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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絕代珠寶,亞洲總部會議室裏,權天奇和艾旎面對面的坐着,柔和的燈光將他的表情照映得格外温柔,同時也將他眼神里的思念,照映得一目瞭然。

    他噙着笑,不禁將潛藏十一年的思念,脱口而出。

    “你一點都沒變?”

    “什麼?”艾旎一愣。

    “你不記得我了?”他看着她澄澈無邪的貓眼,黑眸深處似乎閃過些什麼,卻又隨即消失不見。

    “我為什麼要記得你?我們今天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艾旎皺起眉頭,開始有些擔心剛剛他可能不只摔壞了硯台,還摔壞了腦袋。

    “第一次見面嗎……”他垂斂眼眉,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也是啊,都已經十一年了,她怎麼可能還會記得他呢?

    打從見面到現在,她的眼裏就沒有絲毫的懷念,更沒有任何眷戀,她看着他的眼神,陌生得就像是他們從未相識過——

    “喂,你還好吧?”眼看權天奇始終沉默不語,艾旎忍不住緊張的站了起來。“要不要我幫你叫人過來?”

    “我沒事。”苦澀取代了懷念,權天奇揚起微笑,將話題導正。“對了,關於那塊硯台,其實是宋朝的賀蘭古硯,舉世無雙,價值兩千萬,恐怕你找不到另一個一模一樣的硯台。”

    “兩千萬?”艾旎瞪大了眼。“你誆我的吧?”

    “我想我沒有理由騙你,這是我的名片,敝姓權。”他遞出名片。

    姓權?

    艾旎下意識皺眉,忍不住對權這個姓氏感到反感。

    “如果你有疑問,可以將那隻古硯拿去鑑定,若鑑定師説出的價碼,和兩千萬有所出入,你可以擇低賠償。”他温和微笑,誠懇得像是佈道的神職人員,讓人難以懷疑。

    她拿起名片,這才發現他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小總裁,而是絕代國際珠寶亞洲區的大總裁!

    雖然她是個武術指導,平常不愛打扮,也沒去過珠寶店,卻也知道絕代珠寶可是國際知名的超級大公司,各國名嬡貴婦若要比身價,非得拿得出絕代的珠寶首飾不可。

    看來這次她是真的闖出大禍了,誰不好撞,偏偏撞上他這個超級大總裁。

    論財產,他鐵定多到數不完,論賺錢,他肯定也比她還會賺,他就像他説的一樣,沒理由騙她,只是兩千萬……

    嘖!她哪來的兩千萬?賣了她,恐怕都不值兩千萬。可做人就是要敢做敢當,既然她承諾過會負責賠償,就算拿不出這筆錢,也一定要負責到底。

    握起拳頭,就在艾旎打算開口要求分期付款時,權天奇卻早她一步開口。

    “其實兩千萬並不是什麼大數目,我也不缺這個錢,只不過幾天前我正好碰上一樁麻煩事,我看你能力不錯,外型也符合理想,如果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替我解決麻煩,那兩千萬就一筆勾銷。”

    幫個忙就能抵銷那兩千萬?哈哈,天底下要是有這麼便宜的事,她今天就不會坐在這裏了。

    艾旎想也不想就打算開口拒絕,誰知那醇厚的嗓音卻又徐緩的蕩了過來。

    “別擔心,我不是要你做壞事,我只是想請你假扮成我的‘伴兒’,和我一塊演出戲,好逃避我父母的逼婚。”

    “伴兒?”圓亮貓眸瞬間閃過一抹詫異。“原來你是GAY?!”

    他不禁一愣,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我看起來像是GAY?”

    “是GAY又沒什麼好丟臉的,我絕對尊重同性戀者,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她擺擺手,實在懶得跟他扯太多。

    權天奇實在很無言,他只説請她“假扮”伴兒,並沒有説自己是GAY,她到底是從什麼角度,解讀出他是個同性戀?

    “就為了演戲脱婚,就值得你花兩千萬?”她沒注意到他的古怪,徑自思考着他提出的條件。

    “對我而言,那的確非常值得。”他看着她那英豔美麗的容顏,臉上雖是温和的微笑,眼底深處卻悄悄燃起灼熱的火苗。“真的非常的值得。”他忍不住強調。

    艾旎蹙起眉頭,還是有些狐疑。

    雖然眼前的男人笑得萬般温和、眼神温和,就連散發出來的氣息,都温和得像是春天吹在湖面的上的和風,但她就是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他是個總裁,區區兩千萬對他而言,也許只是九牛一毛,拿這筆錢消災也算合理,但也正因為他是個總裁,才更讓人有所疑慮。

    正所謂無奸不成商,他能爬到這個地位,就能證明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總得謹慎些。

    “既然是要扮演伴兒,你怎麼不找真正的男人?”她試着挑毛病。

    “我需要的是一個稱職且理性的演員,性別倒不是重點。”他從容解釋。“你外型中性,為人正義誠信,而且你似乎不在乎我的身分。”他意有所指。

    “原來你是擔心被人纏上。”她領悟地點頭,不難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的確,以他的身分地位,確實有這方面的顧忌,若是一個不小心,找到居心叵測的人,只怕戲還沒演成,他可能就成了別人眼中最可口的那塊肉,反過來被人算計。

    從椅子上起身,她繞着成列的會議桌走了幾步,才又回頭問:“除了演戲,你應該還有其它條件吧?”

    他投給她一記讚賞的眼神。“當然。”

    她就知道!

    撇撇嘴角,她快速走了回來。“説吧!”將雙手撐在桌上,等着他把條件一次説清楚。

    “為了一勞永逸,這次的脱婚行動,只能成功不許失敗。”他直視着她的眼,用不疾不徐的聲調説着。“所以你若願意假扮我的伴兒,可能得請你搬到我的住所,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演戲,好讓我的父母相信,我們是真心相愛,直到他們願意打消逼婚的念頭。”

    “所以你要我跟你‘同居’?”清脆嗓音微微上揚。

    “你要這麼解讀也可以,不過這都是為了演戲。”他始終保持着最温和的微笑,讓人完全察覺不到他隱藏在骨子裏那與生俱來的狡詐。

    飛揚的細眉皺得更緊了,艾旎站直身軀,垂眸沉思。

    老實説,演出戲就能償還兩千萬,的確是非常誘人的條件,但同居?

    那就免談了!

    自高二那年,她就飛到國外唸書,接着大學畢業後,就留在美國工作,期間回國機會不多,這次若不是父親端出威嚴,勒令她回國,她也不會回來。

    父親這次召她回來,一來是希望全家人能夠團聚,二來恐怕又是想逼她相親——這幾年來,他老人家就愛玩這招。

    雖然她不想相親,但早就決定趁這次回國好好陪伴父母,所以她當然不能搬到他家,和他GAY在一塊,而且話説回來,她和他素味平生,她實在無法忍受和一個陌生男人朝夕相處。

    “不行,關於同居這個條件,我無法答應。”她搖頭,慎重的拒絕。

    權天奇表情不變。

    “所以,你選擇賠償兩千萬?”

    “我沒有那麼多錢,可以讓我分期付款嗎?”她坦率問道,心裏早已算出自己存在銀行的美金,摺合台幣大概有一百多萬,就算全部提領出來,要償清兩千萬恐怕還得賺上個十幾年。

    他大方點頭。“分期付款也可以,但你必須在十年內償清這筆債務,並每年付我二十四分的利息。”

    “二十四分的利息?”艾旎迅速瞪大眼。“你開地下錢莊啊!”

    “請別誤會,我只是就事論事,依照我的投資能力,一年之內,我可以利用兩千萬賺進至少五百萬的利潤,這相當於百分之二十五的投資報酬率,我只收你年息二十四分利,已經算是非常優待了。”他輕聲細語的解釋,臉上的笑容始終是那麼的誠懇温和。

    只是他的誠懇,卻讓艾旎更憤怒了!

    這個喪盡天良、狼心狗肺的奸商,她連兩千萬都還不曉得要上哪兒找,他竟然要求她多付一年四百八十萬的利息,這根本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

    可該死的是,他位高權重,剛好就是那種很會賺錢的精英份子,她知道他的確有那個能力,也知道他説的是事實,所以才會連一句話都無法反駁。

    早知道那一撞,會撞出兩千萬的負債,外加一年四百八十萬的利息,當初她就算摔成骨折,也一定要閃開他。

    “如何?你願意答應這個條件嗎?”權天奇將雙手擱在桌上,修長的十指相互交握,禮貌詢問着她的答案。

    她狠狠的瞪着他。

    “你明知道我根本付不出那樣的鉅款。”這個明知故問的王八蛋!

    “所以你願意扮演我的伴兒,協助我逃避我父母的逼婚?”他點點頭,裝出非常意外的樣子。

    該死!如果扁人不犯法,她一定要把他踹到牆角!

    “如何?你願意當我的伴兒嗎?”他竟不知死活的又問了一次。

    “如果你不擔心哪天被我揍暈,我當然非常願意當你的伴兒。”她幾乎是從牙縫擠出每一個字。

    看着她氣得咬牙切齒、渾身發顫,他毫不愧疚,反倒緩緩綻放出一抹足以讓女人心碎的温柔微笑。

    “太好了,那我們就這麼説定了。”

    “站住,你又想去哪裏?”

    艾家的客廳裏,艾温豪放下報紙,喚住那正打算出門的小女兒。

    艾旎忍下嘆氣的衝動,迅速轉身朝自家父親舉手行了個軍禮,這是他們軍警世家的家風。

    “報告長官,我只是去買點東西。”

    “出門買東西,需要帶那麼大的袋子嗎?”少將退伍的艾温豪身形魁梧,個性威嚴剛正,説起話來自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現在流行做環保,買東西自備購物袋是基本常識。”

    艾温豪可不吃她這套。“要買什麼東西,跟你哥哥們交代一聲,讓他們去買就行了,你媽媽就快準備好午餐了,待會兒坐下來一塊吃。”

    “可我要買的是女性用品。”這種事不好找男人幫忙吧?

    “那種事難不倒你哥哥們,你只要把品牌、類型、尺寸交代清楚,他們不會出差錯的。”艾温豪堅持己見,一點也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妥。

    他是軍警世家出身,本身是個軍人,連教育孩子都是用練兵的那一套方式,沒有傳統重男輕女的觀念,反倒主張男人就該愛護女人,因此三個兒子個個都是温柔體貼、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只要一個指令,必定能將事情做到盡善盡美,區區女性用品怎麼可能難得倒他們?不管是有翅膀還是沒翅膀、晚上用的還是白天用的、B罩杯還是C罩杯,早在三個兒子讀高中時,就被他教導得一清二楚。

    站在自家大門後方,艾旎實在很想臉紅,她曉得父親是疼女人,但是疼到這種地步,簡直是走火入魔了。

    “報告長官,我想自己挑款式。”她舉手申訴。

    “東西實不實用,比好不好看重要多了,你哥哥們曉得怎麼挑。”艾温豪一板一眼地道:“你難得回國,乾脆就趁着這次機會把自己定下來,看是要找份安定的工作,還是把自己嫁了都好,別再搞什麼武術指導,老是跟着一羣洋鬼子飛來飛去拍片,一點女孩子家的樣子都沒有。”

    來了,來了,父親又要發表那套傳統女性論了!

    艾旎忍下翻白眼的衝動,試着和父親溝通。

    “長官,其實當武術指導也沒什麼不好,待遇不錯,又能學以致用,我挺樂在其中的。”

    艾温豪瞪着她。“樂在其中?那工作多危險,我和你母親幾乎天天都在為你擔心。想看你,又不能時常飛美國,你怎麼不替我們想一想?”

    “大哥和三哥是刑警,工作也很危險,你們怎麼就不會替他們擔心?”艾旎忍不住噘起小嘴,只有在父親面前,才會露出小女孩的嬌態。

    “因為他們是男人。”

    她眨眨眼,強烈感受到差別待遇。

    是男人就不用擔心,是女人就該被關在家裏當温室花朵?!現在可是講求兩性平等的社會耶,沒必要這麼重女輕男吧?

    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艾旎立刻丟下手中的袋子,偎到父親身邊。

    “爸爸……”她拉着父親的手臂,使出絕招。

    那聲又嬌又軟的“爸爸”,果然聽得艾温豪全身發軟,臉上的嚴厲也差點化成一灘春水,嘩啦嘩啦的流光光,若不是妻子正巧從廚房裏現身,朝他使了記眼色,他差點就要破功了。

    “咳!”他輕咳一聲,立刻想起自己的“計劃”。“總之,我就是不准你再去做那危險的工作,我和你母親幫你安排了場相親,你最好做個心理準備。”

    “又要相親?!”艾旎變臉。

    李甄芬走了過來。

    “像你這樣的野馬,要是不幫你安排相親,恐怕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她調笑道,温柔的將一壺熱茶擱在丈夫面前。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反正我又沒打算要結婚。”艾旎撇嘴,小聲嘀咕。

    “説什麼傻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趁着你還年輕,多比較幾個男人,這樣以後嫁人才不會吃虧。”艾温豪算是老年得女,連生三個兒子,直到四十歲才生出這麼個寶貝女兒,因此早就決定好,非得找到最好的男人,才肯將女兒嫁出去。

    “拜託,又不是上市場挑西瓜,哪有人這樣的?”這一、兩年來,父母少説也幫她安排了五場相親,怎麼他們還玩不膩啊?

    “貨比三家不吃虧,聽你父親的話,他都是為你好。”李甄芬笑道。

    “沒錯,這次我幫你安排的對象,是你權叔叔的小兒子,今年二十九歲,是個生意人,那孩子我見過幾次,不僅相貌談吐不俗,就連品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你先去認識看看,包準你一定喜歡。”

    怎麼又是一個姓權的?

    艾旎皺起眉頭,懷疑自己最近可能跟姓權的全犯衝,先是被逼得和那個權天奇GAY在一起,接着又被迫得和另一個姓權的相親,難道老天爺就不能讓她好好的過日子嗎?

    “我和你權叔叔都談好了,下個月初,就安排你們見面,到時候讓你母親幫你打扮打扮,千萬別再像先前那樣,故意嚇跑人家。”艾温豪特別叮囑。

    艾旎的回應,是一記不屑的輕哼。

    “我才沒有故意嚇人,分明是那些男人太沒膽,我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誰曉得那些男人一個比一個還沒用,一看到我出手揍人,全都跑得比飛的還快。”

    “那是因為你太粗魯。”李甄芬取笑。

    “粗魯就粗魯,我就是這樣,男人不喜歡我,我也沒辦法。”艾旎滿不在乎的聳肩。

    “我保證,權叔叔的小兒子,絕對不是那種膚淺的男人。”雖然女兒表現得不在乎,但艾温豪可是心疼極了。他的寶貝女兒明明就是個大美人,雖然個性是大而化之了些,卻比任何人都還要善良正義,為什麼就是沒人識貨呢?

    “是啊,那孩子媽媽也見過,的確是個好對象。”李甄芬連忙附和。

    “是喔……”

    面對夫妻倆的一搭一唱,艾旎卻忽然起身,迅速走向大門。

    “你要去哪裏?”夫妻倆異口同聲。

    “廁所。”

    “廁所不在那個方向啊。”

    “我知道。”拎起門邊的大袋子,她打開大門,接着迅速回頭一笑。“因為我要去的是外面的廁所,爸、媽,午飯你們自己先吃,我出去買東西。”

    “啊?”夫妻倆一愣。

    “喔,對了。”艾旎忽然又從門板後方探頭進來。“買完東西后,我還得去辦件大任務,可能得在外頭住上一段日子,我會記得打電話回來報平安,你們不要太擔心,我愛你們,就這樣,掰掰。”

    “什麼?等等啊,你要辦什麼事?把話説清——”李甄芬話還沒説完,艾旎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着回國不到兩天,又打算到處趴趴走的小女兒,李甄芬不禁撫着額頭,重重嘆了口氣。

    “唉,這孩子一出門,就像是丟掉了似的,這次不曉得又要失蹤多久。”

    “放心,那孩子向來機警獨立,不會有問題的。”艾温豪倒是對自家女兒很有信心,既然女兒保證會打電話回家,就代表她不會跑得太遠。

    “再獨立終究還是個女人,自她十六歲失戀後,就沒再談過戀愛,現在又不肯乖乖相親,難不成就真的一輩子不嫁人了?”女兒是自己生的,她怎麼會不瞭解。

    艾旎從小就堅毅勇敢、獨立自主,自懂事後就幾乎就沒哭過,可偏偏就在她高一暑假的某一天,她卻哭着跑了回來,把自己關在房裏不吃不喝,任憑全家人怎麼安慰都沒效。

    她這個做母親的,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女兒是失戀了,但女兒不肯説,她就不準家人多問,就怕會造成第二次傷害,只是誰也沒想到原本愛武多於讀書的女兒,竟然會在幾天後,提出出國留學的要求。

    天下父母心,看着女兒堅定的眼神,他們連句拒絕的話都説不出口,只好連夜聯絡居住在美國的親戚,為女兒安排出國事宜。

    直到現在,關於那段陳年往事,女兒始終是絕口不提,但誰都看得出來,那次失戀對她的打擊一定不小,所以才會到現在都還對戀愛興趣缺缺。

    “兒孫自有兒孫福,她不嫁人,了不起我們養她一輩子,憑我們家的能力,還怕養不起嗎?”艾温豪拍拍妻子的肩膀,低聲安慰。

    “可是——”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我們就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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