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寇仲收起捧細讀關於機關佈置的秘本,道:“任大姐請進來!”
“咿丫”一聲,書齋的門打開!案豔摹憊任媚媚煙視媚行、□娜多姿的來到他旁邊的椅子坐下,親熱地道:“少帥怎知是人家來呢?”
寇仲微笑道:“任何人的足音,只要給我記牢,便不會忘記。”
任媚媚訝道:“我的足音難道時常保持不變嗎?例如人家剛才來時,儘量放輕腳步,原想嚇你一跳哩!”
寇仲點頭道:“足音除可快慢輕重不同外,還會隨心情生出變化,但無論如何改變,總保留其中某些不變的音韻,就像每個人走路的姿態亦有分異,只是一般人不留意吧!所以當我和小陵易容改裝作別人的身份時,會更改行止坐卧的形韻姿態,以免露出破綻,説來容易,但做起來真的非常辛苦和吃力。”
任媚媚露出仰慕的神色,興趣盎然地問道:“哎喲!誰想得到其中竟有這麼大的學問,這究竟是怎麼學來的?”
寇仲指腦袋,笑道:“是這個傢伙自己想出來的,這叫自食其力嘛。”
任媚媚嬌痴地橫他一眼,道:“當年在賭場初遇,你兩個只是黃毛小子,一副手顫腳震,戰戰兢兢模樣,豈知數年之間,搖身一變而成叱宣風雲的年青俊彥,姐姐也當了你的小卒子,當初怎麼想得到。”
寇仲順口問道:“巴陵幫在這一帶是否仍有勢力?”
任媚媚道:“明的都給徐圓朗拔掉,暗裏尚有三、四家妓院,只要你一句話,我可把它們連根拔起。”
寇仲搖頭道:“現在尚未是時候。嘻嘻!任大姐來找小弟,有甚麼特別的事?”
這像開透花朵般的豔婦媚態畢呈的白他風情萬種的一眼,嗲聲道:“定要有事才可找你嗎?”
寇仲哈哈一笑,伸手過去摸摸它的臉蛋,道:“我還以為任大姐歷經變亂,已收心養性,原來仍是以前那副風流性子。”
任媚媚嬌嗔道:“人家是歡喜你嘛!且你正值壯年,總要女人來侍候枕蓆,不如讓姐姐悉心侍奉,保君滿意。”
寇仲的手移往她頸後,把她勾過來在□上輕吻一口,微笑道:“我也知道大姐會令我非常滿意,但我正害怕因太過滿意而樂而忘返。由於我練的是來自道家的長生訣,不宜縱慾,際此開基創業的初期,更須剋制。”
任媚媚撒嬌不依道:“人家陪你一晚該沒問題吧?”
寇仲非是不好色,更不是對任媚媚不動心,而是有過雲玉真和董淑妮的痛苦經驗,對放蕩的女人生出抗拒和戒心,不想因肉慾作祟而沉溺於男女魚水之歡中。
聞言湊到她耳邊柔聲道:“大姐太低估自己對我的誘惑力,只要有一晚,將會有第二晚和第三晚,不若親親你的甜嘴兒算啦!”
任媚媚嗔道:“你想引死人嗎?不過就算給你拒絕,人家心中仍是很高興的。以前大當家就是因過份沉溺美色,致功力減退,否則不會內傷不愈而死。所以人家雖有點恨你,但也心中佩服,這感覺真矛盾。”
寇仲輕吻她臉蛋道:“不要恨我,保持親熱的姐弟之情,會比男女肉體的快樂更恆久和動人。”
任媚媚回吻他一口,柔順地點頭道:“到現在姐姐才明白做大事的人是怎樣子的。難怪你能冒升得這麼快!好啦!人家不打擾你了。”
寇仲送她到門旁時,任媚媚挨入他懷裏,暱聲道:“陪你過夜未必需有交歡的,摟人家睡覺也挺舒服哩!”
寇仲啞然失笑道:“摟一團火還如何睡覺?差點忘記告訴你,我睡覺的時候,就是練功的時刻。”
任媚媚狠狠在他肩上咬一口,痛得他慘叫一聲,然後嬌笑走了。
寇仲把門關上,嘆一口氣,為自己再想出幾個可説服自己的理由後,正要掏出秘本再下苦功,足音再起。
那千真萬確是任媚媚的腳步聲,但寇仲卻湧起非常不妥當的感覺。
因為那和她先前來的足音全無分別。
這是沒有可能的。
一個是想來投懷送抱的任媚媚,一個是剛被自己拒絕的任媚媚,兩種天淵之別的心情下,怎會仍是那麼輕快?
“篤!篤!篤!”
寇仲的手拿上擱在椅旁几上的井中月,淡淡道:“進來!”
***
石青璇終於別轉嬌軀,面向諸人。
包括徐子陵在內,得睹她廬山真貌後,都暗叫可惜。
本應是完美無瑕的美麗,卻給一個高隆得不合比例兼有惡節骨的鼻子無情地破壞,令人有不忍卒睹的惆悵!若能去掉此醜鼻,其他任何一個部分都可與□□、師妃暄那級數的美女相媲美,尤其是耶對烏油油明亮如寶石的眸子,更有種像永恆般神秘而令人傾倒的風采;但這一切都被可惡的鼻子惡意干擾,難怪她羞於以正面示人。
尤鳥倦、丁九重、周老嘆、金環真四人的凌厲目光一瞥後,從她的容顏移往她修長纖美的玉掌託的一個金黃閃閃的小晶球上。
四人同時劇震。
接尤鳥倦、丁九重、周老嘆、金環真同時搶前,要往石青璇撲去,石青璇纖手一揚,金晶球脱手射出,穿過瓦頂的破洞,到了廟頂上空。
四人沖天而起,撞破廟頂,緊追晶球而去,交手的掌風拳勁,爆竹般響個不停。
石青璇向徐子陵招招手,還微微一笑。
接繞往佛龕後方。
徐子陵對石青璇友善的態度大惑不解,但此時豈容多想,忙追在她背後。
石青璇推開設在佛龕後的一道活壁,手上同時多出一盞燃亮的風燈,照出一道深進地下的石階,向來到身旁的徐子陵道:“隨青璇來!但每個落腳點均須依足青璇,否則會有殺身大禍。”
***
書齋房門洞開。
千萬芒點,隨勁厲至使人窒息的猛烈真氣,暴風沙般刮進房來,裂岸驚濤地朝四平八穩安坐椅內的寇仲捲去。
若換了任何人,驟然面對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可怕攻勢,必千方百計先避其鋒鋭,再設法重整陣腳,力圖平反劣局。
但寇仲卻清楚知道那只是死路一條。
因為他和這刺客非是首次交手,清楚知道只要失去先機,給對方把劍勢盡情發揮,自己休想有反擊的機會。
“鏘”!
井中月刀鞘分離,右鞘左刀。
同時真氣直貫眼皮,消去壓力,芒點立時消失得無影無酊。
上戴黑頭罩,千穿黑色夜行衣的楊虛彥現出身形,手中長劍鋒尖變成一點精芒,以一個奇異的弧度,橫過房門至寇仲臉門的丈許距離,以肉眼難察的速度朝他疾射而來。
寇仲尚是首次得睹這麼迅快兇厲的劍法,仍大馬金刀穩坐不動,右手刀鞘往對方劍鋒疾挑。
“叮”!
就像兩道烈火撞在一起。
楊虛彥有若觸電,四尺青鋒生出變化,幻起七、八道劍芒,似可攻向寇仲任何一個要害。
“嚇嚓”!
堅實的紅木椅寸寸碎裂。
寇仲哈哈一笑,強忍右手的□麻,把刀鞘收回,雙腳猛撐,傲立而起,沉腰坐馬,井中月橫掃對手。
“當”!
楊虛彥幻出的七、八道劍芒化回四尺青鋒,與寇仲的井中月硬拚一記。
寇仲顯是功力略遜,往橫移退半步。
楊虛彥一言不發,得勢更不饒人,劍法開展,化巧為拙,如影附形的一劍劈出。
寇仲但感對手此招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劍,不但氣勢兇厲,且像帶一股龐大的吸攝力,縱有心躲避也力不能及,雖明知對方正要迫自己硬拼,亦只好橫刀硬架。
“鏘鏘”聲連響五下。
楊虛彥竟是悶哼一聲,往後退開。
寇仲長笑道:“小子知道厲害吧!”
原來他這一橫架,其中包含玄奧之極的手法和真氣的巧妙運用,在刀劍相觸時變化不定,連續封格他五劍,令楊虛彥招數使老,無以為繼,只好退開。
此消彼長下,寇仲井中月黃芒疾射,暴風激浪般往楊虛彥捲去。
打鬥和呼喝聲驚動了附近的人,四周均有人聲足音傳至。
楊虛彥閃電般退出房間外,冷哼道:“今天算你走運!”
寇仲追出房門外,他已騰身而起,先落往書齋對面的樓房頂上,接沒進暗黑裏。
寇仲呆立半晌,然後“譁”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搖頭苦笑道!案好傢伙,差點給你成功了。”
***
石青璇提的風燈,似若在黑暗的地道中充滿活力的精靈,在前方迅疾騰挪閃躍,左彎右曲,不住下降。
百多級石階轉眼盡於腳下。
石青璇在一個明顯經由人手開鑿出來的圓洞停下來,舉起風燈照追下來的徐子陵道:“歡迎到伏魔洞來!”
徐子陵往洞口瞧去,燈光掩映下,洞口兩旁竟鑿有字樣,左邊是“靈秀自天成”,右邊是“神工開洞府”。不由大訝道!案這是甚麼一回事!憊石青璇微笑道:“我本想憑一己之力收拾這四個兇邪,現在多你幫手,自然更有把握。你究竟是徐子陵還是寇仲?”
徐子陵失聲道:“甚麼?”
石青璇聳肩道:“若非從嶽山的面具猜到你是誰,我怎肯把你帶到這裏來。”
徐子陵百思不得其解道:“你就算看出這是嶽山的假面具,但又從何可猜到我是徐子陵?”
石青璇淡然道:“道理很簡單,因為我收到魯先生仙去前寄出的密函,知道你們和魯先生的關係。而且我是親眼目睹嶽山的逝世,所以絕不會誤認你是真的嶽山,更知道你是非徐即寇。”
徐子陵舉手脱下面具,納入懷內,苦笑道:“原來給人揭破身份,感覺是這麼尷尬兼窩囊的。”
石青璇無驚無喜的仔細端詳他好半晌後,點頭道:“現在我完全放心了!”
徐子陵愈法感到她的難以測度,愕然道:“你從未見過我,為何只瞧幾眼便完全放心,我仍可以不是徐子陵的。”
石青璇似在細心傾聽上面入口的動靜,隨口應道:“我擅長臉相觀人之術,故知你不是奸妄之徒,大可以放心。就算你不是徐子陵,也絕非壞人。”
驀地尤鳥倦令人心生煩厭的聲音從入口處傳下來道:“石小姐姑奶奶小賤人,你若不給我滾出來,要勞煩我下來找你,我會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老嘆接怒吼道:“小賤人竟敢拿假舍利來騙我們,真舍利究竟在那裏?”
迴響轟鳴,聲勢駭人。
石青璇柔聲道:“真正的邪帝舍利當然在我這裏,有本事下來拿吧!我要走了!”
向徐子陵打個招呼後,飄往洞內更神秘莫測的空間去。
***
眾人紛紛趕到靜立調息的寇仲身旁。
任媚媚見他安然無恙,鬆一口氣,問道:“來的是誰?”
寇仲好一會後,連續深吸三口氣,才若無其事道:“是楊虛彥那小子!”
眾皆駭然。
率人四處追截不果的宣永匆匆回來,知道來人身世後,道:“我們要加強總管府的防衞才成。”
寇仲搖頭道:“此人的行刺方式層出不窮,且可在任何地方進行,不用為他一人浪費精神人力。”
陳家風擔心道:“那怎辦才好?”
寇仲微笑道:“我並不怕他,只是怕他摸清我們底子後,把刺殺目標轉移到你們身上,以打擊我們的士氣、信心,削弱我們的實力。”
宣永道:“這事確非常棘手,唯一方法是設法把他找出來,至少要把他趕離梁都,否則人人睡難安寢。”
寇仲點頭道:“這雖然非是易事,卻不是全無方法辦到,由於他的體型特別,易於辨認,所以只要通告全城軍民,留意這麼一號人物,他將難以藏身。”
任媚媚道:“説不定他仍留在總管府內等待機會?”
寇仲給她提醒,同意道:“我們費點功夫,先搜查總管府,肯定他不在這裏後,再在府內設置暗哨,擬定一套有效的警報方法,至少令敵人不會如入無人之境。”
宣永壓低聲音道:“假設他真的仍在府中,我們…”
寇仲心中一動,截斷他道:“若是如此,便輪到我刺殺他哩!哈!”
眾皆愕然。
***
在風燈的映照下,徐子陵置身於一個像個放大千萬倍蜂巢般的奇異天地,在這個巨洞的前方,分佈七個洞口,各洞主支連接,其間洞洞往下深延,左彎右折,曲折離奇,洞內有洞,大洞套小洞,洞洞相通,令人如入迷宮。
徐子陵隨石青璇進入其中一個寬達丈許的洞穴後,正要説話,石青璇湊到他耳邊道:“不要高聲説話,下面住了以千萬計的蝙蝠,一旦把它們驚動,那情景會把人駭死。”
徐子陵聽得毛骨怵然,暗忖若是如此,為何仍要下來?
石青璇此時差點把半邊嬌軀挨進他懷裏,瞧穿他心事般道:“你知否為何剛才路經的各洞沒有蝙蝠呢?”
徐子陵茫然搖頭,鼻內貫滿她清幽的髮香。
石青璇在他耳旁呵氣如蘭的道:“因為那裏有種怪石,是蝙蝠的剋星,所以它們都不敢到那裏去。”
入口處異響傳來,顯是尤鳥倦等正摸下洞來,不過行速甚緩,小心翼翼。
石青璇忽地轉過身來,勾他脖子。
徐子陵嚇了一跳,心想這可非是宜於投懷送抱的時機。
石青璇的身體仍和他保持寸許的距離,右手摸上他的頭髮,低聲道:“我把那些怪石研成的粉末塗在你的頭髮上,蝙蝠便不敢飛近至你三尺範圍之內,動手時將大大有利。”
徐子陵心中開始有點明白,同時為誤會她而有些不好意思。
石青璇續道:“我們要把他們引進蝙蝠集中最多的洞穴,那時就是他們的死期到了,你負責動手,我則負責以簫音的波動驅使蝙蝠,明白嗎?”
徐子陵泰然道:“一切謹依吩咐?”
石青璇道:“我要吹掉燈火!”
話尚未完,燈火已滅。
徐子陵先是眼前驟黑,接斜下方竟逐漸亮起來,且色彩繽紛,以白色為主,伴有淺黃、棕黃、土黃、石綠多種顏色,光澤雖暗,但當他功聚雙目時,足可清楚視物,登時大為放心。
石青璇領路前進,所過處果然羣蝠受驚飛舞,卻沒有半隻敢飛近他們。
洞穴層層深進,洞壁長滿鍾乳石、石筍、石柱、石花,有些從洞頂垂下,有的立於洞牀,或託於洞壁,變化多端,類形千姿百態,閃閃發亮,熠熠生輝。
徐子陵彷如置身一個光怪陸離、富麗堂皇、虛無縹緲的天宮神話世界裏。
最妙是洞內並不覺特別氣悶,顯有穴口透往外間,並非密封的死洞。
尤鳥倦的怪叫聲又從上方傳至,石青璇置若妄聞,逕自深進,由於蝙蝠飛動的聲音,故不虞敵人會追錯方向。
兩人俯身彎腰進入一個小洞後,眼前豁然開朗,現出一個廣似上面廟堂般巨大的空間,上方卻是黑麻麻一片,細看才知是倒掛以千萬計的蝙蝙,瞧得徐子陵頭皮發麻。
洞內的一切都依比例較其他洞穴為大,粗大的石柱、百筍、石幔,構成錯綜複雜的形勢。
四壁百枝有花密佈,作針狀或團狀,一簇簇,一叢叢的依附於各方石壁,如花似錦,絢麗多姿。
石青璇附到他耳旁低聲道:“你自行選擇伏擊的位置,這四人都是死有餘辜的奸邪,殺一個世人會活得安樂一點,下手絕不可留情。若你不幸戰死,我會發動機關,封閉所有出口,和他們來個同歸於盡,為你報仇。記,我會為你營造偷襲的機會。”
徐子陵心中大懍,朝她瞧去。
石青璇美麗的眸子異芒閃爍,射出令人肅然起敬的神聖採光。
忽然間,徐子陵完全忽略了她醜怪的鼻子,低聲道:“姑娘長得真美,在下定不負所托。”
石青璇為他那兩句似是不大聯接的話露出一霎錯愕神色,深深瞧他一眼後,才轉身飄往另一洞穴去。
徐子陵無暇思索她眼內豐富的含意,收攝心神,躲到一條從洞牀豎起的巨石柱後去。
蝙蝙滑行急翔的聲音自遠而近,清楚指示出敵人潛來的路線和速度。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真氣遍行全身經脈,全神蓄意。靜候最佳的偷襲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