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見古長卿,不由冷冷一笑,十分憤恨的道:“原來是古大盟主!”
古長卿含笑道:“王姑娘!原來您與金大俠有交情!”
他那一本正經的臉上,帶着三分輕屑之色!
王彩雲勃然不悦道:“你是什麼意思?”
古長卿目視金白羽,口中卻道:“難道老朽説錯了!”
“哼!”王彩雲咬牙有聲道:“面帶忠厚,內藏奸詐,誰知你安的是什麼心!”
“這話從何説起!”古長卿寒着臉道:“賢侄女!別忘了老朽與令尊乃是多年的交情,形同手足!”
“呸!”王彩雲“啐”了一聲道:“咱們走着瞧,總有一天要你露出狐狸尾巴!”
古長卿氣得臉色鐵青,沉聲道:“王姑……娘……你……”
“我怎麼樣?”
王彩雲手按劍柄,欺上半步,大有立刻動手之意。
金白羽忙道:“王姑娘!古老前輩乃是一莊之主,在你來説,乃是父執長……”
“老奸巨猾!”
王彩雲猛的一按劍柄,跨步進門。
古長卿冷洽一哼,雙目之中殺氣騰騰。
但是,這只是一剎那之間的事,緊接着,仰臉一笑。
對着金白羽道:“她父親新喪未久,心情失常,唉!”
他深深一嘆,表示他不但寬宏大量,而且對“陰陽手”王天鐸之死,十分婉惜。
金白羽微笑道:“前輩説得不錯!”
“金大俠還要多安慰她!”
古長卿拱手含笑,出門而去。
王彩雲沒好氣的道:“貓哭耗子假慈悲,這一套瞞不了人!”
金白羽不由道:“王姑娘!適才你未免……”
“哼!”王彩雲餘怒未息的道:“總有一天,我要這老賊沒有話説!”
金白羽十分不解的道:“你對古長卿似乎有深仇大恨似的!”
“現在我還不敢斷言!”
王彩雲含淚道:“他唆使已有隱退之意的我爹,出面號召百劍盟,而百劍盟中,十有七八是亡父的故交,可是……”
她説到這裏,不由觸動了心事,悲不可抑,淚如雨下。
金白羽不解道:“這與王老伯之死何關連?”
“大有文章!”王彩雲極力忍住哭泣,接着道:“百劍盟成立之日,也正是我父被害之時。”
“這!”金白羽道:“這是一種巧合而已!”
“巧合!”王彩雲抹淚道:“百劍盟最少要為我爹追拿兇手!才是正理,古老賊他不但不發動,而且禁止我父的故交插手問事!”
“這……”
金白羽沉吟了片刻,又道:“也許是因為目前江湖風雲日亟,百劍盟無暇兼顧,不要錯怪了他!”
“還有……”
王彩雲欲言又止的道:“反正説出來你也是衞護他,等找着真憑實據,看他有何話説!”
説到這裏,忽然話題一轉道:“呃!我想起來了,當你與天龍寺的喇嘛比武受傷之時,我看到假冒你的那人的真面目了!”
金白羽不由一楞道:“你今兒個是怎麼啦!説話言三語四的!”
“我!”王彩雲道:“我的話不對勁?”
“那天救我的是我妹妹!”金白羽道:“你如何扯上什麼冒充我的人來!”
王彩雲急道:“不對!分明是一身青衣裝扮,當時,我……我……”
一種女兒家的嬌羞由雙頰紅到耳根。
金白羽莫可奈何的苦笑道:“別扯了,王姑娘,看,天色已到二更,男女有別,還是請你回去吧!”
這是下逐客令,一來,也真的是“男女有別”,二來金白羽還想到三更時分採石磯的事。
主人既下逐客令,王彩雲也只好無限哀愁的怏怏而起,含情脈脈的道:“人家與你説的都是真情實話,誰知你……”
金白羽生恐她再嘮叨不休,忙道:“王姑娘!日子長着哩,怕沒有談個盡興的機會嗎!”
王彩雲心中感到一陣無比的安慰,轉悲為喜道:“既然你這樣説,我走了!”
此時,遠處傳來魚鼓之聲,已是二更鼓響。
上弦月,斜掛在天際。
江水,滾滾東去。
浪濤,一陣陣拍向江岸,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採石磯,沉睡在深沉的夜色裏。
忽然,一聲破風之聲,自左邊的峭石後破空而起,凌空輕拍了兩下雙掌,發出低微的兩聲脆響!
接着,一叢雜草深處,也起了兩聲擊掌的聲音。
“啪啪!”
又是兩聲擊掌,一株沖天古柏之上,玄衣飄飄,落下一個瘦削人影。
隨着,拍掌之聲又響,咿呀聲裏,一葉扁舟破浪而來,船還沒攏靠,一道飛矢似的,射起一個快如海燕的人影。
這四道人影,都落在採石磯靠江岸的一片石巖之下,指手劃腳,竊竊私議,十分神秘。
金白羽伏在土坡之後,只認得其中一個,最先出現的那一個,乃是四川楊門的老四,“奪命書生”楊風。
他想!
“谷之陽又在要什麼嫁禍予人的把戲?他要我到採石磯來做什麼?”
心裏雖然這樣想,但是,一股好奇心卻促使他不願離去。
但是,由於相隔甚遠,加上那四人的聲音太低,根本聽不出半點端倪。
他試着向前淌去……
“金兄!”一聲低沉沉的呼喚,來自身側五尺之處,又是用傳音功夫叫出來的。
“原來是谷兄!”
金白羽不看,也可以知道這是谷之陽。
谷之陽已蛇行而來,他的身子平着地面,電射的到了身前,仍舊用傳音功夫道:“金兄!看見沒有,楊門四傑全都到了,一個也不少!”
“哦!”金白羽道:“我只認識楊老四!”
谷之陽微笑道:“穿黑的是“小諸葛”楊雲,黃衫的是老二“鐵笛仙”楊震。最後上來的是“天河釣者”楊雷,他是老三!”
金白羽道:“你對中原武林確實知道很多!”
谷之陽的目光一凜,在黑夜裏閃閃生光,有憤怒、有仇恨、有敵視、有殺機。
金白羽只顧省視採石磯楊氏昆仲的行動,並沒有注意谷之陽的眼神,又道:
“他們到這兒幹嗎?”
“我們再向前一點!”
谷之陽説着,雙手手指抵着地面,整個人已離地七寸,靠着兩指的力量,快如靈蛇,蜂腰幾扭已前去三丈有餘!
這是“蠍子功”,修為不凡。
金白羽心想:“這是一個謎,他的功力為何與我所練的毫無二致,除了他來自太陽谷之外,沒有第二個解釋。”
想着、也如法泡製,尾隨而前。
此時,他二人已到了“楊門四傑”的頭頂之上七丈左右的巖頭。
但聽……
“小諸葛”楊雲道:“老四!我們是不是找錯了!”
楊風搖頭道:“不會錯,採石磯只有這一個!”
“天河釣者”楊雷道:“會不會是那幅麻姑獻壽圖有問題!”
“鐵笛仙”楊震連聲道:“不會,那圖後面的蝌蚪文,除了大哥之外,江湖人有哪個認得出!”
小諸葛接着道:“麻姑獻壽圖背面所指,的的確確是這裏!”
楊風手中摺扇不住的開合,可見他心中的那份焦急,像是自言自語的道:“好歹等玉鳳到了再説……”
他的一言未了。
“嗄……”
一聲石破天驚的長嘯,陡然而起,高亢如雲。
楊風不由一驚道:“不好!玉鳳遇上強敵了!”
一言未了,西沉的月影之下,楊玉鳳像一道冷箭似的狂奔而至。
她的人在空中,喘息噓噓的驚呼道:“陰山神魔!陰山神魔!”
“哈哈!哈哈……”
冷森森的怪笑,如同深谷狼噑,破空尾至。
陰山神魔龐大的身形,鷹隼一般,如同附骨之蛆,接踵而至。
楊門四傑各亮兵刃,如臨大敵。
這時,楊玉鳳披頭散髮,狼狽至極,滿臉驚惶之色,落在楊雲身前。
“哇!”
撲倒在父親懷裏,哭泣着道:“爹!陰山神魔逼我交出獻壽圖!”
“對!”陰山神魔已落身實地,一雙銅鈴似的暴眼,寒芒精射,直如鬼怪山精,嘶啞着道:“老夫要圖不要人!你們放心!”
四大魔尊的威名先聲奪人。
楊雷拱手向前道:“魔尊!以你在武林的威望,還不至於欺負一個出道未久的女孩子吧!”
“住口!”
陰山神魔厲聲喝道:“交出麻姑獻壽圖來,老夫誰也不欺負!不然……哼哼!管他女孩子男孩子!”
楊震橫劍當胸,朗聲道:“陰山神魔!四川楊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哦!”陰山神魔目光一凜,不屑的道:“羊家也好、牛家也好!拿圖來!”
他伸出蒲扇也似的巨靈之掌,腳下也緩緩的向楊門四傑逼到。
兇狠、殘忍,滿臉的殺氣。
楊雲緩緩的推開女兒,上前半步,低聲下氣的道:“魔尊!小老兒楊雲,有一句話先要交待!然後再要圖不遲!”
小諸葛要以三寸不爛之舌,躲過目前這一關。
因此,他侃侃而言,朗聲道:“在下遠處邊陲,久聞中原之內,執武林牛耳者,首推四大魔尊……”
“嗯”陰山神魔大剌剌的一哼。
忽然他的怪眼一翻,厲聲喝道:“三大魔尊!誰説是四大魔尊!”
谷之陽肩頭一碰身側的金白羽道:“金兄!這老小子把你給抹掉了!”
金白羽冷冷的道:“我還不願與他並稱呢,壞了我金白羽的名聲!”
“對!”
谷之陽順口應了一聲。
那巖下的楊雲也淡淡一笑道:“不管三位也好,四位也好,總之,魔尊之名威鎮八荒!”
不料陰山神魔咆哮如雷,道:“楊雲!老夫説三大魔尊,就是三大魔尊!哪來的四位!”
“是!”楊雲卻也不辯駁,接着道:“魔尊們一致受武林尊敬,也是事實!”
“敬老尊賢!”陰山神魔不可一世。
楊雲緩緩的道:“四川楊家久仰魔尊大名,踏入中原,更有請益之意……”
不等他説完,陰山神魔叫道:“你要與老夫比劃比劃?”
楊雲搖頭不迭道:“非也!所謂請益,乃是指江湖的規矩,武林的過節而言,功力之上,在下甘拜下風!”
陰山神魔聽不出話音,卻怔怔的道:“什麼規矩?什麼門檻?”
楊雲咬文嚼字道:“小女年未及笄,單獨一人,一不闖道,二不犯禁,老前輩追得她亡命荒山,又當夜深入靜,未免有失前輩的威名,豈不怕天下武林恥笑嗎!”
“哈!哈!哈……”
陰山神魔鬼哭狼嚎的狂笑不已。
老魔頭似乎有意炫耀功力,笑聲震得羣山響應,落葉紛飛,迴音在天際久久不絕。
他的笑聲甫斂,臉色突沉,喝道:“楊老大,你少與我逞口舌之利,一不闖道,二不犯禁,你們鬼鬼祟祟的到釆石磯來做什麼?”
楊雲搶着道:“我們弟兄父女,相約在此見面!”
“呸!放屁!”
陰山神魔勃然大怒,沉聲道:“好一個相約在此見面,你以為老夫我不知道嗎!”
楊雲的臉色微變,忙道:“前輩以為我們在這兒做什麼?”
陰山神魔並不回答,向遠遠的一招手,大聲喊道:“喪門神!來!同這老兒對質!”
人影一射而起,“喪門神”鄧通飄然而至,十分恭謹的向陰山神魔為禮道:“弟子在!”
陰山神魔冷冷的雙眼上翻,目望天際,道:“與他們對質!”
楊雲的臉色一沉道:“鄧通!我們楊氏兄弟與你閣下,可是十年的交情。”
“喪門神”鄧通神氣活現的道:“可是也比不了我們師徒情份!”
“好!”楊雲道:“我耳聞你投入陰山門下,總算有了泰山之靠!”
“喪門神”鄧通的臉上微紅,厚顏道:“你知道就好説話!”
陰山神魔不耐的道:“鄧通!少扯東拉西!”
“是!”鄧通恭身一應,即朗聲道:“楊雲!你的寶貝女兒得了碧雲寺的麻姑獻壽圖,圖後面載有采石磯的秘圖,是也不是!”
楊雲兀自強撐着道:“這話從何而起!”
鄧通毫不饒人的道:“是我鄧通親耳聽見的!”
楊雲不禁後撤一步道:“鄧朋友!你可不能含血噴人!”
鄧通陰陰一笑道:“鄧某在碧雲寺後山密林之中,親耳聽見楊老四與你女兒分辨獻壽圖後的秘密,又親耳聽見他們計畫今晚動手!錯得了嗎?”
楊風一震手中摺扇,厲聲道:“鄧通!小人……”
鄧通楊聲一笑道:“要動手嗎?請你找我師傅,鄧小爺的事到此為止!”
陰山神魔已大步上前,吼道:“姓楊的!識相的把秘圖交出來,咱們哈哈一笑,不然……”
楊風怒不可遏的道:“縱然有這回事,你憑什麼要我們交出來!”
陰山神魔怒火如茶道:“憑什麼?就憑陰山神魔四個字還不夠嗎?”
楊風似乎拚上了。
他也把臉色一沉道:“物各有主,虛名假號嚇唬不了人!”
“大膽!”陰山神魔暴吼一聲,如同晴天起了個暴雷,邁步越過鄧通,便向楊風欺到!
楊風哪敢正面迎接,摺扇扇面虛按地面,人已斜飄丈餘!
陰山神魔前欺之勢陡收,右掌橫掃半圈,憑空向楊風抓去,喝道:“哪裏走!”
斜地裏,楊雷揚起鐵板槳,認定陰山神魔肩頭砸下,勢如泰山壓頂,鋭不可擋。
陰山神魔可是有數的魔尊,右掌迫襲楊風的姿式不變,左手五指戟張,逕向鐵槳抓去。
須知,鐵板槳屬於沉重的外門兵器,一般武林,怎敢直接碰上。
楊雷一見陰山神魔抓來,手上更加用力,怒吼道:“魔鬼子!好狂!”
咔喳!
一聲脆響,陰山神魔手腕震動之下,竟將砸來的鐵槳震成兩段。
楊雷不由嚇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倒退三步。
陰山神魔冷笑道:“小子!想走!”
去掉半截鐵槳,尾隨而至,展臂抓來。
幸而“鐵笛仙”楊震“咻”的一聲揚起鐵笛橫擋,攔住陰山神魔的攻勢。
此時,楊雲也揮起鐵如意,楊玉鳳揚起長劍,五人圍着陰山神魔鬥做一團。
常言道:“技高一着,縛手縛腳!”
楊門四傑加上楊玉鳳,雖然都是一流高手,但與陰山神魔較上下,便不免瞠乎其後了。
上手三五招,楊氏五人全力而為,捨命搶攻,卻看不出竅門出來。
十招之後,勝負立見。
但聽陰山神魔怪嘯連聲之中,一雙肉掌橫掃直拍,逼得楊家五人滴溜溜在外圈打轉,如同走馬燈似的,掌風所到存身不得。
楊風一見:心知凶多吉少,大吼道:“玉鳳快走!”
他是存心叫楊玉鳳乘機開溜,保留秘圖。
楊玉鳳想是一時解不開四叔的話,嬌叱聲道:“四叔!與老魔拚了!”
楊雲一面舞動鐵如意,一面喝道:“鳳兒!此時不走還等什麼!”
楊玉鳳心中一動,瞭解到要地帶圖先走之意,長劍猛刺一劍,霍地躍出圈子。
“丫頭!想定!”“喪門神”鄧通飄身攔住了她的去路。
楊玉鳳怒不可遏,劍走中庭,一式“飛鳳投林”人劍合一,迎着鄧通刺到。
這是她怒惱至極全力而為的一招,穩、準、快、狠,兼而有之。
鄧通全然未曾料到,忙不迭橫裏躍退……
“接劍吧!”
楊玉鳳咬牙切齒,語落劍到。
吃……
鄧通肩頭的衣衫,刺去一大片,血跡滲滿了衣袖。
陰山神魔狂性大發,猛拍一掌,逼退楊風,撲向楊玉鳳。
楊雲父女情深,大吼道:“魔頭無禮!”
揚起鐵如意,逕砸陰山神魔的面門。
陰山神魔不躲不閃,左手疾抓,悶哼了聲:“看!”
“不好!”
鐵如意招勢用老欲收不及,竟被陰山神魔抓了個準,同時,老魔的右手並指如戟點向楊雲的“血海”大穴。
饒他楊雲是鐵打的人兒,也經不住陰山神魔這大力一點。
但聽他“哎喲”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人已站立不穩,搖搖晃晃退出數步,鐵如意撤手。
楊玉鳳一見,哪有心先走,嬌呼一聲!
“爹!”撲上前去,扶住重傷的父親。
楊震一見,五內俱裂,揮笛搶攻。
“倒!”
陰山神魔藉着鐵如意,硬向襲來的橫笛砸去,右掌掌風,直撲楊震。
楊震只覺虎口裂痛如同火燒:心頭血氣上湧,五內如焚。
楊雷的半截鐵槳舞得漫天飛花,狂卷而上。
楊風的一柄摺扇也是風雨不透。
怎奈,陰山神魔功力之高,非楊氏兄弟所能比擬。
但聽他狂笑一聲。
“哈!嘿嘿嘿!”
魔影翻騰,勁風四起。
幾聲刺耳驚魂的慘叫,聲動四野。
楊門四傑除了老大楊雲重傷倒地之外,其餘三人全都倒在血泊之中,血肉模糊。
請續看第五部《九鳳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