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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一直刺激着鼻腔裏的黏膜。
一種乾淨到有些殘酷的感覺輕輕地落在皮膚上。
無法擺脱的空虛感。
或者説是虛空也可以。
這樣幽長的走廊,兩邊不規則地打開或者關上的房門。頭頂是一盞一盞蒼白的頂燈。把整條走廊籠罩在一種冷漠的氣憤裏面。
想是連接往另外一個世界的虛空的通道。偶爾有醫生拿着白色瓷托盤慢慢地從走廊無聲地經過,然後不經意地就轉進某一個房間。
從某個病房裏面傳出來的收音機的聲音,電台裏播放的是武俠評書,雖然説書人用着抑揚頓挫的激動聲音表達着情緒,可是在這裏的環境裏,卻變得詭異起來。過了一會兒又變成了緩慢的鋼琴曲。
走廊盡頭的地方,有一個坐着輪椅的老人正在慢慢地滑動過來。
以前總是聽人家説,醫院這樣的地方,是充滿着怨氣的。每天都可能有人死亡,每天也會有人離死亡更近一步。
所以在這裏出現的人們,無論是醫生還是病人,都是一張冷冰冰的臉,其實就算是你有再多的生氣,再燦爛的笑容,當你慢慢走過這樣一條被慘白的熒光照成虛空的走廊時,你也會像是慢慢靠近死亡一樣,變得冷漠而無情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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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銘和顧森湘坐在搶救病房的外面。
玻璃窗裏面,易遙躺在白色的牀上。頭髮被白色的帽子包起來,臉上套着氧氣罩。頭頂上是一袋紅色的血漿,連接下來的細小的透明的膠管,把被葡萄糖與各種藥劑稀釋後的血漿汩汩地輸進易遙的胳膊。
放在旁邊的心跳儀上,那個指針安靜而穩定地上下起伏着。
安穩而沒有危險的黃色電子波浪。
齊銘坐在玻璃窗的下面,一直把頭埋在膝蓋上的手心裏,看不出表情。但一沒有感覺到格外悲痛。
就像是一個因為太過疲憊而不小心睡着的人。
直到走廊上響起一陣暴躁的腳步聲,齊銘才慢慢地抬起頭,遠遠地看見林華鳳怒氣沖天的臉。
林華鳳的聲音在這樣虛空的走廊上顯得説不出的尖鋭。
“這逼丫頭又怎麼了?天生賠錢貨!醫院是自己家啊!鈔票太多了是伐!”
“天天住醫院!死了算了!我幫她燒炷香!”
一直罵到搶救室的門口,看見坐在椅子上的齊銘,才停了下來。她站在齊銘面前,沒好氣地問:“她怎麼了?”
齊銘也沒回答,只是把頭朝玻璃窗裏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