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美掛上了電話,走回餐桌,她人依舊站着,聲音帶着抱歉,"芷芽,我不想在這個時候丟下你,但我婆婆一直嚷説她腰痠背疼,要我陪她去看中醫。”
“既然這樣,你還不趕快回家去。"芷芽替她着急起來了。
天美拿起提包,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喔,你不用擔心我,我再稍坐一下,就要回去上班了。”
天美嘆了口氣,"我不是問你這個,而是問你何時辭職?
芷芽一臉不知所措,"我……我還沒真的決定好。”
“算了,我看再問你一百次,你準還是給我這個答案。如果哪天你真的不想幹了,一定要通知我一聲,就算我沒辦法,也非得要我老公幫你安插個職位。"見到芷芽露出一個保證的笑容,天美才轉身離去。
芷芽百無聊賴地坐在原位,單手托腮望着窗外,直到她發現時候不早時,才起身離開咖啡屋。她走過兩條巷子,在穿過第三條巷口時,忍不住回頭往"霧都"的店招牌望了過去,心裏惦念着周莊是否還常光顧那家巾,出於好奇與懷舊,她雙手插在外衣口袋,慢慢地走向"霧都"。
她在玻璃窗邊探了一下頭,發現店主重新粉刷了牆,也換上了色彩鮮豔的壁紙,店裏依然是座無虛席,那張熟悉的桌子自然也被一對男女所佔領。這不禁又令她想起數年前年少不更事的自己和周莊坐在那裏的情景。他會抽着煙,一手把玩着火柴盒,另一手緊握住她的手談天説地……
他説:“下禮拜三是我生日,你打算送我什麼?”
“我……我不知道,除了我爸和我弟,我從沒送過禮物給男生過。”
“那再好不過,因為我就是你第一個送禮物的男人了。"説完,還對她眨眼睛。
她為他毫不含蓄的態度大傷腦筋,直到瞄到他手上火柴盒,才語帶徵求説:“我送你打火機好不好,你抽煙沒打火機很不方便。”
“不,千萬別送我打火機!"周莊以夾着煙的手搓了一下太陽穴,毫不諱言地道:
“截至目前,我已收到十來個打火機過,不管是哪個牌子都會被我弄丟,所以我還是將就火柴盒得好。”
“喔,那你希望我送你什麼?”
花芽還記得當時他聽到她話的反應,淘氣的眼神里帶有兒分恢諧的笑意,但卻又裝出一副色迷迷的邪惡,弄得芷芽全身不自在。
到最後,周莊一逕地瞅着她,以不太輕鬆的方式警告道:“你最好別問得這麼大方。”
她不解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想要的,小姐你可能不太願意給……¨……
如今,景象已轉,坐在那張桌前、身着筆挺西裝的男人已不可能是他,只是巧得很,那個人似乎也有邊聊天邊把玩火柴盒的習慣。
芷芽心裏想着,眼眸忍不住轉到那個男人身上,一秒後,她眨了一下眼,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於是摘下眼鏡用力揉了眼皮,等視線再度清晰時,才赫然確定,那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周莊!
芷芽杵楞在原地,視線在周莊和他女伴的後腦勺間流轉,等到他的女伴微側過頭、露出一張脂粉未施的姣好臉蛋時,芷芽險險沒昏了過去,她同時恨不得自己瞎了眼,因為她千想萬想也絕對意想不到,那年張臉竟會是芷薇的臉!她妹妹的臉!
芷芽倏地掩住嘴,淚眼婆娑地跑離"霧都"。當她踩着無方向感的腳步踏出電梯、進入高級主管專用的辦公樓層時,人事經理忽地晃着一張紙迎面衝了過來,着急地嚷説:“唉啊,張秘書,午後都過三點了,你到現在才回來。快!趕快簽了這份文件,免得害我捱罵!”
芷芽接過文件,問:“什麼文件?
“離職清單。董事長吩咐我先拿給你籤,其他的細節等他用餐回來,再跟你談清楚。”
“喔!"芷芽想都沒想,鎮定地伸出手掌,問:“有筆嗎?”
人事經理從襯衫口袋裏抽出一支筆遞了過去。芷芽接過後,隨手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連筆帶紙地塞還至人事經理的手裏,輕鬆地説:“吶,都是你的了。我現在就回去收拾辦公桌及私人用品。”
人事經理緊跟在她身後,解釋,"沒必要急着收東酉,這離職單起碼要一個月才會生效,你總得讓我們找到遞補你空缺的人吧。”
芷芽頭一轉,不客氣地對人事經理説:“那幹我什麼事?我離職單,單上也印了你們董事長的大名,照理我可以走人了事了。”
“可是……”
“你有可是,直接跟周莊説去……人事經理跳腳地威協遭:“張小姐,你這樣不負責任,我們會拒絕發給你遣散費!”
“謝謝你們這麼慷慨,"芷芽不耐煩地轉過身,向他露齒一笑,"喔,你若見到他,別忘了順便幫我問候他一句,他是個欠扁的無賴、自大狂!
“張小姐,你竟敢當眾污辱董事長!好,你別指望在這行混了……"人事經理抖着食指在她身後叫囂,"想都別想!”
芷芽理都不理,將皮包斜背在肩上,若無其事地走過一羣睜眼看好戲的同事,篤定地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
鈴……鈴……鈴……鈴……鈴……
芷芽把自己緊緊地裹在棉被裏,但隔間的木板牆薄得像一張紙,根本沒半點作用,等到鈴聲響了二十聲後,芷芽氣沖沖地跳下了牀,粗魯地衝到客廳;拿起話筒劈頭就説:
“小姐,你打了一早上不煩嗎,我跟你説過沒這個人,這裏沒有叫張芷芽的……你問我的名字?你算老幾,憑什麼要我告訴你?對方稍停了一下,芷芽一改往昔好好小姐的形像,蠻不講理地扯喉繼續嚷道:“你們這樣打電話來騷擾實在很缺德……”
“張小姐,"一陣低沉的男音從話筒裏傳來,頓時教正芽閉了嘴,她呼吸急促地聽着他以平穩的音調説:“請你馬上回公司一趟,我相信我們還有事情沒有解決清楚。”
芷芽不吭氣。
他繼續着,"請別意氣用事,如果你堅持不願交接,那也沒關係,但請你務必回-遠業-一趟,我保證不強人所難,並會要會計部將你的薪水以及兩年份的遣散費匯進你銀行的户頭,但前提是,你必須親自回公司一趟,我們得談談。”
“談談!簡直是破天荒,周董事長什麼時候想跟我‘談談’過了?從來就沒有。你都是命令我:張小姐,做這!張小姐,做那!我在-遠業-的地位比一條看門狗都不如,你甚至連炒我魷魚都要別人‘代傳聖旨’。告訴你,從今起,只要有你周莊在,我絕不再踏進那幢該死的大樓,省省你的錢、口水以及假好心。”
“芷芽,我有必須遣退你的理由。"聽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芷芽忍着不放聲大哭而出,"騙鬼!你行事霸道不講理得很,哪需編理由?
“我們的關係改變了,你以為我真那麼冷血,可以讓你在我身邊繞來繞去,而假裝什麼沒發生?
“你又不是沒有做過這種事?去年才進來的公關小姐還不是照常做事。”
“我只不過請她喝了一杯咖啡而已,謠言就傳得那麼離譜,拜託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醜陋好嗎?
她左手握聽筒,右手揪着睡衣袖子憤然抹去鼻水,沉下心道:“算了,我不想跟周董事長多説廢話,反正你要我走人,我也乖乖地走人了,請你們別再打電話來。不過,在掛電話前,我要警告周董事長你一聲,你若是敢動芷薇的歪腦筋,我絕對會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線上那頭沉默了半晌,芷芽乘機要掛電話,"再見!”
周莊突然又出聲道:“等等……我不懂你最後一句話的意思,請説清楚點!”
芷芽叉着腰,對着話筒齜牙咧嘴,"別跟我裝蒜,我昨天看見你和芷薇在‘霧都’裏,做什麼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又想打歪主意了。”
他的口氣是滿不在乎,"你多心了,我們只是吃頓飯、順便談點事罷了。"聽到芷芽輕哼了一聲,他的口氣馬上轉成凝重,"你不相信我的話?你以為我在跟你有了肌膚之親後,還會去招惹你妹?
“怎麼不可能?你誣賴我跟你父親有一腿,但最後還不是被我騙上了牀!”
“那是因為我確定你和他這兩年間沒有再往來。此外容我更正你一點,我沒有被你騙上牀,我是-帶-你上牀!而就是因為‘帶’你上了牀,才讓我瞭解自己有多蠢!”
芷芽失聲駁斥道:“想清楚再説,你確定被你突破的那層肉膜,不是人工做出來的?
如果你無法確定的話,告訴你,中山北路有很多‘專門店’,你去查一查,可能翻得到我的名字喔!”
周莊吃吃笑出聲,"芷芽,冒牌貨我不是沒碰過,是真是假一試就知道,還有,潑婦角色實在不適合你。"他嘲弄的語調讓芷芽分辨不出他是説真格的,抑或是在消遣她,她設法扳回一城,脾氣一提,脱口就罵,"你……無恥,大沙豬,大色狼,不要臉!離我遠點!還有,離我妹遠一點!”
“芷芽,相信我,我説過我不可能碰你妹……
“與其信你,我還不如去信從不守戒的豬八戒!"芷芽説完,用力掛了電話,然後趿着拖鞋走回卧室。
之後,芷芽在家窩了整整兩個禮拜,頭不洗,衣服也不換,洗碗槽的陶碗陶碟堆得像靈骨塔一般高,整個人面黃肌瘦不説,神色邋遢得像流浪街頭的遊民,想跟她對談也要不理不睬的,逼得芷薇忍不住發起脾氣了。
芷薇打開卧室門,氣急地對蟄伏在被裏的芷芽吼道:“姊,拜託,你想這樣糟踏自己沒人能阻止你,但是,我還想繼續住在這裏。你看你把廚房弄成什麼樣子,老鼠都爭先恐後地搬進來定居了?
“既然你看不慣,那搬出去好了。"芷芽從被裏鑽了出來,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一股汗酸的異味也跟着撲上了芷薇的鼻子。
芷薇忍住呼吸,"少來了,你故意把自己搞成這種鬼模樣,就是要我低頭。但我不可能因為你的神經質及無理取鬧,而放棄這麼好的工作環境。”
“你不瞭解,那個男人既不是耶誕老公公,更不可能是童話故事裏的長腿叔叔。他這樣討好你、幫你安插工作,根本是……"芷芽欲言又止,最後依舊是那句老話,"他根本是心懷不軌,想拐你這個黃毛丫頭!”
“姊,你胡説什麼?”芷薇一臉荒謬,"我看你根本是吃錯藥,外加氣血不順才淨編出這樣無聊的事?”
芷芽聽到這裏從牀上跳了起來,"你翅膀硬了就想飛,我知道我沒辦法限制你的行動和觀念,只希望你看清楚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物。”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倒是你自己,你清楚你在做什麼嗎?你只是在逃避現實,自怨自艾,你只想把你這些年來養育我們的功勞死死地刻在我們心上,然後要我們同情你的遭遇,為你的辛勞歌功頌德一番……”
芷芽拿起拖鞋就往芷薇所站的方向扔去,"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既然姊先開口了,那麼我只好搬出去住了。”
芷芽往牀上一趴,雙手掩耳,大叫道:“走,走,走,你儘管去靠着那個男人吃飯,有膽不要給我哭着回來。”
“不可能有那一天的。"芷薇話一説完,便用力將門帶上。
芷芽抬起頭,靜靜聽着妹妹在客廳的走動聲,一直到鐵門被關上的聲音傳來,才忍不住痛哭出聲,同時氣自己沒勇氣承認,她自暴自棄的原因根本是在嫉妒芷薇。
周莊這個豬八戒!他有那麼多女人可以玩弄,為什麼偏偏要招惹她的親妹妹!
芷芽告訴自己,她不樂見芷薇和局莊在一起,是因為怕她妹妹受傷害,但是,比起她的私心作祟,手足之情根本輕得不值一提,她從沒有那麼強烈地想獨佔她所愛的人,直到她所愛的人盯上她妹妹為止!
嫉妒,讓她像一個失去平衡的天秤,在親情與愛情之間搖擺不定。
痛哭將近一個小時後,芷芽走出自己的房間細細地打量了亂成一片的家。她抹去了眼淚,拿出清潔工具開始大掃除。她清理客廳、廚房、浴室、卧房、前後陽台,然後刷牙、洗頭、洗澡、洗衣服,最後把衣服晾上竹竿,才暫停了下來,但是,她的心還是不能平靜。
彷彿不堪面對家裏的空洞與清冷,芷芽抓起鑰匙毫不考慮地往外走去,她告訴自已,必須去找工作,惟有工作才能填滿她心中的空虛,讓她忘卻周莊及妹妹的事,以及學着去認命。
於是,靠天美的幫忙,芷芽幾乎沒花費心思與時間,便有了一份新工作,她在東區頂好附近的內衣專門店當起專櫃小姐。
不同的工作領域有不同的困難與問題得面對,以往,她只要照應周莊一個人的大小事,現在,她則必須面對形形色色的女性顧客,其中有脾氣大的名門貴婦、挑剔成性的大老闆娘,有職業情婦、應召女,也有情竇初開的少女或六十好幾的歐巴桑,對於她們來説,每一處的小細節都可以是大得不得了的事。芷芽很努力地去學習這行的專業知識,她不以服侍貴婦穿衣為貴,也不以接待應召女為恥,有時她必須以哄誘的口吻勸剛踏入成熟期的尷尬少女換穿另一種更舒適並符合人體工學的罩杯。對於説什麼都聽不進去的老媽媽則是看她們的喜好去推薦適當的款式。
芷芽謙和有禮的態度以及遵從服務至上的熱誠表現,讓她在半年之內成為公司裏的銷售高手,就連幹了八年升到主任級的天美都不得不對她翹起拇指,"當真是行行出狀元了。這附近的百貨專櫃都沒你們業績好,你們店長一直誇獎你呢!”
“別消遣我了,我只是運氣好罷了。"芷芽將十來件被顧客試穿過的胸衣整理了一下。
“別跟我謙虛了。換作是我,就沒你這麼有耐性,試了十來件竟好意恩連一件也不買!"天美指的是剛開門離去的女顧客。
芷芽將內衣襬回櫥櫃裏,小聲地説:“她還沒考慮好,等確定好後自然會回來。”
説完,她拉長脖子,往停在店門外的自色TOY-OTA瞥了一眼,然後衝好友一笑,"天美,你老公來接你了。”
“哈,總算到了!"天美拿起擱在櫃上的皮包,回頭問:“要不要我回頭幫你帶點吃的?”
“不用了,你好好去享受大餐吧。等我們店長回來後,就換我去吃了。”
“那我走了,別工作得太辛苦。"芷芽目送好友坐進車子離去後,繼續整理貨物,一分鐘後,當清脆的門鈴又傳來時,芷芽馬上放下手上的工作,綻出親切的笑容,問候客户,"歡迎光臨!”
來者是一位曲線曼妙的女子,身着一件剪裁合身的小羊毛洋裝,跨着一雙優雅的意大利名鞋緩緩走近芷芽,以悦耳的聲音解釋,"我經朋友介紹,專程來找一位張芷芽小姐。”
“我就是,有工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是這樣了,我希望你能幫我挑選幾件合適的胸衣。我一向穿三十六C,但總覺得不對勁。”
“小姐怎麼稱呼?”
“敝姓龔。”
“龔小姐,我眼前櫃裏有一些款式請參考一下,不過請讓我先幫你量一下身。"芷芽説着拿下掛在脖子上的市尺,一分鐘後,她不禁想為對方完美的身材翹起大拇指,興致勃勃地解釋,"一般市面上的成品尺碼都是一個概括數,不同公司及進口地的規格又有些出入,所以您不妨先挑幾件自己中意的蕾絲花色,我再拿符合你的胸圍,讓你試穿。”
“我是三十六C嗎?”龔小姐好奇地問,一邊挑了三種款式,一件無肩帶、一件全罩,一件二分之一罩。
芷芽概括據不同罩形,很快地從櫃子後面找出適當的尺碼,一邊解釋,"嗯,不完全是,其實你的骨架很纖細,穿全罩三十六C有可能會鬆了點。”
龔小姐口裏有辯解,"可是我還是覺得很不舒服,想再買更大的罩杯,只是怕被人笑。”
芷芽馬上安撫她,"喔,不會的,你的胸形很完美的,挺實不鬆垮,本來就是該穿D罩的,只是你的胸圍應該是三十四而不是三十六,如此才能完全全託住你的胸部,行動起來也會舒服。"看見對方露出滿意的神色後,芷芽給予她個人的建議,"這邊有幾件應該很適合你,你要不要順便試試看。”
“好啊!可是我的朋友還在停車,我可不可以等他進門後再試穿,這樣也好讓他幫我出個主意。”
“喔,沒問題……"芷芽才剛露出微笑,一瞥見推門而入的男人時,雙頰上的笑渦馬上僵在原處。
她看着他走近,在他女伴的頰邊親碰了一下。一臉歉然,"抱歉,這裏不好停車,設計你等太久吧。”
龔小姐點了一下他的鼻子,嬌嗔道:“是有點久,不過我和店員利用你停車的時間挑了幾件,我現在進去試穿給你看,你得幫我拿個主意。"説完就要找更衣間。周莊不表意見地將雙手插在西裝褲裏,扯嘴笑了一下,很快地斜瞅了芷芽一眼。
芷芽垂下眼瞼,佯裝不知情地轉開臉,趕在龔小姐前拉開更衣室的大門,等顧客進去後,才將門闔上寧立一隅。
不一會兒,一陣穩重的腳步聲在她身邊住,接着一句輕聲問候像暖風似地吹進了芷芽耳裏,"你好嗎?
芷芽仰頭着了他一眼,不自然地退開了一步,然後將垂在面頰上的短髮攏到酥麻的耳後,支唔地應道:“很……很好,謝謝。"她想反問他好不好,但是她把問候穩在心裏,沒打算延長這段對話,氣氛因此僵了幾秒。
周莊側頭打量了她一眼。再試了一次。"你把頭髮留長了,這讓你看起來年輕許多,甚至超過我們初識時。”
芷芽摸了一下齊耳的頭髮,解釋,"喔,這全是髮型的緣故。”
“很適合你。"他忽地拈起她一縷髮絲輕挲了一下,然後隨口問道:“你改配隱形眼鏡有多久了?
“喔,差不多有四個月了,天美説,這樣看起來比較伶俐、體面。"芷芽的目光緊緊地盯在更衣門上。
“還習慣嗎?”
“還好。"芷芽迅速回答完,更衣室便有了動靜,她丟下週莊起身上前。
剛巧龔小姐推門現身,對芷芽道:“麻煩你幫我調一下後面的鬆緊帶好嗎?然後優雅地展開雙臂,比了一個前傾的動作,大方地問着周莊,“美嗎?“正幫她調整肩帶的芷芽緊張地挪身,怕去擋到人家的視線,不過眼角仍不禁往長鏡瞄去,打算偷睨周莊的神情。
周莊興味盎然地盯着對方的上圍打量一番後,讚美道:“你身材好,穿什麼都好看。
“對方得到滿意的回覆後,笑盈盈地將門帶上。芷芽回頭,看見周莊馬上收起笑容,對她招招手,要她過去。
芷芽不肯,雙手在胸前打了一個大x,以嘴型説:“不!”兩人的距離雖然拉近了,但還是沒近到能説悄悄話的地步,他只好上前把她拉到一邊,搭着她聳跳而起的肩頭,低着音問:“怕什麼?我又不會咬掉你的耳朵!她到底還有幾件要換?”
“兩件。”
周莊眼珠子往上一翻,露出懊惱的表情。
芷芽挑起了一眉,語帶酸意地問:“你嫌養眼鏡太少,不過癮是嗎?
他將她輕輕扳離身,白了她一眼,嘲弄地説:“正好相反。我急着拉她回家把她剝個精光,好大飽眼福一番。”
芷芽一聽,氣得頂開他的手,扭頭要走。周莊心有準備,及時攔住她,很快地將嘴湊上她的耳朵,抱歉着,"我開玩笑的。你早料到我帶她來這裏的用意。幹麼説那種話來激我?
“我又不是你肚裏的蛔蟲,怎知你打着什麼歪主意?放開我,不然我要喊人了。"芷芽還來不及喊,周莊便松下手。
因為龔小姐又要拉門出來了,結果是同樣的謬劇又得重演一回;周莊扮着笑臉、讚不絕口,芷芽則一言不發地調整對方的胸線。
待門關上後,周莊馬上移位黏上了芷芽,一臉不悦,"這太荒謬了!她這樣一下子進、一下子出,我們根本無法把事情談開。
芷芽幸災樂禍地説:“別忘了,是你推薦並帶她來的,她被你利用得也夠徹底了……
“虧你想得徹底,起碼我沒帶她上牀過。”
芷芽雙手揪着拴在頸子上的市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問:“我妹人呢?
“你問我,我找誰問去?”周莊把問題丟還給她。
芷芽為他漫不經心的態度氣到了,"她為你工作!為了你搬出家!為了你跟我斷絕往來!你不知道,還會有誰知遭?
“嘿,你這頂帽子可扣得荒唐了!沒錯,就技術而言,付她薪水的是我,但是我並非她的頂頭上司,更不是她的奶媽,她要去哪就去哪,我還能用繩子拴住她嗎?
芷芽懷疑地盯着他看。他則是攤開雙手,表示自己清白無辜。
她哽着喉,不太情願地要求説:“我要她的電活。”
“可以,先讓我送龔小姐回來後,咱們再談。”
“我現在就要……”
應聲而開的大門,讓芷芽無法堅持下去,她只能楞然地跟着周莊的視線往龔小姐姣好的身段望去,百般不情願地上前去調整,容忍地聽着周莊出聲讚美龔小姐,儘管他吐出的皆是禮貌之辭,但聽在芷芽耳裏,依然是萬分難受。
“不,我不進去,我在這裏等。"芷芽坐在他的車子上使勁地搖着頭。
周莊耐心地扶着他的車門,很乾脆地説:“我説過了,你若想要她的電話號嗎,就得進去,否則免談。”
“我不進去,我知道你打了什麼主意,電話只是個幌子,你根本是想把我……”
他眉微揚,兩唇邊淨是掩不住的笑意,促使地問:“我想把你怎樣?
“弄上牀!"芷芽咬牙擠出她最不想吐的話。
“也許是,也許不是;除非你跟着我進去,否則你永遠不知道。"周莊牽起她的手,哄道:“下車吧!你知道你抗拒不了的,就如同我無法抗拒你一般。”
芷芽不語,不爭氣的淚緊接着奪眶而出,嗚咽地説:“我要芷薇的電話。”
“我保證你會得到芷薇的電話,甚至額外附送她的呼叫器號碼給你。現在你是要自己下車,還是要我把你敲昏,扛着你進去?
“不需要那麼費力,我有長腳。”
芷芽下了車,身子還沒站穩,就給周莊抱了起來,她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聽他在自己耳邊低訴,"豆芽小姐,請原諒我昔日的魯莽與無知,嫁給一個愛了你多年的蠢蛋好嗎?
芷芽不答腔,只盯着他冒着一片青髭的下巴頦,任他抱着自已踏入他的單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