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個夏娃雖然偷吃了禁果,最後卻誕生了人類,一時的過錯也説明不了什麼,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宋越從迷糊之間清醒了過來,頓時覺得腦後劇痛,過了好半晌才回過來神。怎麼回事?他不是被車撞了嗎?難道説是被送到醫院了?宋越看着視線裏一片的白色,扶着腦袋勉強坐了起來。他記得他去秦氏律師事務所面試,在回來的路上一輛麪包車闖了紅燈迎面衝來,他躲閃不及,腦海中最後聽到的便是刺耳的剎車聲和圍觀者的尖叫聲。
試着感受了一下身體各處,宋越發現自己還是幸運的,除了腦後的痛楚外,其他地方沒有異狀。看來只是摔倒在地而已,不幸中的萬幸。‘醒了?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一個低沉的聲音從病牀的一側響起,嚇了宋越一跳。他反射性的轉頭過去-卻因為頭轉得有些過快,腦袋又是一陣陣暈眩,眼前一片雪花點,好半晌才能看清對方。
可是等他看清這人是誰時,又了震驚一把,嘴唇抖了一下,那聲‘秦總’淹沒在唇邊。他這一開口,才發現喉嚨就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嘶啞得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宋越這是才發現他所在的是一個單人病房,目測就是住一天要1000+的那種奢華套間。從小一直很平民的他哪裏見過這樣的架勢,心想難道是撞了他的那輛麪包車的司機很有錢嗎?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在他身邊陪護的是秦氏律師事務所的總裁秦默?
秦默是他們這一行內公認的指標性人物,不到三十歲已有了屬於自己的律師事務所,人脈遍及各個行業,在業內頗有人氣。秦氏和那些老牌事務所不一樣,向來喜歡吸納新丁,所以宋越在取得律師資格證之後,便去了那裏面試,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被撞了之後一睜眼就看到秦默。按理説還不應該算作秦默的員工吧?而且他發生意外的十字路口離秦氏律師事務所也挺遠……
宋越表示對這樣的目光非常有壓力,但還是打起精神回答了醫生的問題。不一會兒,病房裏居然還進來兩個穿制服的警察,宋越就這麼忍着頭疼,看着秦默和那兩個警察交涉,那三人嚴肅的表情,都讓宋越感覺到這並不是一起簡單的車禍。護士小姐給宋越掛了一瓶點滴,醫生也安排了幾項檢查,等宋越再次回到病房之後,發現那兩個警察已經走了,秦默正一臉凝重的坐在病房中等着他,而抬頭向他望來的第一句話便是:“你究竟是誰?”
“宋越。”宋越不會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毫無遲疑地回答道。他回想了一下之前兩人的對話,不禁啞然失笑道,“秦總,你不會認為我出個車禍就被人穿越了吧?”“你認識我?”秦默頗有些意外的揚起了眉。宋越覺得有些尷尬,他今天剛被秦默面試完,這秦大少爺不會是貴人多忘事,這麼快就把他給忘了吧?不過面對秦默X光掃射一樣的視線,宋越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今天剛去過秦氏律師事務所面試過,自然是認識你的。”“面試?”秦默聞言一怔,盯着宋越像是在想一個未解的難題,班上之後才苦笑道,“你以為今天是几几年?”
“不是2008年嗎?”宋越覺得秦大少爺的問題很無語,也很不適應對方和他像是和朋友説話一樣的態度。他還明明白白的記得幾個小時前的面試中,秦默那一臉面癱的嚴肅表情。秦默一言不發,從牀頭拿起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放在他面前。宋越默默嘀咕不愧是有錢人,用的着手機丫的好先進啊!居然是觸摸屏的?他以為他前些天買的諾基亞N85已經是最先進的了呢!結果這腹誹剛進行了一半就卡殼了宋越目瞪口呆的看着手機屏幕上的日期顯示,2012年?!有沒有搞錯!
宋越瞠目結舌,秦默無言以對。醫生很快又被呼叫回來,又對宋越做了一些繁瑣的檢查,然後確診他得的是心因性失憶症。這種失憶症是因為腦部受創,而導致患者只限於對某段時間的事情不能忘記,就是隻記得舊事忘記現在的。很明顯,宋越就是一下子忘記4年的事情。
但對於宋越來説,他好像只是睡了一覺,再一睜開眼睛,四年就過去了。北京奧運會沒看到,南非世界盃也直接被劇透了西班牙奪冠,好像這一年年末就是世界末日了……這些都不要緊,宋越低頭有些生疏的擺弄着手裏的iPhone4s,才知道這先進的觸摸屏蘋果手機居然是他自己用的。電話薄裏的那些人名有大半都不認識,宋越的心底升起一股恐慌。就好象是有人沒有經過他的允許,佔用了他的身體生活了四年。“醫生説你可以出院了,腦部並沒有明顯的淤血或者創傷,他建議你最好是回到熟悉的環境,有助於你找回記憶。”秦默一邊跟宋越交代,一邊掏出手機吩咐助理給宋越辦出院手續。
熟悉的環境?父母都在老家,在這個城市,他只有一個和朋友合租的房子,但他覺得四年後的自己,還住在那個合租房有點不太可能。因為他發現秦默遞過來的西裝上衣,牌子是很有名的一個,在大商場最明顯的一個專櫃售賣。這樣的一套西裝,就能頂他那間合租房幾個月的房租。低頭確定了自己身上穿的褲子和上衣確實是一套,宋越才戰戰兢兢地穿在了身上,越發覺得有種不真實感。醒來有一陣了,後腦因為輸了一管鎮痛劑也不那麼痛了。宋越跟着秦默走出醫院,在到了大門口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看了眼鏡子裏反射的自己。
的確是他的臉沒錯,四年並不是太長,他現在看起來,和當年大學剛畢業時的他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不管髮型還是身上的衣服,都給人一種在社會上歷練過的成熟感覺。宋越覺得,現在這樣的他,如果表情堅毅嚴肅一些的話,倒是和秦默很相似……坐上秦默的寶馬車,宋越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結果秦默直接一句話就給他砸暈了。“別看了,這是你的車。”秦默眼角餘光瞥見宋越僵硬的表情,會錯了意,建議道,“還是你來開?”
宋越立刻搖頭,他記得自己是沒駕照的。當然,他的記憶是不完全的,那就説明在這四年時間他不僅考了駕照,還買了台寶馬?
上帝啊!他知道律師會賺的很多,可是哪個律師在最開始的初級時期不是做助手被壓榨?他究竟做了什麼忐忑的坐在副駕駛座上,宋越看着車窗外的城市,發覺四年的時間,這個城市也變得逐漸陌生起來,許多沒見過的高樓大廈代替了之前的房屋,車輛擁擠不堪,他們很快就被塞在了路上。秦默好像很熟悉這樣的堵車,心平氣和的跟隨着前面的車流一點點的向前挪動。宋越忽然想起他剛清醒時秦默説的話,摸着隱隱作痛的後腦遲疑地問道:“我這傷……是被人打的?”“是的,當時你正在和我通話講手頭接的案子。”秦默握着方向盤的手微不可查地緊了緊,儘量地壓抑着胸中的怒火。宋越沉默了下來,他知道律師很容易得罪人,但這件事發生在自己頭上,就不是那麼容易一笑置之的了。他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笑道:“看來對方只是要給我個警告,否則也不會挑我打電話的時候動手。”
秦默緊繃的手放鬆了下來,很滿意宋越雖然失去了四年的記憶,但他冷靜清醒的頭腦並未一同失去:“你現在家休息幾天吧,等恢復了再來上班。”“不用,明天我就去上班,這樣我也休息不好。”宋越覺得讓他就這樣在家裏待著什麼也不做,肯定會瘋掉的,“而且醫生不是説讓我到熟悉的環境恢復記憶嗎?我覺得這四年裏,我肯定是在事務所的時間遠超過在家裏。”這是一句所有老闆都喜歡聽的話,即使秦默現在心情不是很好,也不禁微微勾起了唇角。這時車流開始緩慢地前進着,秦默看準了一個空隙,漂亮的一個轉彎拐進了一個高檔住宅小區:“好吧,
明天早上八點我來接你。”宋越這時才知道,他和秦默是住在一個小區裏的,他知道秦氏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律師福利極高,還會負責住房問題,只不過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居然混得這麼不錯。眼見着秦默鎖車遞鑰匙上了電梯,宋越也乖乖地跟在他後面,一直默不作聲地跟到了對方家門口,秦默看着宋越是有跟他進家門的意思,才無奈地指着對面的門道:“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記得了,你住在對面那間。”“哦……”宋越從西裝口袋裏找到了鑰匙,轉頭去試,果然門應聲而開。秦默眯着眼看着宋越走了進去,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發現並沒有什麼異狀後,才關上了房門。他總覺得,失憶後的宋越,和以前的性格完全不一樣了……且不提宋越當晚對於自己在這樣寸土寸金的城市有了一個不小的棲身之所有多震驚,也不提他打開對於他來説先進又陌生的電腦時無比慶幸自己用的密碼還是原來常用的那個,宋越一整晚都在瘋狂地研究這四年自己都發生了什麼,可惜他的屋子應該是請了鐘點工,收拾得一塵不染,沒有多少可以令他產生回憶的東西。QQ和MSN的聊天記錄也很乾淨,看起來他平時用得應該是公司的電腦居多。手機裏的短信也基本都是各種廣告或者垃圾短信,想來也應該是打電話居多。
這一晚上,宋越通過網絡瞭解了一下這四年國內外發生多的大事。到了後半夜,睏意襲來的時候,體內的鎮痛劑也消失了作用,宋越吃了幾片醫院開的止痛藥也不管用,基本上是半睡半醒地被痛意一直折磨,所以天一亮就爬了起來。隨便吃了幾片面包,宋越拉開了衣櫃,隨即又被滿衣櫃的西裝給震住了。他現在好想去銀行查一下自己的賬户,是不是負值啊?但他也知道,這種外表上的花銷,都是必不可免的,在秦氏律師事務所那樣高端的地方上班,每天都不能穿同樣的衣服才是公司禮儀。隨便選了套低調的銀灰色西裝,在鏡子面前繫上個條紋領帶,宋越發現就算衣服再好,也無法掩飾他的憔悴。誰能想他這麼倒黴,一睜眼一閉眼就丟了四年的青春。自嘲地對着鏡子笑了笑,宋越八點整拉開了門,正好看到秦默從對面的屋子裏走出來。“早,今天開我車去。”秦默朝他點了點頭,然後率先走到電梯間。宋越跟他下到地下停車場之後看到等待的另外兩個人才知道,原來秦大總裁相當的親民,不是對他特殊待遇才和他一起上班的,看來和員工們拼車也是秦氏的傳統。只是宋越發現,和他們一起上班的這兩人都是秦氏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而且看起來和他蠻熟的,一見面就關心他昨天受的傷怎麼樣了。宋越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好在秦默不着痕跡地帶開了話題,像是不太想讓人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幾個人很快就聊起了他們現在正在辦的一個案子,宋越靜靜聽着,知道秦默是刻意而為,因為據説這案子他也在經手。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民事離婚財產分割案,雖然數額有些大,但卻也不會是造成他被人行兇警告的地步。很快宋越就發現為什麼秦默會在
秦默會在早上拼車了,因為城市裏的交通實在太讓人無語了,明明離事務所只有十分鐘的車程,在路上就能堵快一個小時的時間。但在這一個小時裏,這幾人也沒閒着,已經用平板電腦辦理了好幾個案件,寫了好幾份上訴書發出去了。宋越一夜未睡,從外表就知道他的情況很糟糕,所以他一直在保持沉默,也沒人覺得意外。在車流的緩慢前行中,四人掐着點在九點鐘到達了秦氏律師事務所的寫字樓。秦氏律師事務所在這棟寫字樓的16層到18層,宋越不知道自己的辦公地點在哪裏,好在秦默説了句跟他走,宋越便理所當然地和他上了18層,然後驚悚地在一個辦公室門口,發現了自己的銘牌。宋越不敢置信地指了指,秦默緩緩地點了點頭。宋越更覺得恐怖了,他在秦氏擁有一個獨立的辦公室?好吧,聯繫到自己有豪宅開寶馬的事實,擁有一個獨立辦公室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宋越暈乎乎地推開辦公室的門,裏面整潔乾淨,跟普通的辦公室也沒有什麼兩樣。宋越癱坐在皮質的沙發上,還沒打起精神開電腦查看情況,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宋哥,我叫張冠,是你的助理,我可以進來嗎?”一個年輕的聲音在電話裏響起,應該是被秦默告知了他的情況,所以一上來就乾脆利落地做了自我介紹。宋越自然不會拒絕,他現在急需一個人來幫他普及下常識,而秦默顯然是沒有這個閒功夫的,畢竟身為一家律師事務所的總裁,昨天能親自去接他出院就已經很不錯了。張冠是一個實習律師,很年輕的面孔,一看就知道是剛大學畢業的。小夥子個頭很高,長手長腳,幹活卻挺麻利的,也不知道秦默是怎麼跟他説的,他別的也沒多問,剛進來就給宋越端了一杯很濃的黑咖啡,然後又出去越端了一杯很濃的黑咖啡,然後又出去抱了很厚一摞檔案,放到宋越的辦公桌上。“宋哥,這些都是你進事務所之後經手的案子,秦總讓我都找出來給你翻看一遍,也許能讓你想起點什麼。”張冠很愛講話,而且口齒伶俐,把那有半米高的檔案立刻拾掇好,把年份最久遠的一份抽出,擺在宋越面前。宋越一看時間,正是2008年的,應該是他進入秦氏以後辦的第一個案子,立刻來了興趣。他知道這是瞭解他這四年工作的最簡便方法,當下也不含糊,埋首翻檔案。越看越心驚,所有檔案都整理得整整齊齊,宋越一開始還專注於案件本身,漸漸就被裏面的庭審筆錄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據檔案顯示,他在2009年才開始獨立接案子,而在這之前都是給其他律師當助手,而在他獨當一面之後的庭審筆錄中,可以看得出來他超高的庭審技巧,質證和辯論的時候都直擊重點,簡單有力。宋越幾乎不敢相信這些話語都是他能説出來的,一點記憶都沒有。
這一翻,就是一整天,宋越頭昏腦脹,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四年是鬼上身了,他索性一推桌上的檔案,朝一旁一直陪着他翻檔案的張冠問道:“張冠,你是去年來的吧?”這是很好猜的,一看就能看得出來張冠是涉世未深的畢業生。
見張冠點了點頭,宋越又繼續問道:“你一來就跟在我身邊了?那麼在你眼裏,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直直爽的張冠猶豫了,這話不好説啊!但他也知道這時候不説話那就是自尋死路,便斟酌了一下道:“宋哥你是大家仰慕的對象。”他説完便停頓了一下,見宋越挑了挑眉,連忙續道:“當然,大家仰慕的是宋哥的能力。不過宋哥平常倒是從來不笑的,也從來不和我們説閒話,向來都是公事公辦。大傢俬底下都説宋哥是工作狂。”
宋越無語,之前張冠拿來的那些檔案只是一部分而已,後來又拿來了許多,一看就知道他在這四年來接的案子超多,再加上他的效率超強,所以這樣看來,他能爬到現在這樣的位置,也不是很意外的事情。
可是這不科學啊!只知道工作的性格,壓根就不像他啊!
張冠發現宋越沒像以前那樣繃着一張臉,便也大着膽子開始八卦了起來。他本就愛説話,此時話匣子一開,宋越更是得到了不少訊息。宋越這才知道他已經是秦氏律師事務所即將發展的合夥人,只要等到月底再開股東大會,便能確定合夥人的身份。
這當然不應該是他被人打的原因,那些內心陰暗的嫉妒者們,應該都不會使用這樣簡單粗暴的賤招,而是會用更加陰險的陰謀才對。
宋越又重新查看了一下他手裏正在接的案子,沒有一個有動機的。畢竟他只是一個民事律師,並不涉及刑事案件,但他在看完一些庭審記錄後就不那麼確定了。連他自己看得都受不了,更何況是當事人呢?
也許是有刑滿出獄的?所以來報復他?民案事件一般都是庭外調解了,就算是入獄也一般都挺短的。宋越把想法和張冠一説,兩人便開始篩選案件起來,還沒忙一會兒,秦默便推門進來,説是從警局那邊調來了案發當時的監控錄像。
宋越知道秦默在裏面肯定下了很大的功夫,否則警方的行動不可能這麼快。三人盯着電腦屏幕上的畫面,案發的時間正是下午,路人也有,宋越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過去的背影,然後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人影從旁竄了出來,用木棍揍了他的後腦一下,隨後便逃之夭夭。
監控錄像並沒有聲音,但宋越看了這一下也頗覺後腦劇痛。監控錄像後面也還有一段時間,三人就這樣默默看着,看着錄像中的宋越躺在那裏人事不知。宋越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讓他説出來哪裏不對又説不出個所以然。
直到看見秦默的身影出現在監控錄像上之後,畫面才停止下來,秦默印着宋越疑惑的目光,指着他的手機道:“幸好有定位功能,而且你和我講電話的時候也説了你在什麼地方。”
“嫌疑犯戴着帽子,根本看不到臉,我事後也問了幾個周圍的商家,沒人注意到可疑人員。”張冠昨天顯然也是去過一次現場的,可惜城市裏的流動人口實在是太多了,這根本沒法繼續調查,“那根木棍也在附近的垃圾桶裏找到了,可惜沒有提取到指紋,線索就這麼斷了。”
“所以宋越你這兩天都不要單獨行動了。”秦默拍板定論。在他多年的律師生涯中,也不是沒遇到過報復,但這次出事的是他最看好的手下,況且還是和他通電話的時候出事的,必須要查清事實。
宋越就這樣被安排了下來,每天由總裁秦默親自接送,其他瑣事由助理張冠全權負責,他只是埋首在檔案中回憶四年的記憶。
之後的一個禮拜,再也沒有其他意外發生,宋越也完全可以背下來了這四年他經手的所有案件,而這一天,到了他要上法庭辯護的日子。
“宋哥,你可以嗎?用不用讓其他人替你?”張冠和宋越混熟了之後,説話也開始沒大沒小起來。比較而言,他比較喜歡失憶後的宋越,因為以前那個不苟言笑的宋越,像是隻會工作的機器人。
“不用,我可以應付。”宋越整理着手中的材料,他雖然失去了四年的記憶,但在學校裏學的法律知識可完全沒有丟掉,更何況他翻了一個禮拜的庭審記錄,民事案件經常出現的就是財產糾紛,不是離婚就是爭遺產的,多少也翻不出來什麼新花樣。他雖然沒自信做到像以前那樣乾淨利落,但也不至於搞不定。
“咦?宋哥,你今天不帶那個扳指了嗎?”張冠看宋越整理好打算走人了,立刻提醒道。話説完才想起宋越根本什麼都不記得,主動走到他身邊,拉開辦公桌的一個抽屜,拿出一個小錦盒,“宋哥你有個怪癖,這個扳指是你上法庭的時候必須戴的。”
宋越微愣了一下,有個幸運物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例如他以前唸書考試的時候都會用同一支鋼筆來答卷,這確實也像他的風格。可讓他發呆的原因,是這扳指他居然有印象。
這是四年前他來秦氏面試前不久,在一家古董店淘換來的。這枚扳指是坡形扳指,上面還有弦槽,材質是骨質的,因為年代久遠,已經變成了淺褐色,老闆説是虎骨所制。其實究竟是什麼材質的他也不在意,這扳指他曾經試戴了一下,居然説什麼都摘不下來了,幸好價格不算貴,當時他沒太在意地買了下來。
宋越回憶着,他好像當時就戴着這枚扳指來參加的秦氏律師事務所的面試,當時秦默還好奇地多問了一句這枚扳指的來歷。而之後車禍的時候,他肯定也是戴着的。
原來車禍以後,他就能把這枚扳指摘下來了嗎?
宋月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失去四年的記憶,可能是和這枚古怪的扳指有關,所以在張冠把扳指朝他遞過來的時候,下意識的拒絕了,連碰都沒有碰,讓張冠放回原處。張冠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説什麼,以為宋越是對這個扳指沒印象的緣故。
庭審進行得很順利,宋越雖然嚴格上來説,是第一次出庭,卻也沒有出什麼岔子,案子順利地贏了。
宋越注意到張冠的表情很驚訝,特地私下問了他,後者因為這一陣已經和他混熟了,有什麼説什麼,表示很奇怪宋越改變了質證和辯論的方法。
張冠很形象地用武俠來舉例,比喻宋越往常習慣的是用西門吹雪的劍法,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直來直去,簡單的一刺中心。而現在的宋越就像是郭靖,練了內功,以力取勝,以德服人。
宋越聽了後眼角直抽,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但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形容得很直觀。熟悉了這四年檔案的宋越,當然知道在法庭上用什麼樣犀利的詞語更能取得勝利,但這樣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做人還是要圓滑一些,言語的力量可以堪比刀劍,甚至於比刀劍更可怕,產生的傷口都是看不見的,而且更加難以癒合。
而最重點的,是善戰者死於兵,善泳者溺於水,這把名為言語的利刃是一把雙刃劍,不僅可以斬向他人,更可以傷害自己。宋越知道自己被人暗算,恐怕也是因為禍從口出。
也不知道這四年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按理説那麼毒舌不是他的性格,可是這些天他一點一滴地瞭解了這四年來發生的事,漸漸也開始迷惑了起來。因為這房間裏擺放的東西,全都是按照他的習慣來的,連電腦裏收藏的文檔也是一樣,找東西非常順手。
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宋越回到事務所,和同事們隨和地打招呼,然後略微尷尬的看着他們無法適應的表情,飛快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這都一個禮拜了,難道還沒有潛移默化地讓他們習慣?難道他以後也要繃着一張臉裝面癱嗎?
無聊的打開電腦,宋越看到桌面上那個監控錄像的視頻,下意識地點開,反反覆覆地循環播放着。他看着嫌疑犯的那個身影,努力地想要回憶起些許蛛絲馬跡,可是越看,他的臉色就越發難看。
當秦默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坐在電腦屏幕後面的宋越,一副臉色陰沉的模樣,瞬間還以為他找回了四年的記憶,頓時還頗有些遺憾。
要知道,宋越自從來他們事務所上班之後,就是公認的冰山,和誰都沒有過多的交情,也就是和他這個老闆能有些許多餘的交流,這恐怕也是看在這間事務所是他的分上。這完全是徹頭徹尾的工作狂,當然,這種員工也是秦默非常喜歡的,所以在這四年來也不斷提拔他。可隨着宋越接手的案子越來越多,秦默就越體會到有些不如意。做他們律師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人脈,而且今天雖然是站在對立面上做辯護,也許明天對方就會請到他們來幫忙。
宋越那張嘴太能得罪人,所以秦默也不敢讓他接觸大客户,只能讓他負責民事案件。否則如果讓宋越接手刑事案件的話,指不定早就被人砍殺幾刀了。
今天的庭審記錄他特意關注了一下,突然發覺宋越這不僅僅是失憶就變了性格,連庭審技巧都隨之改變。那樣圓滑的取得勝利,對手心服口服,連怨氣都沒有,當真是符合秦默和氣生財的宗旨。
不得罪人的律師,那可是非常難得的,要知道律師這職業天生就是得罪人的。
當然,以前的宋越那是做得太過激了。
秦默這還遺憾着呢,但腳下的步子卻也沒停,走過去看了眼宋越的電腦屏幕,訝異地看着屏幕上播放的監控錄像:“怎麼了?你看出來了什麼?”
宋越指着屏幕上來來往往的路人,沉聲道:“我遇襲的地方離公司並不遠,但到你過來也足足有五分鐘,可是在這五分鐘之內,路過的有那麼多人,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查看情況,頂多也只是打110報警而已。”
宋越第一次看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現在是終於看出來了。這光天化日之下,嫌疑犯行兇作案,居然沒有一個人上來阻止也就罷了,居然就讓他這麼躺在馬路上自生自滅?這也太無語了吧!
秦默反而一愣,隨即苦笑道:“宋越,看來你還是沒有恢復記憶,這現在做好事的人少了,尤其是我們這個城市。而且……説起來,這事起因也與你有關。”
宋越一呆,這又從何説起?
秦默掃了眼宋越的辦公室,這些天宋越一直翻看着他這四年來的案件,所以這些檔案也一直沒有拿走。秦默找了一會兒,從檔案堆的最底端,翻出來一個檔案袋遞給宋越:“你先自己看看吧。”
宋越接過檔案一看,實際按是2008年的,正是他剛進秦氏律師事務所時的案子,因為當時他只是其他律師的助手,所以並不是主辯律師,庭審記錄上也沒有他,宋越便一直沒有翻看。帶着疑惑打開檔案,宋越立刻明白了秦默的意思。
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案件,被告和原告在某處發生碰撞,原告的腿部骨折,要求被告賠償醫藥費,但就是這樣一個很小的案件,卻沒有簡單的結束。被告因為警察局的筆錄丟失,推翻了之前的證詞,宣稱自己是路過好心扶了一下原告。被告又告知了幾個相熟的網絡論壇好友,此事瞬間擴大了影響,再加之惟恐天下不亂的媒體加入,一下子便變得複雜了。
宋越拿着文件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期間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因為在檔案上沒有幾處他的名字,可是一想到這四年中的記錄,他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我們是被告律師,當時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當年負責這案子的律師,結案之後就轉到其他律師事務所去工作了。”秦默翻動着文件,指着其中一個複印件道,“這個案件最終以我們敗訴而結案,當然,這是很正常的。畢竟被告是真的撞了人,可是沒有人能想到會產生那麼大的影響。原告和被告雙方達成了協議,在被告賠償的基礎上,簽署了雙方均不得在媒體上就本案披露相關信息的協議。”
“這樣,豈不是沒有人能知道真正的事實了嗎?”宋越一怔,這個協議,顯然是為被告做掩飾。一個撒了謊的人,居然能逃脱輿論的指責,反而是一副賠了錢委屈的模樣。
秦默沒有多説,只是淡淡地説了一句道:“宋越,我們是律師。”
宋越沉默不語,律師這個職業,在他選擇學法律的時候就已經認識的很清楚了。就是不管為之辯護的人是真的有罪還是無罪,都要爭取最大的權益和利益。在這樣的判斷標準下,這個案子顯然是做得很成功,可是……
“誰都沒想到最後的影響會那麼大。”秦默安慰地拍了拍宋越的肩,“前幾個月也有記者重新報道了此事,採訪了政法委的書記,完全地公開了本案的所有細節,可惜已經沒人關注事實究竟是怎麼回事。在信息時代,吸引眼球的永遠是更醜惡的事件,輿論的焦點都是轉瞬即逝,真想究竟是怎麼回事,很少有人會挖掘。”
宋越的喉嚨發緊,他無法知道四年前的自己究竟是怎麼面對這樣的案子,他腦海裏對於這樣的記憶是空空如也。
可是如果讓時光回到四年前,他又將如何選擇?
這根本是無法回答的一個問題。
沒錯,律師是一定要説真話的,可是卻可以選擇只説部分真話。宋越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扯了扯嘴道:“我覺得,那人來敲我一下,恐怕就是想要我自己來體會一下這被人晾在路上的淒涼無奈吧。恐怕負責這案子的李律師估計也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秦默聞言趕緊打電話查問,接着又多打了幾個電話,果然嘆氣道:“沒錯,李律師也遇到了和你一樣的情況,還有被告也是。至於負責這案子的法官倒沒有,可能是因為換了城市,沒有找到人。”
宋越的臉上並沒有解開疑惑的輕鬆感,反而越發地沉重。
秦默也不多言,知道做他們這一行,道德是一個需要自己跨越的檻。
之前的宋越做得太過於乾脆利落,而現在的宋越,顯然是需要再次衡量。
既然搞清楚了嫌疑犯的用意,對方也只是想要給他們一個教訓而並不是要怎樣,宋越也不再像之前那樣草木皆兵了。
可是心裏總像是被塞了一根刺,無論如何也消除不掉。
這樣也挺好的,可以提醒自己以後行事的尺度。
宋越順利地辦了許多案子,也成為了秦氏律師事務所的新合夥人,接手的面也廣了許多。
這一天,他接到了張冠的電話,説是有人來找他,並沒有預約。張冠還加了一句,人很奇怪。
宋越此時正空閒下來,便讓張冠領人進來,辦公室的門不一會兒便有人推門而入,宋越一眼就看到那個黑襯衫上繡着一條龍的年輕男子。
好像有點眼熟,在哪裏看到過呢?宋越正遞名片打招呼的時候,那人揮手一擺拒絕道:“我不是來找你諮詢的,而是想要從你這裏買回去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宋越一愣,沒理解對方的意思。
“一個扳指。”那人淡淡地説道,“想來這東西現在對你也是無用的了,還是賣還給我吧。”
宋越這才想起來,這個人應該是四年前他買扳指時的那個古董店老闆,那時那人穿的是一件繡着赤龍的中山裝,這換了衣服樣式啊!不過這扳指宋越確實挺讓人反感的,丟也不是扔也不是更不敢送人,放在抽屜裏當真是燙手山芋,聞言便立刻拿了出來,遞給那老闆。
那老闆也不含糊,掏出幾張人民幣放在他桌上,便拿了裝扳指的錦盒想要走人。
宋越連忙問道:“老闆,這扳指可有什麼來歷?”他不敢説自己那四年不正常的生活是因為這個扳指,可是不問請楚他總覺得不自在。
老闆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知道扳指是做什麼用的嗎?扳指在古代名韘,射決也,在商代便已經出現,是射手用來扣住弓弦射殺獵物的工具。雖不是刀劍一類的兇器,但也是幫兇之一,具有強大的煞氣。”
宋越聞言一呆,覺得這老闆話裏有話。律師這個職業,可不是於這扳指很相似麼?
“再加上這扳指是周武王姬發開創大周時所用,可令佩戴之人煞氣盈身,會做出一切最有利於自身的判斷。”
宋越不知道説什麼好,不過他心中也有些不以為然。賣古董的向來都是舌燦蓮花,他這個也是靠口舌為生的律師,居然也被人説得無言以對,實在是很憋屈的一件事。
“不用擔心,你之前戴上就摘不下這扳指,恐怕是因為這扳指中殘留的煞氣影響到你的性格,在這幾年的疏導下,應該也都消失殆盡了。”那老班緩緩地説道。他自然臉上並無半分歉意,這枚尾宿韘選中此人,也並不是偶然,這人性格中的理性和感性太過於偏激,很容易便走上歧途,老班認為這和尾宿韘這個誘因根本沒有多少關係。
這就像是在伊甸園誘惑夏娃吃那枚蘋果的蛇一樣,就算沒有哪條罪惡的社的引誘,遲早夏娃也會那樣做。
只是時間問題。
但這樣的情況,究竟是好還是壞的,誰都説不清楚。畢竟依照聖經裏的敍述,亞當和夏娃最後誕生了人類,而一時的過錯也説明不了什麼。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出了寫字樓,老闆看似把玩着手中扳指,實際則是用手不着痕跡地把衣兜裏慢慢往外爬的兔子玩偶重新塞進去。
‘就看一眼嘛!又不會有人發現。’醫生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衣兜裏悶悶地傳出來,顯然是這麼一會兒就憋壞了。
‘有人看着’。老闆淡淡的説道,但看着兔子玩偶晃晃悠悠地又爬了出來,卻再也沒把它重新塞回去。
‘不就是那個胡亥嘛!’醫生瞥見一直在巷子口暗處站着的人影,因為是一頭銀髮,所以非常惹眼。因為這幾日在附近正好有個很大型的漫展,周圍的行人反而見識多了這樣的古怪髮色和瞳色,也並不在意。不過他肩上那隻赤色小鳥,乖巧可愛,時不時賣萌裝可愛。這樣的帥哥加寵物鳥的組合倒是吸引人注意,回頭率極高,醫生還看到周圍許多人掏出手機遠遠的拍照:‘話説,這位少爺來這裏做什麼?不會是跟蹤我們吧?不對,老闆你不是把胡亥用龍紋澤收為己用了嗎?是你召他來的?’
‘他應是為了這虎骨而來。’老闆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扳指,微微一笑道:‘他雖是用龍紋澤被我控制,可卻不能打草驚蛇。好刀,自然要用在刀刃上。’説罷,老闆回過身,朝胡亥的方向晃了晃手中的虎骨韘,對方顯然是把老闆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臉色一沉,便打開手中的黑色大傘撐在頭頂大步離去。
醫生仰頭看着頭頂的豔陽天,嘖嘖稱奇道:‘不會吧?這位少爺居然像大姑娘似的怕曬黑?’
老闆看着胡亥走在陽光下的身影,一直看到他走到街頭轉角,再也看不到了之後才緩緩道:‘因為他是無法接觸陽光的。’
‘啊?他是吸血鬼?還怕陽光?那以後若是對付他,是不是還要準備大蒜和十字架啊?’醫生各種吐槽,忽有想起一事,大樂道,‘對了-那水蒼玉居然還被雕成了基督耶穌難受像,那十字架的造型,不會是胡少爺自找苦吃吧?’
老闆雖是心情惡劣,但聽到醫生這樣的編排,也不免得微微勾起唇角。
‘吸血鬼那種低級的生物,不值得一提。你就從來沒好奇過嗎?赤龍服只有兩件,一件一直由我穿着,另一件則隨着扶蘇陪葬在秦始皇陵,那胡亥是如何活到現在的?’‘咦?不是因為他也吃了長生不老藥嗎?’醫生這才覺得有蹊蹺,他細細思索了半晌,不解道:‘這確實挺奇怪的,看他那銀白的頭髮和赤紅的眼瞳……那胡亥不會是用了什麼逆天的法子吧?’’
老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猙獰的舊傷,嘆了口氣道:‘’我和他都吃了那長生不老藥,可區別是,我死過了一次,已是個死人一般,全賴赤龍服保持着我的身體不朽。而胡亥他一直好端端地活着,長生不老藥雖是靈藥,能讓人一直益壽延年永葆青春,可頭髮卻是會和古稀老人一般慢慢變白,那赤色的眼瞳恐怕也是如此。至於不能被太陽光曬到,倒也可以想象。他本應該是早死之人,又無赤龍服加持,陰氣旺盛,自然受不住陽氣甚重的太陽光直曬。雖然他已經把那半截赤龍服改成披風穿戴,可畢竟不像我是經年累月穿着,效用並不明顯。’
醫生雖是大大咧咧並不細心之人,到也能聽出老闆言語中的惆悵之意。他恍然發覺,為何剛剛老闆看着胡亥的身影,目光會如此的複雜。
恐怕在這個世間,能和老闆稱得上同病相憐的,也就只有胡亥這個人了。兩個人均是在兩千多年的歲月中,起起伏伏,看盡人事變遷。醫生忽然覺得,長生不老,也並不是一件好事,在每個地方只能呆上幾年,便要在旁人起疑之前匆匆撤離。眼看着在意的人一個個年華老去,最後只能落到與古物相伴……
醫生悄悄的用長耳朵纏上了老闆的手,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就算老闆再寂寞,也別想去找胡亥當同伴。嗯,那個佔了他身體的扶蘇就更別做夢了,
扶蘇把手中的醫書放下,揉了揉生疼的眉心。雖然擁有着醫生這個身體的記憶,可是醫學學無止境,醫生只是個初級醫師,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例如外科的縫合方法就有數十種,每一種都要根據患者的情況分別判斷,還需要在術前勤奮練習。扶蘇這人有點完美主義者,無論做什麼事都喜歡做到最好,因此就有些身心疲憊。
手邊被放了一盞剛泡好的碧螺春,扶蘇嗅着茶香,覺得頭疼稍微緩解了一些。微微抬眼看了下站在身旁的胡亥,扶蘇用手拿着茶盞,用茶蓋撥弄了一下漂浮在上的茶葉,淡淡道:‘’那虎骨韘沒有到手吧?‘’
‘臣弟莽撞,並未得手。’胡亥低垂着頭,就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等着大人責罵一般。其實他並不是沒有機會拿回那虎骨韘,但他已經經歷過兩千年的歲月,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隱在墓中沉睡,但卻也知此時年代不同,皇兄的心願恐怕是難以達成,他反而覺得,和皇兄住在一起,每日看着他去醫院上班,兩人去尋常兄弟般相處,倒是不錯的選擇。
扶蘇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並未説什麼,而是低頭吹涼了手中的茶盞,輕輕地抿一口。
胡亥身後的冷汗濕衣,皇兄儘管一字未説,但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驚人,竟讓他連喘氣都不敢太過大聲。他總覺得皇兄有點奇怪,雖説是放了話要重建乾坤大陣,可是這幾個月來,扶蘇每日都是代替醫生正常的上下班,連外地都沒去過一次,這讓胡亥有些不安。
是並不信任他?還是在謀劃着什麼?
看着這個不爭氣的小弟額角滲出細汗,扶蘇揮了揮手道;‘無事,晚上吃烤鴨吧,懶得出門,汝叫外賣吧。’
胡亥微微一怔,雖然覺得自己皇兄這些天越發的宅了,卻並不拂他的意,打電話叫外賣去了。
扶蘇摩挲了一下放在案頭的和氏璧,微眯了一下雙目,低聲喃喃道‘才收集了六個帝王古董嗎?不急……不急……’
《虎骨韘》小劇場
醫生:老闆啊……那個……
老闆:?
醫生:那個扳指……你説這扳指叫啥來着?
老闆:其實你是不認識最後面的那個字吧?
醫生:嘿嘿……不要笑我文盲啊……漢字博大精深,有不認識的字那是很正常滴!
老闆:韘這個字念“射”,記住了吧?這字的字形也不好記,去寫個一百遍吧!
醫生:……喂……你覺得我現在這胳膊能拿得住筆嗎?根本指頭不分瓣啊!!!!!!
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