安然無恙,否則,等到凌雨蒼和艾翎找到了你,你的麻煩就大了。”
老夫人喃喃道:“我早該想到他便是凌雨蒼的兒子……”
“所以囉!”白帝笑道:“我在奇怪,像你這樣聰明的人,又怎麼沒想到這點?他的名字是從翎字演化而成……”
老夫人咬了咬牙,似乎下了決定,沉聲道:“古陽蒼,你少廢話了,就算凌千羽被我殺死,我也不在乎……”
白帝冷哼道:“艾雯,你彆嘴硬了,你把自己的親侄兒殺了,你還有膽量見他的父母?
就算你的武功高過他們,只怕到時也會落在下風,何況……”
老夫人冷冷地道:“古陽蒼,你説了這麼多的廢話,有什麼用意?”
白帝笑道:“我有什麼用意?我只是替你難過,因為你的下場如何,我現在已經看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冷笑道:“我也不是好惹的人,凌雨蒼若是不來則罷,否則……”
白帝笑了笑,道:“否則你多年的苦心,將會一旦幻滅。”
老夫人右手一揚,叱道:“古陽蒼,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白帝道:“你殺了我,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老夫人望了他一下,突然笑了起採,道:“你好像有什麼更好的意見!”
白帝道:“當年你我合作得很好,何不繼續合作下去?”
老夫人冷哼一聲,道:“你説了那麼多的廢話,原來是為了這個……”
白帝道:“隨你的意思,反正決定的權利在你。”
老夫人略一沉吟道:“劉心痕呢?”
白帝道:“她在神女宮閉關不出,我已有好多年沒見到她了。”
老夫人哼了聲道:“你別想歪了,我絕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放過你……”
白帝笑道:“當然,你現在已經成了老夫人……”
老夫人沒等他説完話,陡地曲指一彈,發出一縷急鋭的指風,閉住了他的暈穴。
白帝毫無閃避的能力,一中指風,立刻暈倒於地。
老夫人俯首望着他,冷笑一聲道:“你現在還把我當二十年前的艾雯,那你就看錯人了。”
她整理一下思緒,揚聲道:“羅盈盈,你們過來。”
羅盈盈領着那兩名少女,飛身行了過來,躬聲道:“娘,您有什麼吩咐?”
老夫人見她眉梢似乎帶着輕愁,瘦削的身子在夜風裏彷彿隨時就會倒下。
她憐愛地伸手出去,撫着羅盈盈的肩膀,柔聲道:“盈盈,這些日子,你瘦多了,是不是想念你老爹?”
羅盈盈似乎要掉下淚來,聞聲垂下了頭,道:“嗯,有一些。”
老夫人嘆道:“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是保重自己的身子為要,別讓憂傷損害了你……”
羅盈盈道:“娘,謝謝您。”
老夫人道:“這些日子累壞你了,所幸這次已有了一個小小的結束,明天你回家多休息一陣子。”
羅盈盈道:“是!”
老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盈盈,你跟我去看看四大煞星,我擔心他們沒能完成任務……”
羅盈盈道:“娘,我不想去。”
老夫人驚訝道:“為什麼?”
羅盈盈猶疑道:“孩兒……”
老夫人笑道:“盈盈,等這件事一了,我們立刻回家去。還有十多天便是你爹的誕辰,我們今年得好好地慶祝一番……”
她不等羅盈盈表示意見,又道:“李菊、李琴,你們把這人帶回家去,囚在地室裏,我跟小姐天亮以前就會趕回……”
那兩個少女一齊躬身答應。老夫人又道:“你們從便道進去,千萬別驚動了老爺。”
她交待完了,這才偕同羅盈盈飛身奔向茫茫的夜空裏。
羅盈盈起步較遲,身法也比較慢,當她掠過那片燒焦的竹林,她的心底彷彿有萬把鋼刀在割刮。
方才,竹林在熊熊燃燒時,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白帝跟老夫人的搏鬥。
她的目光一直凝注着那片焚燒的竹林,彷彿她又看到凌千羽軒昂的身軀被烈火所焚盡。
在十多天以前,她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當她望着大片松林變為灰燼時,她感覺她的心之泉已經枯竭,人生的希望也已化為灰燼……”
然而,她卻又再度地看到凌千羽。
這次相逢,有似一場春雨,浸潤了她枯竭的心靈,使她又重新復活。
當凌千羽勸説她離開老夫人時,她着實考慮了好久,只是由於不忍猝然反叛老夫人,以致她沒有立刻答應凌千羽的建議。
不過,她的心是逐漸向着凌千羽,否則,她也不會連續幾次地向凌千羽示警。
她記得當傍晚聽到老夫人無意中提起,已派遣四大煞星去對付凌千羽時,她的心裏是何等的焦急。
她一直不知道那四大煞星是誰,又惟恐老夫人起疑,不敢多問。
然而,為了凌千羽的安危,她仍是冒着被老夫人發現的危險,趕到了飛龍鏢局,向凌千羽告警。
可是……
她在思忖之際,陡地聽到老夫人喚道:“盈盈,你站在那裏做什麼?”
羅盈盈一怔,隨即清醒過來,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怎會停下了身子,站立在那片燒焦的土地上。
她趕緊擦乾了臉上的淚痕,向老夫人迎了過去,掩飾道:“娘,我有些不舒服……”
老夫人望了她一眼道:“盈盈你又掉淚了?”
羅盈盈知道瞞不過她,默然地點了點頭。
老夫人道:“是不是又想起了……”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唉,你的命也夠苦,這麼些年來又把你勞累得這個樣子……”
羅盈盈低聲道:“娘,我不屬。”
她的話聲都有些顫抖,這是因為老夫人那句話所引起的,使她不禁又一次觸發了心底的創痛。
她想到了自己自幼生長在羅村,本可像一般平凡的村女,在無憂無慮中成長,然後找個老實忠厚的青年,過着雖然平凡,卻很幸福的日子,安然地終此一生。
不料有一天卻遇到了四大神魔中的首陽神魔羅信光,—見她便愛憐無比,將她攜走,授她武功。
等她長大後,第一次行走江湖,便遇到了一個家世顯赫的青年高手……
經過了數月相處,她終於動了感情,並且還取得她父母同意,替她行了文定之禮。
她本以為從此以後,可以生活在安然愉快的環境裏,哪知未婚夫卻又不明不白地遭人殺害,使她頓時陷身痛苦中。
這幾年來,她都在為了報仇而努力,靠着辛勤苦練來抑制自己的情感。
就在她自信已將忘卻那份感情時,她卻又遇到了凌千羽。
她簡直不相信自己還有感情,然而她那已經枯竭的心之原野,卻似再度遇到了春天,重又復甦起來。
她發覺自己已無法控制住情感,僅在第一次見面後,便已愛上了凌千羽。
這份感情來得如此強烈,以致當她眼見凌千羽消失在熊熊的烈焰裏時,她所承受的打擊,已強烈得使她幾乎忍受不住。
偏偏老天捉弄她,使她在一次失望後,重又見過了凌千羽。
凌千羽的出現,使她死去的希望,再獲復甦,但是僅只半天工夫,她又再度墜落在失望的深淵裏。
若是換了個人,只怕再也承受不起這連番幾次的打擊。所幸羅盈盈已經有過經驗,這才沒有當場倒下。
但她終究是人,情緒的轉變,再怎樣剋制,也無法不表露在面上。
那種苦澀而又刺痛的感覺,使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老夫人憐愛地撫摸着她,道:“這都是那些學武的人所害的,等到我們完成了計劃,消滅那些人後,我一定替你找一個好的青年人,讓你嫁過去……”
羅盈盈道:“娘,我不要!”
老夫人道:“唉!孩子,你不要就此終老一生,我的這輩子已經完了,你的日子還長,不能這樣孤苦地過一生……”
羅盈盈不想讓老夫人繼續説下去,連忙轉開話題,道:“娘,方才白帝提起凌雨蒼,好像您也認得……”
老夫人話聲陡然一沉,道:“我是認識他……”
她略一沉吟,問道:“盈盈,你下午説凌千羽曾提起他是來自西北,他有沒有説在西北何處?”
羅盈盈搖頭道:“他沒有説。”
她抬起頭來,道:“娘,您方才説過,四大煞星完成任務之後,會回來向你報告……”
“是呀!”老夫人道:“所以我在擔心他們是否已經完成了任務?”
羅盈盈有些畏縮,低聲道:“老夫人,您看凌千羽是否會被殺死?”
老夫人道:“這個很難説,不過……”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道:“我現在倒希望他能夠擊敗四大煞星。”
羅盈盈驚訝道:“你……”
老夫人憂慮地道:“你也許不明白,凌千羽的存亡跟我有很大的關係,如果他死了,或許我也無法……”
羅盈盈張大了眼睛道:“老夫人,他……”
老夫人苦笑了下道:“他的父親是二十多年前的白帝,被視為帝后宮百年來的第一傑出人物,如果他還沒死,我是無法贏得了他,結果一定……”
她的話聲一頓,搖頭嘆了口氣道:“這裏面的瓜葛你不會了解的,跟你説也沒有用。”
她拉着羅盈盈的手,緩緩向前行去,不知在沉思什麼,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羅盈盈三番幾次地想要開口,始終被老夫人的神態所懾,沒有把心裏的疑問説出來。
大約走了十多步遠,她終於忍耐不住,問道:“娘,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老夫人哦了聲道:“盈盈,什麼事?”
羅盈盈道:“您老人家方才説凌千羽的父親是二十多年前的白帝,難道白帝還有好多個……”
老夫人點頭道:“不錯。”
羅盈盈道:“可是江湖傳言,白帝和青後成名武林百年之久,他們能夠青春永駐……”
老夫人失笑道:“那只是好事之輩的傳説而已,你怎麼也相信呢?”
她緩聲道:“我便是從帝后宮裏出來的,二十多年前差點便登上了青後的寶座,後來卻被劉心痕……”
她恨恨地道:“這一切都是古陽蒼所害,否則我又何至於此?”
羅盈盈知道老夫人當年也有一段心酸的往事,她猶疑了一下,道:“娘,白帝和青後是否有一定的任期,每隔一段時間便換一位,而統統襲用上一代的名號……”
“不錯,”老夫人道:“這是一個大騙局,當年創下白帝和青後這兩個名號的是我的師祖夫婦,他們為了保持在武林中的聲望,在眾多的徒弟中,挑選一位資稟最高的,施以整容之術,使他們面貌跟上一代帝后完全一樣,每隔一段時期,便出現江湖一趟,使人看了之後,認為他們永不衰老……”
羅盈盈恍然道:“娘,原來白帝和青後是這樣保持他們的神秘,那麼,方才那個白帝已不是當初那個白帝了?”
“當然不是,”老夫人道:“輪到他已經算是第三代了,當年的第一代白帝早已在四十年前死去。”
羅盈盈道:“娘,恕孩兒好奇,當年凌千羽的父親既已成白帝,為何後來又被逐出帝后官?”
老夫人默然不語,腳步也漸漸沉重起來,顯然這段往事,使她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羅盈盈有些惶恐,低聲道:”娘,孩兒多嘴!”
老夫人淡然一笑道:“盈盈,也沒什麼,當年那件事,在武林中算得上是件秘密,可是你並非不可以知道,事情是這樣的:
百年之前,武林之中出現了一對奇人,他們練成了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在當時的武林,居於頂尖的地位,受到天下所欽敬。
由於他們是一對夫婦,男的喜着白衫,女的則終年穿一襲青衣,所以被武林中尊稱為白帝、青後。
這個意思是説,他們是劍中之帝,劍中之後,今後永遠無人超越他們。
他們為了永遠保有這份榮譽,永遠使武林中尊敬,於是在關中建了一座帝后宮,夫婦兩人收了不少徒弟,傳以衣缽。
人都有死,可是白帝和青後,卻想逃過這一關,讓他們的榮譽永遠流傳下去,也就是使他們獲得永生。
於是他們就想出了一個法子,在眾多的門人中,挑選兩個資稟最高,造詣最深的弟子,施以刀圭之術,予以整容。
這樣,他們雖然肉體己死,事實上,也等於沒有死,因為他們的武功、聲譽、名號、面貌……統統由於這個辦法而流傳下去。
為了不致使他們的聲望遭遇到瑕疵,他們定下的規則極嚴,若是當選的傳人有犯錯的,立刻廢去武功,將其殺死……
第二代白帝和青後很好,並沒有犯錯,可是等到第二代老了,傳到第三代時,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由於這件事使得第二代白帝和青後宣佈帝后從此分居,青後另走巫山,建下這神女宮……
這件事的男主角便是凌千羽的父親,第三代白帝凌雨蒼,女主角則是第二代青後之徒艾翎。”
老夫人緩聲接道:“艾翎是我的姐姐,我們是孿生姐妹,自幼便進入帝后宮,由於我師父比較喜愛我,所以決定我成第三代青後……”
羅盈盈正聽得津津有味之際,老夫人的話聲倏然一頓,沉聲道:“盈盈,你看!”
羅盈盈循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見前面的一片草坪上,倒卧了兩具屍體,此外還有兩個拄劍而立。
老夫人話一出口,立刻飛身掠去。
她先察看那兩個拄劍而立的人,只見那兩人全身焦黑,雙頰陷落,眼珠凸出,彷彿是兩具帶了皮的殭屍,猛一望去,也使她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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