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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攻陷渤海

    風雨將天、地之間的所有景物統一為一個整體,從小龍泉西南的樹林朝海港方向瞧去,只是一片迷茫。雷電雖斂,稍減天地之威,可是吃力地在風中搖的草樹,仍令人感到大自然狂暴的一面。

    陰顯鶴把徐子陵拉到一旁,淡淡道:“我想請徐兄幫個忙。”

    徐子陵心中大訝,有甚麼事能令高傲如他者,開口求助。忙道:“陰兄請説,小弟必盡力辦妥。”

    陰顯鶴默然片晌,木無表情的道:“我想你們放過宗湘花。”

    徐子陵愕然卻沒有絲毫猶豫地答道:“這個包在我身上,我可以性命擔保她絕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此時那邊的寇仲等人從樹梢躍回地上,交換觀敵的心得,寇仲喝過來道:“兩位大哥還不過來,研究攻陷整個渤海的戰咯,他孃的!陰兄懂否突厥話?因為古納台兄弟均不懂漢語。”

    跋鋒寒代陰顯鶴笑答道:“少帥放心,在山海關一帶混的漢人,多少也懂幾句突厥話,何況陰兄縱橫塞內外,怎能不精通我們的話。”

    寇仲咕噥道:“我不是不知道,不過陰兄長年説不上幾句話,怕他是唯一的例外。”

    陰顯鶴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顯是不慣被人調笑,沒有回應,只向徐子陵低聲道:“徐兄確是我的朋友。”

    徐子陵心中一陣温暖,曉得冷漠如陰顯鶴者,亦因自己沒有追問情由,一口把放過宗湘花的事攬到身上,生出感激。

    在無情冷酷的戰爭中,要不傷害對方的指揮將領,談何容易,但徐子陵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

    徐子陵拍拍陰顯鶴的肩頭,朝寇仲、跋鋒寒、古納台兄弟、越克蓬和客專走去,來到寇仲旁,以突厥話低聲道:“勿要大驚小怪,陰兄弟有命,不得傷損宗御待長半根毫毛。”

    除寇仲外,眾皆露出錯愕神色,所謂擒賊先擒王,若不針對敵人統帥作部署,這埸仗如何取得全面勝利?

    幸好徐子陵有“勿要大驚小怪”之言在先,否則眾人必齊聲反對。

    寇仲哈哈笑道:“陰兄有命,小弟當然不敢有違。拜紫亭雖不義,我們卻非不仁,──族若給擊垮,對室韋和車師絕沒有好處。”

    陰顯鶴獨自一人遠遠站開,在風吹雨打中凝望海港的方向。

    別勒古納台舉手抹掉臉上的雨水,點頭道:“少帥説出我兩兄弟心中的矛盾。”

    越克蓬皺眉道:“我們連宗湘花所在的位置亦一無所知,如何避重就輕,不與她作正面衝突?”

    跋鋒寒微笑道:“不與她正面交鋒怎行?我們只要設法把她生擒活捉,然後交給陰兄處理,仍是如陰兄所願。”

    寇仲顯已完全回覆一貫的鬥志信心,雙目閃閃瞧着位於他們和碼頭之間,象徵着小龍泉安危和操控權的大石堡,道:“我本想趁敵人被大雨弄得眼盲耳聾的當兒,以奇攻快打,一舉攻佔小龍泉,那就算拜紫亭的兵力在我們百倍之上,際此狼軍隨時壓境的時刻,他也莫奈我們之何,不敢來犯。那時我們要拜紫亭跪低喚我們作大爺,他亦只有乖乖照辦,現在當然要改變策略。哈!有哩!”

    不古納台欣然道:“有少帥在,沒有問題是不能解決的。”

    別勒古納台微笑道:“既非擒賊先擒王,是否來個制敵先擄船呢?”

    眾人同時會意。

    寇仲笑道:“別勒老哥確知我的心意,敵人兵力在一千至一千五百人間,我們只及敵人一半,奇兵突襲雖可穩操勝券,但我們傷亡難免。宗湘花乃拜紫亭重用的將領,怎都該有兩下子,加上馬吉和高麗方面來的高手,若我們只能慘勝,將無法抵擋拜紫亭的反擊,戰利品最後惟有拱手回饋。所以必須避重就輕,讓宗湘花知難而退,我們只擒下馬吉那混蛋了事。”

    徐子陵淡淡道:“別忘記那三艘大船來自高麗,可以是蓋蘇文的船,也可以是高麗王的人。”

    寇仲苦笑道:“這是另一個頭痛的問題,我們絕不能殺小師姨的人,否則傅大師不會饒過我們。”

    別勒古納台等聽得大惑不解,經徐子陵扼要解釋後,寇仲道:“我們若能控制高麗和馬吉的幾條大船,再攻佔石堡,宗湘花的軍隊只餘退走一途,別無他法。”

    徐子陵道:“碼頭方面由鋒寒兄、陰兄和我負責,只要有百多個精通水性的兄弟,出其不意,敵人必着道兒。石堡方面必須小心行事,如讓敵人先一步發覺我們將吃不完兜着走。”

    越克蓬微笑道:“在這方面小弟可以作些貢獻,來十多套──兵的軍服如何?這是我們刺殺伏難陀的道具。”

    寇仲喜出望外道:“大雨加偽裝,那到敵人不中計,事不宜遲,若大雨停下,就輪到我們受苦。”

    各人各自準備當兒,寇仲拉着徐子陵朝陰顯鶴走去,來到他旁,寇仲把進攻大計訴陰顯鶴,道:“這安排蝶公子是否同意,只要蝶公子搖頭,小弟可另想辦法。”

    陰顯鶴直勾勾的瞧着風雨中的石堡,沉聲道:“假若宗湘花在石堡內避雨又如何?”

    寇仲從容道:“小弟會親手把她擒下,再交由陰兄處置。”

    陰顯鶴嘆一口氣道:“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我本以為少帥是那種為爭天下而不顧一切的人,現在才知道我估量錯哩!”

    寇仲很想乘機問他與宗湘花的關係,終於忍住,處理其他事去。

    徐子陵低聲道:“我們去找老跋先談妥進攻的策略,只要能拿住馬吉,可揭破狼盜和安樂慘案之謎。”

    徐子陵、跋鋒寒、不古納台和八十多名精通水性的室韋戰士,潛至海港的另一邊,只要遊渡半里許的距離,即可抵達馬吉和高麗那四艘大船。

    風雨勢子仍劇,小龍泉海港內波高浪急,泊在碼頭二十多艘大船和其他近五十艘中小型的船隻被浪舞動拋擲得像沒有主動權的玩具。

    各碼頭上不見人頭,所有人均躲進有瓦遮頭的避難所去,沿海望樓雖有守軍,但均避往下層躲雨。

    陰顯鶴沉聲以突厥話道:“馬吉肯定不在船上。”

    徐子陵和跋鋒寒等點頭同意,馬吉一向在陸上過慣講究奢華的生活,有時雖會以舟船伐步,但只限在平靜的河湖間。如眼前般怒濤洶湧的大海風浪,他絕受不了,所以只會躲在岸上某處。

    跋鋒寒道:“可以下船的都會離船避風浪,所以我們登船後該不會遇到太大的反抗。如此我們不妨對自己的要求嚴格一點,在敵人不覺察下先把四艘船控制,然後再到岸上尋馬吉的晦氣。”

    不古納台欣然道:“這個沒有問題,我和眾兄弟最擅長的是突擊戰,況且人人只顧躲在艙內避雨,只要我們封閉船隻的所有出入口,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把留在船上的人制服,就算有人及時叫嚷,叫聲亦難驚動岸上的人。”

    跋鋒寒道:“風從大海的方向吹來,這四艘船因負重吃水極深,若我們張帆駛離碼頭要冒上被風浪把船翻轉的危險,故此我們只須把戰利品控制在手來配合另一邊的行動,倘能守穩四條船,可令敵人失去方寸,將對方牽制。”

    徐子陵提醒道:“記着儘量不要傷人。”

    不古納台笑道:“徐兄放心,我的兄弟配備馬索,擒馬擒人都是那麼拿手方便。去吧!”

    眾人投進海水,迅速往目標潛過去。

    換上──兵裝束的寇仲、越克蓬、客專、別勒古納台和三十多名室韋族與車師的精鋭戰士,拉着馬在林內耐心等待,計算時間。

    別勒古納台道:“石堡主要的防守力量是上層的八座箭樓,只要我們能迫至近處,撲登上層,可從樓道往堡內殺進去,全力控制石堡出入的唯一大門,那時石堡將是我們手中之物。”

    客專道:“少帥小心,聽説宗湘花劍法高明,勿要輕敵。”

    別勒古納台笑道:“你若見過少帥在六刀內斬殺深末桓,當不有此擔心。”

    寇仲哈哈笑道:“輕敵乃兵家大忌,不獨是我,大家都應小心。時間差不多哩!兄弟們!一切依計行事。”

    眾人同時翻身上馬,一陣風般從林內卷出,全速投進林外的狂風暴雨去。

    後方四百多名室韋和車師戰士,分作兩組,亦推前移至有利出擊的位置,準備支援進襲。

    寇仲跑在前頭,千里夢健蹄如飛,載着他往石堡馳去。

    如何能完成對尚當秀芳的承諾,消弭這埸能把龍泉夷為平地、荼炭生靈的戰爭,他再無半分把握,只能見一步走一步的行事,儘量增加手上的籌碼,令拜紫亭知難而退,而他則憑對突利的影響力,達致雙方均可接受的和議。

    唉!

    這是何等困難艱苦的一回事?

    宋師道和術文等人仍在拜紫亭手上,加上和小師姨的恩怨糾纏,大明尊教與拜紫亭的曖昧關係,呼延金、杜興等的在旁作梗,蓋蘇文可能存在的伏兵,伏難陀的影響力,令事情更趨複雜,更難解決。而明早就是突厥人對拜紫亭定下獻寶的最後期限,他只餘半天一夜的時光。

    他對尚秀芳的承諾並非在一時衝動下的決定,而是曉得這亦是徐子陵的心願,所以不論如何困難,他都要設法達到。

    蹄聲驚擾防守石堡的兵士,只見其中兩座箭樓現出守兵,朝他們的方向瞧來。

    越克蓬加速越過寇仲,以學得唯肖唯妙,帶點粟末口音的地道龍泉漢語大嚷道:“突厥狼軍來哩!大王有令!立即迎戰!”

    位於石堡上層正中的鐘樓,立即響起示警的鐘聲。

    鐘聲傳來,徐子陵一方剛把四艘目標大船置於控制之下出乎料外的警報鐘鳴,令他們不敢輕妄動去找馬吉算賬,只能留在船上靜觀其變。

    把一切渾和模糊的狂風暴雨中,以跋寒鋒、徐子陵等的眼力仍看不清相隔近半里石堡那邊的情況,只猜敵人可鳴鐘示警,寇仲那方的行動將非順風順水。

    位於碼頭北駐軍的營地像蜂巢被搗般眾兵蜂擁而動,人馬奔走列隊,準備迎戰,迅快而不亂,顯示出粟末兵確是大草原東北的精鋭勁旅。

    敲響第十下鐘聲時,號角聲起,第一隊百人騎兵馳出軍營,朝石堡方向開去,看得眾人眉頭大皺。

    不古納台當機立斷,跳起來大喝道:“蒙兀室韋不古納台在此,粟末小賊快來受死。”

    他的手下呼在船上齊聲發喊,傳遍整個海港區,把風雨聲也暫時掩蓋過去。

    營地方面的粟末兵聞聲一陣混亂,把守望樓的侍衞此時才曉得四艘船落入敵人手上,忙一股勁的也把望樓的報警鐘敲響。

    “當!當!當!”

    鐘聲此起彼落,遙相對聞,把小龍泉送進腹背受敵的噩夢去。

    營地的守軍只分出一小隊往支援石堡,其他人全往碼頭這邊馳來,可見指揮將領權衡輕重下,仍以奪回四船為首要之務。

    不古納台雙目神光閃閃,暴喝道:“兄弟們!準備迎戰!”

    眾室韋戰士箭矢上弦,齊聲吶喊。

    跋鋒寒取出射月弓,大笑道:“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颼!”

    勁箭從射月弓疾射而出,橫過千多步的距離,命中最接近的一座望樓上的守衞,貫胸而入,守衞慘叫一聲,墮往望樓下。

    室韋箭士立時士氣大振,歡呼喝采。

    箭矢戳破風雨,各自瞄準的往衝來的敵人射去,有如暴風雨內另一股不守規矩的風雨。

    徐子陵留心陰顯鶴,見他木無表情的掃視碼頭一帶從船廠貨倉庫忙奔出奔入察看情況的人,知他在搜尋宗湘花的倩影,心中暗歎。

    際此火熱血戰即要開的當兒,他的心神卻飛到遠在中土一個從未踏足只能想像的小谷內。身處的船兒盪漾於其上的大海把他和中土的大江系起來。只要他願意,即可揚帆駕舟,沿岸南下,直抵往石青璇隱居避世的幽林小谷去。

    自離開成都後,心灰意冷下,他把對石青璇的愛意努力壓抑下去,不願想她,不敢想她。可是在龍泉與師妃暄決堤般的精神苦戀,不但燃起他對妃暄的愛火,更撩起他對石青璇的思念和愛憐。

    師妃暄在時,他的心神全注在她身上,對石青璇的思憶只像浮雲掠空。師妃暄終於離開他,還三番四次囑咐他照顧石青璇,使他對石青璇本變得有如寒灰的心活躍起來。何況懷內尚有一枝奉尚秀芳之命贈送給她用油布包裹好的天竺簫。

    失正是得。

    自己是否一個從不為己身的幸福努力爭取的人呢?

    “颼!”

    一枝勁箭從頭頂掠過,徐子陵驚醒過來,只見碼頭前全是往船上狂攻過來的粟末戰士儘管在室韋戰士的箭網下人仰馬翻,仍是奮不顧身,前仆後繼的殺來。

    血淋淋的殘酷戰爭,把他因石青璇而沉於温柔銷魂滋味的天地硬扯回來。

    拜紫亭説得對,大雨確是利守不利攻,縱使對方人馬多上幾倍,亦難施全力。

    徐子陵大喝一聲,雙拳齊出,把兩個剛要撲上船來的粟末戰士轟到海水中。

    陰顯鶴大喝道:“馬吉在那邊!”

    徐子陵又起腳踢飛另一名敵人,偷空瞧去,只見馬吉和三十多名手下從營地策騎馳出,望北而去。當是見勢不妙,想落荒逃走。

    跋鋒寒喝道:“子陵和陰兄去追馬吉,這裏交給我和不古納台。”

    徐子陵和陰顯鶴撲上碼頭,登時令敵人陣腳大亂,以為他們下船來反擊。那知兩人斬瓜切菜的擊倒十多個敵人後,翻上奪來的兩匹戰馬,朝馬吉方向追去。

    攻打小龍泉的突擊戰,在漫天風雨中全面展開。

    泊岸的其他大小船隻紛開離碼頭,以免殃及池魚,在碼頭負責搬運上落貨的腳伕,只恨爹孃生少一對腳,能上船的上船,來不及上船的只好往附近叢林逃去。

    號角聲、喊殺聲和風雨聲渾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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