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對我撒謊,親愛的,只有石頭能保持單純,他是最真誠的伴侶。”
珀耳修斯,你在猶豫什麼?忘記了傾國美麗的安德洛美達嗎?忘記你的國家你的子民了嗎?忘記你從小的夢想和希望了嗎?
殺了她。
珀耳修斯握着刀,忽然整個人一顫,單膝跪下。
盾牌上映出美杜莎的眼睛,那麼那麼詭異。
第二天的搜尋活動繼續進行,整個學院全部停課,老師與學生們一起尋找失蹤的女生。剛各自劃分好搜尋範圍時,米索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奇怪,珍珠怎麼還沒來?”
所有人都整裝待發,當事人的妹妹卻不見蹤影。
“可能昨天太累到現在還沒起牀,我們去叫她吧。”簡蘭達説着和米索一同前往女生宿舍。
經過二樓時,正碰到露莎碧從房間裏走出來,見到兩人便問:“早安,我哥哥沒跟你們在一起?”
“默在威格教授辦公室裏。”
露莎碧好奇地跟在他們身後,“你們來這幹什麼?”
“珍珠到現在還沒出現,我們去看看。”説話間到了三樓,簡蘭達敲門,無人應答。
“珍珠,珍珠你在裏面嗎?”米索皺眉説,“我去找威格教授拿鑰匙。”
露莎碧問道:“如果我們始終找不到那個女孩,是不是應該報警,請警察來處理?”
“現在還不到48個小時,教授建議最好能在不得已報警之前找到水晶,因為這件事一旦曝光,殷達的聲譽會受到很大的損害,到時候輿論壓力會讓伯爵非常為難。”
“我爹地才不會在乎別人怎麼評價他呢,不過學生莫名其妙不見,始終是個大麻煩。”露莎碧有點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簡蘭達看着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忍不住問道:“請問……你和程沉從前就認識?”
“程沉?”露莎碧呆了一下,“你是指Medusa?她現在名字叫程沉?”
“程沉不是她的本名?”
“她本來叫……算了,無論她叫什麼,都不重要。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從來沒認識過她!”一説起她,露莎碧心情更差。
簡蘭達還想再繼續問下去,米索已經拿了鑰匙跑回來。
打開門,屋裏靜悄悄的不見珍珠的蹤影,露莎碧望着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説:“她昨天晚上好像沒有在這張牀上睡過呀,真奇怪,不會那麼倒黴,繼姐姐失蹤後,妹妹也跟着失蹤了吧?”
一句話正好説到簡蘭達擔心的地方,他環視房間,每樣東西都放在該放的地方、地面整浩,完全看不出有什麼意外發生過。
米索東看看西看看,忽然叫道:“你們快來看,桌上有本日記!”
簡蘭達和露莎碧一同朝書桌走過去,那本日記平攤着放在桌上,旁邊還有支鋼筆。
“日記這頁上的日期是昨天的,説明珍珠昨天的確回來過。鋼筆的筆套沒有套上,看來她的日記並沒有寫完。”
露莎碧將日記上的內容唸了一遍,説:“真奇怪,她去哪了?”
簡蘭達的臉變得非常嚴肅,緩緩説道:“看來……我們不得不報警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隨着兩姐妹的離奇失蹤,整個校園頓時陷入了恐怖的氛圍之中。人人猜度着事實背後的可能性,紛紛自危。
警察在當天下午乘坐專門的輪船抵達殷達學院,一共來了五人,領頭的是個留着兩撇小鬍子的矮個男子,下屬們稱呼他為胡森警官,剛下凱迪拉克就被威格教授請進了辦公室。
“警官您請坐。”威格教授的愁眉並未因他的到來而有所舒展,“請問你們想喝點什麼?咖啡、茶,還是別的什麼?”
“哦,謝謝,給我來一杯咖啡,他們不需要。”胡森警官四下看了一遍,才在沙發上坐下,悠悠道,“很美麗的學校,聞名不如見面。”四個下屬筆直地站在他身後,就像四座高塔。
這個時候這種恭維聽在耳裏,反而有點像諷刺,威格教授苦笑了一下,將衝好的咖啡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胡森警官看了對面沙發上的簡蘭達和米索一眼,威格教授連忙解釋説:“這兩位是學校自治會的成員,希望能夠對您瞭解事情經過有所協助。”
“好的,那就先聽聽學生怎麼説。”
威格教授在一旁為難地説:“警官,關於殷達學生失蹤的這件事情,我希望……”
“你放心,我來前上頭已經交代過了,此事關係到Werran伯爵的名譽,所以在事情水落石出前我們會進行保密,不會對外公佈的。”
威格教授擦了擦額頭的汗,喃喃道:“這就好,這就好……那一切就拜託您了。”
胡森警官看向簡米二人,“我現在就想聽一下事情的發生經過,你們誰來説?”
簡蘭達於是詳細地將事情經過描述了一遍,胡森警官一直皺着眉,什麼話也沒説
“……殷達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而且島上四周設有安全雷達掃描系統,除了每週一次的採購船隻,其他人無法偷偷登陸。”彙報完畢。
胡森警官喝完杯中的咖啡,站了起來,“現在請帶我和我的下屬們去案發現場看看。”
威格教授與他握了手,“辛苦了。”
胡森警官面無表情地説:“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一隊人浩浩蕩蕩地走出辦公室,學生們紛紛駐足觀望,心裏面又是好奇又是緊張。
胡森警官忽然對簡蘭達説道:“等下請把島上現有人員的名單資料列一份出來給我。”
“好的,警官。”
他點點頭,繼續朝前走,剛到女生樓門口時,程沉抱着疊資料正從裏面走出來,見到那麼多人不禁愣了一下。
胡森警官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他盯着她手上的資料問:“這是什麼?”
簡蘭達看了一眼,只見上面依稀有“國際間諜黑紗,神秘身份曝光”等字樣,當下替她回答説:“是1993年華盛頓日報的摘略。”
“你們學校還教研究這個?”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蒐集這個,但是他還是為她做了隱瞞。“是的,學校非常鼓勵學生們的個人興趣愛好。”
胡森警官嗯了一聲沒再説話。程沉低着頭慢慢從他身邊走過,胡森警官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久久都沒動。
簡蘭達有些奇怪,問道:“警官?警官?”
“很奇怪,我好像曾經在哪見過她……”胡森警官喃喃地説了一句,轉身進門。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見過程沉?
先是默未傾,再是露莎碧,現在又有個胡森警官,好像每個人曾經都認識程沉,那個荏弱孤僻的女孩子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是不為人所知的?
簡蘭達忽然感到了一陣不安。
程沉低着頭走了很久,直到確定盯在背上的那道視線消失了,才停了下來。手中的資料一下子變得很沉很沉,必須用盡全身的力量才抱得住它,她縮緊手臂,指尖因為太用力而開始發白,手背上的青筋隱約可現。
是他!是那個男人!
彷彿冥冥中早就註定好的,在她來殷達後命運再度輪轉,那些曾經出現在她生命中的人接二連三地再次出現在她面前,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昨夜好不容易平息了的那種悸顫再度襲來,來勢洶洶,幾乎連呼吸都為之窒息。手裏的資料“啪”地掉到了地上,而她跪倒在那些紙張之上,開始不停地顫抖和怞搐……
不可以!不可以在這裏!隨時有人會經過這裏看到她的古怪樣子,她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崩潰!
程沉死命地咬住下唇想爬起來,但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這種悸顫怞走,連根手指都動彈不了。這裏不是昨夜的沙發,這裏離她的房間那麼遠,她拿不到那個盒子,她從來都不是幸運兒。
嘴唇破了,鮮血入舌,又苦又澀。
依稀看見有個人影朝她走過來,那雙黑色的皮鞋越來越近,她直覺地開始掙扎,不願被人看見這副模樣,然而一切都是徒勞,殘疾了的右腿像一座千斤重的大山,牢牢拖住她的身體,不讓她有半點逃離。
皮鞋在她面前停住了,程沉氣喘吁吁地抬起頭,她的目光迷惘而散亂,視線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來的人是誰。
一雙手臂伸過來,先是輕輕地碰了她一下,試探到她完全沒有抵抗的反應後,便把她抱了起來。
這個胸膛好温暖,那麼那麼温暖,延伸着無窮無盡的力量,緊繃的神經在這一瞬間霍然鬆懈,她抓住對方的衣領,確定這個人不會憑空消失後,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她隱約感覺身體在移動,混混沌沌地想:無所謂,無論這個人要帶她去哪裏,都無所謂……只要她抓住了他的温暖就夠了,這種温暖源源不斷地從對方身上傳過來,如止痛藥般流淌過她的四經八脈,再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慢慢平息,恢復正常。
隨着轉動門把的聲音,空氣中傳來熟悉的味道,身體接觸到柔軟的絲織物,整個人好像陷到了棉花裏面。
她知道,這是她的牀。只有她的牀才有這樣的柔軟,她的後腦貼着枕頭,枕頭下有她的救命盒子。
程沉緩緩睜開眼睛,星星點點依舊在視線裏閃爍不停,然而碎影一片片地交織拼湊着,拼命想把那人看清。
那人轉身想走,她連忙用最後的一點力量拉住他,他的手濕冷,全不像胸膛那麼温暖。
不能讓他走……不能讓他走……
帶着這樣的信念,程沉抓緊那人的手,沉沉睡去。
那人在牀邊站了好一會兒,確定她已經睡着了,才慢慢地扳開她的手指,把手怞出來。
Medusa,你究竟要我怎麼樣?
為什麼要這麼痛苦?為什麼要讓自己如此痛苦?你可知道,每加諸在你身上的一分痛苦,便是施責在我身上的一重罪孽。
我已因你而墮入地獄,萬劫不復!
眸光黯淡,那個人的聲音又低又啞:“我不能留在這裏。如果你清醒了發覺是我抱你回來,你會更加恨我。”
皮鞋向門口移動,房門被輕輕地合上。
由於警方接管了這宗失蹤案,並以不耽誤學生學業為理由要求學校恢復正常運作,因此恐慌暫時被強行遏止下去,如此一來簡蘭達等自治會成員反而變得無事可做。於是這天晚上7點,他抱着洛比如約來到了美夕子的畫室。
美夕子開門,見到是他有點意外,她圍着圍裙,雙手都是石膏,“對不起,我正在做石膏模型,你先在這坐一會,我去洗個手就回來。”
“好。”簡蘭達打量這個六七十平米大小的畫室,。真看不出來,外表看來那麼清新幹淨的美夕子,她的房間竟是這麼凌亂。他把沙發上的畫板紙張挪開,才勉強找到位置坐。
沙發左手邊的小几上堆着大袋零食,五顏六色的袋子中間露出相框的一角,他伸手將那個相框拿出來,裏面的照片上美夕子和一大幫人站在一起笑得非常燦爛,背景似乎是某次柔道比賽,除了她外其他人都身穿柔道服。
美夕子端了茶出來,看見他在看那張相片便微微一笑,“去年秋天拍的,那時候還是短髮,和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差蠻多的?”
“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嗎?”簡蘭達將照片放回小几上,隨口問了一句。
“他們都是日本深村柔道協會的會員……你喜歡喝綠茶,對不對?”美夕子將一杯茶遞到他面前,一時間茶香撲鼻。
簡蘭達深吸了幾口,驚訝地説:“好香,這是什麼茶?”
“這是日本非常有名的玉露茶,希望你會喜歡。”
在簡蘭達喝茶的時候,美夕子已架起畫板決定了畫幅尺寸和類型。她落筆極快,線條源源不斷地自她筆下流淌下來,一個小時後素描已經漸成模型。
“看上去很不錯。”雖然不是很懂,但依舊可以看得出美夕子把洛比眼睛裏的依賴和他自己臉上温柔表情畫得很到位。
“這將會是我畫得最好的水彩畫。”美夕子拉過一層白布輕輕蓋住初稿,“謝謝你,學長,今天就到這吧。”
“好的,再見。”簡蘭達抱起洛比準備走人。
美夕子喚住他:“等一下,我們一起走吧。”她脱掉身上的白圍裙,鎖好畫室的門,同他一起下樓。
“我要送洛比回凱恩先生那裏。”
“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情,我陪你一起去吧。”
就這樣,兩人先是送洛比回狗屋,再由簡蘭達送美夕子回宿舍,等他終於回到自己房間時,已經快九點了。
推開門,發現露莎碧坐在沙發上,第一感覺是——他是不是走錯了門?退出去看看門牌號,205,沒錯啊!
“你怎麼會在我的房間裏?”
露莎碧嘻嘻一笑,放下手中的報紙走到他面前,歪着腦袋説:“聽説你對女孩子的邀請從來不會拒絕對不對?”
簡蘭達怔了一下,露莎碧又説:“我剛才親眼看見你和那個日本女孩在約會。”
“那不是約會……”他剛想辯解,露莎碧打斷了他:“無論是什麼都無所謂,既然你不會拒絕她,那就不會拒絕我了?明天一起吃午飯,就這麼説定了。”
也不等他有所反應,便徑自繞過他走出門去,門外三米處,默未傾懶洋洋地靠在牆上看着他們,目光中露出幾分玩味。
露莎碧朝他拋了個飛吻,“晚安,親愛的默哥哥。”説完“噔噔噔”地下樓去了。
簡蘭達為難地看向默未傾,説道;“默,你的妹妹她……”
“放心,沒事的。”默未傾走進他的房間拍拍他的肩,不以為然地説,“她很容易就喜歡上一樣東西,但通常不會喜歡太久。”
“可是……”
“你只要不拒絕她,她要約你吃飯你就吃飯,她約你玩你就玩,我保證,沒幾次後她就會對你熱情消失,從此不再打攪你。”默未傾聲音里加了幾分警告,“露莎碧不會成為你的困擾的,倒是那個美夕子,我認為你應該當心。”
“我和她沒什麼,我只是當她的模特而已。”
“那種女孩子很聰明,她們捕捉獵物的手法從來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等獵物發現中了圈套時,已經太晚了。”
簡蘭達微微一笑,“可是感情不是捕獵遊戲,並不是只要你設下圈套套到獵物就能獲得。如果我始終無法對她產生愛情,那麼無論她做些什麼都沒有用。不是嗎?”
“你總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論。那就祝你好運。”懶懶地將身子轉個方向,看樣子準備走人了,簡蘭達忽然叫住他:“默,可以告訴我你喜歡怎麼樣的女孩子嗎?”
黑眸裏的金瞳仁閃了一下,“為什麼問這個?”
“很好奇。”
默未傾沉默了很久,才回答:“眼睛。”
“眼睛?”
默未傾的視線開始變得很悠遠——
長長的鋪着波斯地毯的樓梯,那個女孩從樓下走上來,走到他面前,低下眼睛,輕輕地説:“對不起,請讓一下。”
她有夜鶯一樣婉轉柔美的聲音,和落花一樣輕盈優雅的腳步。
她看着他,眼睛像是一湖靜水,以最迅疾的姿態瞬間包攏了他,卻不自覺。
她垂下眼睛説:“對不起,請讓一下。”
鏡頭定格在這一秒,然後旋轉着飛散。
那一瞬間,即成永恆。
要消除一條新聞對人們的影響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另一條新聞來替代它。更何況,被譽為殷達第一美少年的簡學長與一年新生露莎碧共進午餐是鐵一樣的事實,起碼有四十雙眼睛看到他們雙雙出現在餐廳裏,吃飯時有説有笑的,最後露莎碧還挽着簡蘭達的胳膊離開,神態要多親密就有多親密。
因此,至晚上止,校園裏被討論最多的事情已經不是水晶姐妹的神秘失蹤,而是簡學長終於戀愛了。
人類是善於遺忘的,從另一角度來説,他們樂見美好的事情發生,而把悲劇掩埋起來,假裝不存在。
胡森警官的調查工作看來進展得並不順利,幾次在校園裏見到他來去匆匆,都是一副眉頭深鎖的樣子。警察們搜取了水晶姐妹房間裏的指紋和足印帶往紐約進行化驗,然而默未傾認為這招根本沒用。
“你説兇手會不會是我們的同學?”晚上十一點半,米索和簡蘭達依舊留連在默未傾房間裏,遲遲不肯離去,因為——默在做宵夜。
“現在最好不要下這樣的結論,會引起大家的恐慌。”他熟練地將平底鍋裏的煎餅往上一拋,翻了個面掉下來,隨着“滋——”的爆油聲,一股香味直朝米簡二人飄來。
米索吞了吞口水,還不忘損簡蘭達一筆,“那是,否則我們的NO.1美少年中午所做的犧牲就浪費了。”
簡蘭達失笑,“拜託,正經一點。”
米索睜大眼睛故作驚奇地説:“這還不夠正經啊?為了轉移同學們的注意力,你不惜犧牲自己的色相去陪高貴的露莎碧小姐吃飯,製造你戀愛了的煙霧彈來模糊水晶姐妹的失蹤案,多麼偉大的情躁啊……”
簡蘭達眨了眨眼睛,無言以對。沒辦法,還真被這傢伙猜中了,他心裏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當然,還要謝謝默未傾昨天晚上對他所做的暗示,否則他也想不到這點。如此一來,反而有些懷疑,他轉過頭,問料理台後的默未傾:“默,是不是你暗示露莎碧來和我演這出戏轉移眾人的視線的?”
默未傾淡淡地回答:“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
簡蘭達頓時紅了臉,米索吃吃地笑。就在這時,房門被人一陣猛拍,米索過去開門,一個四年級名叫提娜的女生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外急聲説:“學長,不好了!女生樓那邊出事了……”
三人頓時面色一正,簡蘭達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我們過去瞧瞧。”
默未傾立刻熄火,邊走邊脱圍裙,在走出門口七步後,手往後一扔,圍裙準確無誤地落在門裏的沙發上。
米索問道:“出什麼事了?”
提娜緊緊跟在他們身後,饒是如此,還得拼命跑才跟得上他們的速度,“我們都睡下了,突然聽見露莎碧房裏傳來一聲尖叫,當我們連忙跑出去看時,就見她穿着睡衣光着腳從房裏衝了出來,披頭散髮樣子可怕極了,嘴裏不停地喊救命……”
她才説到這兒,三人已衝進女生宿舍大門,一樓站了好多人,女生們各個身穿睡衣表情緊張地盯着一扇門。
“出了什麼事?”米索走過去,女生回頭看見學長來了,紛紛讓出路來。
那扇門,正是最西邊的107室——程沉的房間。
簡蘭達臉色頓變,默未傾的眼中金光一現,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只有米索好奇地問了出來:“你們看這個幹嗎?露莎碧呢?”
話音剛落,女主角便出現了。
房門“砰”地打開,露莎碧拖着程沉的一隻胳膊往外拉,嘴裏説道:“你出來!你有膽做沒膽承認!我就知道是你,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到哪裏,哪裏就沒好事發生!你給我出來!”
程沉被她硬是拖了出來,另一隻胳膊裏死死抱着那個黑木小盒,本來就很蒼白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更加慘淡。
“你們在這幹什麼!”隨着一個威嚴的聲音,胡森警官帶領他的四個手下也隆重登場。
露莎碧鬆開程沉的手衝到他面前,急聲説:“警官,是她!她是兇手!就是她殺死了水晶和珍珠,她剛才還想殺我,是她,就是她!”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所有目光都齊齊地盯在了程沉身上。只見她咬着下唇,依舊低垂着眼睛,抱着盒子站在門邊一聲不哼。
胡森看了程沉幾眼,沉聲道:“你為什麼如此肯定是她乾的?”
“警官,我剛才在睡覺,有個人偷偷進了我的房間,其實我那時沒有睡着,我看見一個黑影朝我俯下身來,我想也沒想就把身邊的芭比娃娃抵在身上,然後開始大叫。那人用繩子本來想套我的,結果套中了我的娃娃,聽見我大喊她就跑了。我連忙開燈下牀跑出去……”
“你説你看見的是個黑影?這麼説你並沒有看見對方的樣子?”
“這個不是重點,反正我就知道是她!”
“你沒看清楚對方,怎麼能肯定是這個小姑娘乾的?她那麼瘦小,而且還腿有殘疾,能在短短幾秒內逃離你的房間回到她自己的房間,這不太可能做到吧?”
露莎碧呆了一下,剛才一頭衝動,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憑着直覺第一個就想到是她要害她。一轉頭看見那麼多雙眼睛看着自己,好像挺下不了台的,腦袋裏又“轟”的一聲炸開了。想也沒想地,她朝程沉撲過去,叫道:“她不一樣,她是個怪物!沒有什麼事情是她做不出來的!”
程沉往旁邊側了測,露莎碧沒撲中她的身子,但卻重重撞到了她的手臂,在她向後跌倒的同時,手裏的盒子飛了出去,撞上對面的牆壁又飛回來,最後“啪”的一聲摔到地上,盒蓋碎開,盒子裏的東西掉了出來。
女生們頓時發出了一陣尖叫,那盒子裏裝的竟然是——
指甲!
一共是十個指甲,上面殘存着斑駁的血跡,血跡已經變成濃近於黑的暗紅色,折射出閃閃的光澤,在凌晨12點看見這樣的東西,真是説不出的恐怖。
這是從誰身上拔下來的?水晶?還是珍珠?
女生們驚恐地望着程沉,早就覺得她很古怪,但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變態,以收藏指甲為愛好!
露莎碧也愣住了,很久以前她就想知道這個盒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麼,以至於那個怪物把它看得那麼重要,到今天終於知道了,卻沒想到裏面裝的竟然是指甲!還是這麼恐怖的染血指甲!
她渾身發抖,連忙轉身一把抱住默未傾“哇”地哭了出來,“哥哥,好可怕!我就説她是個瘋子,她很危險,她竟然每天都抱着這麼一盒子指甲睡覺!”
女生紛紛向後退了幾步,遠離那個可怕的瘋子。
簡蘭達望着程沉,她跌坐在地上,似乎想了很久後,才慢慢地爬過去,把掉在地上的指甲一個個地撿起來,把碎了的盒子也撿起來。
他看着她做這一系列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麼,視線開始一片模糊,有水氣升到眼睛裏來,又酸又苦。
在他眼睛噙淚的時候,默未傾突然輕輕推開露莎碧,接着他做了件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走到程沉面前,突然蹲下去按住她的手,表情非常非常痛苦,似乎在他面前的是他最最至愛卻又親手打碎了的瓷器。悔恨、憐惜、不忍、傷感……全都彙集在了一起,再不復校園第一酷哥的姿態。
程沉慢慢抬起頭凝視着他,這是她第一次在那麼多人面前抬起她的眼睛,那是一雙美麗到令周遭一切都頓時為之黯然的眼睛!
純黑,剔透,沒有一絲雜色,如水晶般明淨,如鑽石般璀璨,再折映出水般的潤澤,迷惑了眾人。
警官望着這雙眼睛,忽然回想到一件事情,他愕然他指着程沉,吃驚地説:“我想起來了!我想起我曾在哪見過你了!你是那個小女孩,你是黑紗的女兒!”
驚訝的聲音“呲”的一聲撕開記憶的口子,前塵往事飛旋着回到腦海中來,無論多麼多麼不願意,這一刻,還是異常鮮明地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