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亮的光從厚重的窗簾縫隙中透進來,雲湛撐起身體,半倚在牀頭。黑眸中,是深不見底的沉思。
自從三天前,容若突然到來,丟下那番話又匆匆離開後,便再也沒出現過。而對於她這段時間前後不一的態度,還有與從前相比的性格大變,雲湛心裏存着的疑惑逐漸擴大。
這幾天來,他被迫卧牀休養,除了偶爾處理公事外,他有充足的時間思考一直縈繞在心裏的莫名的感覺從何而來。
那天,如果他沒看錯,當容若站在他的牀邊,問他,“我們曾經,是戀人,對吧?”,而就在那之前,有一道快得轉瞬即逝的複雜光芒從她的眼底掠過,卻正好被他看見。那代表着什麼,他無法知曉,但卻讓他心裏莫名地升起一絲涼意。
這樣的她,不論行為還是眼神,都像謎一般,讓他捉摸不透,卻又隱隱有着不安的感覺。
但至少有一點,他已經能肯定——如今的她,決不會再是從前那個温順似水、寧靜安恬的她了。而無論如何,自己也都將陪着她一起,即使將來有一天,她想起從前的事,需要從他這裏得到任何補償,他都會心甘情願,拿出所有他能給的東西……
容若抱膝坐在牀上,對面是兩張寫滿了不贊成和無奈的臉。
想苦笑。她覺得,該無奈的似乎應該是自己!為什麼每個人都站在雲湛那一邊?為什麼她還沒做出什麼過份的舉動,就已經引來好友的指責?為什麼就沒人能稍微體會她的心情?
“我真沒想到,你會有這種打算。”田玉坐在沙發上皺眉。剛從國外出差回來的她拖着行李直接衝進容若的家,順便拉上了何以純。
“你居然假扮失憶!騙了他不説,還要報復他?”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地方,當初在國外接到何以純的電話,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容若會做的事。是以,一向脾氣直爽急躁的她,立刻衝來要知道容若的真實想法。
“你的反應也太大了吧!”淡淡地看着田玉,容若心裏的無力感越來越大。雲湛……什麼時候好到要讓自己的好友第一時間來維護他?!
眼前那張雲淡風輕的臉,讓田玉忍不住有撲上去掐她的衝動。她深吸口氣,“是你的做法太過份!你不想想,這兩年來,他為了找你花了多少人力和精力!而且,從來沒有放棄過!單就這份執着,你就不能停止你的念頭?如果你不想和他重新開始,那也就算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何苦又要報復他!”
坐在一旁的何以純一直默默地沒説話。做了多年的朋友,她怎麼會不瞭解容若的性格?!決定了的事,很少會再反悔。但正因為了解,她才幾乎能夠肯定,容若對雲湛還有很深的感情。她不想看見好友傷人傷己,所以才通知了田玉,希望她也能出面勸勸容若,即使最終的結果也許仍不能改變。
“我知道你一直在意什麼。”喘了口氣,田玉接着説:“可是,我想你應該能理解,雲家對他有恩,在那種時候,任何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都不可能讓雲家唯一的女兒冒一點點危險!而你……”
“我知道!”容若打斷她的話,眼光瞟向光潔的地面,接過話:“我也能理解。”一直都理解。
“……那你還在執着什麼?”
容若搖頭,回視田玉與何以純。
“我和他的事,就讓我自己來處理吧。”説完,閉上眼將臉埋在手臂間。
微顫的睫毛泄露關在眼底的情緒——其實,她一直執着和在意的,是她用盡全心全意愛了三年的男人,到底有沒有真正愛過她。至少當日,直到她跌下懸崖的那一刻,她都沒從那雙平靜而漠然的黑眸中找到她想看到的擔憂和愛憐。
而如今,與其説是報復,不如説是她心底的一個願望……希望能親身真切地感受到那個男人對自己的愛——
敲開雲家大門,傭人將容若迎進客廳。
“容小姐,少爺在做復健,請稍候。”端上茶點,傭人退到一旁。
“復健?需要很久嗎?”
“每週兩次,一次兩小時。醫師已經進去很久了,就快結束了。”傭人畢恭畢敬地回答。
點點頭,容若輕啜了口花茶,站起身看向窗外的後花園。
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如她離開時一樣。
只是,花園的東南角,有一小塊荒廢了的地——那是曾經專屬她的園中園,裏面有她親手栽種的花花草草,每天她都會抽出時間照料它們。
看着那塊地裏的雜草,心中微微泛緊。
正在這時,房門打開,一位中年男子走出來,傭人迎了上去。
“少爺復健時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