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里蘭州飛回國內的mu583次航班晚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機場,接機口處久候了熙熙攘攘的人潮,呼喊聲此起彼伏,場景熱鬧非凡。
待人走得差不多時,一個年輕女郎才邁着隨意的步伐懶洋洋地走了出來。她有着極其潔淨的完美肌膚和高挑優雅的身姿,波浪長髮,身穿黑色低領衫與黑色低腰緊身長褲,白皙的脖頸上卻圍了一條紅色的絲巾,很純正的中國紅,繪以鳳凰牡丹綠葉,豔而不俗。
“姒兒——”清脆的呼喚聲來自接機口處的盈盈少女,純雅的白裙,在人羣中如同盛開的白蓮花。
黑衣女郎姒兒將目光轉了過去,只那麼眉目輕瞥間,就透露出一種淺淺的慵懶,充滿誘惑的味道。
“不好意思啊,欣然,飛機晚點,讓你久候了吧。”姒兒笑着拖着小行李箱走過去,親密地擁抱了一下白裙少女。
少女陶欣然微微一笑,説道:“沒關係,習慣了。以前哪次約會你不是遲到的?無論是環境因素還是人為因素。走吧,司機在外面等着呢!”
姒兒挑了挑眉:“你確定你那個魔鬼老哥不會在我住的這些日子裏回來?”
“應該是不會吧,他去多倫多了,應該會在那待個三五個月的,你就安心在我家住着吧。再説——”陶欣然微微一笑,説,“親愛的學姐,你還有別的選擇嗎?在這你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啊。”
姒兒輕攏了一下長髮,説:“那倒也是。沒辦法,既來之,則安之,那就打攪你啦。”
“學姐,雖然我們半年多沒見面了,但也不用弄得這麼生分吧!到了!”陶欣然領着她走出機場大廳,外面一輛銀灰色的雪鐵龍轎車正在等候。車的前門打開,身穿白色制服的司機下車,打開了後門,向兩位小姐行了一禮。
姒兒聳了聳肩,笑着説:“這樣的排場好讓人拘束啊。”
“不會啊,在大學讀書時追你的那些男孩子中不是不少是貴族子弟嗎?你什麼排場沒見過?倒是笑話起我了。”陶欣然推她上車,轎車轉了個彎,向前方大道平穩地馳去。
姒兒注視着陶欣然的眼睛,臉上的笑容漸漸逝去,問道:“你老實跟我説,你回國來的這半年多來,到底過得好不好?你騙不過我的,你的臉上雖然在笑,但眼神比當初離別時還憂鬱……是不是你哥哥對你不好?”
陶欣然聽了笑容頓止,過了半響,輕聲説:“可不可以不提他?反正他現在不在了。”
姒兒吁了口氣,撩了下頭髮,從唇間輕吐出一句話來:“這個混蛋……我倒真希望他現在在這,我真想見見他究竟是個怎樣的冷血動物,竟然殘暴到連親妹妹都可以這樣對待……”
“求你了,姒兒,不要説了!”陶欣然顯出慌張的表情。緊張地看了看司機,欲言又止。
姒兒細長的眼睛向司機的背影瞟了一眼,從觀後鏡上看到司機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當下冷冷地別過臉去,不再言語。
車內的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陶欣然抿了抿唇,忽爾一笑,説道:“不管怎麼説,你來了真好。我們又可以和以前一樣了,一起出去玩,一起談心,一起睡覺……只可惜,你只能待一個月就要回馬里蘭州去。”
擬兒嘆口氣,轉回身,伸手輕拍了一下陶欣然的臉:“傻丫頭,真是一點都沒改變,還和以前一樣喜歡黏人。”
“才不是呢,別人我也不黏,可我就喜歡學姐你。”陶欣然將頭靠到她幾懷中,緊握住她的手,眼中隱隱有淚花閃爍,“學姐,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呢……還有巴爾的摩市,還有那些同學和教授們……即使是以前那麼深惡痛絕的難吃死了的麪包奶酪,在回憶起時都覺得特別温馨……”
姒兒輕撫陶欣然的頭髮,目光掠向了車窗外——這個孩子還是那麼憂鬱啊……真不明白,像欣然這麼純善的姑娘,怎麼還會有人忍心欺負她?尤其是那個人還身為她的親哥哥!真是該死!該死的那個陶萜!
本城以風景秀麗而著稱的雲朦山半山腰上,坐落着本城最豪華與別緻的一幢別墅,設計者daniel曾憑藉這套別墅的設計而摘走了年度的最佳創意和最傑出設計師的兩項大獎。
車子行到別墅的大門外三米處時,電子遙控門便自行打了開去,露出一條綠蔭大道。再往前馳進百餘米,就可見到那被譽為“90年代本城最璀璨的明珠”的漂亮房子,在藍天和碧水的映襯下,潔白的花崗岩棟柱閃爍着純淨的光輝,明亮得一塵不染的落地窗反射着金燦燦的陽光,再將倒影投遞到屋前天然的碧湖中,真是美不勝收。
姒兒走下車,對眼前的景物驚歎不已:“百聞不如一見,比你寄給我看的照片上還要美呢!聽説是你哥哥的好朋友設計的是吧?沒想到你哥那種怪胎居然也會有朋友,而且還如此才華橫溢!”
陶欣然笑了起來,輕皺了一下鼻子:“他叫daniel,中文名字駱宇傾,其實也是個怪人。非常沉靜內向,不喜歡説話,總是目無表情,但眼神卻很陰鬱,像傳説中的水仙少年narcissus。”
“narcissus?失落、詩意、混亂、美得叫人心碎卻又不可玷污的清澈?呵呵,果然和他的設計風格很相像啊,不過這幢別墅看起來很陽光。”
屋子裏早有兩個穿着整齊的傭人走出來,接過了行李箱,恭聲説:“大小姐,姒兒小姐的房間已經佈置整齊了,午餐也已準備好,是否現在就用餐?”
陶欣然看了看姒兒,姒兒猶豫了一下,説:“能否先等等,我想先洗個澡再吃飯。你知道,坐了那麼久的飛機,腰痠背疼的,需要放鬆一下。”
陶欣然笑着説:“早就知道你會這樣的,走吧,我帶你去看你的房間。”
穿過圓弧形的樓梯,走過二樓的東側走廊。第一個房間的門是玻璃做的,一眼看去,房間裏很空曠,兩面都是落地窗,一盆一人多高的箭蘭沐浴在陽光下,葉子墨綠墨綠,顯得生機昂然。再走過去,陶欣然推開了第三個房間的門:“看看,喜歡嗎?我花了好幾天的時間佈置的。”
房間寬敞而明亮,以淺紫和純白為主色,清馨而淡雅。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射進來,呈現出一種暖暖的喜意。姒兒走過去,推開窗子,在陽台上驚喜出聲:“好美的風景啊,到了晚上,想必整個城市的夜景都能盡收眼底了吧?”
陶欣然點頭説:“是啊,知道你喜歡寬敞明亮的房間,喜歡早晨的新鮮空氣,更喜歡在高處俯瞰夜景,所以特地選了這個房間的。不過我哥的卧室就在隔壁,如果不是他不在家,我可不敢讓你住這。”
姒兒的微笑斂去,轉身盯着陶欣然的臉,説:“你沒有想過回巴爾的摩嗎?”
陶欣然笑了笑,搖頭:“不是沒想過,只是很多事情,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他畢竟是我哥哥……無論他性格怎麼冷酷、脾氣怎麼壞,終歸還是我的親哥哥啊!而且……我現在已經很習慣這兒的生活了……好了,不説這些了,你快去洗澡吧,等你吃飯。”
姒兒沉默地看了她幾眼,淡淡説道:“好吧,等我,馬上。”
水,温暖而舒適,水氣裊裊上升間,似乎將疲憊也一起蒸發了出去。
姒兒將整個人都浸在温水之中,視線則慢慢地在浴室裏飄拂,從潔白的磨砂石地面,到一堵牆那麼大的更衣鏡,再到鑲嵌着金邊的水龍頭開關,不禁長長地吁了口氣。
陶家的富有始於陶萜的外祖父陶樣那代,以經營古董珠寶起家,膝下只有一個女兒陶若冰,先天不足,有嚴重的心臟疾病,因此便招贅了一個精明能幹的女婿,也就是陶欣然的父親——鄧銘,家族生意在他手中開拓發展,成了本城古董珠寶業壟斷性的大公司。但是鄧銘後來卻愛上了一位女畫家,為了那個女人不惜放棄了巔峯事業與温馨家庭,與她遠赴海外雙宿雙飛,這在本城可是個驚天動地的大新聞,讓無數人為之動容嘆息,紛紛説是隻愛江山不愛美人的現代真實版。陶若冰遭此打擊,更是一病不起,留下年僅六歲的兒子陶萜撒手西去。
陶萜從小是個天才,九歲就上了初中,十四歲時申請麻省理工大學竟被批准,被人冠以“神”童之名,十九歲接掌了家族事業,短短三年內就使得公司業績翻了三倍,且不再侷限在珠寶行內,向電子科技領域擴展,業績斐然。現年二十七歲,的確是一生輝煌,受盡推崇讚賞。但是,他的性格可怕冷酷,對對手絕不留情,翻臉比翻書還快,傲慢無禮,一樣出名。偏偏,這個時代崇尚個性美,這樣的脾氣正對了大眾的胃口,因而引得無數少年崇拜,無數女人迷戀,花邊新聞也是層出不窮。
本來,那一切都和她沒有關係,陶萜再出名再特別,畢竟只是遙遠世界裏的人,在報紙雜誌上看到他的名字時也僅僅是一帶而過,彼此生命產生不了什麼交集,但是姒兒怎麼也想不到,就在一年前,當那名大律師peter將一份文件擺放在大學宿舍的桌子上時,身邊那位父母雙亡的學妹鄧欣然竟忽然間變成了陶萜的妹妹!原來她的父親就是鄧銘,她的母親就是那位女畫家。渴望家庭温暖的鄧欣然滿懷希望地接受了律師的安排,結束了學業回到了同父異母的哥哥身旁,沒想到這一去就是羊人虎口,跌進了地獄深淵般的生活!
每回電話那邊傳來陶欣然壓抑着的哭音時,姒兒就彷彿可想見陶萜是怎樣在精神上一點點地折磨那個柔弱如白兔般的女孩子以此來報復其父親的背叛。此次來到這兒,雖説是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只認識陶欣然故而住在她家,但最主要的目的也是想看看她境況如何,無論怎樣,能幫就幫,誰叫這個女孩子是那麼令人憐惜呢!
姒兒揉了揉自己的臉,低聲嘆道:“誰能想到這麼個金碧輝煌的猶如宮殿一樣的房子,對那個孩子而言卻是個地獄呢?不管怎樣,我一定要讓她學會堅強!”
她挽起長髮,擦乾,起身穿上浴袍走了出去。
※※※
陶欣然坐在沙發上翻閲着雜誌,見到姒兒出來便站了起來。
“不介意我穿成這樣下樓吃飯吧?”
“就只有我們兩人,你愛穿成什麼樣都沒有關係。”陶欣然笑着挽起姒兒的手臂,往外走去。
在經過那道玻璃門時,姒兒忍不住好奇,説:“剛忘了問你,為什麼這麼個大房間,只放了這麼一盆花,其他什麼都沒有呢?”
陶欣然説:“這個房間就是專門用來供奉這盆箭蘭用的。隔壁就是我哥的卧室,所以那一面的牆就是玻璃做的,以方便我哥哥隨時拉開窗簾就可以見到這盆花。”
姒兒挑起了眉:“哦?沒想到他還有這種嗜好?”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聽説這盆花是當年哥哥的母親死時,他外祖父親手種的,而六年前外祖父病逝時,這盆花也曾經一度枯萎,好不容易給救活回來的。可能就是因着這個緣故,哥哥什麼都不愛,獨獨對這盆花好得要命,非常細心地照顧着,不讓出一絲差錯。每天都有兩個傭人專門照料這盆花呢。”
“沒想到這花還挺通人性的。”姒兒不禁又仔細地看了看。
陶欣然咬了咬唇,低聲説:“你不知道,有回我看見我哥在給這盆花灑水,他看着這盆花時的樣子,幾乎是可以用温柔這個詞來形容的。在那一刻,我覺得,也許他本性並不是天生那麼殘忍的……”
姒兒直視着她的眼睛,緩緩説:“就因為這樣你就諒解他了?對一株花好並不代表什麼,別抱太大幻想。”
陶欣然的眼神顫了一顫,垂下頭去:“我……我不想恨他,他畢竟是我哥哥,我們身上有一半的血是一樣的。”她的聲音很低,透露着幾分無奈幾分哀怨和幾分苦楚。
姒兒頓時心軟,嘆了口氣,摟住陶欣然顫抖的肩膀,柔聲説:“對不起,我不該潑你冷水,但我希望你能學會為自己着想。我不是提醒你去恨他,只是希望你愛護自己。明白嗎?”
陶欣然沉默了幾分鐘,忽而一笑:“我們下樓吧。”説完徑自走下樓去。姒兒見她不願提及此事,心中不禁有些無可奈何,只能也跟着下樓。
餐廳中已擺放好餐具,另有兩個衣飾整齊的女傭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邊,見到二人到來,就説道:“小姐,現在可以上餐了嗎?”
陶欣然點了點頭,拉着姒兒在桌邊坐下。女傭立刻就遞上了消毒毛巾讓二人擦手,並上了餐前開胃的一道人蔘燉乳鴿湯。姒兒看着如此正規的用餐禮儀不禁皺起了眉,陶欣然知她心意,當即小聲説道:“你別覺得彆扭,隨意好了。”
“我是想隨意,可是——”姒兒聳了聳肩,“她們不隨意。只是用個簡便的晚餐,有必要這樣嗎?”
陶欣然嘆了口氣,説:“我也想啊,可是沒辦法,這是我哥哥嚴格規定的。他那人對其他都不是很在乎,惟獨對吃的非常挑剔,吃什麼,怎麼吃,吃的過程如何,都講究得要命!稍有差池就會不高興,久而久之,這兒的傭人們就都形成了一套禮節和規矩,改也改不掉了,即使他不在家,也得按這過程實行下去……”
姒兒睜大了眼睛,輕搖着頭:“天!真是怪胎!受不了了,趕明兒我們乾脆出去吃吧。”
陶欣然笑了起來,眨了眨眼睛:“這就讓你受不了了,那接下去的你不更難捱?”
“接下去?還有什麼?”
剛説到這,就見女傭捧着一道菜盈盈走了過來:“小姐,這道是鼎湖上素。”她放下盤子後不立即離開,而是取過了姒兒的筷子幫她夾了一筷到小碟中。姒兒看了看女傭又看了看陶欣然,頗有些尷尬地説:“這個就不必了吧?我自己動手好了……謝謝你……”
陶欣然臉上似笑非笑,説:“第一筷都由她們夾,這是規矩。”
“這種規矩之下,我很難想象你哥哥在用餐時還能體會到什麼樂趣……”姒兒吐了吐舌頭。就在這時,電話鈴忽然響起,二人都不禁轉頭望了過去。
一女傭接過電話,“嗯”了幾句後便放下了,走過來稟告説:“小姐,莫少爺來電,説他馬上到。”
陶欣然驚訝地説道:“他來這幹什麼?”話音剛落,大門就打開了,兩個人走了進來。其實確切點説,應該是一個人扶着另一個人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衣服上竟可見血跡!兩個女傭連忙上前幫忙相扶。
陶欣然見到二人如此模樣,不禁吃驚地站了起來,匆匆走了過去急聲説:“天啊!莫非,daniel怎麼了?怎麼會渾身是血?”
那個叫莫非的男子滿臉急慮地説道:“阿萜還沒到嗎?你們愣在這於什麼?快去準備毛巾、消毒藥水和必備藥品!順便撥電話給秦醫生,讓他趕快到這來一趟……”説着將懷中人放倒在沙發上,那人的手無力地垂到地上,不知生死,鮮血從他的胸口處一直流淌下來,染紅了潔白的真皮沙發。
陶欣然有點手足無措,偏又不肯走開,跟在旁邊急得團團轉。女傭取來了家庭藥箱,莫非推了她一把,説:“你也別閒着,快來幫忙!”
“好好好……可是,我該幹些什麼?”陶欣然咬着唇,目光中竟隱隱有淚光閃動。
莫非把毛巾拋給她:“我按着他,你來給他清洗一下傷口,小心輕點,別碰疼他。”
陶欣然接過毛巾,湊上前剛看了一眼,見到鮮血直流的傷口就一陣噁心,轉身幾乎吐了出來。莫非有些厭嫌地望了她一眼,剛想發火,就聽一個聲音説:“我來吧。”
姒兒從陶欣然手中取過毛巾,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説:“你暈血,還是坐到一邊看着吧,這交給我。”
莫非打量着她,眼中露出驚奇之色。姒兒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説:“扶好他,我要開始了。”説着解開daneil的襯衫釦子,在此過程中順便看了看他的臉,那竟是個非常英俊的年輕男子,有着濃黑飛揚的眉和極為秀氣的唇。他的胸口上有一個小卻深的圈形傷口,血流不止。先用酒精棉為其止血,再用毛巾擦去周遭血跡,姒兒的動作純熟而輕巧:“這是槍傷,如果再偏三寸就射中心臟了,子彈還在裏面,需要專業醫生來取,給我棉球,謝謝……換一塊毛巾……水冷了,換熱……”
陶欣然坐在一旁緊張地看着這一切,不禁問:“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daniel會中彈?有人要殺他?”
莫非緊皺着眉,有些不耐煩地回答道:“這個不關你的事,你不用知道。”
陶欣然的臉立刻紅了,垂下了頭不再言語。
姒兒抬起頭看了看陶欣然又看了看莫非,將手裏的沾滿鮮血的毛巾往旁邊的水盆裏一拋,直起身來,冷冷地説道:“你最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得好,帶着一箇中槍的病人夜晚到來,主人沒理由不應該知道原因。”
莫非盯着她,目光閃爍不定,過了片刻才説:“這件事我已經通知阿萜了,他知道原因。”
姒兒當即接口説:“可男主人現在不在,作為他的妹妹、此地的半個女主人難道不該知道緣故嗎?”
陶欣然站起來緊張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説:“姒兒,求你,別説了!”
“你——”姒兒美目圓瞪,有些氣她的懦弱,當下別過身去。陶欣然知道她生氣了,更是惶恐不安,不停地絞着手指。
這時,大門忽然打了開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匆匆地走了進來,一邊進來一邊脱掉了帽子和外套,接着是領帶,身後還跟着兩個人專門負責接他丟下的衣物。廳中的女傭也連忙迎了上去,幫着接外套和皮箱。
莫非見了來人,便看向陶欣然,説道:“你現在還要知道事情的原因嗎?”
陶欣然的臉變得蒼白,渾身更是輕顫了起來,聲音彷彿是從牙縫裏逼出去一般,嘶啞地説:“哥……哥哥……你……怎麼會回來的?”
姒兒聞言,猛然一驚,也顧不得生氣了,當下轉過臉去,只見來人有着健康的麥色肌膚和漆黑漆黑的眼睛,深沉得看不出任何情緒,雙眉修長,充滿粗獷的男性魁力,鼻子挺直,象徵堅強、決斷的鐵石心腸,薄薄兩片唇更顯得冷酷不凡。再配上高大的身軀,整體形象看上去就像頭冷靜而充滿威脅性的獅子!
這個人就是陶萜那個暴君?欣然的哥哥?姒兒緊抿着唇,冷眼旁觀。
陶儲走了過來,看了沙發上的daniel一下,説:“秦醫生還沒來嗎?再打個電話去催,告訴他,如果十分鐘內還趕不到這來的話,以後他都不用再來了!”
“是。”連忙有女傭跑去打電話。
莫非叫道:“阿萜——”
陶萜一個眼神制止住了他,又説道:“此事我們等會到書房去説。來人,幫忙把狄少爺扶到二樓的客房去,不要碰到他的傷口!”
陶欣然着急地説道:“可二樓的客房有人住了!”看了陶萜一眼,聲音頓時小了下去,但還是把話説完了:“我學姐住在那呢。”
“那就扶到三樓去,快點!”陶萜説着與莫非一起上了樓梯,消失在拐角處,從頭到尾就沒看姒兒和陶欣然一眼,彷彿當她們不存在。底下的傭人們將daniel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也跟了上去。一時間,一樓大廳裏冷冷清清的就只剩下她們兩人。
陶欣然臉色蒼白,滿是愧疚地説:“沒想到……他居然回來了……他回來了……”
姒兒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後者的手竟然冰涼:“別怕成這樣,突發事故,這麼大的事情他是肯定要回來的。沒事的,有我在呢,不要怕啊。如果你覺得不方便的話,我明天去住酒店好了。”
陶欣然忙説:“那怎麼可以?學姐你好不容易來的,我一定要和你住在一起!而且此事也是經過哥哥他事先批准了的,他回來也不影響,只是以後會不方便點罷了……姒兒,你答應我,如果我哥哥有什麼過火的或失禮的地方,你一定要看在我的分上原諒他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和學姐一起度過這個月呢,求求你了!”
“傻孩子……”姒兒攬陶欣然入懷,安慰她説,“放心了,我會考慮到你的心情的,只要他不主動來招惹我,我就當沒看見他好了,不會讓你難做的。”
“嗯!”陶欣然臉上綻出一抹微笑,出現在她秀麗純雅的面龐上,當真是説不出的清甜可人。
姒兒輕撫了一下她的頭髮,心中卻是暗自嘆了口氣,看見手上殘留的血絲,頓時想起一個問題,便問道:“剛才那個就是設計這幢房子的那個daniel嗎?”
“是的,就是他……沒想到那麼可怕,他竟然中槍,天!”陶欣然低呼了一聲,臉上又恢復了憂慮之色。
這時大廳的門第三度被打開,一人連走帶跑地衝了進來,叫道:“我來了!病人在哪?”
陶欣然忙迎了上去:“秦醫生,你終於來了!哥哥都發脾氣了,他們在三樓,我帶你去!”説着幫忙提過了藥箱。
那姓秦的醫生忙點頭感謝:“謝謝大小姐啊!路上塞車.所以到晚了……”
陶欣然回頭對姒兒説:“學姐,你先用餐吧,我帶秦醫生去找哥哥他們,等會下來陪你。”説罷帶那人匆匆上樓去了。
姒兒掃視着一團凌亂的大廳和寂寂清清的餐廳,不禁翻了翻眼睛,有些自嘲地喃喃説道:“這個情況下,我還吃得下飯嗎?”
門大開着,有風吹進來,感覺有點冷,便去拉身上的衣服,這才想起自己身上還穿着不合禮數的浴袍,一想到自己剛才竟是穿着這身衣服幫駱宇傾清洗傷口和初見陶萜,不禁又苦笑了起來:“這下真是丟人丟大了……不過也沒什麼關係啊,又不是沒穿,見不得人。算了,不管這些!”
隨意地走了幾步,有些無聊,剛好走到大廳門口,一眼看出去,外面的路燈已亮,盞盞霓虹點綴着靜謐的花園林木,夜間的景色分外迷人,當下便拉緊了衣服,往外走了出去。
沿着鵝卵石鋪就而成的小徑一路走着,兩旁栽種着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法國梧桐樹,樹後是一片鬱金香花圃,在燈下看雖然不是很真切,卻別添一抹朦朧迷離的美麗,夜風輕拂,花香宜人。
“真美!”姒兒稱讚出聲,完全陶醉在這片設計獨特惟美的花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