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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愛的疲倦如海浪一樣打來,通體舒暢的感覺讓她整個人的精神都放鬆到極點,感受着他的體温和温暖的手掌,慢慢地被睏意席捲;而這樣幸福地進入夢鄉,她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發生過了,而她也沒想過醒來之後的自己,會有多麼的震驚。
陽光灑在臉上的感覺,除了温暖,似乎還有一絲香氣。
當秦若瑩睜開眼的瞬間,就因為渾身痠痛而蹙起眉,她是被人打了一頓嗎?睡眼惺忪地盯着天花板一會兒,她的眸子開始變得清澈起來,將頭轉向左邊,因為她聽到了淺淺的呼吸聲。
一個女人和前夫上牀了,不是太蠢了,就是瘋了。
咬牙剋制住捶自己頭的衝動,動作輕巧地從牀邊起身,直接衝出卧室,還順便關緊了房門,到換衣間隨意一套合身的黑色套裝,再衝去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整理自己。
“該死的,我還得逃出自己的家?”她邊把頭髮用毛巾擦得半乾,然後束起來,嘴裏忍不住地咒罵。
今早沒有咖啡、沒有瑜伽、沒有看樓下來送報紙的少年,甚至是失眠都沒有。
只有一夜的縱慾、沉沉的睡眠,還有他那張熟睡中的臉。
昨天他不是還很虛弱嗎?在牀上勇猛無比的那個人,想食動了手術不久的人嗎?她就是太心軟了,對他的感情,讓她永遠也下不了決心忘記他。
所以,她承認自己懦弱了。
現在馬上離開是最好的辦法,她絕對不要在他醒來之後面對他。
秦若瑩覺得這些年來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和前夫發生一夜情。
過去他們只是偽裝得像和平分手,經歷那樣的傷痛之後,她居然在一週前,那麼糊塗地放縱了,而且激情過後還逃出自己的家,真是沒有人能比她更丟臉了。
更不用説這幾天,只要出現在她身邊五十公尺範圍內,她都像兔子一樣受驚地躲起來;而梁左誠的電話每天都準時打三遍,語氣顯得很正常,只是要確定她人在哪裏,卻並不追問她要多久才回家去;而每次掛斷電話的秦若瑩,都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大聲地吼出心裏的鬱悶。
甩開楚幫裏的事務,秦若瑩連車都沒開,一直沿着街道閒逛,一會兒買個菠蘿麪包吃掉,再一會兒有跑進書店隨手抓起書來讀,幾個小時就這樣被她浪費掉了。
其實心裏一直都在想着關於梁左誠的事情,哪怕是睡着的時候,夢裏都會出現那張温柔俊逸的臉;而她的失眠也消失了,醒來的時候還發現自己的嘴角帶着笑容,只是現在青合幫的人動作很大,明顯是有什麼不良的居心。
由於她一再出面干涉,在西碼頭的那些貨櫃都被她控制着,青合幫想把西碼頭當作走私建築材料的根據點,這個野心,道上的人沒有不知道的;所以不用別人多提醒,秦若瑩也知道自己至少要時刻小心是不是有人暗算她。
“真夠麻煩的!”秦若瑩本來是停下來看櫥窗裏的鞋子,結果從玻璃的倒影,剛好看到了身後鬼鬼祟祟打量她的兩個人。
很明顯,是跟蹤她的人,也就是説麻煩自己上門了。
快速奔跑的身影在人羣中穿梭,秦若瑩的表情沒有任何的驚慌,只是煩躁,沒想到自己也有被對手一直糾纏的一天,還顯得很狼狽!好在對方怕引起慌亂,都只是用匕首,想用近距離解決她,不過這對她來説就沒有那麼致命的危險了。
手機突然響起,馬上引得已經失去她蹤影的幾個打手注意,全力向她逃跑的方向追來;秦若瑩差點罵出粗話,只能迅速地轉身跑進小巷子裏繞起了圈圈,三分鐘後就成功地甩掉了身後的人。
直到再次回到熱鬧的街區之後,秦若瑩才把手機拿了出來,看到了十通未接來電,都是梁左誠;遲疑之間,電話又響了起來,還是他。
“我不是説過,你的電話打得太勤了?”秦若瑩知道現在不接不代表躲得過,她知道梁左誠能用各種方法出現在她的面前。
想到楚念他們那麼迅速地就站到了梁左誠的一方,露出那種她得原諒前夫的難處的目光,就限得牙癢癢,這男人是給別人都灌了什麼迷藥?
“你在哪裏?”電話裏只傳來四個字,卻每個字都帶着壓迫感,梁左誠整個人的神經都繃得很緊,生怕他一時疏忽,讓她陷入危險。
“逛街。”她説,看了看四周悠閒散步的年輕情侶們,她這句話也不算是什麼假話。
果然,電話那一端沉默了,然後再次開口更堅決了:“你人在哪裏?”
“我自己會回楚幫去,你答應給我時間想想的。”秦若瑩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電話上,就算她嘴硬,但是隻要聽到梁左誠的聲音,她都生怕聽漏一個字。
餘光看到一道光線,閃過她眸中的下一秒,她才反應過來那是匕首折射了燈光,儘管她快速地躲閃,可是刀子已經準確地扎入了她的腹部;見到已經完成目的,打手鬆開匕首,順着走動的人羣就消失不見了,而周圍的的人看到秦若瑩捂着腹部,血開始順着刀刃流下來,全部都驚慌地圍了過來,還有人快速地打電話叫救護車。
“若瑩?我……”
“梁左誠,你現在變成我的掃把星了……我……我可能暫時沒時間去想我們之間的事情了……”秦若瑩的聲音開始有些斷續,不過她也知道此刻救護車來得早她就死不掉,剛剛的閃躲已經儘量避去了要害部位。
“不許嚇我!你到底怎麼了?”梁左誠在電話裏急得咆哮一聲,他生怕是他想的那樣,他給她空間,並不是要讓她靠近危險。
“我沒事,下次……見到你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我考慮……的結果……”秦若瑩堅持着説完這句話,身子才慢慢地向下墜去,電話從她的手中脱落,重重摔在地上,伴隨着周圍人羣喊着“快送醫院”的聲音中,突然地結束了這通電話。
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耳邊是人羣慌亂的聲音,她在人羣中看到閃着繁星的天空,一股疲倦感漸漸襲來;她真的不是拖延,只是下一次能見到梁左誠的話就是她的命大,到那時也許她不會再嘴硬,會好好承認自己的心。
其實,她真的沒有自己説的那麼氣他,她只是愛他愛得太深,所以為了他的輕言放棄而太痛了而已;但是這些話到底還能不能説出口,秦若瑩在陷入黑暗前,並不知道答案。
醫院的走廊裏,兩個男人相對無言。
這是隋少航第一次見到梁左誠狼狽的樣子,靠着牆壁的高大身軀有些僵硬;一夜熬下來,臉上冒出了鬍渣,頭髮也紛亂了,手指的關節因為憤怒的捶牆動作,已經腫起、滲出血絲。
他可以理解,任誰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被整把匕首扎進了身體,都會情緒失控的;就像當年他開槍解決了很多人的時候,卻依然沒有能就會被推進大海的女人,那種無法抑制的絕望感,讓他徹底感到心寒;從那之後,他就得了一種情感缺失的病,對任何人都沒有興趣。
“她會沒事的,你得相信自己的女人。”隋少航捶了捶梁左誠的肩膀,楚幫的秦若瑩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會死的,畢竟她也是道上的狠角色。
“從一開始,決定離開她,就是我人生最大的錯誤,錯得離譜!”
梁左誠的嗓子完全嘶啞了,可是他補不回失去的時間,當他知道讓她離開他的保護是更危險的事情,他就知道自己到底錯失了什麼。
“你還有很多時間去補救,現在你最好儘快恢復你的情緒,不然怎麼抓人?”十分了解好友的心思,隋少航早就布好了人脈,去圍捕下毒手的人。
點點頭,閉起了眼睛的梁左誠,始終無法把衝進醫院看到的那一幕忘記;他第一時間鎖定了秦若瑩的手機衞星信號,也聽到了電話掛斷前,有人大喊的“醫院”兩個字,開車一路衝到最近的醫院。
看着腹部插着一把匕首、已經陷入昏迷的秦若瑩,他幾乎沒有辦法順利地呼吸;甚至還來不及去觸摸一下她的手,就眼睜睜看着她被推進了手術室,隨後,隋少航就趕到了。
“要不要通知楚幫的人?”畢竟是大事情,隋少航不希望這件事由梁左誠一人擔着,總要和楚幫的人聯絡才能一起解決危險。
話音未落,幾個身影出現在醫院的走廊一側,臉色皆是凝重地走向他們;直到雙方對立而站之後,還是沒有開口,手術的紅燈還未滅,大家彼此心中有數。
突然,梁左誠睜開眼,目光犀利起來,他不相信秦若瑩會熬不過這點小事!之前電話裏她的話還猶然在耳,她考慮的結果是如何,一定要親口告訴他才可以!
“你沒有對不起誰。”楚念看出了梁左誠內疚的痛苦,她知道這個時候最痛苦的人是他。
陸初辰扶着夏曉棠,兩個人看了梁左誠一眼,誰也沒想要開口;對於這個男人經歷的事情和如今的一切,他們都沒有權利置評。
“始終是我的疏忽……”梁左誠倒是希望誰來罵他幾句,甚至是打他幾拳,至少能讓的心裏不這麼痛苦。
手術室的門就在此刻被推開,醫生也沒有半句廢話,只是疲倦地開口説了一句:“手術成功,病人的求生意志出奇強烈,只需要度過觀察期就可以了。”
“她這麼兇巴巴,閻王爺也不敢輕易收的。”楚念嘴巴不留情地説了一句,緊繃的心也瞬間平復了。
梁左誠的身軀因為突然的放心而有些顫抖,繞過醫生,急切地跟上被推出手術室的秦若瑩,現在不論再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讓她再離開他的身邊。
“看來我們也不需要去打擾了。”夏曉棠看了一眼男人匆匆離去的背影,握了握陸初辰的手。
陸初辰知道老婆的心思,要是這事被夏曉棠遇到,他大概早就發瘋了吧!就在幾個人各自想着心事的時候,卻發現一個人始終看着他們。
“我是梁左誠的朋友。”隋少航簡單地打過招呼後,繞過三個人就向電梯方向走去。
楚念直覺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而韓厲言此時也正拿着一個檔案袋走來,與隋少航擦身而過。
“查到了是誰在背後下黑手?”楚念管不得那麼多心思,快步走向老公,急着得到調查的結果。
韓厲言倒是停頓了腳步,回過頭看着剛剛離開的隋少航,隨即快速地在腦海中回憶這張面孔。
“怎麼,你也想起來了?”夏曉棠看着韓厲言的反應,就確定自己沒有認錯;當初她和韓厲言還在一起合開律師事務所的時候,和隋少航有過一面之緣,是個做事狠、準、到位的男人,背景也很神秘。
“想不到世界這麼小。”韓厲言點點頭,他一直覺得隋少航是個很危險的人物,不論是敵、是友,都該防備一些。
話到這裏,大家又都沉默了下來,看着整個人有些崩潰的梁左誠,都沒有上前安慰,因為他們知道秦若瑩沒事了,他也不會有事。
從醒來的那一刻起,秦若瑩就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很大,隨即她就反應過來,是因為自己戴着氧氣罩。
看來她又一次命大,就這樣活過來了,老天爺對她真是不薄!
耳邊還可以聽到監控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音,除此之外、一片安靜,讓她猜測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不過她並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而已。
“醒了?”一個沙啞的嗓音突然響起。
秦若瑩眨了眨眼睛,意識到自己右手的温熱觸感,那是男人的手掌,她慢慢地轉過頭去,對上男人已然憔悴的臉龐,心窩一陣酸澀,眼淚冷不防地滑落。
醒來第一眼能看到梁左誠,她不知道有多開心,可是她居然是不爭氣的讓眼淚代替了他們之間的語言。
“你差點把我嚇死。”他站起身來,一隻手撫過了她的額頭後,低頭吻去了她眼角的淚,然後將她的氧氣罩拿掉了。
“很誇張……”秦若瑩的聲音很虛弱,但是依然輕輕地搖頭,不准他去按響呼喚護士的值班鈴。
“我沒有誇張,我等在手術室外太煎熬了,心臟都差點停了。”他現在也不能去回想見到她渾身是血的那一刻。
“你……這次真的……不走了?”她想要他再親口承認一次。
“若瑩,再相信我一次吧!”
“好……我們不能再做陌路人了,我不……需要你的解釋,我只是真的不想再和你分開。”
“若瑩,我不想再丟下你了。”梁左誠這樣説着。
秦若瑩閉上了眼睛,笑容是無法掩飾的,她不管他們有沒有將來,但是此刻她知道,自己又感到了久違的幸福。
如果可以,她希望這份幸福永遠不再離開,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