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開小組會的時候,大家起鬨讓她請客:“小費這一仗贏得這麼漂亮,連老闆都誇了,一定要請客!”
她很大方,笑嘻嘻地説:“好啊,下班去吃自助餐,然後K歌。”
回到辦公室,Vickie悄悄告訴她:“老闆在裏面等你。”
她以為老闆剛才還有什麼公事沒談完,或者有事當着其他同事不便説,所以在這裏等她。於是她親自端了杯咖啡給老闆,這才坐下來聆聽老闆教誨。
老闆卻一副不勝頭疼的表情:“文昕……你知道我有一個妹妹嗎?”
“嗯……”她含糊地回答了一聲。老闆非常低調,很少在同事面前提及家人,她進公司幾年了,還從來沒見過老闆的太太,説實話,老闆有沒有妹妹她還真不清楚。
“我妹妹比我小十幾歲,一直在國外,上個月剛剛回國。那天你不是在電話裏跟我説,要給小費找個英文教練,結果被她聽到了,她死活非要來。我這個妹妹被我父母給寵壞了,其實非常不懂事,一直覺得我們這行很有趣,我都不曉得該怎麼對她説,鬧了這幾天,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文昕,你不介意吧?我就怕她來給你和小費添亂。其實她英文挺好的,畢竟在國外這麼多年……”
文昕笑着説:“您就讓她來吧,您也知道小費挺好相處的,再説只是教英文,能給我們添什麼亂?您真是太多慮了。”
“好的,下午我叫她過來,你先見見,如果覺得不合適,不用給我面子,畢竟這是公事。”
“您放心,我會公事公辦。”
BOSS走後文昕就給費峻瑋的助理小千打了一個電話:“今天下午小費有沒有通告?”
“有,在片場拍廣告,牙膏那個。”
“幾點能回來?”
“晚上有個贊助商的酒會,可能不回公司就直接去酒會了。”
“好的,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她告訴Vickie:“下午有人過來面試,我要去趟影視公司那邊,大約三點前能回來。如果在我回來之前到了,你就讓她等我一會兒。”
她約了影視公司談合同,卻十分意外地遇上了汪海。
影視公司將她奉為上賓,殷勤地親自下電梯去接她,然後她就看見了汪海。他沒有帶助理,自己獨自一個人,開着一部半舊的奔馳,冒着凜冽的寒風站在車邊抽煙,見到影視公司的人丟下煙頭就迎上去,沒想到那人是過來接她的。認出她之後他表情更是尷尬,有點訕訕的:“文昕,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你們認識?”
文昕落落大方:“我以前是汪先生的助理。”
“哦……餘小姐上樓去談吧,這裏風真大。”影視公司的人有點心神不定似的,又回頭瞧了汪海一眼。
“我就不上去了。”汪海説,“我還有事,先走了。”
文昕談完了公事下樓,去停車場取車,沒想到汪海正在停車場等她:“文昕!”
她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有話要説,於是笑着問:“有時間跟我吃午飯麼?我們邊吃邊聊吧,現在到吃飯的時間了,真餓。”
汪海異乎尋常的爽快:“好,我請你吃飯。”
就在附近隨便找了家餐廳,等上菜的時候,汪海似乎很欷歔地説:“你變了很多,剛剛我都不敢認了。”
她微笑道:“有變化也是應該的,我們有好幾年沒見了。”
“現在你做經紀人?”
“對,從宣傳轉到經紀人還沒有多久。”她笑了笑,“你呢,還在那家公司嗎?”
“早就沒簽約了,自己幹,圖個清淨。”
“自己幹也挺好的。”
話説到這裏微微有些冷場。服務員還沒有上菜,汪海自言自語:“混了這幾年,我也算心灰意冷了……反正就那麼回事,混口飯吃唄。這圈子沒背景沒來頭,要混出來太難了。打電話給導演,人家第一句話就問你,你能帶投資進組麼?媽的,我要有投資我還拍什麼戲,我不曉得拿錢去幹別的?幹什麼不比拍戲要好?這世道,真他媽的黑。”
她靜靜地聽他説,最後才安慰他:“有時候是機遇,機遇來了就好了,耐心點慢慢來。這圈子就是這樣,大家都在等機遇。”
“機遇個P!”汪海似乎有一肚子怨氣,“那個高顏,拍過什麼?不就是拍過幾部大導演的文藝片,大家就異口同聲説他是實力派。前陣子爆出來他同性戀,結果呢?搖身一變,反倒比從前更紅了。現在的觀眾,都是些什麼人啊?這種人也紅得發紫,簡直是老天沒眼。還有那個岑成,選秀出來的,一夜成名,號稱百萬粉絲,隨便開個演唱會就三個小時賣掉五萬張票。她唱的什麼歌?她那能叫唱歌嗎?跟蚊子哼哼似的,吐字都不清楚……”
“任何人成功都有他獨到的地方,岑成的演唱會我看過,颱風非常好,氣質獨特,唱功也不弱。三個小時賣五萬張票,那説明fans肯認賬,fans肯買就有票房,這挺正常的。”
汪海有點吃癟,悻悻地沒再説什麼,正好服務員開始上菜,就打岔過去了。
吃飯的時候他終於還是問她:“其實我還是想籤個公司,有紀經人萬事省心一點。你們公司條件怎麼樣?現在外邊公司抽成都很高,再説做生不如做熟,你知道我散漫慣了,一般人我也不願意同他們合作。”
她擱下筷子,很認真地叫他的英文名字:“Carey,如果你還將我視為朋友,我説幾句話,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汪海怔了一下,説:“你説吧。”
“我們公司是工作室制度,按理説呢,每個經紀人都有權做主籤藝人,但我剛剛從宣傳轉行,而且依我們的慣例,要開過會之後,才可以決定籤不籤。我可以跟同事們去商量,討論你的情況,但如果你的脾氣還是那樣子,我恐怕同事們不會同意。”
他又怔了一下,笑着説:“哎呀,我就是隨口問問,你還認真了。你真是……這麼多年都這麼實心眼兒……”
“Carey……”
“不説了,吃飯!吃飯!”
吃完飯他堅持要買單,她也只好作罷。兩人走出餐廳,保安指揮他們倒車,他的車卻半晌打不着,只好自嘲地笑:“這奔馳……就是這樣,中國的油,不行。”
“要不我捎你一段吧。”
“不用,我不趕時間……再説我還有部車呢,我打電話叫司機來接我。”
“那好。”她説,“我還約了人,那我先走了。”
她開車走出不遠,突然想起圍巾和手套忘在餐廳了,於是又掉轉車頭回去拿。剛剛將車開回餐廳前,就看到汪海又靠在車邊抽煙。大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皮夾克,顯得形單影隻,在街頭的寒風裏,不是不蕭瑟。
她拿了圍巾、手套下樓,再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他了,車倒還扔在那裏。開車回公司的路上她就打了個電話問Vickie:“你覺得……我再籤一個藝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