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被雷九指迎入宅內,順道介紹他認識新來的四僕,入廳後見任俊扮的司徒福榮神情古怪的立在一角,訝到:“什麼事?”雷九指得意洋洋的道:“你有沒有發覺福榮爺有些而不同?”任俊做出個無奈的表情,表示雷九指硬迫他站在那裏等待被檢閲。
徐子陵漫不經意地拿眼一掃,微笑道:“小俊不但在扮司徒福榮,也在扮我,對嗎?任俊喜到:“徐爺的眼力真鋭利,我還怕你看不破雷爺的手段。”雷九指傲然道:“這正是針對高手的必要作法,所以我加高小俊的靴子,令他高度與陵少分寸不差,更加闊他的肩頭,當有需要由子陵扮回司徒福榮時,將沒有人能看破。”徐子陵知情識趣地誇獎他幾句好聽的話後,問道:“有沒有方法弄一種粉末似的東西,可以貼附在畫捐上,既令人難以察覺,又可以逐漸散發出某種氣味呢?”雷九指指指自己腦袋,笑道:“這傢伙可為你解決任何事營,不過最好把真正的情況説出來,否則差之毫釐,謬之千里。”徐子陵遂把構思説出來,雷九指一句:“待我去想想”便溜掉。
任俊來到他旁,誠懇的道:“徐爺真厲害,竟然想出這種匪夷所思的妙計。”
徐子陵微笑道:“整天要窩在屋內,會否感到氣悶?”任俊搖頭道:“怎會氣悶?小子從兩位前輩身上每天都學到新的東西,寇爺正在卧房休息,並請徐爺到步後立即去見他。”徐子陵問道:“宋爺呢?”任俊壓低聲音回答道:“宋爺自見商場主回來後,一直在中園的亭子呆坐,我們不敢去打擾他。”徐子陵泛起不安的感覺,點頭道:“我見過寇仲再説。”徐子陵在牀沿坐下,雙手交叉放後做枕仰卧榻上的寇仲朝他瞧來嘆到:“我有兩個難題想與你分享。”徐子陵苦笑道:“看你現在愁眉不展的樣子,就肯定滿腦是如假包換的難題。唉!難題嗎?我也有得出讓。”寇仲盤膝坐起來,笑道:“是我先説的,所以我有優先權。我一直沒告訴你,昨晚我曾和動過手。”徐子陵明白他不想讓侯希白曉得這方面的事,因關連石之軒。道:“他功德圓滿的天魔大法厲害至何種程度?”寇仲道:“我尚未試清楚清楚,卻有個極端不詳的感覺,是她的天魔大法剛好能剋制我的井中八法,就像水能克火的一種無法改變的物性相剋。”徐子陵道:“事情未必如此嚴重,只因她比誰都明白我們以長生氣為基礎的的真氣,你們怎會動手的?”寇仲道:“是她迫我動手的,以證明只有她的天魔場才能困住石之軒。難題就在這裏,我們究竟和她合作,還是拒絕她。今天我們必須給她一個肯定的答覆,時間不容我們拖下去。”徐子陵道:“或者是因我見過她悲泣的悽慘樣兒,感覺到她仍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際此她正限於四面楚歌的時刻,我們為人為己都該扶她一把。而合作則止於對付石之軒,我們以後再不插手她任何事內。”寇仲嘆道:“你同情她,是因為認為石之軒以大欺小,可是我卻有個感覺,極可能是另一個石之軒,終有一天天下無人能制。”徐子陵凝望他半晌,道:“她昨夜的表現,肯定令你猶有餘悸,對嗎?”寇仲雙目神光閃閃,忽然嘴角逸出一絲笑意,道:“應説是打動,她天魔場靈活。變幻的變化,深深打動我對武道的追求,就像石之軒的不死印。好吧!就依你之言和她合作,狠很賭他孃的一鋪。假若伏殺石之軒失敗,我們該如何應變?”徐子陵沉聲道:“我們立即撤走,並放棄司徒福榮計畫,否則會連累很多人,因為我們將惹起石之軒的殺機,並不擇手段對付我們。那可不是説着玩的。”寇仲道:“第一道難題就當解決,另一道難題恐怕連你也有心無力。”接着就把宋師道的顧慮説出來。
徐子陵沉吟片刻,見寇仲眼瞪瞪的呆看着自己,訝道:“為什麼這樣呆瞪我?”寇仲頹然道:“我在看你會否乘機勸我放棄爭霸天下。唉!我現在內疚的要命,這可説是宋二爺唯一的一個得到幸福的機會,如若觸礁,他將失去生趣,説不定會到孃的墳前自盡殉情,那是我最不願見到會發生的事。”徐子陵沉聲道:“依目前的形式發展,如若你寇少帥放棄爭霸,洛陽必然失陷,宋缺給你氣得心灰意冷下將袖手不理中土的事,李淵會把李世民召回長安,改由李元吉主持大局,由於洛陽得關中支持,寇建德和劉大哥將有敗無勝,巴蜀依約降唐,天下羣雄像骨牌般應聲投降或戰敗覆亡。於此情況下,李世民肯定會被魔門的人刺殺,那時唐室天下若不落入魔門之手,亦難逃塞外聯軍入侵征服的命運。”寇仲劇震道:“你好像是首次正式支持我為統一天下而戰?”徐子陵苦笑道:“我是以事論事,看到李淵被魔門的尹祖文利用其好色弱點的情況,還有獨孤閥、宇文閥和李閥三合一的形勢,加上石之軒之外上有,李世民絕對沒有機會,妃暄期待落空。而正如你所言,李世民在府兵之下根本沒有可能擁兵自立,而他亦不願這樣做。”寇仲道:“假若我真能殺死李小子,擊潰唐軍,那又如何?”徐子陵道:“戰火無情,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小弟有甚麼話好説的。但你不是説過只有爭天下的野心和享受那種過程,卻沒有當皇帝的興趣嗎?在容許的情況下,大可放過李世民,將來讓他當皇帝算了。”寇仲苦笑道:“給你説得我心都癢起來。
坦白説,看過李淵當皇帝之苦,想當皇帝就是傻瓜,只可惜我們是痴人説夢。依現今的形勢發展,即使我能奪取江都,仍難逃兵敗戰死的劣局。坦白説,我真看不到自己有任何機會。非是要長李世民志氣,在實力上和戰略的佈置上,我和李世民仍有一段差距。”徐子陵搖頭道:“你因被李世民重挫於慈澗,心情鬱結下既低估自己,更低估你未來岳丈‘天刀’宋缺,只要你能撐着局面,一待宋缺率領南方大軍北上,天下形勢會逆轉過來,再非李閥獨大的一面倒情況。”寇仲一呆道:“宋缺竟會來助我。”徐子陵道:“此事千真萬確,是沈落雁和李世民告訴我的,宋缺正召集嶺南各族的俚僚軍,進行集訓,若從嶺南坐船沿岸北上,可餘個許月的時間抵達。”寇仲半信半疑道:“那他老人家為何不立即來救我?”
徐子陵道:“軍隊結聚後尚要集訓,須時至少三個月,加上船程,是四個多月的時間,所以嶺南大軍最快趕來就你的時間在十月才能實現,但宋缺乃軍事大家,絕不會在那時候北進。”寇仲失聲道:“為甚麼還要拖延?到那時我寇仲可能要靠你才能向李小子討回遺骸,好安葬在孃的墓旁。”徐子陵嘆道:“仲少你這叫關心則亂,南人北戰,首先要克服水土的問題,十月北方嚴冬開始,在寒冷的天氣下,不耐風雪苦寒的南兵勢將戰力大減,以宋缺的智慧,怎都會忍耐至春暖花開的時候始發兵,他到那時始會將這計畫知會你。”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那豈非仍要捱九個月的悠長時間。”徐子陵道:“那就看洛陽可守多久。我願助你取江都,並不是一時感動下的魯莽之言,而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我不願和李世民交鋒,對李子通卻沒有這種顧忌。”寇仲呆看他半晌,道:“好!無論伏殺石之軒一事是成是敗,只要死不去,我立即趕回彭梁,盡一切辦法收服李子通。”
徐子陵道:“我非常高興你恢復鬥志,卻不知是福是禍。此間事了後,我會到巴蜀走一趟,然後到彭梁和你會合。”寇仲道:“然則眼前宋二哥與美人兒場主的死結如何解開?我真怕商秀為牧場着想,會委身李建成,那是我們難以容忍的。”徐子陵道:“我們找個機會,和商秀開心見誠的談一次,希望她怎都拖延至洛陽失陷,才在這方面決定。”寇仲點頭道:“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希望美人兒場主真的傾情宋二哥,那就一切好辦。我的兩個難題四都解決哩,你那方面又有什麼新問題?”徐子陵一股腦兒把胡小仙擔心的事説出來,道:“若證實李淵偷畫別有居心,我們須將偷畫大計改變過來,且要冒更大的風險。現在我們把偷畫和伏殺石之軒兩事勾連在一起,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我們也要吃不玩兜着走。”寇仲擔憂的道:“若李淵打消宋二哥鑑正寶畫的念頭,又或待幾個月風聲過後才這般做,我們豈非只能被動的呆等嗎?”徐子陵肯定的道:“我有直覺李淵會在這幾天內請二哥入宮,因為他必須肯定手上名畫是真作而非偽冒,否則便是個笑話。若宋二哥真的是申文江,李淵一句話就可令他不敢説三道四,所以並不存在須待風聲過後的問題。胡小仙卻是非常迷人,難怪李淵動心。不過他是否志在小仙,還須待侯公子去證實。”寇仲興奮起來,道:“今晚就讓我們去勘破入宮地道的玄虛,到宮內探路。他孃的,揚州雙龍和多情公子來啦!”徐子陵沒有被他的興奮感染,冷然道:“應説曹三來哩!”寇仲錯道:“曹三?”徐子陵道:“當然是曹三,我們先扮曹三順手牽羊拿手唐宮中一件國寶,下趟去偷畫就不至於太突然,更不會懷疑是宋二哥泄密。”寇仲皺眉道:“那會令李淵更加強防備,對我們是有害無利的。”徐子陵哂道:“你真的認為有分別嗎?李淵為防範石之軒,且更因莎方被殺一事,宮內的戒備警覺早提升至頂點,根本沒有分別。”寇仲呼出一口氣道:“你這小子比我更膽大包天,就像我以為自己是情場戰士,你卻是情場先鋒將,是我在情場的上司。哈!曹三不但沒有遠遁,偷東西還偷到皇宮去,視李閥為無物,究竟會惹起甚麼反應?”徐子陵看看天色,道:“差個把時辰便是黃昏哩!我們應否去見商秀一面呢?”寇仲道:“小弟認為你一個人獨自去看他易説話點,我則去找爾文煥,告訴他須取消今晚的賭局。這叫欲擒故縱,待他做出提議,例如與其在上林苑外呆等,不若溜過對街賭他孃的幾局諸如此類,我們則裝作最後終被説服,因為太行雙傑不但貪婪成性,且是隻顧自己的人。”徐子陵道:“説到底就是要我孤伶伶一個人去面對美人兒場主,由我背這黑鍋。”寇仲拍拍他肩頭道:“一世人兩兄弟,這叫羣策羣力,又叫分工合作嘛!”就在此時,兩人心現警兆,同往卧室朝西的窗子瞧去。
婠婠幽靈般立在窗外,正巧笑倩兮,秀眸生輝的凝視兩人。
兩人大吃一驚,魂飛魄散。
大唐四十八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