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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收到大捧鮮花與無數小禮物,門童給她幫忙,她一股腦兒抱上去,交給費峻瑋和汪海。

    “我也不記得哪個是粉絲送的了,反正你們倆一人一半吧。”

    有大盒的巧克力,汪海送給她,她老實不客氣地拆開來吃。

    還有幾個果籃,她拿去分給劇組的主創和工作人員。

    凌晨三點才睡,第二天頂着黑眼圈去機場,清早的飛機,仍舊有無數粉絲趕到機場相送,翹首以盼。

    汪海笑着説:“只有這一刻最風光。”

    可不是,千辛萬苦,站在萬人中央,也不過為了這光芒萬丈、萬眾矚目的一刻。

    連機長都來要簽名,對江導説:“您拍的每一部電影,我都看過。”

    空姐們最喜歡費峻瑋,每個人都來合影。

    江導説:“現在明白為什麼有些導演甚至買私人飛機,確實更方便。”

    “下次借時總的飛機吧。”方定奇開玩笑似的説:“只要您肯開口,一定沒問題。”

    “譁,他是投資方之一,為什麼要借?徵用!不然難道算進宣發成本?”

    文昕一直擔心宣傳中出紕漏,幸好並沒有。時川亦是投資方之一,想必不至於跟錢過不去,在電影宣傳中作梗。

    這天睡到半夜、電話突然響起,她睡眼蒙朧地抓起手機,才發現是酒店的座機在響。

    是汪海打給她的:“文昕,能不能馬上到我房間來一趟?”

    她骨碌一下子坐起來:“怎麼了?”

    “家裏打了個電話來。”

    她馬上知道是什麼事,匆匆忙忙換衣服,衝進洗手間擦了把臉,然後就去汪海那邊。

    她還沒有按門鈴,汪海就已經打開了們,明顯早就在門前等她了。

    她小心地關好門,問他:“可可要生了?”

    他滿臉焦慮:“醫生説要剖腹產,怎麼辦?”

    “剖腹產是很小的手術,不要擔心。”

    “這種時候我都不能陪在她身邊。”

    文昕安慰他:“很多人因為工作或者其他原因,都不能陪在太太身邊。明天還有幾個小時在飛機上,而且有發佈會,你需要精神和體力應付,不如趁現在睡一覺,等手術做完,家裏自然會給你打電話報平安。”

    汪海大聲説:“我怎麼可能睡得着!”

    “噓,小點聲,別驚動大家。”

    “文昕,我現在很焦慮。”

    “焦慮是正常的,任何人要做父親了,都會覺得焦慮。”

    “我該怎麼辦?”

    文昕翻找自己的包包,拿出一盒感冒藥:“來,吃兩片,安眠效果奇佳,副作用很小,這是我的絕招,一般人我不告訴的哦?睡到一半就保證你接到電話,一定是母子平安,生個可愛寶寶。”

    汪海終於動了動嘴角,勉強有了一絲笑顏:“文昕,你永遠這樣樂觀。”

    “這個世界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糟,看,你都快要當爸爸了,等宣傳期結束,你馬上可以回家看寶寶。”

    “還要等宣傳期結束?”

    “沒辦法,我當然可以放你假,可是記者們會生疑。”

    汪海揪住頭髮,苦惱地説:“為什麼我要幹這行?”

    “其實當年你跟我説過。”

    “什麼?”他一臉錯愕,完全不記得了,“我説過?”

    “是啊,當時我在給你當助理,在橫店趕戲。有天晚上收工很晚,你一邊卸妝一邊嚷嚷肚子餓,我用電水壺煮了泡麪給你吃,當時我問你:‘為什麼要當演員?真的好辛苦’。你説:‘因為喜歡啊,喜歡拍戲,喜歡不停演繹不同的人生,所以一點也不覺得苦’。你説話時候的樣子我還記得,兩眼炯炯,就像孩子提到了最心愛的玩具,或者花花公子提到了最漂亮的女朋友。”

    汪海終於被她逗得笑起來:“花花公子……我什麼時候成花花公子了?”

    “哎呀,那個時候你好麻煩,跟蔣瑜拍拖,每天都煲電話粥,可是又跟張採心曖昧,在片場眉來眼去,劇組還有一個女演員叫什麼……劉珈珈!你又愛逗她玩,不是花花公子是什麼?我一接到蔣瑜的電話就緊張,怕説錯話,怕她查崗,怕她問東問西我答不上來……”

    “太誇張了!哪兒有這樣的事!”

    “怎麼沒有啊!”文昕擲地有聲地説,“可見那時你有多花心,自己都忘了。”

    汪海努力思索:“我曾經跟蔣瑜拍拖是真的……可是劉珈珈……我真不記得有這個人了……”

    “可見你們男人靠不住,半夜捫心自問的時候,都想不起別人的名字。幸好你收山了,從此不可為禍江湖……”文昕走過去倒了一杯水,將感冒藥遞給他,“來,吃過藥好好睡一覺,等醒過來,重新做人。”

    汪海吞下藥丸,喝了一口水,認真地説:“文昕,謝謝你。”

    “別這樣見外,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睡。”

    “晚安!”

    “晚安。”

    她悄悄打開門,走廊裏空無一人,她打了個哈欠,沿着走廊往前走。她的房間在走廊盡頭,走到一半,一扇門突然打開。

    她嚇了一跳,等看清楚是費峻瑋,才拍了拍胸口:“大半夜的,你怎麼還沒有睡?”

    “那你呢,夜遊神?”

    她敏鋭地問:“你喝酒了?”

    “一點點。”

    整層樓都被劇組包下,她不能在走廊裏跟他吵架,只得將他推進房間,然後回手帶上門:“深更半夜,你喝什麼酒?你酒精過敏難道不知道嗎?”

    “深更半夜,你到汪海房間去做什麼?”

    她一時賭氣:“你管不着!”

    他將她狠狠推到牆上,按住她,她後腦勺撞得很痛,他把她咬得也很痛。他完全不是在吻,而是在撕扯什麼似的,文昕拼命掙扎:“放開我!”

    他並沒有放開她,反倒將她抱得更緊,喃喃地説:“不要離開我。”

    她有些無力,他的懷抱太温暖,陌生而熟悉,總令她不知不覺沉溺,她虛弱地抗議:“你説過你不會再誤解。”

    “文昕,我愛你。”

    他將滾燙的嘴唇烙在她的額頭上,她怔了一下。他俯身重新吻她。這一次他吻得温柔而纏綿,幾乎帶着某種致命的誘惑似的:“我很想你……”

    她也非常非常地想他。

    雖然每天都會見面,雖然從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雖然他從來不曾離開她的視線,可是她知道,自己與他中間隔着千山萬水,而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他。

    可是這是不應該的,他們雖然不曾正式開始,卻早就已經結束。她按住他的手:“我得走了。”

    “文昕,你真的很殘忍。”他的眼圈都紅了,是隱忍的憤怒,“我知道你並不愛我,可是你為什麼總要出現在我眼前?”

    她心裏一顫,連嗓子都彷彿在隱隱作痛:“吧是想我換一份工作嗎?”

    他凝視了她幾秒鐘,説:“你走吧。”

    “小費……”

    “走!”

    他從來不曾這樣粗魯,拉開門就將她推出去,然後“砰”一聲摔上門。

    她怕驚動其他人,只得飛快地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之後,心還在怦怦跳。從貓眼往外看,走廊仍舊靜悄悄的,所有睡着了吧?

    第二天她起得早,酒店有自助早餐,所以她下樓用餐,剛剛呷了一口牛奶,就看到汪海神采飛揚地走進來。他坐到她身邊,悄悄告訴她:“生了個女兒,我媽媽發了照片到我手機上,真可愛!”

    “恭喜恭喜!”她也跟着眉開眼笑,低聲問,“像你多還是像可可多?”

    “都像!”他把照片調出來給她看,小小的嬰兒,連眼睛都還沒有睜開,粉嫩嫩的一張臉,烏黑柔軟的頭髮像緞子一樣貼在額頭上。

    文昕也覺得開心,卻警告他:“你可不能丟手機!”

    “放心吧!”

    因為這件開心事,文昕胃口大開,跟汪海邊吃邊聊,等到導演下樓,他們差不多已經吃完了。文昕跟導演打了個招呼,然後上去看費峻瑋,擔心他睡過頭了,誤了飛機。

    敲門敲了半晌無入應,文昕着了急,連忙拿出手機打給他。幸好手機他還是接了,文昕連忙問:“你在哪裏?”

    “天台。”

    她怔了一怔,趕到天台上去。天台上原是酒店的無邊泳池。這個季節風很大,根本沒有人上來,只有費峻瑋獨自站在那裏,趴在欄杆上抽煙。他手肘撐在大理石的欄杆上,目光漠然地俯瞰着這座城市。雖然他在這繁華巔峯之上,卻彷彿有玻璃罩子罩着他,讓他顯得更加孤獨。

    文昕將他的煙拿走,放柔了聲音問:“一個人站在這裏做什麼?”

    風很大,將她的頭髮都吹亂了,遠處泳池邊躺椅上方的遮陽傘,也被風吹得“撲撲”直響。

    他並沒有答話,文昕又説:“下樓吃早餐吧,過會兒該去機場了。”

    “不想吃。”

    “不吃早餐對胃不好,也容易得膽結石。要不叫送餐到房間?”

    他並沒有答話,卻問她:“文昕,自由是什麼?”

    她語氣温柔地答:“再多的自由,也知道相對的。”

    “可是你看那隻鷹。”他指了指遠方盤旋的黑點,“城市上空的鷹,很奇怪是不是?我在想,從它的眼裏看這一切,這個世界是不是光怪陸離?”

    她看了看手錶,告訴他:“再不下去,我們該遲到了。”

    “文昕,我在想,來世會是什麼樣子?”

    “胡説!”她大聲訓斥他,“想什麼來世?把這輩子過好就行了。”

    “來世我想做-只鷹。”

    她感到強烈的不安,於是將他從欄杆邊拉開:“不許胡説八道!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所以情緒低落。”

    他看着她,笑了笑:“你放心吧,我才不會像哥哥那樣,縱身一躍。”

    “再説我打你了啊!”她又急又怒,“大清早的不準胡説八道。戲都拍完了,下個月才拍廣告,宣傳期一結束你就可以度假。我跟公司説,放你大假,你出去玩,好好放鬆放鬆。”

    他眉毛挑起來,看了她十秒鐘,突然放聲大笑,坐在了躺椅上,説:“原來你還是很擔心我,我要不試一試,真怕你連我的死活都不管了。”他從躺椅下拿出一個托盤,裏面有一個三明治,還有一杯咖啡,他説,“來,早餐分你一半!”

    文昕又氣又急,狠狠踹了他一腳:“混蛋!”

    踢得他像小狗一樣嗚嗚叫:“你不能輕點嗎?你是女孩子,像你這樣子將來怎麼嫁得出去?”

    “我就是當-輩子老姑婆都不要你管!”她看他開心得大口大口吃三明治,更覺得怒火中燒,伸手就掐過去,“你嚇我!叫你嚇我!”

    他被她陷得直咳嗽:“謀殺!我要打給老闆……咳咳……你再這樣欺負我……咳咳……我就不續約了……有你這樣的經紀人嗎?”

    “拿續約來嚇唬誰?”文昕冷笑,“合約明文規定,同等件下我們有優先權,敢不續約你要賠天文數字的違約金!像你這樣大手大腳,掙一個花一個,哪裏有錢賠違約金!”

    他喝了口咖啡,仍舊隨口胡説八道:“那我就找個超級女富豪結婚!”

    “人家會籤婚前協議!”

    他想了想:“賣身都不行,只好賣血嘍……”

    “説真的,合同你有沒有什麼想法。”文昕説,“如果有條件,我可以去跟老闆談。”

    “前兩天老闆跟我談過,我覺得基本上沒有什麼太大問題。我跟他説,我是公司捧起來的,做人要知道感恩,何況公司對我一直不薄,大家合作愉快,希望未來仍舊如此。”

    文昕説:“就覺得你點好,不貪心,又重感情。”

    他卻嘆了口氣:“那是因為我一早就明白,有很多東西,都是錢買不到的。”

    吃完早餐文昕陪他下樓,大家整裝齊備,直奔機場。今天的航程最遠.在飛機上要待足足四個小時。

    飛機進入平飛狀態後,導演站在走道里活動筋骨,説:“天天飛,天天飛,一把老骨頭都坐僵了。”

    方定奇最有本事,她可以在飛機上練瑜伽。

    她是舞蹈演員出身,肢剃柔韌度非常好,姿態輕盈大方。她就在過道里教給江導一個瑜伽動作,説是對頸椎非常好。

    文昕頸惟也不好,就興致勃勃跟着一起學。

    做完瑜伽果然覺得舒服很多,喝了果汁坐下來休息,文昕跟方定奇聊天:“蘇西還好嗎?”

    “她非常忙,所以這次沒有跟我一起出來。”方定奇只帶了宣傳和助理,還有一個專用的化妝師。

    文昕向方定奇請教護膚心得,兩個女人竊竊私語,江導在旁邊直搖頭:“女人……”

    漫長航程總得找點事情做,汪海一直樂呵呵的,文昕怕他簡直都要忍不住在飛機上翻筋斗了。

    幸好江導的助手帶了一副撲克牌,拉着他玩牌,汪海一直贏,越發覺得開心,旁人才沒有起疑。

    費峻瑋顯然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上了飛機後一直睡到快要降落,文昕才去搖醒他:“要下飛機了。”

    飛機降落的時候,文昕還聽見一個劇組工作人員大聲説:“咱們這個團隊最開心了。”

    她也認為是。

    她也以為一直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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