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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還不到下午4點呢,麥樂樂就守候在表姐工作的報社門口了。她來這裏可不是等候表姐金薇薇的,而是來等待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的。

    她心中的那個他是這家報社的發行部總監,名叫呂辛,和麥樂樂未來的表姐夫藍冬晨既是世交也是大學同學。呂辛和藍冬晨不一樣,藍冬晨是那種沉穩中帶點富家子弟灑脱的人,而呂辛的身上則充滿了隨時都會爆發出沖天火焰的青春活力。

    呂辛跟藍冬晨的個頭差不多,有1米83。他平時一身浪漫的休閒打扮,讓人不會輕易地將他和報社發行部總監對上號。他的父母因為生意的關係一直常住香港,北京只留有他一個人。好在他平時很喜歡運動,從來也不會感到寂寞。他18歲時起,他的父母就鍛鍊着讓他自己管理自己的基金。劃在他名下的基金每年可以有100萬的費用隨意支配,而呂辛除了父母留下的別墅需支付的正常開銷外,其餘的都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裏,等年底時自動劃撥回基金總額裏。也正因為如此,呂辛的父母才更放心地讓呂辛一個人留在北京,因為他們相信,一個對自己節儉的人是不會犯什麼大錯誤的。

    呂辛知道今天麥樂樂的表姐會回北京,所以,他早早的就收拾了東西,走出了報社大門。

    麥樂樂看到呂辛出來了,揚開了正搭在書包上的手,伸向呂辛。那動作就像武俠電影裏的鎖鏈一樣,輕輕一搭,極為自然地就將呂辛的胳膊挽住了。

    呂辛尷尬地回頭看了看報社門口,值班的老同志果真正衝他做着鬼臉。呂辛忙走向自己的車子,與麥樂樂在車頭處解開了環扣。

    “為什麼慢吞吞地出來呀?”

    麥樂樂佯裝生氣地噘起了嘴。

    “開會呀!你以為當個報社的發行總監很容易嗎?”

    “當然容易了。到香港你老爸的報社去學習學習不就成了嗎?”

    “你不知道的,香港報紙的發行與大陸的不太一樣。正是因為這樣,我老爸才安排我到這家新報社實習。”

    “用心良苦!大孝子!”

    呂辛看了看她,笑了。

    麥樂樂的頭幸福地靠向了呂辛的肩膀。

    街道上一家一家的店鋪在車窗外招搖着。呂辛突然想起來要買點鮮花什麼的接機禮物,可麥樂樂卻説:“不要啦,我們只要快點到那就成了,他們肯定等急了。”

    當麥樂樂到機場的時候,金薇薇真的有點着急了。她着急的不僅僅是姐姐乘坐的飛機晚點了,還有藍冬晨也遲遲沒有消息。

    “表姐,你在這裏等很久了吧?”麥樂樂看到了金薇薇眼裏焦灼的神色,問。

    “沒有,我剛剛做完採訪。”接着,金薇薇又轉向了呂辛,説:“又是我表妹強拉你來的吧?”

    “才沒有呢!是他自己要來的。”麥樂樂將聲音提高了2個8度。

    呂辛連忙解釋:“是我自己要來的。怎麼,冬晨沒來嗎?”

    “是啊,他很忙的。”

    麥樂樂知道表姐的話一貫是淑女式的,趕緊將話接了過來,“我們藍總今天好像到醫院視察去了。”

    麥樂樂在藍冬晨管轄的酒店上班,是那裏的銷售部副經理。藍冬晨在酒店既是副總經理,也是銷售部的經理,所以,麥樂樂管他叫藍總。

    正説話間,金薇薇的姐姐金薔薔和丹尼爾推着行李車走了出來。他們顧不上再談論藍冬晨了,歡笑地迎了上去,像一羣從四面八方飛聚到家的鸚鵡一樣,唧唧喳喳的説個不停。

    通過小康,鍾小印和藍冬晨的律師簽署了正式協議。明天,她就要到Bewiek酒店上班了。雖然,她還不能確切地知道自己到那裏會做什麼,雖然,她為自己不能去那家心儀已久的跨國公司工作而感到有些遺憾,但是,她為自己總算能為媽媽獻上一份愛心而有些安慰。而且,這一點點的奉獻絕不是什麼回報,只是任何一個作女兒應該為相濡以沫的母親做的再平常不過的一件小事而已。

    鍾小印的好友酷兒正與她一同收拾她的家。酷兒已經租下了鍾小印家兩居室中的一間,並且,決定明天就搬過來住。

    看着收拾好的屋子,想到媽媽也許今生今世都沒有機會再回來住上一住了,鍾小印不禁悲傷萬分。

    她看了看自己書桌上的不倒翁,又想到了爸爸。若是爸爸在……

    “小印,小印——”酷兒看她有些發呆,叫她。

    鍾小印回過神來,她實在不願讓好朋友看到她傷悲的樣子,因為,悲傷的只是她一個人,只她一個人承擔就好了,沒有必要傳染給其他人。

    “謝謝你酷兒,還要你幫我收拾房間。”

    鍾小印這句話是由衷的。

    “説哪兒的話,誰讓我們從小學就是好朋友呢!不過你説的那個什麼藍總呀,也太好了。他真是一個大善人,又不認識你,他為什麼肯借給你20萬呀?”

    “他人好唄!他不僅肯借給我20萬,還安排我到他們酒店去上班,我真的不知該怎樣謝謝他。”

    鍾小印是真心地在誇獎藍冬晨的。她沒有將她和藍冬晨之間的“擦鞋事件”告訴酷兒,因為,回想起來那天發生的事情都是她的錯。是她心急媽媽的病情,才對藍冬晨做出了無禮的舉動,而且,當時心裏還有些討厭他,主要是他太……

    她記得藍冬晨讓她保守秘密的事。酷兒使勁問她,她才不得已告訴了她一點點。

    鍾小印將她媽媽屋裏的最後一個椅子搬了出來。

    “酷兒,我還要謝謝你,謝謝你肯租我的房。”

    “謝什麼謝?我哥哥結婚,家裏正好沒地方住了。租你這裏,這麼便宜的房租,還可以跟好朋友在一起,我不知有多開心呢!”

    鍾小印説:“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你是想改善我的生活條件。其實,我知道你們做空姐的整天飛來飛去,平時可以住在宿舍,根本不用單租一個地方住。有你這樣的好朋友,真是我的福分。”

    “快別説了。我們趕緊幹活吧。明天,你千萬別忘了等我男朋友安沛,他早上會來拿鑰匙搬傢俱。”

    “嗯,你放心,我肯定會等他的。”

    酷兒走了後,屋裏靜靜的。晚上,鍾小印沒心情吃東西,洗過澡後就躲進了被窩裏。

    屋裏沒有亮燈,幾許月光透過簾幔撒進來,照在鍾小印的牀上。鍾小印躺在牀上,伸出手從桌上拿起不倒翁擺弄着。

    “爸爸,媽媽一定會好的。現在科技很發達,什麼樣的奇蹟都有可能發生,是不是,爸爸?”

    “叮”的一聲,鬧鐘指向11點。

    鍾小印輕輕地自言自語:“明天,我該上班了。上班,是個什麼樣子呢?”

    漸漸的,她閉上了雙眼,睡着了。

    月亮温柔地看着她,替她梳理每一根烏黑的髮絲。不倒翁滑落到了牀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彷彿想進入她的夢境,跟她一同遊歷歡樂與哀愁。

    第二天的太陽像往常一樣又圓又大。藍冬晨準時來到酒店。早上,他要主持一個重要的會議。

    會議室裏齊刷刷地坐滿了與會員工,只有後排空着一個座位。

    “這次,銷售部接的會議非常重要,我要求,各組竭力配合,力求使會議萬無一失。”

    藍冬晨一邊説着一邊往後排走去。突然看到那個空的位置,他愣了一下。酒店內部員工的會議一般是按照人頭來設置座位的,如果有空的位置就是表明有員工沒有參加。而往常,只要是他主持的會議,一般都不會出現員工缺席的現象。

    “這是誰的座位?”

    銷售部員工小紅站了起來,回答説:“人事部通知今天會有一個新員工上班,好像是叫……是叫鍾小印,可是不知為什麼,她還沒來。”

    “鍾——小——印?”

    藍冬晨忽然想起來了,是那個他在醫院認識的女孩。上班第一天她就膽敢遲到,膽子真的不小。想想也是,從上次扔給自己一塊錢的事情中就能看出,有幾個女孩能像她那樣蠻不講理的?再者説,又有幾個女孩敢文身的?果真是一個刁蠻的女孩。這一刻,藍冬晨下定決心,一定要給鍾小印嚴厲的教訓。他揮了揮手,示意小紅坐下。

    藍冬晨臉色難看地往回走,到了主席台位置,坐了下來。剛想開口説話,忽然發現員工們都目不轉睛地看向了門外,那神色就像是看到了一件稀世珍品,既豔羨又崇敬,更多的還有一些思維凝固的痴呆。他不滿地將頭轉向了門外,想看看是什麼比他的會議更能讓員工們入神。

    站在門口的正是遲到了的鐘小印。她悄悄開開門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走進去。沒讓她一下子走進來的原因是她在思索着進來以後坐在什麼位置,因為,惟一的一個空位置還在會議室的最後方。她正暗自對自己的遲到悔恨着,忽然看到藍冬晨扭臉看向她,嚇得她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地像木乃伊一樣的停住。

    “鍾——小——印?”

    鍾小印聽到藍冬晨叫她的名字,心中暗暗叫苦。想不到堂堂一個酒店的老總居然還記得她的名字,不過也難怪,人家借了20萬給自己呢,要不是安沛早上來晚了,她説什麼也不會遲到的。從小到大,連上幼兒園她都沒遲到過,何況是第一天上班呀。世上道歉的詞太多了,可此時,鍾小印張大了嘴巴,真不知道該先説哪句好。

    囁嚅了半天,鍾小印終於鼓足了勇氣,説:“對不起,我來晚了。”

    聲音細細的一點底氣都沒有。她等待着藍冬晨會像上次那樣調侃她一番,或者像老師批評學生一樣猛烈地呵斥她一通,但是,藍冬晨沒有。他甚至連眉毛都沒有顫動一下,只是很平和地説了一句讓鍾小印聽起來古里古怪的話。

    “來,鍾小印,往前走幾步,讓我看看。”

    鍾小印詫異地看了看他,停着沒動。

    “走啊,我讓你往前走幾步,你沒聽到嗎?”

    藍冬晨的語調依然平穩,聽不出半點的情緒音符。

    走就走吧。也只好如此了。鍾小印戰戰兢兢的開始往前走,握着雙肩背書包的手也開始有些因發緊而顫抖。那謹慎的模樣不亞於阿迪力①在金海湖走鋼絲。

    “停。”藍冬晨説。

    鍾小印停住了腳步,正好站在主席台位置的前面。

    “我看你走路的步子也不小呀,數磚也不會數得這麼慢吧?”

    “梳妝很慢?我沒有啊,我每天早上梳妝很快的。”

    大多數的員工都微蹙着眉,心裏替鍾小印捏了一把汗。沒有哪個人願意看到心目中的美女受到戲弄,哪怕是美女犯了錯誤。

    “我是説你‘數磚’——”藍冬晨加重了語氣。

    “數——什麼?”

    鍾小印看看左邊的員工,又看看坐在右手的藍冬晨。

    “唐朝呢,皇帝規定,每天太陽照到大殿的第三塊磚時大臣們都要上朝。可是,有一位名叫李程的翰林大學士,每次上朝的時候都已經是太陽照到第五塊磚,所以,皇帝和其他大臣們都稱呼他為‘五磚學士’。我看你也是個‘五磚學士’吧?”

    聽了他的話才知道他是在婉轉地痛斥自己的遲到,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秀髮跟着她的臉飄忽地垂落又飄忽地抬起,最後,終於又垂落下來,像柳枝拂水一樣被春風吹得跳着曼舞。

    員工們一個個呆呆的,更加被鍾小印無意中展露的丰姿吸引住了。可藍冬晨卻是清醒的,他知道,鍾小印這幾個低頭抬頭的動作反映的是欲語還羞的意思。

    “你想説什麼呀?不論什麼原因,上班遲到都是不可以的。因為,如果想要找理由,那太多了。什麼堵車呀、肚子痛呀、出門時看錯太陽了呀、你們家養的小寵物亂跑了等等等等,都是理由……是不是?”

    鍾小印抬起了頭,看了看藍冬晨,又是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説什麼呀?難不成你是覺得我不該批評你?還是你覺得上班可以隨隨便便遲到?你倒是説呀?”

    鍾小印低下了頭,一語不發。

    “你説,你剛才想説什麼?你到底想説什麼?你不要張張嘴一副可憐的樣子,然後,委屈地低下頭。你這個樣子是救不了你的。你説,你到底想説什麼?你今天必須説——”

    鍾小印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將雙肩背書包摘下來,轉過身來,面對着藍冬晨,從書包裏取出一支筆和一張紙,寫了一下,遞到了藍冬晨的桌上。

    藍冬晨拿起紙看了一眼,臉先是紅了,轉而又綠了。他將紙輕輕地旋轉過來,衝向大家,坐在前排的員工都可以清晰地看到,紙上是一個“8”字。

    “如果是在平時,銷售部的員工鍾小印小姐向我指出我剛講過的典故有錯誤,我會非常感激。她剛才想説的是我講的‘五磚學士’應該是‘八磚學士’,但是,我現在理智地告訴大家,這個時候是上班時間,不是討論學問的時間。所以,我要求銷售部按規定扣除鍾小印小姐50元錢。”

    麥樂樂站了起來。她是銷售部的副經理,藍冬晨之下就是她了。她看着鍾小印眼淚在眼圈裏滾動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

    “藍總,她今天第一天來上班,我知道她是因為找不到會議室才來遲了。”

    每個員工都聽得出,麥樂樂在包庇鍾小印,她給鍾小印找了個絕妙的理由。如果鍾小印順着麥樂樂的話再延伸一下,這次的遲到就變得合情合理了。

    “沒有。是我自己來晚了。剛才,也確實是我想指出藍總的錯誤。”

    其實,鍾小印現在最想擁有的就是一場暴雨。她的臉色蒼白而又暗淡,像被狂風侵襲過的海浪一樣,處處泛着晶瑩的波光。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黃色的T恤,串串的淚珠敲打下來,像是落在了鬱金香花瓣上一樣。

    藍冬晨沒再説她什麼。她徑直走向最後方的空位,半道上她不小心被自己的腳絆了一下,險一險沒有摔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上。

    這是上班的第二天。已經下午4點多了,鍾小印忙得還沒有吃上中飯。銷售部副經理麥樂樂給她佈置的任務她到現在還沒有做完。也許是專業不對口的緣故,每件事情做起來好像都不太得心應手。就説剛才給客户打電話吧,她不是忘了説銷售部的優惠活動就是忘了提到優惠的幅度,總之幾十個電話將她的工作能力暴露得徹徹底底。以往她不是這樣笨的,至少不是這樣丟三落四的。今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1分鐘前,小紅説麥經理找她。鍾小印小心翼翼地走到麥樂樂的專用隔斷間,雙手在工作服的前擺處交叉,站了一個標準飯店人的姿勢。

    麥樂樂從抽屜裏拿出一把白色的鑰匙,推到她的辦公桌最外側。

    “你將地下車庫裏537號位的黑色車開出來,這是鑰匙。17點45分之前你要到首都機場,認識吧?”

    鍾小印點了點頭,沒有説話,繼續等着麥樂樂的吩咐。

    “我知道,QH大學畢業的學生都有駕駛本的。你要接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客人。本來藍總是分派我去接機的,但是,銷售部還有個重要的會議需要我,所以我派你去。你記住,一定要將客人送到目的地啊。”

    鍾小印回到辦公室先找了個指示牌,將要接的客人名字寫好,然後,又在便箋上寫下“北京飯店譚家菜C包間”幾個字,這是一會兒要送客人去的地方。

    她將車從地下車庫開了出來,謹小慎微地行駛上路。

    這是一輛黑色的奔馳。鍾小印將車裏的CD機打開,裏面傳來的是一首悠揚的薩克斯曲子。她不禁跟着熟悉的旋律哼唱了起來。剛剛還有的飢餓感暫時消失了。

    算算時間,約莫還有1個多小時。去機場的路只要40分鐘就可到達,以前她到外地去參加比賽曾經出入過幾次首都機場。

    車子過了前面的路口再轉兩個彎就可以上高速路了。鍾小印握緊了方向盤,聚精會神地盯着路口。

    可是,車子剛轉過一個彎就慢了下來。前邊不遠處好像沒有車隊阻塞,可前面的一輛車明顯地開得很慢。鍾小印將方向盤往右面的邊道拐了一下,追上前面的車與它並排前進。

    這個季節正是北京最熱的時候。街道開闊,兩邊的樹只能給街兩邊撒下紗巾一樣的綠蔭。柏油馬路不時向上蒸騰着熱氣,從駕駛室望去,就像有一片一片的水窪地,可到了近前,卻又海市蜃樓似的前方什麼也看不見了,直讓你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此刻,鍾小印就在懷疑她的眼睛看到了奇幻的景色。

    一個穿着休閒裝的大男孩跑在行車道的右手,他的前方分明有一輛紅色的車在與他玩耍。從他飛馳起來的腿腳可以看出,他奔跑的速度非常快,而紅色的車只是走走停停並不真的開動。那男孩嘴裏好像喊着什麼,因為鍾小印看到紅色車的後坐車窗是搖下的,從裏面伸出的人腦袋好像面帶着調侃的笑容與那男孩説着什麼。

    這種調侃的笑容鍾小印是熟悉的。因為她在藍冬晨那裏深刻地體驗過。一時間鍾小印找到了插手此事的藉口。她腳下狠踩了一下油門,猛地將速度提了起來,小車飛也似的穿過前車的縫隙,到了紅車的車頭。

    鍾小印先用點的方式踩了一腳剎車,她沒忘記教練告訴她的急剎車竅門——當想讓後面的車站住時,一定要先給它一個信號。

    就在差不多同一個時間,她的車和後面的車同時停住。紅車裏的人速度真快,還沒等鍾小印將車停穩,他們的人就已經攔在了鍾小印車前。看他們氣勢洶洶的樣子,鍾小印知道自己有點闖禍了。不過,鍾小印還是沒有特別的膽小,因為,一看這些人的樣子,她就知道她做的事情應該沒有錯。

    “你給我下來!”一個瘦高個男人猛力拉她的車門,雖然,他知道鍾小印的車門從外面是拉不開的。拉了幾下沒有結果後,那男人不甘心地使勁拍打起車窗來。鍾小印看着這個像刺蝟一樣的男人,冷不丁將車窗的自動按鍵按下,車窗以極快的速度滑落,那男人不提防地將手落到了鍾小印的肩上。

    這可是鍾小印啓動按鍵前沒有料到的。她只是想總這樣讓那個男人拍着玻璃會將玻璃拍壞的。現在,那個男人的手雖然已經收回到車窗外了,但是,她肩膀上的巨痛卻是她有點無法承受的。

    她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沒事吧,小姐?”一個純淨的男聲遞了過來,是那個奔跑的男孩。其實,當此時鐘小印看清他時,才意識到他不是一個什麼男孩,而是一個渾身散發着青春氣息的男人,至少也應該稱呼他為大男孩。

    “沒事……”

    鍾小印捂着左肩不由自主地走下了車。接下來,大男孩的一句話讓她大吃一驚,這一驚不比她剛剛肩膀上捱了一下打輕。

    他説:“對不起先生,請你先將報紙錢付了,我們的報紙不是免費的。”

    原來,他跑得滿頭大汗就是為了一份報紙錢。鍾小印感到不可理解。紅車裏面的男人蠻不情願地從衣袋裏取出錢,放在大男孩手中。

    接着,大男孩説:“先生,你為什麼不問問這位小姐有沒有受傷?”

    “是她自找的。她要不攔在我的車前,又怎麼能夠受傷?”顯然,那刺蝟男人不願給鍾小印道歉。

    “你怎麼可以這麼説話?”大男孩攔住了刺蝟要走的道路。

    “不要了,我沒事的。”鍾小印趕緊上去拉大男孩的手臂,她非常害怕他和刺蝟因為她而產生不必要的爭執。

    “不行,必須要他跟你道歉。”大男孩的態度非常堅決。

    旁邊圍攏上來的旁觀者也一同起鬨,一瞬間街道已被圍得嚴嚴實實。

    正在這時,呼嘯着的警車聲由遠而近地響徹過來。一名交警擠了進來。

    鍾小印恐慌之下一看,不禁又大喜過望。是她的鄰居雷雨哥哥。

    “雷雨哥哥!”

    “對不起,請兩位司機同志出示一下駕駛執照。”

    雷雨給他們敬了個禮,接過他們的執照仔細審閲。

    當雷雨問明瞭情況後,雷雨按照規定先處罰了紅車司機,然後讓他離去。

    接着,雷雨又告訴有關鍾小印的處罰意見。由於鍾小印在行駛道中無故停車,給道路帶來了嚴重阻塞,根據規定,她要接受200元罰款的處罰。雖然大男孩和鍾小印都竭力跟雷雨解釋,但雷雨還是堅持要按規章制度辦事。

    鍾小印備感委屈,本來她是好心幫助那個大男孩,沒想到還要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200元對於她來講,就是一個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負擔。

    “能不能教育為主呀?”

    鍾小印的眼圈又紅了。她想想,好友酷兒給她的房租她都交給了醫院的護士,用以支付她媽媽的一些日常費用,而她昨天第一天上班,就被扣除了半個月的工資——50元,今天……想着想着,不爭氣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我這裏有錢,我願意替她交200元罰款。”大男孩忽然説。

    “不用了。我上個月還欠你媽媽300元錢,拿着——”雷雨塞給鍾小印3張鈔票,説完,他轉身看也不看鐘小印,騎上摩托車呼嘯而去。

    “害你受委屈了,真不好意思。你別哭了,都怨我不好。給你。”大男孩從包裏抻出一疊鈔票,抽出2張遞給鍾小印。

    “你那麼有錢為什麼還要追一張報紙的錢?”鍾小印有點賭氣地推了他的手一下,不理解地問。

    “報紙錢是公家的,我怎麼可以不追?”大男孩一臉的認真。

    “哦,那是應該追的。”

    “你是Bewiek酒店的員工?”大男孩又問。

    “你怎麼知道?”鍾小印用手臂擦了擦臉上未乾的淚跡。

    大男孩用手指了指鍾小印的胸牌,上面還寫着她的名字呢。大男孩又看了看鐘小印身後的黑色車。

    “這輛車——”

    “是我們酒店的,對了,我要趕緊去機場接人。我先走了。”

    “把錢拿着——”大男孩還在堅持。

    “我不要。”鍾小印連頭也沒來得及回,就匆匆進了汽車,關上車門,將車啓動。

    大男孩攔阻也不是,讓鍾小印就這樣絕塵而去也不是,左右為難之下,他想起他還有話沒説。

    “那我改天給你送酒店去。記住,我叫呂辛。你可一定要記住呀!”

    時間已經到了17點35分了。坐到駕駛座位上的鐘小印看到表時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她哪裏還能分心聽到有人在她車後大喊大叫,現在,她的心情像扣在彎弓上的短箭一樣,恨不得獲得1萬雙手的支持,將她這根短箭繃射到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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