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平靜地道:“你不是想要阻止我的計劃嗎?我告訴你,你回去轉告令尊,叫他來親自跟我一談。”
凌千羽冷冷道:“家父不會見你的。”
老夫人道:“哦!他有説過這句話嗎?”
她掩不住心中的激動,連話聲都在微微顫抖。
凌千羽有些奇怪,心中也有些清楚,眼前這個神秘的老夫人,當年必然跟父親有一段很深的關係。
他搖頭道:“他沒有説過,但他老人家已經久不問世事,不會再涉足江湖了。”
老夫人吁了口氣,道:“你只要轉告他,他一定會出山的……”
她的話聲一頓,道:“我等他一個月,一個月後,他若不出江湖,我便立即發動計劃,粉碎武林。”
凌千羽之所以提到父親仍在北天山,是為了使老夫人心裏有所顧忌,其實凌雨蒼已在八年前去世……
凌千羽就算有通天之能,也無法把死去的父親再請到江湖來。
他沉聲道:“無論如何,家父絕不會涉足江湖,至於你要發動武林劫難,在下發誓要出力阻止你。”
老夫人倏地冷哼一聲,飛身而起,朝凌千羽撲去。
凌千羽沒有料到老夫人突然動手,他退了半步,金劍出鞘,還未及運劍出招,老夫人已經撤身退了回去。
她的來去之勢快速無比,彷彿根本沒有出手,方才眾人看到的只是一個幻影而已。
凌千羽一愕,只聽老夫人沉聲道:“凌千羽,你已經中了老身的魔教焚心魔指,一個月後,便會全身焚化而死……”
凌千羽心頭一凜,趕緊運氣視察,卻沒有發現身上有何不適之處。
老夫人道:“凌千羽,你現在運功查看,定然查視不出,但在三日之後,你便會發現十個時辰一次,丹田如同火焚,這種感覺以後會沿着任脈而上,直到三十三天後,到達心臟,然後死去。”
凌千羽怒道:“老夫人,虧你還是武林高手、江湖前輩,竟然以暗算的手段……”
老夫人道:“我若要暗算你,你此刻還有命在?這只不過促你趕快回轉北天山,去把令尊請下山來,記住,我這焚心魔指,天下除我之外,無人能解……”
凌千羽憤極道:“你……”
老夫人道:“我這樣做,並沒有違反諾言,我是給了你活命的機會,你只要在三十三天之內趕回來,便可以安然無恙。”
凌千羽這時已經冷靜下來,他雖然聽到老夫人説焚心魔指無人能解,卻認為她只是空言恐嚇而已。
他只要傷勢痊癒,恢復原有功力,便可用一身內力去化解這個歹毒的指力。
他鎮定了下來,緩聲道:“好,三十三天之後,你在何處等我?”
老夫人略一沉吟道:“老身在洛陽東郊白馬寺前等候你。”
凌幹羽道:“好,在下一定準時應約前去。”
老夫人道:“記住,令尊也必須前來。”
凌千羽道:“當然。”
老夫人道:“既是如此,老身走了。”
凌千羽抱拳道:“不送。”
老夫人瞥了趙玉蓮一眼,道:“丫頭寄語劉心痕,叫她別涉足老身的事情中,否則別怪我無情。”
趙玉蓮咬了咬牙,沒有吭聲。
老夫人目光一閃,道:“你們跟老身走吧!”
她轉身飛掠而去,謝巧玲、許潛龍以及那四個白衣劍土緊跟在她的身後,轉眼全部都走得乾乾淨淨。
月影漸移,月光慘淡,夜愈深,風也愈涼。
趙玉蓮望着老夫人一行,逐漸消逝在黑夜之中,彷彿覺得做了一場夢。
她呆呆地站立了一會兒,一陣寒冷的夜風拂上身來,不由得使她打了個寒顫。
她的目光閃動,只見地上一片血水,有一隻握住長劍的斷臂留在那兒。
這時,她才很清楚地明白,方才的那一幕,並非是自己的夢幻,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她頓時記起了凌千羽遭到老夫人以“焚心魔指”暗算之事。
她那帶着驚惶的眼光不住閃動着,直到發現凌千羽仍舊安然無恙地站在那兒,她才安下心來。
她驚喜地飛奔過去,道:“千羽,你……”
當她奔到凌千羽面前,發現他滿面嚴肅,沉重地默然望着夜空,不禁身形一頓,把要説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緩緩伸手出去,握住了他的手。
凌千羽側過臉來,凝視了她一會兒,道:“玉蓮,多謝你。”
趙玉蓮驚訝道:“謝我做什麼?”
凌千羽道:“若非是你,我恐怕巳被宋又蒼殺死了。”
趙玉蓮淡然一笑,道:“我非常後悔。”
凌千羽驚訝道:“哦,你後悔什麼?莫非是認為不該救我?”
“不!”趙玉蓮道:“我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地用功,不然你的真力最少恢復九成以上,也不會受到老夫人的暗算了。”
凌千羽道:“哦,原來你是説這個,其實我若不是你,只怕已經死在她的焚心魔指下了。”
趙玉蓮道:“這又有什麼用?她説過三十三天之後……”
凌千羽道:“別聽她胡説了,我再過三百天也死不了。”
趙玉蓮詫異地望着他,道:“你是説焚心魔指沒有傷害到你?”
凌千羽道:”不錯。”
趙玉蓮驚訝道:“可是老夫人卻……”
凌千羽微笑道:“她不知道我的穴道能夠自動轉移,她那一指,只是點在我的肌肉上而已。”
趙玉蓮道:“哦,原來如此。”
她笑着道:“你真是的,早不講,害得我為你擔心。”
凌千羽道:“其實當時的情形非常危險,我還以為無法使得穴道移轉,因為我對自己傷勢復原的情況,並沒有很大的把握,不過眼見指風襲上身來,不得不全力應付,所幸真力還能運用自如……”
他拉住了趙玉蓮的手,道:“所以我該感謝你,否則真不知後果如何。”
趙玉蓮有些羞怯地望着他,道:“千羽,你説這話太見外了,這只是一點小事,還談什麼謝?其實今晚我已經打算好了,如果你有危險,我也不要活下去。”
她深情地道:“假如你死了,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所以我……”
她的話像是一陣悶雷,震得凌千羽都有些發昏。
他發現自己就像陷在網裏的一條魚樣,根本沒有掙脱出去的希望。
他並不是不喜歡趙玉蓮,像她那樣温柔嬌美的女孩子,任是誰見了都會喜歡。
何況凌千羽特別喜歡美好的東西、美好的事情,他更無法抗拒她的美。
可是他的心裏卻已先容納了羅盈盈,這使他感到若是愛上趙玉蓮,不但對羅盈盈是一種侮辱,對他自己也是不忠的行為。
事實上,他此刻根本無法拒絕趙玉蓮的愛,因為他負欠她太多。
一個人若是欠了債務,無論數目多久,仍有機會可以還清。
然而感情上的債,有些卻是根本無法償還的。
凌千羽思緒一陣雜亂,發現自己對將要發生的事,根本無法阻止。
若要他為了羅盈盈而捨棄趙玉蓮,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但是為了趙玉蓮而丟掉羅盈盈,對他來説,也是同樣的不可能。
凌千羽此刻真是煩惱無比,連趙玉蓮在説些什麼,他都沒有聽見。
直到趙玉蓮在搖晃着他的身子,他才哦了一聲,從雜亂的思緒中醒了過來。
他問道:“玉蓮,你説什麼?”
趙玉蓮嗔道:“你看你,人在這裏,不知又……”
她本來要把羅盈盈的名字提出來,可是一想到自己若是這樣,只怕會惹起凌千羽的不快。
於是她很快轉移話題,道:“我是説,我們還是師兄妹……”
凌千羽驚訝地道:“什麼,我們是……”
趙玉蓮詫異地道:“你不知道啊,難道大師伯沒有跟你説過?”
凌千羽搖頭道:“沒有。”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道:“對了,你剛才説過,當年白帝有三個徒弟,古陽蒼是二弟子……”
“不!”趙玉蓮道:“古陽蒼是老師祖的姓名。”
“老師祖?”凌千羽道:“你是説當年的白帝?”
趙玉蓮道:“嗯。”
凌千羽有點像丈二金剛,一時摸不着頭腦,訝然道:“可是……”
他的話聲被一陣驚譁所打斷,目光閃處,只見十多個壯丁,手持着刀槍火把,衝了過來。
趙玉蓮秀眉一瞥,叱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那些莊丁團團地圍住了凌千羽,卻又都畏懼地不敢過來,全都虛張聲勢地舉着手裏的刀槍搖晃着。
一個老者大聲道:“你快把我們的小姐給放了,不然我們全都跟你拼命……”
四周的壯丁也跟着他在紛紛鼓譟。
趙玉蓮道:“趙福,你胡説些什麼?”
話一出口,她才記起自己的雙手還被握在凌千羽的手裏。
她趕緊把手抽了出來,一見那些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詫地望着她,禁不住臉色通紅。
一剎之間,四周又恢復了一片寧靜,顯然那些人從未見到趙玉蓮跟一個年輕的男人在這兒拉手私談,以致全都不敢相信。
在這種特殊的氣氛下,趙玉蓮有種被逼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尖聲叫道:“你們還不回去睡覺做什麼?走,全部給我走。”
那些莊丁嚇得紛紛後退,趙福囁囁道:“小姐,剛才有歹人闖進莊來,把三位師傅都殺了……”
“我知道,”趙玉蓮的情緒鎮定下來,道:“這位凌壯士適時趕到,把他們全都打跑了……”
那些人一聽,全都敬佩地望着凌千羽,四周也頓時起了一陣驚噫之聲。
趙福趕緊跪下,叩頭道謝:“多謝凌壯土救了我們小姐,老奴不知,有所得罪,尚請寬恕。”
凌千羽一直沒有解釋的機會,事實上他也無從解釋。當他見到趙福對自己下跪叩首,也不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搶前一步,扶起趙福道:“老人家,別多禮了。”
趙玉蓮道:“趙福,關於三位師傅的安葬事宜,等到天亮之後再辦,現在你們回房去歇息吧。”
趙福道:“是,小姐,不過這位壯士……”
趙玉蓮道:“凌壯土馬上就要走了……”
趙福道:“這如何可以?待老奴吩咐他們準備客房讓凌壯士歇在這兒……”
“用不着了。”趙玉蓮道:“凌壯土今晚就在書房裏睡,你們趕快回去吧。”
趙福還待説話,趙玉蓮已皺眉道:“趙福,我説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趙福一見她臉色不對,不敢再吭聲,躬身道:“是,小姐。”
不一會兒光景,這些莊丁全都返了回去,寬闊的莊院裏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凌千羽道:“你這個老家人真不錯。”
“嗯,他在我們家有三十多年了。”趙玉蓮道:“我爹不放心我一個人在這兒,所以讓他常住這兒,一方面照顧莊務,一方面也是照顧我。”
“哦,”凌千羽道:“令尊他們是住在城裏?”
趙玉蓮笑道:“我也是住在城裏,不過為了練功,方便,每月最少有十天在這裏……”
“對了,”凌千羽道:“我忘了問你,你為何會投入青後的門中?”
趙玉蓮笑道:“你是在奇怪我怎會被我師父發現?”
“嗯,”凌千羽道:“你的武功不錯,最少也練過十年以上,在十年以前,你還很小,又怎會碰到青後?”
趙五蓮道:“你説我練了十年的武功,那是把我低估了,事實上我足足練了十二年的功夫,只可惜一直不很用功,所以進境不大……”
她笑了笑道:“説到我跟師父練武的事,好像很稀奇,其實説穿了很簡單,青後是我的阿姨。”
凌千羽恍然道:“哦,原來如此。”
趙玉蓮道:“我媽有七個姐妹,她是老二,我師父是老四,她們兩人相處得最好,所以當年阿姨失蹤時,我媽哭得最傷心,十多年前,我師父出了神女宮,立刻便尋訪我媽的下落,她見到了我,於是便……”
她的話聲一頓,拉住了凌千羽的手笑道:“唉,真是的,我們站在這兒吃露水乾什麼?
到書房去,我把小時候的趣事講給你聽。”
凌千羽笑了笑,道:“的確,我們站在這兒喝風做什麼?”
他們兩人相視一笑,攜手飛身而上,進入書房。
趙玉蓮點亮了燈,再一凝視凌千羽時,禁不住滿臉的羞意,可是她的眼中卻是充滿了喜悦。
彷彿那明亮的燈光像是一層無形的障礙,使得凌千羽也有些不自然起來。
室內有了短暫的沉默,趙玉蓮撥弄了一下衣袂,終於開口道:“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端碗蓮子湯來……”
“不用麻煩了,”凌千羽忙道:“玉蓮,我有許多事要問你。”
“對了,”趙玉蓮道:“我説要把小時候的趣事説給你聽……”
“不僅是這個,”凌千羽道:“關於帝后的事,你好像知道得不少,我希望能夠聽到……”
趙玉蓮道:“這是武林中的一個秘密,師父曾經叮囑過我,不要隨便説出去,可是你不同,你是大師伯的兒子,我會詳細告訴你的。”
“嗯,”凌千羽道:“你剛才説當年白帝的名字叫古陽蒼,而現在白帝也同樣叫古陽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玉蓮道:“我阿姨本來姓陳,現在卻叫劉心痕,我想你是聰明人,該知道怎麼回事。”
凌千羽略一沉吟,恍然道:“原來他們的姓名是繼承上一輩的……”
趙玉蓮道:“不單是姓名是繼承的,並且連容貌、武功都是繼承的。”
凌千羽道:“你是説白帝的繼承人,連姓名和容貌都要跟白帝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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