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認識?
那是不是説若曦應該也認識黎子湛呢,到底在哪裏見過他?
黎子湛淡然的拍拍若曦的手,“當年你是陸小川生日會上的大明星,誰會忘記你?我和海軼是同班同學。”
原來如此。那天,她只注意了温潤的王子,沒看見,隱藏在沙發那邊的人。也許在那樣的場合,有很多人知道她,而她知道的只有海軼而已。
不能若曦説話,醫生推門出手術室帶動了幾個人一起望向她,醫生朝黎子湛點點頭示意:“手術結束了,孩子沒保住,病人一會先送觀察室休息,你們先不要去看。”
“我是病人丈夫,我去陪她。”若曦從未聽過海軼用如此堅決的語氣説話,心裏莫名其妙的顫動了一下,有點不敢抬頭看他。
黎子湛對那個醫生點點頭:“麻煩你了。這是患者家屬,你讓他陪同吧!”
“那你要注意不要影響病人的休息,跟我過來吧。”那個醫生點點頭往走廊的另一邊走過去,海軼回過頭看看兩個人拉在一起的手,眼睛黯淡了一下,勉強笑笑:“那我去了,打擾你們這麼久,改天請你們吃飯。”
若曦還想開口叮囑,他又補句:“你們有喜訊也通知我們一聲。”
“一定。”黎子湛挑了一下嘴角,摟過若曦的肩膀。
若曦回過頭看向身邊的黎子湛,但明顯是受驚嚇後的表情,如果就因為這麼一句話就毀掉自己一世英名豈不是白豎立這麼久了?她再度開口,還是被他狠狠掐了手背,帶她轉身。
這又是哪門子意思?
黎子湛俯身低低的説:“此時你閉嘴比開口要好。”
複雜的若曦只能皺着眉頭隨他的動作往電梯口走,海軼則隨着醫生先去觀察室。
“知道你有了新的生活,他的愧疚感會小些。而且便於他去心甘情願照顧真真,有什麼不好?”黎子湛靠在電梯右側壁,示意她點按鈕。
忿忿不平的若曦點了自己所在的十層,冷聲問:“你回前樓?”她又點了一層。
“你不陪我回去?”他低聲問。
“然後你再送我回來?”若曦低頭皺眉。
“然後你再陪我回去?”掉到羅圈問題中,他突然笑了笑朝門口擠了擠,若曦為了避開他閃身向內。
“子子孫孫無窮盡也?”若曦轉頭咬牙切齒的挑着眉毛問。
“也好。我們就子子孫孫下去。”他盯着她的表情,慢慢,慢慢的才露出最大的笑容。
若曦露出一個殺人的表情,然後懶得理他,想要準備好下電梯,可眼看着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一路下去,直接越過十層歡暢的向一層奔去。
怎麼可能?
若曦回頭,黎子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在我們子子孫孫的時候又按了一下,取消十層了。”
這,算綁架吧?
若曦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罵人的話全部都翻了出來,本來看見海軼和真真兩個人的混亂就有讓她想發泄的衝動,眼下可算找到了一個出口。
“你確定我不會報警?”若曦咬牙。
“報警自首?”他久久的看着她,幾乎讓若曦下一句該反駁的話。
混亂的大腦無法及時反應的時候,一般手腳都會快一步,於是電梯門剛打開,若曦猛地邁出去,“磅”的一聲,安靜的醫院走廊上突然發出巨大金屬的撞擊聲。
然後黎子湛疾步拽過她的胳膊成功挽救了某人幾乎與地面親吻的慘烈舉動。
若曦惱羞成怒的回頭踢了一下電梯門,這麼可惡,怎麼忘了下面還有擋板。
“疼嗎?”他問。
腳疼,心不疼。若曦酸酸想。
“不疼的話就送我回去,你的電梯上去了。”黎子湛輕輕笑着。
夜班只有一部電梯運作,十八層再下來,又是一段時間,他又陰謀的讓她錯過了上去的時間……
這種人太太太太狡詐了。
“陪我走一會兒,拿些秘密當交換,你正好送給你那個愛八卦的朋友。”他笑着邀請,他促狹的表情異常少有,讓若曦幾乎忘了剛剛的憤怒。
“八卦嗎?勁爆嗎?不是轟動性的她不喜歡。”也許出去散散心也不錯,從離開海軼那刻起,她總覺得有什麼憋在胸口喘不上來,很想透透氣。
“保證勁爆,一個關於暗戀的故事。”他鄭重的説。
若曦故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很輕鬆:“你可別説你暗戀我很久了哦!”
“來了就知道。”他笑笑,沒正面回答。
當然,有時候人生並不如我們所願,希望知道的,永遠都不知道,不希望見到的,卻常常能看見。
若曦手機突響,一如既往的及時必然都是同一個人的結果。
是條短信:如果可以,希望今天可以夢裏有你。
若曦不是感性的人,學醫時間長了,連眼淚都變得稀缺起來。唯獨這條短信讓她心臟跳跳,眼眶轟得一熱,竟然不敢抬頭。
穆歌和她差不多,少父缺母的兩個人總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記得他曾説過,晚上睡夢中總是覺得少了誰,很難安穩,若曦體會過那種感覺,心總是忽忽悠悠的睡不踏實。今天他説的這句話讓她回到了小時候,他伸出的手指穿過她的長髮,環抱住她的肩,身軀竟然在微微顫抖。
“我怕我夢裏還會少了你。”他説。
她笑:“那就用意念來找我,你想一下,我會立刻出現在你面前。”
“好,那你要發誓,夢裏不許踹我,不許威脅我,不許得理不饒人……”
“美的你!”若曦説:“求我還要求這麼多,如果我出現,一定往死了捶你。”
若曦猶豫了一下,對黎子湛説:“你的秘密留着吧,上面叫我。”
“上面,還是他?”黎子湛若無其事的問。
唉,長的帥倒也罷了,關鍵還聰明,沒事這麼聰明幹什麼,用來玩腦筋急轉彎嗎,若曦默默的腹誹。
“有區別嗎?”若曦心不在焉的問道。
“如果是他,我就要加把勁了。”他看着她,一直看着。
而若曦根本就不敢抬頭。
只要人不傻,都能聽懂他話裏的追求意味,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顯然已經拿穆歌當假想敵,若曦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頂,一邊因為黎子湛的關注而無端激動着,一邊又為三個人亂麻般的交織攪動着心中的緊張和害怕。
無數年被人忽略的自己突然面臨大暢銷的局面讓她無措,她甚至還沒提前學過沈離説過的什麼拒絕男人的十大御用語。
“明天我請你吃飯。”若曦居然説了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抓緊電梯開啓的那刻衝了進去,留下黎子湛吃驚的停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電梯門瞬時關閉。
路過穆歌病房那層,若曦沒下,她極需要回到辦公室好好整理今天接收的所有信息,和最終該做如何打算。
手機伴隨着震動響鈴,她趴在辦公桌上不想理,把臉扭向牆,閉上雙眼。
對方並不買賬,還在不停的撥打。
若曦嘆口氣,趴着伸出胳膊,呼嚕大半個桌子才接起電話:“醫院不讓用手機,你不知道嗎?”
“半夜十二點也不讓嗎?”對方輕笑。
“最好不要用。”若曦不想激動,也不想生氣,只是用很疲倦的聲音説着。
“你很累?”對方停了好一會,才輕輕的問。
“我掛了。”若曦面無表情的按斷電話,繼續趴在桌子上什麼都不想去想。
有人輕手輕腳的推開門,若曦聽見了,但一動也不想動。
緊接着是奇怪的響,像是嘎吱嘎吱的輪子滑過的聲音,而後是微涼的手指輕輕按在她的手上。
若曦嚇了一跳,心怦怦的亂顫,急急的回過頭,看見滿臉蒼白的穆歌站在那裏,微微笑着:“看我不用愣那麼久,不如先給我找把椅子?”
若曦站起來,看着原本應該打牽引的腿正拖在身子右邊,他左手拿的居然是輸液架,靠這個鐵傢伙下了幾層來找她?
“你找死阿?不想殘廢就回去!”
他向她笑一笑:“想你了,死也不怕了。”
若曦怒目橫視,操起內部電話就打,卻被他按住了手:“你不會是通知動物園的馴獸師吧?”
她冷笑:“是,還告訴他們別忘帶鏈子。”
“真殘忍,我費了半天勁才下來的,你就不能讓我待會兒?穆歌吱牙咧嘴的,若曦幾乎失態,聲音都有點不由自主的嚴厲:”我擔不起責任,重新打牽引你有的是錢做,我們醫院還不想浪費時間呢。“
“我和護士打聽,説你值班會很閒的,我不介意你來操刀。”他笑笑。
“二室嗎?你們病人下來了,在我辦公室,推個輪椅過來接走”若曦冷冷的説。
穆歌站在她的對面,慢慢的靠過來,微笑:“走也行,但我要你先送我一樣東西。”
她説“如果你再不回去,明天醫生會替我送你三顆鋼釘。”
他微笑的向她伸出手:“笨蛋,今天是我生日。”
若曦愣了一下,才低低的問:“那你要什麼?”
“還記得那年我要的東西嗎,不如現在也給我一個?”他大半個身子覆下來,離她那樣近。
夜風習習,吹動他們的衣裳,他的笑彷彿是夢中一般,明明知道不可觸摸,還是吸引着她所有的注視。
“我忘記了。”若曦喃喃的説道。
穆歌微笑:“是嗎,為什麼我還沒忘記?那個禮物可是我此生收到最幸福的禮物。如果沒收到那個禮物,我會感覺不到過生日該有的幸福曖。”
他理直氣壯的説,冠冕堂皇的説法簡直讓人想抽個耳光還回去。
她不能置信,無法言語。
他説:“若曦。”
她的臉在昏黃的枱燈下閃出昏黃的光暈,他微微含笑,把身子靠在桌子上鬆開輸液架,攬住若曦的腰,聲音很低:“我來討回屬於我的,吻,和你。”
穆歌的聲音低下去,湮滅在纏綿的唇齒間,喚醒了多年前塵封的記憶。
那年若曦知道他過生日必定會全家大吃一頓,不方便送禮物,只能提前給他準備生日禮物,悄悄問過穆歌,他卻説想要最不可思議的禮物來慶祝自己即將高中畢業。若曦不解風情送了一個水晶相架來裝畢業照,可他卻在接受禮物的時候拉她入懷,就像他現在這樣,成功偷襲。
他輕輕嘆口氣,手就搭在她的臉頰邊,極輕柔地把她耳邊的頭髮別過去,專注的凝視準備親吻的地方。
他的唇還和過去一樣涼,從嘴角滑到唇間,若曦很想反抗,但意識有點混亂,絕大多數的注意力都在他嘴唇落下的力道上。
吻,越來越重,懷抱,越來越緊。
如果説黎子湛的霸道讓人有點突如其來的羞憤,那麼穆歌完全抓住她的全部注意。即温柔,又強勢,兩者間距剛剛好。
手有點麻,身子有點軟,若曦手在背後劃拉半天也找不到可以襲擊色狼的東西,只能無力的靠在那當支撐。
“林醫生,輪椅來了。”嬌弱的一聲喊把曖昧中的兩個人驚醒,若曦紅着臉,穆歌黑着臉一同回頭,嚇壞了二室的值班護士。
若曦力氣突生,立即推開他,穆歌脱離了輸液架掌握不好一條腿的重心,左右搖擺了一下即將跌倒。
若曦無奈,衝上去,只能讓他大半個身子依靠在自己身上,惡狠狠的説:“別得意,我是怕你那條腿再摔斷了。”
“我什麼都沒説。”穆歌大方方瞥她緋紅的臉頰,得意的笑。
“你把輪椅推過來。”若曦惱怒的對護士喊,愣在那兒的人才反應過來立即推過來,準備扶穆歌坐下。
忽然他的臉一瞬間欺近,蜻蜓點水般把唇貼了她臉頰一下,若曦完全傻眼掉,看着他適意的坐在輪椅,笑得閒閒的。
“林醫生,我,我還推他走嗎?”小護士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説不出話來,站在那進退不是。
“推,順垃圾道扔下去才好!”若曦厲聲。
“你會陪我的話我不計較。”穆歌呵呵的笑。
“你!”若曦臉上滾燙,咬碎銀牙,礙於護士在旁只能陰冷着臉説“穆歌,你想被截肢嗎?”
穆歌聳聳肩,把頭枕在輪椅椅背上説:“無所謂,為你,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