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下,蟬鳴風徐,拂來一陣悶熱,徹底散發出屬於夏季的味道。
然而在吵鬧的蟬鳴裏,傳出細細的啜泣聲。
只見一名身穿水藍制服的女孩蹲在樹底下,圓滾的身子縮成一團,螓首埋進曲起的雙膝裏,右手則緊握着一封信,粉藍色的信封早已被她捏皺一半。
倏地,一陣強風吹來,女孩手一鬆,手中的信封被高高吹起,直至風停信落,輕飄飄的落於草地,而一雙黑色皮鞋也恰好停在信前,靜止不動。
少年低下頭,揚眉看着草地上的粉藍信封,再望了眼窩在樹下的女孩,帶着狂放氣息的俊龐緩緩勾起一抹笑,帶點賊也帶着嘲弄。
優雅的彎身撿起信封,少年踩着穩健的步伐慢慢走向女孩,手指也自動拆開信,惡意的念出信裏的內容。
“陳同學你好,我想你一定不記得我了吧,更不會記得一年前你曾揹着一名腳受傷的女生去保健室,可我卻永遠不會忘記你那時的幫助及那温柔的笑容,自那後,不如為何,腦海中總是浮起你的身影……”少年輕聲念着,黑眸惡劣的看着女孩。
女孩愣了下,立即抬頭,一雙紅腫的淚眼硬生生的與少年對上,臉上仍有深刻的淚痕,粉嫩的唇被她緊咬着,似想忍住哭聲…
看到女孩可憐兮兮的臉龐,少年不禁怔住了,即使早知道女孩在哭泣,可卻不知真實看到的震撼,眉不猶微擰,心裏帶點怪。
“甄希望!給我還來!”女孩站起身,不顧發麻的雙腿,快速的奔向少年,一把搶過他手中的信,手也快速的向下一揮。
啪一聲,輕脆的巴掌聲響起。
“幹嘛?人家失戀你覺得好笑是不是?”袁蘋果怒瞪他,紅腫的眼泛着水光,“還是因為失戀的人是我,所以你很開心?很高興?”
甄希望沒有回話,僅是望着她氣怒的淚顏,“他拒絕你了?”一會,他才問出這句話,眼裏帶着複雜。
認識她多年,不是不曾見她哭過,可這面前哭泣的臉卻不知為何令他感到有些許陌生。
心裏帶着怪異的感覺,面前這人突然不太像他從小打架到大的兇婆娘了,感覺好像有點像……女生,感覺好怪,真的很怪,而且他也為自己剛剛幼稚的舉動感到歉疚,他似乎做得太過火了。
“不關你的事,給我滾!”袁蘋果轉頭不理他,貝齒緊咬着下唇,強忍住眼中的淚。
甄希望擰起眉,“他是不是對你説了什麼難聽的話?”
不然她怎會這麼難過?
袁蘋果沒回答。
看她不説話,甄希望轉身往教室走去。
“你要幹嘛?”見甄希望不發一語的往教室走去,身上的氣勢兇猛,好像想找人打架一樣,袁蘋果一愣,不禁開口喚住他。
“去找那姓陳的。”甄希望森然道,黑眸閃着陰狠。他雖然常跟袁蘋果鬥,二人互看不順眼,甚至從小打架打到大,可那並不表示他會眼睜睜看她被人欺負。
能欺負她的人只有他!
“你找他幹嘛?”袁蘋果愣住了,不懂他為何一副氣憤的模樣。
“幫你報仇。”他冷下眸,輕壓着手上的關節,發出輕脆的喀拉聲。
報仇?!
袁蘋果怔住了,淚水凝在眼眶,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答案。
“站、站住。”袁蘋果叫住他,輕聲笑了,“誰要你幫我報仇?雞婆,別想找機會讓我丟臉。”淚水隨着笑容滑落,微帶着苦澀。
“什麼事都沒發生,我沒去告白。”她輕聲道,微一眨眼,淚水不住掉落,“我還來不及把信給他就失戀了,好巧,剛好聽到他跟另一名女生告白,呵,很好笑吧!”她呵呵笑着,淚卻落得更多。
甄希望看着她,眉擰得更緊,他不愛看她這樣,這一點也不像她,想哭就哭,幹嘛還笑?白痴,故作什麼堅強。
“你可以笑沒關係,機會難得,以後就不見得有了。”
她的初戀就這樣過了,短短的一年,還是暗戀,連説出喜歡的機會都沒有,就結束了。
袁蘋果閉上眼,強扯着笑,即使流着淚,卻還是倔強的不願讓人看出她心底的難過。
甄希望走上前,一把將她拉往懷裏,大手壓住她的頭。不讓她抬起。
“白痴,想哭就哭,幹嘛壓抑,就當大爺我同情你,胸膛借你。”他粗聲説着,俊臉有着不自在。
袁蘋果輕笑出聲,卻是伴隨了更多的淚,二手抓住他的衣,將頭埋入他胸懷,笑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低低的啜泣,那是為她的初戀逝去的哭聲。
“剛剛,對不起。”甄希望輕聲道歉,為他剛剛私自看她信的舉動。
袁蘋果搖頭,痛哭着。
蟬鳴風徐,伴着那青春的歲月,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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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
刺耳的門鈴聲讓躺在牀上的人兒不由得發出痛苦的呻吟,翻個身,將頭埋進棉被裏,打算對鈴聲聽而不聞,讓對方放棄而自動離去。
可惜經過五分鐘,那鈴聲依然持續發出刺耳的聲音。
“該死!”袁蘋果低咒一聲,覺得整顆頭快痛到爆了。
偏偏那該死的鈴聲還不放過她,叫個不停。
“喔!”痛苦坐起身,袁蘋果輕揉着太陽穴,覺得腦子裏好像有戰車在跑一樣,一直抽痛着。
“天!”這就是宿醉的痛苦嗎?她總算嚐到了,昨晚真的喝太多了,而且還夢見國中的事情,第一次失戀以及第一次在男生懷裏哭泣,那男的還是她最討厭的甄希望。
自那次後,不知為何,只要她失戀,窩在某地痛哭時,甄希望那自目一定會出現,巧到讓她懷疑是不是那傢伙下了咒,詛咒她失戀,再故意看她為愛痛哭的楚楚動人樣。
“那傢伙那麼小心眼,難保他不會這麼做。”袁蘋果輕聲嘟嘟,不過卻不能否認,每當她為失戀痛哭時,有他在身邊,確實是讓她的心情好多了,雖然他總是被她牽怒到,就如昨夜一樣。
袁蘋果想着,不禁微微笑了,而門鈴依然催魂似的響着,“好啦,來開門啦……”不該大吼的,頭痛到快爆了。
撫着頭,袁蘋果蒼白着臉,慢慢走到客廳,“誰呀?”她打開門。
“嗨!”一名女孩笑着與她打招呼,她穿着黑色牛仔褲,上頭套着紅色的無袖衣,清秀的臉龐帶着稚氣,看來好似才十六、七歲。
“龜龜?”袁蘋果叫着女孩的小名,雙眼圓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麼會上台北?”
自她北上後,除非回台中,不然二人幾乎沒機會碰面,而且就算她回台中,也不一定遇得到她,這傢伙總是亂跑,讓人找不到蹤影。
“有事來找老哥,反正你們住隔壁,就先來探望你。”
甄望歸看了她一眼,“你臉色怎麼這麼蒼白?身體不舒服?”她側着頭,輕聲問道。
“不,是宿醉。”袁蘋果側身讓甄望歸進屋,手指揉着太陽穴。
“宿醉?”甄望歸看着地上的啤酒罐,也才打開三罐而已。“才三罐你就不行了?”她酒量沒這麼差吧?
“沒,昨天在陽明山還跟你哥喝了好幾罐。”袁蘋果坐上沙發,頭輕靠着椅背,昨天她一回到家就掛在牀上了,根本無暇整理地上的空酒罐。
“你?跟我哥在陽明山喝酒?”甄望歸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聽到的,“你們二個不是死對頭嗎?”感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有些事。”懶得再提起,袁蘋果望了甄望歸一眼,開口道:“這幾個月你是跑去哪了?就連回台中都沒看到你人影。”這傢伙不知怎麼保養的,明明才小她一歲,可看起來就是一臉孩子樣,稚氣到不行。
“我去忙一些工作上的事。”甄望歸輕描淡寫的帶過,接着臉上佈滿好奇地看着她,“你跟我哥不會……”天雷勾動地火,彼此看上眼了吧?
無力的睜眼看着她,袁蘋果輕輕吐出二個字,“白痴。”智障才會那麼沒眼光看上那隻豬。
“不然你們會感情那麼好,還到陽明山喝酒?”甄望歸眯起眼懷疑的看着她,“快給我從實招來!”
“小聲點,我頭快爆了。”袁蘋果撫着頭,天!睡眠不足就夠受的了,還加上宿醉、又有人在耳邊吵,她快受不了了。
“那你説不説?”甄望歸揚起頭,雙手交叉胸前,笑得很惡劣,一臉不從實招來,就別怪我發狠招在你耳邊大吼的表情。
袁蘋果痛苦的瞄了甄望歸一眼,當然也接收到她臉上明白的威脅。
“甄望歸,你實在很惹人厭。”擰起眉,頭痛會讓她無法思考,而且眼又酸,好想睡。
“謝謝。”甄望歸笑得甜甜的,“還有,別故意叫我那名字。”望歸望歸,難聽到爆,她老媽老爸怎麼不乾脆取叫當歸算了。
袁蘋果閉上眼,算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她現在可沒力氣跟人鬥嘴,“昨天我生日,剛好又失戀,恰巧被你老哥看到,最後跑到陽明山發泄失戀的悲傷,就這樣,滿意了吧?”
“啊?你又失戀了喔?”甄望歸下意識爆出這句話。
袁蘋果睜開眼,黑眸直盯着她,揚起冷冷的笑容,“失戀總比從沒失戀過的人好,至少代表我有人要,不像某人,活到二十三了,連個男人都沒,真是可憐。”眨了眨眼,笑容轉甜。
“不過説真的,再怎麼可憐也絕對不會比一件事可悲,那就是有一個伴隨自己一輩子的可笑名字,你説對不對?”袁蘋果笑着問,“啊,望歸,我怎麼忘了,你的名字剛好爆可笑的,好可憐喔,沒男人就算了,還有個怪名。”她一臉同情。
甄望歸狠狠地瞪着她,“袁蘋果,你不要三不五時就提醒我我的名字好不好?!”明明知道這是她的痛處,還每次都故意往裏頭踩。
“本小姐爽。”袁蘋果故意笑得惡劣,“還有小聲點,否則我就把你趕出去。”閉上眼,她往右一躺,整個人窩在軟軟的沙發上。
“你不是要找那隻希望豬,還不快去,不要在這吵我。”袁蘋果懶懶的睜開眼,她眼睛都快閉上了,撐不下去了。
“你今天不開店嗎?”都十點多了,還不去店裏,“小心你的‘角落’倒店。”甄望歸惡意詛咒。
“放心,倒不了,今天老闆不舒服,公休一天。”袁蘋果無力的合上眼,她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去,找那隻豬去,我要睡了。”
“喂。”甄望歸輕聲喚着,卻得到細微的呼吸聲,“真的睡了?”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靜。
沒轍的聳肩,甄望歸乖乖的走到隔壁,按下門鈴,久久不放手,並且非常有耐心的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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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誰呀!”甄希望捧着頭低吼着,睜開一雙佈滿血絲的雙瞳,他痛苦的揉着太陽穴。
奇怪,他竟然夢到以前的事,第一次抱着那兇婆娘,第一次看她哭,因為她失戀了……然後就被這該死的鈴聲吵醒。
媽的,沒睡飽兼宿醉就已經夠痛苦了,還被吵醒,弄得他一肚子火,跳下牀,赤裸着完美的體魄,他隨意套上一件牛仔褲,連釦子也懶得扣上,就直接走出房間開門。
“你他媽的最好是有重要的事,不然就別怪我……”
一看到門前的身影,他立即住了口。
“別怪你怎樣?”甄望歸揚起甜甜的笑容,“你要是敢傷我一根寒毛,小心老爸老媽把你砍了。”別忘了,他們家可是標準的重女輕男。
“是,我怕死了。”甄希望轉身大力躺進沙發,“你上來台北幹嘛?”合上眼,他語氣慵懶,髮絲微落於俊龐,下巴微冒出鬍渣,整個人散發出頹廢性感的氣息。
“當然是有事才會來。”甄望歸坐在他對面,自揹包拿出一份文件,“嗯,新來的工作。”她將文件放到桌上。
“什麼工作?”沒看文件一眼,甄希望依然閉着眼,輕聲問着。
“你知道凱亞集團吧?排名全球前五十大的集團,其總裁蔣原允是聞名國際的慈善家,對捐贈活動不遺餘力,他就是我們這次的委託人。”甄望歸瞄了甄希望一眼。
“他要幹嘛?”甄希望懶懶的問着,“快説,我想睡了。”
睡意讓他失了耐性。
袁蘋果總説他開了間破偵探所,是名可憐的窮偵探,可她卻不知他所開的偵探所在業界卻很有名,除非出得起價錢,否則他們是不接受委託的,而且有時就連他的弟妹也會插上一腳,跟着接些任務,當作是工作之餘的生活調劑。
算來,自己的工作是家中兄妹最不穩定的,還好老爸管得不嚴,反正他那個國際心臟權威的位置已有老二繼承了,至於家裏開的連鎖醫院當然也是老二的份,他跟老三對那位子可沒多大興趣。
至於他老媽,更無所謂了,反正只要自己的孩子能有個工作就行了,其他的她都沒差。
想想,自己也蠻幸運的,能有對這麼開明的父母,不過如果他們能改掉重女輕男這習慣的話,他想會更好。
“他家有個傳家之寶,叫水藍之鑽,聽説是全世界最大的藍寶石,近期要展覽,請我們去保護,價碼一千萬美金。”甄望歸起身。
“剩下的資料你自己看,我還有事,先走了。”她吩咐。
“嗯。”甄希望輕應一聲,好似睡着了。
甄望歸看了他的睡龐一眼,露出一抹賊笑,“-,大哥,你跟蘋果昨天有沒有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呀?”
“跟那兇婆娘?”甄希望微睜眼,嗤笑一聲,“你腦子有問題嗎?”他冷哼,再度閉上眼。“要滾快,門記得鎖上。”
“喔。”甄望歸皺了皺鼻,沒再説什麼,乖乖關上門,不過關門前卻又淘氣的探進頭,“大哥,凡事可別太篤定,搞不好你未來的老婆就是蘋果也不一定。”説完,她立刻關上門,閃人了。
“白痴。”對甄望歸的話不以為然,甄希望逕自閤眼,想着剛剛的夢境。
好久沒夢見以前的事了,現在想想,才發現他的重年竟然都跟那個兇婆娘連在一起。
“真是不幸。”甄希望低聲咕噥,不過昨天第一次看她穿得那麼淑女,還真不得不承認兇婆娘已經長大了,有點女人味了,不過那性子還是一樣,恰到不行,嘴又毒得很,令人不敢領教。
“嘖,娶到她的人還真可憐。”他搖頭喟嘆,甄望歸的話不期然的進入腦海,“嗟,我才沒那麼衰。”而且他也不會那麼沒眼光,看上那婆娘。
“還是温柔的女人較可愛。”那兇女人太恰了,不合他胃口,雖然她的廚藝沒話説。
説到這就不得不令人驚訝了,看她兇巴巴的,一點女人味也沒,誰知竟有一手好廚藝,還開了一家咖啡店,裏頭的餐點每道都精緻可口,而且每天都不一樣,問他為何知道?因為他幾乎天天都去光顧,反正免費的餐點,不吃白不吃。
“那傢伙還算有良心。”沒收他的錢,雖然每次去,她都會給他一記白眼,説他又來吃白食了,不過卻還是乖乖做給他吃,就如他每晚肚子餓去她那邊討飯吃一樣,她念歸念,卻還是不會讓他餓到。
“呵,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他輕輕笑着,她總算還有可愛的一面……
想着,思緒漸漸模糊,最後緩緩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