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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0章

    第三十六章厲害的姐姐

    他手指放在門框之上,輕輕的敲了一敲,裏面卻沒有人應聲。

    陳潛側着耳朵聽了過去,卻聽見門內有人勸道:“二小姐,他們兩人原是老祖宗院子裏的,也是初犯,打了幾板子,也就算了。”

    陳雪清冷冷的聲音響起:“這個刁奴,仗着受寵於老祖宗,一向不把主子放在眼內,竟做出這麼沒皮沒臉的事,沒的丟了老祖宗的面子,來啊,澆了水,繼續打!”

    屋內又響起了啪啪的竹杖之聲,那聲音更大過以前。

    陳潛聽到陳雪清發配下人,果斷乾脆,心想,自家這位姐姐果然不同凡響。正想着,門呀的一聲打開了,一名婆子向陳潛恭聲道:“原來是公子爺,二小姐正發配犯錯兒的奴婢了,要不公子爺在偏廳坐坐?”

    遠遠的,陳雪清站在一羣丫頭婆子中間,如眾星拱月,而廳中有兩條長凳,長凳之上,趴了兩個下人,從衣飾上看,是一男一女,兩個都堵了嘴,幾名健婦正輪起粗大的竹杖打着。

    地上滿是水,眼看是潑的。

    陳潛問那婆子:“這兩位究竟是犯了什麼錯?”

    那婆子臉上露出鄙夷之色,望了望那兩名趴在長凳上的男女:“公子爺,沒的污了您的耳朵,這個小蹄子,原本是二小姐房裏的,平日裏仗着老祖宗配來的,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裏,居然與二門裏的小廝勾搭在了一處,讓人在後花園捉了個現形。”

    陳潛見兩人雖趴在長凳之上,卻衣冠整齊,想也沒做出什麼傷風敗俗之事,想想這人是老祖宗派來的,很有可能,自家的二姐姐這是在殺雞給猴兒看呢,要下人們明白這院子,可不是老祖宗的院子。

    陳潛見到周圍地僕役屏息靜氣地樣子。又遠遠地望了一眼陳雪清。她容顏嬌豔若花。卻眼神冰冷。自有一翻威儀。又想起了自己地大姐姐陳雪柔。兩人年紀相差並不大。性格卻天差地遠。如果陳雪柔有她地一分。又何必受那樣地氣?

    那婆子接過了陳潛手中地梅花。隨手放在條椅上。走過去向陳雪清稟告。陳雪清遠遠地望了他一眼。嘴角含了冷笑。道:“你們可仔細數着。少了一板子。你們就要替他們領十板子!”

    留下了三個人守着。這才帶了丫頭婆子向陳潛走了過來。道:“潛弟弟。難得你今兒個有空。我們在偏廳敍敍吧!”説完帶頭向偏廳走去。

    來到偏廳。陳雪清坐在貴妃塌上。卻彷彿忘記了給陳潛看坐。自顧自地飲了茶。這才道:“不知潛弟弟找姐姐什麼事呢?”

    陳潛忍了忍心中地氣。自己拉了張凳子坐了。笑道:“清姐姐。弟弟最近在外面閒逛。得了件好東西。弟弟原本是一個俗人。屋子裏擺了沒地折辱了這個物件兒。我知道姐姐是個雅人。特地送了過來。”

    那婆子把那盆梅花搬了進來。擺在台上。

    陳雪清卻冷冷的一笑,掃了那梅花一眼,道:“都退下吧。”

    那些大小丫環們忙不失措向門外走去,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陳雪清嘴角含了一絲諷意,“潛弟弟,拿這樣東西來,送給二姐的?”

    陳潛笑道:“二姐姐,前些時候我和武師傅外出,去見一位故人,哪曾想在那裏遇見了一位公子,雕得一手好梅花,我略一求,那位公子便送了這樹梅花給我,我一想,我那俗屋子,哪裏襯得起這樹梅花,二姐姐這裏,才襯得起的,所以就給二姐姐送了來了!”

    陳潛説完這些話,陳雪清冷冷的道:“潛弟弟,你不用用話來拿住我,不錯,我是叫翡翠去求梅花了,月公子不願意給,那又怎麼樣?你還想拿捏我一個私相授受的罪名?”

    陳潛知道,在這個世界,名門閨秀傳出不好的名聲,關乎自己以後一身的幸福,不但會被人退親,甚至會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可陳雪清卻一口承認,有恃無恐,不由吃了一驚,原本他也只是試探,看看自己這位二姐與月影斜到底有沒有關係,她如此做派,卻讓陳潛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往往有人捏住了自己的把柄的時候,對方才會那麼有恃無恐。

    陳雪清輕輕的搖了搖扇子,道:“潛弟弟……,自去做你的陳家家主,我不會和你爭的,可你要知道,陳家家主也是皇家的人,可大娘,始終沒想通這一點!”、

    她的意思,就算陳家家主再大,也大不過皇帝去,而她,正往通向皇宮那條路上走着呢!

    陳潛心中忽然升起一陣寒意,腦中如電閃雷鳴,他忽然間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她知道自己的女兒身,她不拆穿自己,是因為有把柄捏在了陳潛的手裏頭!

    原來的陳潛與這位陳雪清相互捏着對方的痛處,所以相互之間才取得平衡。

    可是,自己已經不是原來的陳潛了,自己一點都不知道是什麼把柄!

    陳潛發現自己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陳雪清隨時可以把自己的實情捅出去,而自己,卻不能把陳雪清怎樣!

    他感覺,以陳雪清現在的神形來看,如果陳雪清得知自己已經不記得了她與陳潛達成的協議,可能會馬上揭穿自己女兒家的身份!

    這個時候,陳潛唯一的感覺,就是説多錯多,儘量少説,最好不説!神秘莫測,假裝高深!

    於是陳潛訕訕的笑道:“二姐姐,我也沒有其它的意思,真是好心好意送這株梅花給你的!”

    陳雪清擺了擺廣袖,搖了搖手裏的團扇:“那姐姐多謝潛弟弟了!”

    陳潛看了看她清淡漠然的面容,發現陳雪清對自己的恨,已然深入骨髓,可能自己的母親和她母親的薰陶之下,早已如附骨之蛆,任何人都無法化解。

    陳潛告辭出來,走出那個院子,回頭望去,那院子上空,幾朵青雲或聚或散,風起雲湧,就如同現在的陳府。

    陳潛感覺,如果要在這裏生存下去,還活得有滋有味,有一頂日程必須提上桌面了,那就是,一定得學點武,當然,那武師傅教的變太監的武功是絕對不能學的!

    第三十七章學武

    回去之後,他不動聲色的找人來問了自家姐姐的種種,豁然發現自家姐姐雖只管劉氏那一房的家,那個院子卻被管得如鐵筒一般,下人們口閉得緊,他讓林嬤嬤過來和自己聊天兒,東拉西扯的扯了關天才知道,原來自家姐姐在府內當真十分威嚴,在僕婦們的眼裏,她就是一名玉面羅剎,心狠手辣,下人略犯一點兒錯處,不是杖斃就是打板子,所以她們那院子,是府內最為嚴實的院子,所謂賭博偷竊,那院子裏從未發生過,管得比陳潛這院子還嚴。

    林嬤嬤把這一切告訴陳潛的時候,還教訓了他幾句:“你家這位姐姐可不是一個善岔兒,如果為男子,她可以封候拜相,你可仔細着了,別被她壓了下去,夫人可指望着你了,如果她當真入了宮,夫人的日子只怕不好過了。”

    陳潛在腹中苦笑,只求陳雪清永遠不知道自己其實手中並未捏住她什麼把柄。

    阿元很奇怪,望着身邊這位丫環,今天下午,他聽了公子爺的吩咐,負責把這名丫環送到月影斜的府上,玉師傅的手裏,聽説公子爺已經與月影斜達成協議,會派一名信得過的丫環到玉師傅那兒學武,學成之後,其職責就是保護陳公子。

    他實在忍不住,問那丫環:“喂,紫依,你什麼時候入的府?”

    那紫依回過頭來,向他笑了一下:“阿元大哥,和你差不多時候!”

    阿元強忍住不偏頭躲避她的笑臉,心中默唸,她不醜,不醜,一點兒也不醜,只不過從高空摔下來的時候,臉朝下落地,她有一張細眉細眼的臉,只可惜平板無比,左邊臉上還有一塊好大的傷疤,看來是被火灼過,翻出了紅肉。

    阿元感覺自己很勇敢,還可以向她微笑:“紫依,我怎麼從前沒見過你呢?”

    紫依神色黯然:“阿元大哥,你看看我的樣子,公子爺可憐我,把我養在別宛呢,最近公子爺就快滿十五歲了,這才派人接了我來,説是我天生力氣大,讓我跟師傅學學武,以後好保護公子,我想,因為我長得醜,就算我天天跟着公子,人家也不會和我爭,往那個方面想,所以才選中了我吧?”

    阿元略有些同情,他是知道這些名門大閥的公子的,略有些姿色的,並不想爬上公子爺的牀?

    阿元是一個忠厚老實的人,就算是紫依嘴裏那塊黑斑在被寬大的紅唇遮得忽隱忽現,陳元也決定不露出一點兒厭惡之色,反而誠懇的道:“紫依,你別聽別人這麼説,你……一點兒也不難看!”

    紫依感激地望着他。坐得離他近了一點。阿元看清她臉上地紅斑。上面筋肉虯結。隱隱有青筋。

    紫依道:“阿元。你真是一個好人。有很多人白天都被我嚇得大哭地。不哭地也一看見我就逃。你反而可以和我説説話!”她哀懇地拉着他地袖子。“阿元。以後你會天天來接我嗎?”

    阿元心中充滿了同情。他知道這麼一個女子生活會怎麼樣。對自己有點兒畏縮地只敢看她地嘴唇地行為深深地後悔。忙直視了她地眼睛:“紫依。我會地!”

    可是自己地**怎麼不自覺地往外移呢?

    紫依笑了。

    不過阿元很奇怪。這紫依帶笑地眼神怎麼帶了那麼一絲兒狡猾。恩。有些像他地公子爺。

    他想,難怪公子爺會選這個人練武的,一則她長得醜,二則,她笑起來的樣子,有點兒像公子爺。

    他把紫依送到月公子的庭院前,然後在門外等着,看見出來接她的那兩人一臉掩飾不住的吃驚,那是看到怪物般的吃驚,他想,這名紫依真可憐,自己可不能再用那樣的目光打量她了,這讓她多傷心啊!

    玉師傅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半晌,又在她面前踱了半晌,這才道:“你叫紫依?”

    紫依點了點頭。

    玉師傅嘆了一口氣道:“紫依啊,你家公子爺派你過來學武?”

    紫依從懷裏掏出一個小袋子,遞給玉師傅,恭敬的道:“這是我家公子給您的禮物。”

    玉師傅接過禮物,又嘆了一口氣:“紫依,你家公子為什麼派你來?”

    紫依眨了眨眼睛,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公子説我長得醜,所以派了我來,這麼一來,公子爺以後成了親,對方就不會想方設法的排擠我了!我就可以隨時隨地跟着我家公子爺了!”

    玉師傅一怔,想不到她會這麼説,朝她看了看,她眼中略帶了一絲黯然,臉上那塊紅斑牽扯着嘴角的皮膚,臉略略有一些變形。

    就算見慣了各式各樣的人,玉師傅也忙不失措的調開了視線,她想,她把她家主子對同情心的利用看得理所當然嗎?還是對自己的境地已然無動於衷?

    玉師傅無可奈何的接受了她做自己的徒弟,讓她欣慰的是,這個紫依長得雖醜,可人卻極聰明,不管學什麼,一點就透,這才讓她略微忽略了她的醜,只在內心感慨,可惜了,自己武功最大特點,就是女人練了會越練越美,她怎麼練,也達不到那個效果了,可惜啊,簡直拿自己的武功暴冕天物啊。

    從此以後,紫依每天在阿元的護送之下來月影斜的院子兩個時辰,時光不知不覺的過去,一眨眼,過去了一個星期。

    玉師傅發現這位醜女雖醜,但倒有一項特性,一眼望過去吧,她很醜,但是和她講了幾句話之後,會感覺對她心生同情,再講上幾句話,就會發覺其實她的談吐可以讓人忽略她的醜,再講上幾句話,就會發現她醜得並不可怕,玉師傅不明白一向要求完美的自己怎麼會這麼感覺……她的身上彷彿不經意的流動着一股不能讓人忽略的貴氣?……

    紫依偎依在一顆花樹後面,望着遠遠地坐在月光下的少年,他的身上鋪撒着一頭的清輝,他素手持杯,琉璃杯裏的紅色的液體在月光下微漾,紫依又看見了那種繁華落盡的憂鬱,為什麼這個月影斜的神情之間,經常會有這種神情?他那淺淺的笑容會優美得讓人心痛?

    她潛在花樹之後已經很久,玉師傅接到大丫環的通知,説月公子有請,她讓紫依自己練功之後,就急匆匆的趕了過去,紫依靈機一動,偷偷的跟在她的身後,僅僅練了幾日武功,她就感覺自己身體輕了很多,也許因為,她原本就有武功底子吧?

    所以,她認為玉師傅沒有發現自己。

    其實她想,就算發現了也沒有什麼!就説自己上茅房找不到地兒了!嘿嘿!

    第三十八章偷窺

    紫依望着遠處的少年,月光如銀,柳樹如紗,一切的一切,寧靜優美,仿如夕陽夕下那一抹輕紅,又如春色吹拂中忽然綻放的那一指青綠,他靜靜的坐在那裏,夜色如銀,晚風吹拂,讓人渾忘了人世間所有的一切。

    她來到月影山莊已經好幾天,耳聞他的謙和有禮,他的周到細緻,就算是對下人,也沒有彷彿明府那小子一昧的高高在上,他卻不是的一昧好人,往往輕描淡寫之中,就指出那些偷蒙拐騙下人的錯處。

    而山莊的富貴奢華,以及不但的前來拜訪的陌生人,更讓她知道,原來,這位月影斜居然有如此的財力,他是紫竹閣的閣主,紫竹閣在全國有十八家分店,經營織造,鐵器,以及藥材生意,這三樣東西對富國來説,用一個適當的説法,就是掐住了富國的經濟命脈。而且紫依發現,紫竹閣還順便生產一些生活日常用品,香胰子,牙刷,牙籤等等,她長久已來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原來這些不應該出現在古代的用具,全都是紫竹閣生產出來的,但她可以肯定,這位月影斜絕對是百分百的古代人,而她打聽來的結果,據説這些東西的配方是從民間收集起來的,也許,民間的某個角落也有像她一樣的穿越人?正過着平凡的穿越生活?

    可是,他卻只是這樣的一個年輕人!

    他的行為舉止,可以讓她忽略他的腿疾,讓所有人都忽略他的腿疾!

    可不知為什麼,聽下人們説,每到月圓之色,他就會獨自一人在花園飲酒,紅色的波斯美酒,每每在花園之中大醉,這個時候,只有玉師傅陪着他,保護着他。

    她想,這一天,他為什麼會如此的憂鬱,這麼的傷心,把那殘紅一杯一杯的往嘴裏倒,仿若飲着仇人的鮮血?

    耳中傳來蛙鳴之聲,讓她猛一激靈,讓她從滿眼的俊男美色中驚醒,好吧,好吧,她不是來偷看美男的,而是來**的,當然不是那種**,採真正的花。

    話説玉師傅這一天前來服侍保護月影斜,玉師傅臨走的時候有幾分憂慮,對紫依道:“徒兒啊,我這一走,很可能弄個渾身髒夕夕的回來,你練好了這段武功之後,幫我燒一大盆熱水,裏面放上新鮮的玫瑰花瓣,紅色一半,白色一半,為師一回來就要泡澡!”

    紫依奇道:“師傅,月公子咋會把你弄個渾身髒夕夕的回來?”

    玉師傅更憂愁:“哎,借酒澆愁愁更愁,翻江搗海往外流!”

    紫依很同情自己地師傅。這麼個愛乾淨地人。要她服侍醉酒之人地確為難了她。可是。那是一個美男啊。美男!趁酒醉之時。趁機摸索摸索。豈不是好?

    於是。紫依為自己爭取:“師傅。乾脆您讓我跟您去得了。不用您動手。髒活累活我全乾了!”

    玉師傅用瞭然地目光望了她一眼:“徒兒啊。我知道你現在是豆蔻年華。總有一些不切實際地幻想。但是。月公子不是你那杯茶!而且。月公子如果想要其它人服侍。多地是人選。他不願意其它人看見他今天地樣子。所以……哎!”

    誰都不是我那杯茶。師傅您地心底不就是我誰都配不上嗎?傷人不用那麼直接吧!

    紫依望着遠邊那一輪明月。眼神有幾分憂慮:“師傅。難道我真地連服侍別人地資格都沒有嗎?徒兒沒有其它地想法啊!”

    玉師傅搖了搖頭。邁步走向遠處:“徒兒。幫師傅準備好花瓣泡澡!”

    於是,紫依沿着花徑尋找着玫瑰,找着找着,就找到了月影斜飲殘紅的地方,所以説,俊男對她的確有某些不能言明的吸引力的。

    她戀戀不捨的一步三回頭的去摘玫瑰花瓣,黑夜之下,紅玫瑰與白玫瑰顏色混在一起,她分不清哪是紅玫瑰哪是白玫瑰,只有東摘了一朵,西摘了一朵,胡亂的湊成一堆。

    她側耳聽着玉師傅那邊的動靜,想像着那樣如修竹的少爺在圓月下夜飲,臉上泛起嫣紅,醉眼迷朦,紅唇似花,微蹙的眉頭彷彿載不下如江水般的憂愁,那是一個多麼絕美的情景。

    不由自主的,她又悄悄走到花叢之中,往外望,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少年已經輕輕的斜靠在了椅子之上,深邃的眼眸望向遠處,目光含着載不動的悲傷。

    她的心中湧起莫名的悲傷,正悲得起勁,後背被人一拍:“喂,你在這兒幹嘛?”

    她嚇了一跳,回過頭去,把拍她肩膀的人也嚇了一跳,很顯然,從背影上看,她還是苗條佳人一個,可一轉過來,卻全不是那麼回事,那人眼中如見了鬼的神色一閃而過,還好沒嚇得尖聲大叫,吐了一口氣道:“幸虧我走了好多年江湖,什麼事兒沒見過!”

    她想,原來是武師傅!他一身短打裝扮,卻不是黑不溜秋的夜行服,頭髮梳得油光水滑,看來仔細裝扮過了。

    她恭敬的道:“武師傅!”

    武師傅道:“你就是我那徒兒送過來學武的丫環?徒兒告訴我,你長得很特別,一來到這裏,不用介紹就知道了,看來他説得不錯!”

    紫依道:“武師傅,公子爺把我送過來是有原因的……”

    武師傅道:“我知道他那原因,不就是怕近身跟了個丫環,讓以後娶的人吃醋嗎?”他思謀了良久還是沒説出後面一句話:也不怕作惡夢?

    紫依看來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縮了縮脖子,很有幾分受傷。

    武師傅是厚道人,不再繼續上面的話題,只道:“他們還沒完?”

    紫依望了望遠處,月影斜越喝越沉靜,連紫依都感覺到了他眼裏的醉意,可是,他還是未倒,便道:“很有可能,他要喝一個晚上呢!”

    武師傅道:“可惜了,本來今天準備來見師妹一趟,再回師門的,看來不成了!”

    紫依想了一想:“武師傅,要不要我給玉師傅傳個信兒?時間不長的話,應該沒什麼關係的吧?”

    武師傅眼神之中表現出來的表情是千懇萬懇的,可嘴裏頭卻道:“不行,不行,哪能耽誤她呢……”

    第三十九章心跳如鼓

    話未説完,只見身邊的人影一晃,向花叢外飛跑過去,玉師傅一個飛躍,攔住了那人影,武師傅還聽得那邊傳來的聲音:“徒兒…是你,半夜這麼來,你想嚇死我啊!…差點劈你成兩半……什麼,他來了……你幫我照顧他一會兒?”

    兩人在月光下商議良久,玉師傅終於一步三回頭的往自己這邊走!

    武師傅看着月光下的美人,輕衫廣袖,向自己走來,心跳如鼓。

    這邊廂,紫依望着沉靜的坐在輪椅上的美男,同樣心跳如鼓。

    他背對着自己,一頭黑髮如漆,他對周遭的事已然聽不見,只獨自坐在輪椅之中,眼中只有那一杯酒,那一輪明月,眼中沉靜如水,眼中的盛不住的悲傷。

    紫依走到他的身後,試探的道:“月公子,玉師傅暫時離開一會兒,讓我來服侍你!”

    他沒有出聲,過了良久,仰望天上的明月:“每當這個時候,那輪明月在我的眼中就是紅色,為什麼?玉師傅?”

    原來他並沒有聽到自己的話,還是把自己當成了玉師傅?

    她道:“月公子,依奴婢看來,那輪明月還是皎潔如銀的!”

    他有一頭如水一般的黑色長髮,披散在腦後,從輪椅靠背上傾瀉下來,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去摸一摸,所以,紫依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手指尖剛要碰上那長髮,輪椅卻一個微轉,嚇得她如被蛇咬一般縮回了手。

    月影斜面對着了她。

    紫依知道自己地面容是醜得連自己都不忍睹地。可他地眼內卻沒有世人常見地鄙夷。醉眼朦朧。卻温和似水:“你是玉師傅地徒弟?”

    紫依點了點頭:“玉師傅走開了一會兒。讓我來照顧您。”

    月影斜道:“其實是她多慮了。我哪裏會需要別人照顧?”

    紫依道:“月公子。每一個人都需要別人地照顧地!”

    月影斜輕晃着手裏地酒杯。酒杯裏殘紅掛壁:“你這個小丫環。倒也有趣!”

    忽然間。他輕皺起眉頭。紫依看見他地手輕輕地顫抖。不由道:“您怎麼啦?”

    他一笑:“每年這個時候,就會發做一次,原本以為可以借酒來壓住,看來不行!”

    他臉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卻把手裏那杯酒傾倒在嘴裏,他另一隻手捏在輪椅之上,已然發白,紫依道:“公子,你身上痛?”

    酒杯忽然從他手裏跌下,跌在白玉地板上,摔得粉碎,落下一地碎渣,他的手抓住左腿,幾乎陷入其中,渾身抖成一團,紫依道:“你腿痛嗎?”

    她聽見輪椅嘎吱聲輕響,彷彿那輪椅要四分五裂,她忙上前扶着他,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力得幾乎握斷她的手,紫依吃痛之下,大叫:“師傅,師傅!”

    可師傅沒來。

    她揮不開他的手,只感覺自己的手被他捏成一個肉餅,正無計可施,他卻鬆開了她的手,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刀,高舉着,揮刀向下,居然斬向了自己的腿!

    紫依大吃一驚,忙兩隻手齊舉,拼盡全力握住他的手,他的力量卻奇大,那刀子離他自己的腿越來越近。

    紫依抬起頭,望着他,他眼中有一股狠絕般的悲傷:“你別攔着我!”

    紫依氣極,眼前的美男不再是美男,他就是一個麻煩:“你以為我想攔着你?不攔着你,師傅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月影斜想笑,卻被那一輪輪的傷痛抑住,不能笑,看在紫依眼裏,無來由心中升起陣陣悲意,她道:“不管怎麼樣,等我師傅來了,你再切!”

    她只是陳府的小丫環,而他卻是高高在上月公子,可是,這一瞬間,她眼中沒有卑微,對他彷彿對着普通人,他一怔,心中升起奇異之感,這位丫環,有着與自己匹敵的氣勢?

    怎麼可能?

    他放鬆了手裏舉着的那柄短刀,紫依順勢把那刀有多遠丟多遠,這才吁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玉師傅才匆匆的不知道從那個角落裏輕身如燕的降落:“沒事吧,沒事吧?”

    月影斜道:“沒事……”他深深的望了紫依一眼,那一眼,如醉人的美酒。

    不知道為什麼,事過之後,紫依心中卻湧起一絲心痛,這樣的男子,天資超絕,卻身體殘破,老天爺要暴冕天物,也不應該如此暴冕啊!

    自那一晚之後,月影斜彷彿覺得她有趣,經常在她到來的時候傳話,要她過來服侍服侍。

    紫依當然是千懇萬懇的,只不過心裏時常冒出個把不切實際的念頭,他的頭髮還沒摸過呢,啥時候再找找機會?

    陳府。

    陳潛到武師傅逛門兒,武師傅去了師門幾天之後,最近整天打扮得齊頭整臉的,整個一箇中年翩翩佳公子,繼續研究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見他進來,招呼道:“徒兒,這些天還好吧?一到下午就不見你人影,也不知道你怎麼回事,好學不學,學啥易容術,還要易得越醜越好,我聽説了,你派出去的那丫環本來就夠醜的了,你還把她化妝成更醜,為什麼?”

    陳潛道:“那當時,兵法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我讓人看不清她長什麼樣,以後跟在我身邊,不是讓人不知道有武功的是誰?免得我以後的娘子要扇我耳光了,事先調開能保護我的人!”

    武師傅望了望他,遲疑半晌:“徒兒,有一句話不知我當不當問?”

    陳潛道:“問吧,問吧!”

    “徒兒,你咋老惦記着人家扇你耳光這回事?”

    陳潛嘆道:“師傅啊,跟你説句實話,皇家規矩多,自從我知道自己被皇家惦記上了以後,我時常做夢,都在夢中被人扇醒!”

    武師傅很同情:“徒兒,看來出生於豪門世家,也有很多煩惱啊!”

    陳潛點頭道:“師傅,徒兒的煩惱也多啊,師傅,你最近容光滿面?看來有喜事哦?”

    武師傅略為有些不好意思:“哪裏,哪裏,一般,一般!”

    正在這時,院門外有人叫:“大哥,大哥!”

    陳潛忙走了出去,看見陳昇站在院門口,奇道:“升弟,你怎麼不進來?”

    陳昇畏縮的望了望院子裏:“大哥,誰不知道,陳府有一個地方是絕對不可以亂闖的,那就是武師傅的院子?誰知道里面有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

    陳潛笑了笑:“升弟,今兒個有什麼事?”

    陳昇道:“好長時間沒外出了,我們到外面逛逛?”

    陳潛一笑:“也好!”

    陳昇再建議:“大哥,我們外出不坐轎子,也不騎馬,就走路,我告訴你啊,今兒個是趕墟日,四鄉八里很多人都入了城,熱鬧着呢,嘿嘿……”

    陳潛感覺他後面那一笑很猥瑣,也跟着猥瑣的道:“是不是有很多綠水青山養育出來的採桑浣紗女都入了城?”

    第四十章同流不想合污

    陳昇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鬼祟的笑道:“説不定還能招幾個入府呢!”

    陳潛道:“你房裏的通房丫頭還少嗎?”

    陳昇不以為然:“女人嘛,只嫌少,不嫌多的,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陳潛聽了這話,心底彷彿吞了一隻蒼蠅,他提醒自己,現在自己是個男人,是個男人!記着要同流合污,同流合污!便笑了一笑:“也對,走,去看看?”

    陳昇興致勃勃:“大哥,這一次我們換上一身普通的衣服出去,尋豔獵奇,人家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豈不是更加刺激?”

    陳潛心想,就憑你一天到晚在大街上尋事鬧非,人家能不知道你是誰?那就怪了,除非也用上那把面容整得奇醜的易容之術!

    他知道他這位兄弟,一旦興之所至,便不管不顧,也不勸他,任由他去折騰。

    兩人換了青衫小冒,打扮普通,從後門偷偷的溜了出去,來到大街之上,果然見到人潮湧湧,三三五五的綺羅裙,或攜着小籃,或擔着籮筐,滿目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而且他發現,很多的貴族子弟都如他們一樣,一襲青衫小帽,打扮普通,混跡在人羣之中,盯着人家的柳腰纖腿。

    見到陳昇這個熟人,還在人羣之中彼此心照不宣的互相夾了夾眼,表示各憑本事,獲取佳人芳心!

    陳潛心想,原來這個地兒的尋芳獵奇還有傳統?

    這其中。自然是沒有貴族大閥地小姐地。這些平民地女兒。便成了貴族子弟收集地藏品。而且被獵地與獵人地。個個還樂不思蜀?

    陳潛心裏又湧起了那種吃了蒼蠅地感覺。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間想起月光下坐着地少年。那樣地不染塵世。仿若嫡仙。他那温文地笑容。他從他眼中從來沒有見到過厭惡之色。就算是對着最醜地人……他絕不會像這些貴族子弟一樣。換一襲青衫小帽。玩這種遊戲。

    不知道為什麼。看着街上如溪地人流。他忽然想避進那個充滿香氣地地方。給他倒一杯葡萄美酒。

    陳昇忽然拉了拉他地袖子:“大哥。大哥。看見沒有。連明府地那小子都來了呢!”

    一聽到明字。心中幻出地優美場景倏忽不見。陳潛心裏無由來地升起警報。整個頭皮開始緊繃。道:“在哪裏?”

    陳昇拉他躲進在一個大柱後:“看到沒有?在那裏!”

    果然,那明言搖着從不離手的十骨紙扇,帶了兩名隨從,東摸一下西瓜,西摸一下蠶紗,逗得少女們臉泛紅霞,笑從雙臉生。

    陳昇道:“大哥,你臉上怎麼又有了那種吞了蒼蠅的表情?”

    陳潛道:“可不是嗎?現在不就是有一隻大蒼蠅從遠處踱了過來?”

    陳昇便感嘆:“大哥,看來你和這明言當真是前世仇人!”

    正在這時,街那頭傳來踏踏的急促的馬蹄之聲,陳潛心想,不是吧,古代經典的交通肇事工具出場了,今天會出現什麼場面?

    正想着,街那頭旋風般的馳來幾匹快馬,馬背上的人短衣短袖,身披薄鎧,向這邊急衝了過來,邊衝邊有人大叫:“京都信使,眾人避開!”

    陳潛他們所處的地方,是一個熱鬧非凡的街道,正如陳昇所説,這裏聚了不少村女,籮筐蠶紗排滿了街頭,那馬蹄聲吆喝聲一陣陣傳了過來,引起一陣慌亂的叫聲,那些提籃少女忙不失措的避向兩邊,可正如陳潛所料,還是有一位行動遲緩者避走不及,呆呆的站在馬路中間,驚恐的望着衝過來的馬。

    陳潛擺了擺袖子裏的袖箭,正想試試袖箭能不能射中那馬匹的馬腿,卻見街邊翩躚的飛起一個人影,只見那人影極騷包的在了某位站在檐下的青年的頭頂上一點,還在空中打了兩個轉兒,這才掠向街心,抱起那嚇得驚慌失措的嬌美村姑,一時間喝彩聲響徹雲宵,看來那人還想表演表演,居然往那飛馳的馬匹猛拍了一掌,直升向空中,然後才抱着美女冉冉而落……

    陳潛心想,這情景多象自己前世看過的一出電影:天外飛仙啊!

    陳潛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明白了這人為什麼如此騷包了,因為這種行為正是他的品性所至,他如果不騷包,倒是奇聞一件,他左右看了看,居然發現自己恰好站在一筐桔子前面,圓滾滾的,溜圓的桔子……

    陳昇很驚奇的看見自家大哥臉上掛着陰險之極的笑容把好大一筐桔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潑向了街中心,問道:“大哥,你幹嘛把人家一筐的桔子全潑在地上?”

    陳潛拍了拍手,看着那筐桔子正如他所願滾向街道中央,正好滾在了抱着村姑冉冉而下的明言腳底下,隨手拋了塊銀子給前來尋晦氣的小販,笑而不答。

    説回那抱着嬌美村姑冉冉而落的俊美少年,正春風得意,耳朵裏全是周圍人雷鳴般的喝彩,心裏正想着又可抱得一美人歸了,一不溜神,發現腳底下什麼時候全變成了圓滾滾的桔子?

    他努力的找尋着可以落腳的地方,可惜,越找便越找不着,正如陳潛所望,他抱着村姑,雙雙摔在了地上,他還頗有風度,記得把自己當肉墊墊在地上,恰恰好讓人家村姑伏在他身上,別摔痛了人家嬌美村姑。

    陳潛歎為觀止,陳昇眉開眼笑,向陳潛堅起了大拇指:“大哥,還是你厲害!”

    周圍的喝采聲嘎然而止,隨之一聲嘆息,幾聲竊笑,那信使跳下馬:“客官,客官,您沒事吧?我得趕去送信,壽國的三王子要來我國了……多得您救人,要不然真踩上了!”

    明言狼狽的從地上爬起,怒聲道:“是誰,是誰亂扔果皮雜物!”

    那村姑羞紅了臉:“公子爺,奴家多得了您,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陳潛想,這就以身相許了?

    明言卻有些心神不定,連村姑含羞帶怯的神形都來不及欣賞,只因為這情景太過熟悉了,讓他想起了自己前些時候面朝下趴在地上那一回,他四周圍轉了一個圈兒,行人走的走,做生意的做生意,人人都很正常,沒人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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