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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墓中屍骨

    那幕後之人選擇此刻動手,分明是知道眾人的計劃,故意前來阻止破壞,事不宜遲,沈青與賀起簡單商量了下,吩咐工匠們儘快動工,白小碧見他們神色凝重,自覺地閉了嘴不去打擾,只遠遠站在一旁觀看。

    忽聽身後一名衙役道:“怎的就動工了,爺呢?”

    另一衙役打斷他:“等着吧。”

    二人説話聲壓得很低,白小碧卻聽見了,看着兩人一陣疑惑,總覺得哪裏不對,過了好半晌才發現問題所在:這兩名衙役口音和温海十分相近,説的都是正宗官話,可他們不是鄭公特地從城裏府衙借調來的麼,照理説,平日聊天應該多用本地話才對,又不是出外公幹,怎的帶着京城口音?

    越想越納悶,她索性走過去拉賀起:“賀公子,這些官差大哥好象認識你?”

    賀起正忙着指點工匠們,聞言看她一眼:“他們都是我拿了鄭公書信,去府衙調來的。”

    怪不得他們會稱呼“爺”,白小碧暗罵自己多管閒事,陪笑兩句,轉身打算去看工匠們作活,哪知剛走到爐邊就聞得一股火藥味,還未反應過來,耳畔忽然響起鞭炮般的爆裂聲,緊接着眼前濛濛一片,煙霧彌散開,對面不見人。

    工匠們哪裏見過這場面,叫嚷着亂起來。

    知道出事,白小碧連忙拿衣袖捂着鼻子,衝出煙霧朝沈青身邊挪。

    沈青輕撩衣襬,上前厲聲喝道:“都給我站着別動!”

    語氣透着幾許陰狠,年輕秀美的臉上此刻竟是一片冰寒之色,眉梢那粒紅痣鮮豔如血,襯得兩道目光更加陰沉,白小碧看得心驚,不由自主又朝賀起那邊挪。

    工匠們果然不敢動了。

    賀起上前:“追!”

    沈青拉住他:“仔細調虎離山之計,不如賀兄與差大哥們留在這兒,我帶他們去看看。”説完縱身掠走,那些黑衣保鏢緊跟着躍起,尾隨而去,但見數條人影起落,眨眼間就消失在山林間。

    工匠們回神,都望着賀起等他拿主意。

    一名衙役上前:“爺,是不是動手?”

    賀起沒有回答,緩步踱至那座墳前。

    山風從外面吹過,周圍寂靜得很,火光映照下,由於剛剛經過土石加固,那墳顯得很新,墳頭撐起上面的大片石崖,看着本不是很高,卻能給人一種頂天立地的氣勢。

    怎麼還不趁機動工?白小碧忍不住低聲提醒:“賀公子,是不是……”

    賀起忽然打斷她:“給我挖!”

    一聲令下,工匠們都十分莫名,那些衙役卻似早有準備,取了工具圍上前開始挖墳。

    不是要澆鐵汁加固麼,怎的反倒挖起墳來!白小碧察覺事情不對勁,大驚:“賀公子,你這是做什麼!”

    賀起不理會,緊盯着那墳,美麗的臉上依稀透出殺氣。

    眼見眾人七手八腳,加固的大石塊很塊被撬開,白小碧上前想要阻止,那些衙役們哪裏肯聽她的話,她這才明白過來,心裏陣陣發冷,這些哪裏是什麼衙役,分明就是他的人假扮的,方才那些人故意引開沈青,很可能就是他設計的,今日之事根本就是他的計劃!

    賀起嫌慢,轉身怒視工匠們:“還不動手?”

    與先前得知的計劃相去太遠,工匠們雖然知道不對,但他們到底都是些百姓,本來就膽小怕事,如今見他這麼兇惡,哪裏敢違抗,紛紛硬着頭皮上前幫忙。

    他究竟想做什麼!白小碧心知此刻的他已經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了,再不敢上前攔阻,暗暗着急,此樣才能通知温海他們?正巧眾人都只顧挖墳,也無人理會她,於是她試着悄悄退了幾步,見賀起似無反應,便繼續後退。

    賀起道:“想去報信麼。”

    白小碧嚇得站住。

    賀起不看她,淡淡道:“想去,那就快些去吧。”

    白小碧只當他是故意試探,哪裏敢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賀起隨手取過支火把丟給她:“最好將鄭家人全都叫來。”

    見他不像故意説假話,白小碧遲疑片刻,果然拾起火把,轉身朝山下跑.

    待温海與鄭公趕到山上時,場面正緊張萬分,沈青已回來,正帶着黑衣保鏢們與賀起對峙,二人俱是面色莫辨,旁邊那墳已挖開了,露出棺材。

    見鄭公來,二人同時轉臉。

    鄭公呆了呆,看賀起:“這位親戚於我鄭家有恩,賀公子與他無怨無仇,為何擅自破墳壞他清靜?”

    “清靜?”賀起揮手令衙役們退開,“依我看,被人所害,埋骨他鄉,不得歸故里,何來清靜?”

    鄭公變色:“你……究竟是誰?”

    賀起不答反問:“賀某説的對也不對?”

    鄭公沉默。

    難道里面的親戚是被害死的?白小碧正在詫異,旁邊温海忽然道:“當朝神武將軍呂復,數十年來跟着鎮國公南征北戰,平息叛亂,乃是鎮國公的左膀右臂,更是當朝功臣,聖上曾親口戲稱‘玉面將軍’的。”説到這裏,他看着賀起微微一笑:“早聞令尊大名,如今正值壯年,定然威風更盛,呂兄氣度不凡武藝超羣,深具將門之風,我等早該認出來的。”

    “好眼力,”賀起點頭,“敢問鄭公,我呂乾可開得這棺材?”

    鄭公白着臉半日,終於緩緩點頭:“都退下吧。”

    沈青道:“此事幹系重大,鄭公……”

    鄭公打斷他:“二十八年了,遲早會有今日,呂公子來得正好。”又轉向眾工匠:“今晚暫不能開工,有勞諸位鄉親辛苦一場,先回去,工錢明日來領就是。”

    工匠們先前聽到神武將軍的名頭,已經嚇得面色發白,誰肯捲進這些大人物的麻煩裏,聞言都如獲大赦,匆匆收工下山了。

    事已至此,挽救不及,再堅持也沒什麼必要,沈青揮手讓眾保鏢退開.

    埋在地下二十幾年,奇怪的是,棺木居然沒有朽爛,裏面裝着一副男人的骨架,略比尋常人大些,可見他活着的時候生得很高大魁梧,而且那身袍帶靴完好無損,腰間還墜着枚晶瑩的玉佩,白小碧本來是害怕的,可又忍不住好奇,偷偷拿眼睛看,只見那佩正面朝上,刻有一“呂”字。

    呂乾取出玉佩放在棺材蓋上:“從不曾聽過鄭家還有門姓呂的遠親,倒是此佩,我竟眼熟得很。”他一邊説,一邊探手入懷,取出另一塊玉佩:“我們呂家也有兩塊祖傳的玉佩,天下僅此一對,先祖父與祖母各執其一,二十八年前,祖父外出訪友不知所蹤,留下祖母與年僅十四的家父艱難度日,所幸當時一位姓鄭的右將軍是祖父的摯友,慷慨相助,只因他與祖父情同手足,祖母深信不疑,令家父追隨其左右,建功立業,如今他已功成名就,位居鎮國公。”

    眾人皆無言。

    呂乾將玉佩放到先前那佩旁邊:“當日祖父失蹤,隨身之佩跟着失落,這一塊乃是先祖母之物,她老人家保存多年,臨終時吩咐家父務必尋到祖父屍骨,與之合葬。”

    兩塊佩形狀色澤皆無差別。

    “還留了書,”呂乾自棺材中挑出卷帛書,展開念道,“自負武藝,一心盡忠報國,孰料上不仁,空懷抱負,今害兄性命,實不得已,惟他日九泉之下,再與兄請罪。”

    白小碧駭然。

    手刃摯友,本是無恥之徒才做得出來的事,而今兇手竟是名滿天下的鎮國公,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帛書上那句“上不仁”,足以給鄭家帶來大禍。

    呂乾以帛書示眾人,冷笑:“有憑有據,還有什麼説的?”

    沈青看着那帛書,嘆氣:“此事既已多年無人知曉,呂大哥又從何得知?”

    呂乾沉默片刻,道:“幾個月前,家父接到封神秘的信,信上説了此事,家父素來敬重鎮國公,本是不信的,無奈念及祖母臨終所託,這才派我來查探。”

    沈青苦笑:“呂大哥明知是被人利用。”

    呂乾道:“不論如何,身為呂家子孫,豈能任祖父屍骨流落他鄉。”

    沈青道:“鎮國公一時糊塗做下錯事,但始終於國有功,他老人家現是朝中重臣,這一出事……”

    呂乾打斷他:“我十歲時曾得鎮國公親授武藝,也不願當真,但如今事實俱在,莫非身為重臣,為了功名抱負便能手刃摯友?”

    眾人默然。

    縱然貴為鎮國公,也不能為他做下的錯事開脱,父仇不共戴天,誰能輕易忍得下?定要勸神武將軍置父仇不顧,未免無理,更重要的是,眼前事情已經發生,補救不及,這場變故的幕後策劃者已經達到了目的。

    “天意,”鄭公搖頭,“家兄征戰多年,終不得志,三十七歲上更受奸人誣陷,險遭大難,告假回鄉來,恰逢一位地理先生路過,指點説只需一外姓相助便能奏功,否則此劫難逃,但若平白無故找周圍人家,豈不令人生疑,何況喪事也不是日日都有,一時間竟找不到外姓辦喪事的,直到兩個月後,家兄偶然出門,忽遇舊友呂光,便邀他至家中。”

    之後的事就算不説,眾人也已經猜到,他兄弟兩個必定將呂光害了,掩埋於此,謊稱是遠親。

    “此事是我出的主意,”鄭公看着那棺材,緩緩道,“被我勸得幾次,家兄也不阻攔了,今日之事,是我罪有應得,如今鄭家滿門性命都在呂公子手上,呂公子儘管將此書帶回去,呂將軍如何處置,鄭家但憑發落。”

    “説的好,”呂乾轉身,吩咐那些假衙役,“準備起程。”

    棺材連帶泥土很快被運走,想是車已等在山下了。

    白小碧忽然上前兩步:“呂公子,那個給你家寫信的神秘人物……你可認得?”

    呂乾搖頭:“並沒見過他。”

    白小碧不再問了,退回至温海身旁。

    温海道:“鼎足與鼎本為一體,如今足廢鼎殘,神武將軍更當謹慎行事,此番回去,倘若有朝中重臣找來,無論是何主意,呂兄定要勸將軍順勢答應,自保方為上策,將來再相時而動也不遲。”

    呂乾道:“温兄之言,小弟必定銘記於心。”説完抱拳作禮,取了那佩與帛書,轉身便走。

    沈青忍不住道:“呂大哥且慢!”

    手微微攥緊,呂乾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只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將手一揚,那帛書便飛入火爐中,隨着“忽”的一聲,火焰躍起,帛書瞬間化為灰燼,隨後他也不説話,大步朝山下走了。

    沈青默然半晌,轉向鄭公:“沈青無能,此地已破,鎮國公再留朝中恐怕要出事。”

    短短一個時辰工夫,鄭公彷彿衰老了十歲,他搖頭:“不論如何,多謝兩位好意,家兄那邊我會盡快修書去,別的……聽天由命吧。”

    沈青點點頭。

    鄭公再不言語,帶着家丁下山去了。

    白小碧站着發呆。

    鎮國公愧對部下,若果真因此離開朝廷,朝中局勢勢必又要生出新的變化,區區小計便使得聖上再去一臂,那幕後之人到底是誰?是吳王的人,還是李家的人?又或者,是其他勢力?會不會……是他?

    正在出神,手被握住。

    温海似挑了下眉,帶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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