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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統天下

    李世民當夜聞得喜訊立即乘船趕來,翌日清晨,李世民與頡利在兩軍營地間,渭水之濱舉行“刑白馬之盟”,和約正式生效。

    大唐將士欣喜如狂,氣氛熾熱。李世民為表誠意,下令前線大軍撤回武功,行動由以宣永、麻常為首的原少帥軍將領指揮進行。隨來的温彥博則逕往金狼軍營地與頡利指定的人接觸,安排金狼軍北返事宜,接受大唐饋贈。

    諸事定當,李世民道:“少帥和子陵總教朕有意外驚喜,忽然間便與頡利談妥。志玄,你來告訴少帥和子陵今早長安的情況。”

    眾人立馬武功城外一處山頭,瞧着不斷由前線撤返一隊又一隊旗幟飄揚、興高采烈的軍隊,深感言慰。

    尉遲敬德、長孫無忌、段志玄、李神通、封德彝、跋野剛、宋法亮、虛行之、杜如晦、房玄齡、李世績等一眾文武大臣二十餘人,簇擁着李世民、寇仲、徐子陵三人,人人笑逐顏開,為逼退縱橫天下的金狼軍歡欣鼓舞。更清楚和平統一,已是唾手可得。

    玄甲精兵盔甲鮮明的守護四方,軍旗高舉,隨風拂舞,益顯大唐軍如日中天的如虹氣勢,天下再無能與之擷抗的一方霸主。

    剛抵武功的段志玄,此時向寇仲道:“今早不知誰人漏出消息,迅速傳播,長安立即全城起鬨,家家户户張燈結綵,換新衣、燒鞭炮,民情興奮至極點。”

    李世民笑道:“少帥、子陵和朕先一同往宏義宮向太上報喜,然後我們由南門入城,經朱雀大街巡行回宮,好接受民眾的歡呼,順應民情。”

    徐子陵向寇仲打個眼色,寇仲一手輕撫肩上無名,笑道:“皇上似乎忘記在白馬之盟舉行的那一刻,我和子陵同時宣佈解甲歸田,榮休退隱,哈!”

    李世民苦惱道:“這個朕明白,不過你們定要參加入城禮……”

    徐子陵笑着截斷他道:“這是否聖旨?”

    後面諸將忍俊不住,深切感受到三人間深厚的情義,並不因李世民成為九五之尊,有絲毫減退。

    李世民苦笑道:“當然不是聖旨,而是世民發自真心的誠意邀請,希望兩位兄弟能與世民一起感受長安城的歡笑聲。”

    寇仲哈哈笑道:“既不是聖旨,那就成哩!嘿!子陵!放長假的快樂時光到哩!”

    兩人心意相通,齊聲告退。大笑聲中,拍馬馳下山坡,在李世民等拿他們沒法的眼色注視下,飛騎朝渭水方向迅速遠去,目睹的戰士同聲吶喊,喝采聲在武功城和草原間迴盪。無名從寇仲肩上振翼高飛,先往渭水方向投去。

    兩人沿渭水北岸縱情馳騁,朝渭水便橋奔去,十多里後始放緩下來,均感痛快寫意,頗有“無官一身輕”之樂。

    寇仲與徐子陵並騎而行,目光投往朝東滾流的渭水,嘆道:“子陵啊,還記得當年在揚州胡混的日子,我們一時要去投靠義軍,一時又要報考科舉,事實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在作白日夢,公侯將相那輪得到我們兩個無拳無勇的窮光蛋。哈,那知這些白日夢竟一一實現,一切就如在昨天發生。更想不到我們今天會只希望回家養老,過些收心養性的安樂日子。”

    徐子陵心中想的卻是師妃暄,隨口問道:“你快樂嗎?”

    寇仲道:“我們失去根多,得回的也不少。幸好想到天下和平統一,人民安居樂業,父母不用痛失子女,夫妻父子不用生離死別,一切得失再不放在心頭。過去的就讓它象長河般往東流逝,想起即可和致致、楚楚和小仲陵聚首,永不分離,我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欣喜,明白什麼是無憂無慮。”

    徐子陵點頭道:“我們曾經歷過的事,其中的曲折離奇,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幸好我們的兄弟情誼經得起考驗,否則絕不會有今天的好時光。”

    寇仲沉吟道:“老寧‘成功而不自居,創造而不佔有’兩句金石良言,恰是我們現下處境最佳寫照,入城後,你先到玉鶴庵把青璇接回來,我在興慶宮等你。”

    徐子陵笑道:“少帥有令,豈敢不從,不過我們要戴上面具方可入城。”

    寇仲哈哈笑道:“還來耍我,這個什麼勞什子少帥,老子早不幹了!哈!我們何時去探索長江和大河的源頭?”

    徐子陵微笑道:“你雖辭去那勞什子少帥不幹,可是宋家快婿的就職典禮卻沒法推辭,看來我們暫時得各行各路。”

    寇仲怪叫道:“陵少你在説笑我嗎?大家一場兄弟,竟深謀遠慮地蓄意無故缺席我的婚禮,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麼?他奶奶的,還滿口什麼娘經得起考驗的兄弟情義,你不用成親嗎?就讓我們兄弟有福同享,同時在宋家山城洞房花燭。哈!頂多我捱義氣多忍他奶奶的一段日子。”

    徐子陵苦笑道:“我不是不念兄弟情義,只是青璇愛靜……”

    寇仲打斷他道:“青璇由我出馬應付,來個痛陳厲害,曉以大義,助你一振夫綱。我們的旅遊大計就這麼訂下來,先參加雷老怪的新鋪開張,然後到江淮向老爹請安問好,到孃的墳前上香,再回宋家山城洞房花燭,攜美遨遊天下,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寇仲大笑,徐子陵苦笑,笑聲中,兩人催馬加速,天倒地退中,沿渭水風馳電掣的朝長安飛奔。

    寇仲抵達興慶宮,揭掉醜神醫莫一心的面具,策馬入宮,喜氣洋洋的衞兵忘情的高呼少帥。

    他甩蹬下馬,侍衞爭先恐後的搶來侍候他,唯恐不周。寇仲摟着馬頸,輕拍着笑道:“好好服侍它,你們該知長安現時的街道是怎樣難走。”

    眾侍衞知他性格隨便,從不計較尊卑之分,放心地發出鬨笑。

    寇仲往天空瞧去,無名在花萼樓上空盤旋,大訝道:“這寶貝真了得,竟曉得我要到這裏來。”

    衞士答道:“稟告少帥,應是因為鶴兒小姐在樓前升起少帥的大旗。”

    寇仲拍額道:“我忘了她和陰兄弟與老跋小侯等一道返回長安,哈!我的寶貝定是看到她。”

    另一衞士道:“鶴兒小姐他們齊往朱雀大街貞觀錢莊二樓平台瞧大軍的入城禮,還以為少帥會隨皇上一起入城。”

    寇仲愕然苦笑,道:“朱雀大街寸步難行,插針不下,我恐怕須由屋頂走去才成。”

    衞士恭敬的道:“因遇上李績大將軍夫人來訪,宋三小姐仍留在樓內與李夫人説話。”

    寇仲奇道:“不是李世績嗎?”

    衞士壓低聲音道:“因為‘世’字犯諱,故現在易名為李績,少帥明察。”

    車輪聲響,在近三十名禁衞軍前後護行下,一輛馬車朝宮門駛來。

    寇仲趨前道:“小民寇仲,拜見李夫人。”

    車簾掀起,露出沈落雁和宋玉致鮮花競豔的兩張玉容。

    宋玉致驚喜道:“你怎會在這處等候我們的?”

    坐在她旁的沈落雁笑着推她一把,嬌笑道:“你的大英雄在這裏,不用到朱雀大街去看了。”

    又向寇仲笑道:“今晚皇宮見。”

    寇仲早拉開車門,殷勤的侍候宋玉致步下馬車,再與知情識趣的沈落雁揮手道別。瞧着馬車消失於宮門外,寇仲拉起宋玉致的手,一陣幸福的暖流襲遍全身,柔聲道:“楚楚和小陵仲呢?是否湊熱鬧去哩?”

    宋玉致俏臉泛起紅暈,微一點頭,輕輕道:“陪人家走兩步好嗎?”

    徐子陵輕輕掀開分隔寢室和小廳的垂簾,小心翼翼的來至牀旁,石青璇海棠春睡的嬌姿美態盡現眼底下,猶帶淚痕的俏臉美得令人心醉,雙手仍緊摟着親孃的靈牌,忽然嘴角逸出一絲笑容,囈語道:“徐子陵,徐子陵!”

    輕動一下,卻沒有醒轉過來。

    徐子陵心神俱醉,注視着她臉容每一個細微的變化,想起在小谷傾吐心聲的激情,那種有若觸電的動人感覺。何謂愛情?他並沒有肯定的答案。只知愛情可以像雪崩般發生,突如其來,非任何人力所能抗拒。忽然間,他發覺自己把她擁入懷內。

    石青璇驚醒過來,旋即熱烈地反摟他。

    徐子陵湊到她耳朵旁,滿足地嘆息道:“一切過去哩,我們可以回家。”

    寇仲和宋玉致手牽手沿龍池漫步,宮外不時傳來鞭炮聲,似提醒他們幸福的日子變成眼前的現實。

    寇仲微笑道:“我有説不盡的話兒想向致致傾訴。”

    宋玉致白他一眼,道:“若是關於尚秀芳的,可免則免,你身邊的人有很多是我的眼線。”

    寇仲暗吃一驚,尷尬的道:“她的事已成過去。”

    宋玉致滿臉歡容的道:“不用慌張,人家沒怪你,崇拜是盲目的,只看到你的優點。”

    寇仲一呆道:“崇拜?”

    宋玉致秀臉泛起緬懷的神色,徐徐道:“從一開始人家已佩服你,那時你的武功並不怎樣高,可是卻能從容機巧的與敵周旋,談笑間使敵人盡皆俯首稱臣。不過也更痛恨你,一副利慾薰心的可恨樣兒。我又沒犯着你,你卻偏要闖進我的生活裏來,那時恨不得一劍幹掉你……”

    寇仲接下去道:“又捨不得,對嗎?哈!”

    宋玉致大嗔道:“仍是那副德性,勿要以為玉致非嫁你不可,我是有條件的。”

    寇仲立即屈服,嬉皮笑臉道:“不論是什麼條件,我一律接受,甘心遵從。”

    宋玉致歡喜地道:“我以後不要聽你説真話,只愛聽你哄我的話。”

    寇仲大喜道:“致致真明白我,哄人肯定是我的拿手好戲,説真話則非是我的本行。”

    宋玉致橫他一眼道:“還説什麼拿手好戲,又在説真話哩!”

    寇仲大樂道:“該是親個嘴兒的時候吧!”

    驀地朱雀大街那方傳來驚天動地的歡呼吶喊聲,凱旋而歸的大唐天子李世民終於率眾入城。

    寇仲匆匆登樓,因適才在門外遇上徐子陵,曉得石青璇芳駕已到,忙留下徐子陵代他陪伴致致,自己則三步變作兩步的搶上褸頭,來個一睹為快。

    石青璇俏立北窗,默默地遙觀暮色中皇城上空煙花齊放的盛景,燦爛的煙火,把後方聳立的太極殿襯托得宏偉壯觀,威嚴而充滿歡樂和生氣。高豎於承天門外橫貫廣場八座鞭炮塔燃燒得砰啦作響、隨書響聲煙火沖天而起,軍民吶喊歡呼聲迴盪起伏。

    寇仲見到石青璇極盡嬌姿妍態的優美背影,驚為天人,暗為徐子陵高興,在她身後六尺許處一揖到地道:“徐子陵首席好兄弟寇仲拜見青璇嫂夫人。”

    石青璇“噗味”嬌笑,沒別轉嬌軀,柔聲道:“那有這麼不倫不類的。告訴我,從揚州的小扒手成為現在叱吒風雲的人物,你憑什麼取得如此驕人的成就?”

    寇仲暗忖原來石青璇是這麼親切易與的,笑嘻嘻道:“若小弟的答案令嫂夫人滿意,青璇嫂子可否為我獨奏一曲?地方由我揀選,好讓你夫君愛郎那小子不能分享。”

    石青璇淡然自若道:“我差點可在心中勾劃出你傻呼呼的模樣,先説出來聽聽,其他待我考慮。”

    寇仲沉吟道:“回想起今天之前那些日子,我的感覺像置身於一羣兇猛的惡獸羣中間,它們會把任何靠近的生物撕碎,你不但要比它們狠,還得掌握它們的習性、手段,在不同距離應付它們的方法,更重要的是清楚自己位置,定下遠大的目標。唉!坦白説,有時確是辛苦艱難得要命,幸好現在一切成為過去,以後可陪嫂子到兩河的源頭欣賞你吹奏的仙曲。”

    石青璇輕盈寫意的別轉嬌軀,嫣然笑道:“露出狐狸尾巴哩!原來你是這樣子的。”

    寇仲雙目閃亮起來,劇震道:“難怪子陵連兄弟都不要!”

    錦布拉下,上書“貞觀錢莊”四字的金漆招牌,在萬眾期待下得見天日,高大的豔陽照射下,牌匾閃爍生輝,教人難以迫視,益顯得高起二層的錢莊總店規格宏大,氣勢磅礴。

    分由小陵仲和小鶴兒負責燃點,位於廣闊外院左右端的鞭炮塔,立即“砰砰噹當”的響個不休,隨着火光往上騰昇,燦爛火煙衝上半空,街外圍睹的羣眾歡呼叫好,氣氛熾熱。

    長安城的文武大臣,富商巨賈,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體到賀,加上原屬少帥軍、宋家軍和江淮軍的將領,貞觀錢莊的開張大典盛況空前,半條朱雀大道分數行排滿馬車,全賴禁衞軍主持秩序,一切始得順利進行。

    鞭炮燃盡,漫天喝釆聲中,主持儀式的李世民登上台階,向擠滿外院、部份不得不立於院門外的來賓發表演詞。

    寇仲、徐子陵、宋魯、跋鋒寒、侯希白、宣永、查傑、卜天志、李靖、陳老謀、虛行之一眾人等,集在外院東北角,女眷們怕人擠,避往後鋪喝茶聞聊,小鶴兒則拉小陵仲到後院玩耍。

    初時寇仲等聽李世民説的是例行對錢莊的賀辭,不大留意,還交頭接耳的低聲談私話。

    接着大唐天子李世民辭鋒一轉,道:“隋揚之敗,敗於擾民廢業之政,多營池觀,遠求異寶,勞師遠征,使民不得耕耘,女不得蠶織,田荒廢業,兆庶凋殘。致令黃河之北,千里無徑;江淮之間,鞠為茂草。伊洛之東,雞犬不聞,道路蕭條,進退艱阻,皆因為君者見民飢寒不為之克,睹民勞苦不為之感,此苦民之君,非治民之主也。”

    這番話説得慷慨激昂,句句擲地有聲,寇仲、徐子陵等不由留心聆聽。

    李世民續道:“大亂之後是否應有大治,人多異論。大亂之後,其難治乎!”

    全場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街上羣眾受到院內氣氛感染,更想聽到李世民的説話,倏地靜寂下去。

    李世民露出一個充滿信心的燦爛笑容,微笑道:“你們肯靜心下來,聽朕之言,正是大亂後求治的明證,只有閒靜下來,上下同心,始能不疾而速,成功有望。”

    徐子陵和寇仲瞧着階台上舉手投足,一言一談,均充滿統領天下的帝君魅力的李世民,心中湧起寬慰的激盪情緒。

    李世民振臂道:“朕新即位,得太上授以天命,於此國家未安、百姓未富之時,當靜以撫民。君依於國,國依於民。刻民以奉君,猶割肉以充腹,腹滿而身斃,君富而國亡,愚不可及也。故治國先安民,朕今頒令,必須去奢省費,輕榣薄賦,選用廉吏,使民衣食有餘,天下大治。”

    眾人不理演説完結與否,轟然喝釆,“我皇萬歲”之聲,響徹院內外。

    寇仲探手過來,與徐子陵兩手緊握,心中均明白李世民藉此機會,發表登位後最重要的治天下的國策演説,是説給他們聽的,以示心中對他們的感激之情。

    當李世民踏着勝利大道,通過玄武門登上帝座,成為天下九五之尊,飛龍在天,前所未有的盛世即告開展,天下再沒有能逆改大亂後民心思治的洪流。而他們亦可退出人世間所有紛爭仇殺,享受生命對他們的恩寵和賜予。

    寇仲和徐子陵離開長安後,李世民立即全面展開統一天下的軍事行動,第一個目標是消滅盤據江漢平原的蕭銑,依原定計劃在巴蜀集結船隊,由李靖督師順流東下,勢如破竹的大破梁軍,進圍巴陵。蕭銑向林士宏求援,奈何林士宏被宋家旗下大將王仲宣、陳智佛和歐陽情牽制,無法施援,蕭銑困守孤城,被迫投降。梁亡。

    蕭銑既破,林士宏更是不堪一擊,被大唐軍以狂風掃落葉的威勢,迅速蕩平。南方既定,李世民轉向僅餘的統一障礙梁師都開刀,先以輕騎破壞朔方農田,令其糧食不足,軍民離心。貞觀二年,以柴紹為主帥,分兵圍剿師都,頡利慾毀諾來援,適逢大雪,頡利大軍被阻,羊馬凍死無數,有心無力下,坐看柴紹攻入朔方,師都敗死。

    統一大業大功告成。

    貞觀三年十一月,三年之期屆滿,頡利先發制人,西進入侵,攻打河西各州,被唐軍反擊,纏戰不休。

    李世民曉得與頡利難以善罷,趁頡利注意力集中於河西之機,派出李靖、柴紹、李道宗、薛萬徹和李績五名大將,率兵十餘萬,分五路遠程奔襲,直搗頡利老巢定襄城。

    貞觀四年正月,李靖率輕裝精騎三千人,從馬邑出發,繞過定襄,直達其北面的惡陽嶺,截斷敵人後路,然後從容部署,夜襲定襄,一舉攻破。頡利敗走白道,被李績攔途截擊,傷亡慘重。頡利退至鐵山,詐作求和,被李靖將計就計,窮追猛打,頡利被俘,徹底解除困擾中土的多年大患。

    此役威震塞外,一洗自漢亡以來中土軍威不振的頹風,四夷君長詣闕請上太宗尊號為天可汗,李世民遂以璽書賜西北君長,皆稱天可汗。

    李世民在短短四年內,完成安內攘外的千秋大業,內則勵精圖治,依登位時答應寇仲和徐子陵的方針施政,四年而天下大治。

    “貞觀初,户不及三百萬,絹一匹,易米一斗。至四年,鬥米四五錢,外户不閉者數月,馬牛被野,人行數十里不齋糧,民物蕃息,四夷降附者百二十萬人,是歲天下斷獄,死罪者二十九人,號稱太平。”

    對外則武功顯赫,德服四夷,內則吏治清明,民生富裕。遂出現振古而來,未之有也的太平盛世。

    ~~~《大唐雙龍傳》全書完~~~

    後記

    貞觀十年,正月。

    長安大雪。

    徐子陵坐在福聚樓三樓東南角靠窗的桌子,凝望下方漫天風雪的躍馬橋,一輛車子剛駛上橋頭。可以想像每天有數以千計的人踏橋而過,卻肯定沒有人曉得此橋不但改變了他和寇仲的命運,也改變了天下的命運。

    他把壓至眉頭的帽子再拉下點,微笑道:“你來哩!”

    翻起衣領掩着大部分臉頰的寇仲來到他旁坐下,揹着其他客人,舒服的挨着椅背,撥掉身上的積雪,露出燦爛的笑容,仔細打量徐子陵,雙目生輝的搖頭嘆道:“多少年啦,我的好兄弟?”

    徐子陵欣然道:“剛好九年。完成探索兩河源頭的壯舉後,你這小子返回宋家山城定居,小弟則隱於於幽林小谷,自此沒碰過頭,沒通過消息。”

    寇仲目光投往鋪滿白雪的躍馬橋,橋上不見行人,雙目射出了緬懷的神色,嘆第二口氣道:“大道至簡至易,原來治好國家竟是這麼簡單?世民把他在錢莊説的話付諸實行,竟成就眼前局面。不過坦白説,我有在暗中出力,助他整頓南方的豪強惡棍、貪官污吏。”

    徐子陵皺眉道:“你仍在舞刀弄劍嗎?”

    寇仲笑道:“你好像不曉得我寇仲今時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白馬之盟後我從沒有和人交手,因為根本不用出手只要使人説句話便成。誰敢觸怒我?否則世民的仁政,會無法這般快的施佈於南方。”

    頓了頓嘆第三口氣道:“妃暄確是天下最有眼光的人,古來所謂的名君,誰及的上我們的大唐天子李世民?他以事實證明給所有人看,大亂後確是大治,且是前所未有盛極一時的黃金歲月。咦!長安首富為何還未滾至?”

    徐子陵一頭霧水道:“長安首富?”

    寇仲忍着笑道:“還不是雷九指那人間最快樂幸福的老傢伙,不過肯定他比很多人窮,因為賺的真金白銀全用往修葺大河,弄得像以前好賭時般經常囊空如洗,世上竟有那麼乖的大老闆。”

    徐子陵道:“你對各人的狀況倒很清楚。”

    寇仲道:“怎可能不清楚?過年過節總有人來探我,忙的老子不可開交,這叫退隱?他奶奶的。”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我不想聽你吐苦水,有沒有見過小侯?”

    寇仲點頭道:“見過他一次,他到來借閲顧愷之的真跡,聽他口氣,似乎風流如昔。咦!首富來哩!”

    時間是午市開始前半個時辰,兼之下大雪,三樓只幾張桌坐有客人,雷九指以衣帽掩蓋臉目,匆匆抵達,甫坐下低聲道:“本應是我等你們,卻不可怪我遲到,因為我給皇上抓起去問話,被迫出賣你們。哈!你們仍是十年前的模樣,不像你們大哥我般變得更青春,更有活力,更有富貴相。”

    徐子陵搖頭苦笑,寇仲佯怒道:“分明是你主動去拍世民馬屁,出賣我們以換取榮華富貴,讓老子向青姐告你一狀。”

    雷九指聞青青之名大吃一驚,舉起酒杯,賠笑道:“勿要錯怪好人,問題出在侯小子身上,他向老陶訂下上林苑最豪華的廂堂,而拍皇上馬屁的卻是老陶,認為小侯此舉暗藏玄機,急不及待的飛報龐玉,累我立即被刑部的大爺們押見皇上,皇上只向我説了句‘不要浪費朕的時間’,換作你是我該怎辦?在得罪皇上或是出賣你兩個小子間,應如何取捨?當然是出賣你們。大家喝一杯,我們的兄弟之情不會因任何事情改變。”

    寇仲和徐子陵拿他沒法,舉杯互敬,一飲而盡。

    雷九指歡喜的道:“行之的鍾離書院辦得非常成功,長安有不少人把兒子送往鍾離讓行之教導,只憑他曾為少帥軍師的餘威,足令他一炮而紅,何況他卻有兩三度板斧。”

    徐子陵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世民是否來此路上?”

    雷九指笑道:“皇上當然希望立即趕來,全賴我拼死力諫,皇上則從善如流,不過你們明早必須入宮見駕,否則我會被推出午門斬首,你們不想累青青守寡吧?明白嗎?”

    寇仲和徐子陵對視苦笑,他們本不願驚動李世民,然而事以至此,有什麼好説的。

    徐子陵不解道:“小侯因何如此張揚,要喝酒有很多地方可選擇,偏要挑選上林苑?”

    雷九指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道:“因為他要給少帥一個畢生難忘的驚喜。”

    寇仲劇震道:“秀芳?”

    雷九指欣然道:“哈!也不全關小侯的事,是我們剛遠遊回來的尚大家,指定要在上林苑見仲爺。”

    徐子陵探手輕拍寇仲肩頭,安撫他激動的情緒,隨又問道:“老跋呢?”

    雷九指答道:“尚未見他蹤影。”

    寇仲壓下心中的激情,目光投向街上,道:“來哩!”

    大雪紛飛中,跋鋒寒卓立行人稀疏的街上,往他們望上來,露出久別重聚的喜悦。

    雷九指扯着兩人站起來,道:“勿要讓尚大家久候,我們立即到上林苑去,還有達志和顯鶴在那裏等我們去盡興呢。我結帳請客,你們到街上候我。”

    兩人這麼站起來,俊拔的體型氣度,立即吸引其他客人的注視,他們怕被認出來,惹起他們最不願見的鬨動,忙匆匆下樓。

    跋鋒寒從對街悠然行來,探臂將兩人擁個結實,長笑道:“今趟我們要好好一聚,十年哩!歲月的流逝如白駒過隙,迅快得教人難以留神。”

    放開手,含笑打量兩人。

    就在此時,三人同往街端瞧去,大雪中出現一個約八、九歲的可愛小女孩,蹦蹦跳跳提着一籃子鮮果往他們飛奔過來。

    三人為之愕然,小女孩噴着冷霧,氣喘喘的在他們身前立定,孩子氣的問道:“請問哪位是徐大叔?”

    徐子陵心中一動,微笑道:“是我!”

    小女孩把籃子遞給他,歡天喜地道:“是我娘着明空送給你的。”

    徐子陵接過果籃,那叫明空的小女孩一聲歡呼,就那麼掉頭原路跑回去,雨雪深處,隱見一個女子優美的倩影,白衣如雪,裙下赤足。

    寇仲皺眉道:“婠婠?”

    徐子陵瞧着小女孩投入婠婠懷內,婠婠輕揮玉手道別,牽着明空,逐漸沒入雪花迷濛的深處,徐子陵道:“不知是她收的徒弟?還是親生女兒?”

    跋鋒寒目光投往徐子陵手上的禮物,微笑道:“明月當空,是個充滿意象的好名字。”

    雷九指結帳下樓,談笑中,四人漫步於風雪漫天的長安街頭,朝上林苑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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