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從來就是一件千迴百轉的事。不曾被離棄,不曾受傷害,怎懂得愛人?愛,原來是一種經歷,但願人長久。
初賽就在這週三的晚上,我選擇的歌曲是張惠妹的《藍天》,阿M沙啞而充滿爆發力的嗓音素來是我的最愛。
評委都是聲樂社的成員,所以我本身就佔據了一定的優勢,不過是過個場而已,毫無懸念的進入到決賽。
決賽就不同了,票數完全是由當天觀眾無記名投票生成,所以,在距離決賽還有整整倆周時,就傳來有人拉票的消息。
竹喧為我着急,早早的在系裏拉幫結隊的搞關係,連威脅帶攛掇的勒令他們一定要把票投給我,甚至將這層關係發展到了袁朗那頭,我一笑置之。
説到袁朗和竹喧如同火箭昇天般的快速發展,也算奇蹟。
大大咧咧的竹喧恰恰對上桀驁不馴的袁朗的胃口,他們的故事成為校園的一段佳話,故事的女主角竹喧自然成為焦點人物,連帶我的回頭率也比往日高上數倍。
竹喧同袁朗確定戀愛關係之後,和我混在一起的時間大大減少,剛一開始我還沒覺得什麼,後來吃飯也落單了,一下課就找不到她人,再後來寢室裏聽不到她的喧譁聲了,我才覺得有些不習慣。
將寫給汪然的信一折為二,塞入藍色信封,準備一會下去吃飯的時候寄走。汪然對顏色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所以我儘量滿足她視覺上的衝擊。
“寢室要裝電話了,每人交三十塊錢押金給我。”我剛從牀鋪爬下,室長梅玫就把手一攤。
“真的?太好了。”寢室中一片歡呼雀躍聲,終於可以告別用小喇叭喊名字的艱苦歲月,我們受管理處阿姨的氣也受夠了。
“竹喧幾百年都見不着人,你們誰先替她墊付?如煙,你一向手頭闊綽,就你吧。”
“憑什麼是我啊?”柳如煙不情不願的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梅玫笑嘻嘻的接過,“就憑你們倆的關係鐵。”
此話一出,我們都樂了,誰都知道柳如煙和竹喧兩人撞在一起就像吃了火藥似的,言語上互不相讓,梅玫這樣説,分明就是在暗諷。
“人家現在有帥哥男友罩着,自然是樂不思蜀。”説話間,還夾帶着濃濃的醋意,又把我們逗樂了。
“英子,我去吃飯,要不要一起?”自從竹喧重色輕友拋棄我之後,我同程英走近了許多。她是個內向的人,又獨來獨往慣了,跟誰都不會刻意接近。要不是同為金庸迷,我們也不過是點頭之交。
“嗯,”程英隨手將披散的長髮紮成個馬尾,抓起了揹包。“葉子,明天我有事要出去,上午的大課要是點名的話,你幫我擋着。”
“沒問題。”這種事情我不知替竹喧做過多少次,早已熟門熟路,見怪不怪。我順口問了句,“你要幹嗎?”程英的神情立時扭捏起來。“我……去買火車票。”
“哦,要回家啊,記得帶鹽水鴨回來哦。”程英是南京人,一個學期回去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凡她每次回家,我們總會要求她帶些土特產回來以飽口腹之慾。
“不是回南京。”她微笑,臉微醺,眼中帶着某種美好的渴望。“我想乘着雙休日去次北京。”
“啊,太好了。幫我帶東西給汪然。”我的第一反應是這樣的。
“你大老遠的跑北京去做什麼?這一來一去,兩天時間全花費在火車上了。”這是我做出的第二反應。“你,絕對有問題。”
程英笑着揶揄:“葉子,你怎麼和竹子似的一驚一乍。”
“不要轉移話題,快説。”原來我潛意識中的八卦情緒一經開發出來,也夠驚人的。
“我去看我男朋友。”
“你有男朋友?”我尖叫一聲,程英忙捂住我的嘴。
真是條爆炸性的新聞,我一直以為痴迷於小説的程英,這輩子要找到現實中的楊過,難上加難。這事如果被竹喧知道,不定熱鬧成什麼樣子。
“好你個程英,你可瞞的真緊。”我故意氣鼓鼓的低哼一聲,不出意外的看到她急的直跺腳。
“好葉子,你可別生氣,我這不是告訴你了嘛。”她討好的搖晃着我的胳膊。
“晚了。”
“不晚不晚,我保證坦白交待。”她對天發誓,我倒不好意思為難她了。
“那人不會是叫楊過吧?”我本是一句玩笑話,孰料她一本正經的回答,“葉子,你太神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無語,還真是誤打誤撞。
“葉子,那個是竹喧和袁朗吧?”程英手一指。
我抬頭看去,只見眼前的男人一身新式迷彩軍服,依舊是板寸頭,卻奇怪的帶了一幅大墨鏡,有些像美國片中的大兵。而竹喧小鳥依人般倚靠着他,着白色連衣裙,早先一頭柔順的直髮不知何時換了微曲的捲髮,戴着長長的流蘇耳飾,從沒發現她也有温柔可人的一面。
瞧見袁朗,我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晚的尷尬事兒,幸好竹喧大大方方的拖過我的手,三言兩語將之介紹了一番。
“葉子,我已經和袁朗説好了,到時我們都去給你捧場。入場券的話,你多弄幾張給我。”
“什麼入場券?”我傻乎乎的問。
“靠。”竹喧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偷瞥了袁朗一眼,見他沒絲毫異狀,才接着往下説,“你以為決賽當天阿貓阿狗都能進去觀看啊,每個系都有規定的人數。”
是這樣,我點點頭,“那我要到哪裏去弄票啊?”
“你真是笨死了。去跟向暉要啊,他可是文藝部部長。”竹喧用鄙視的眼神瞅我,我毫不示弱瞪回去。“你家袁朗不是同向暉認識麼,自己要去。”
“你沒藥可救了,葉子。”竹喧無可奈何的搖頭,“我們能想的辦法自然都想了,多一張入場卷你的勝算就會大一分。事關你的名次,你自己怎麼就不着急呢。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竹喧像開機關槍似的噼裏啪啦倒了一通,程英捂着嘴吃吃的笑。
“喂,我可不是太監哦。”袁朗插嘴。
“我知道你不是太監。”竹喧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哈。”從程英嘴裏嘣出一串悦耳的笑聲,後知後覺的我在數秒後也領悟過來。
竹喧的臉燥成豬肝色,我和程英捧腹大笑,這對活寶太有趣了,而且絕對是絕配。
和程英在食堂裏吃完飯後分手,她去晚自習,我要去聲樂社排練,還肩負着討要入場券的艱鉅任務。
我到的時候稍許遲到了幾分鐘,有幾對貌似已進入狀態,各佔一個角落,對唱詞,合聲調,聲情並茂。
我在聲樂社辦公室中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向暉,正在納悶,他和徐雯婕手牽手走入,見到我的同時,徐雯婕抓着向暉的手緊了緊,隨即眉毛抬高,挑釁的對着我笑了笑。
我覺着她有些可笑,心頭莫名發苦,勉強扯出個笑容來回應,自覺奇醜無比。徐雯婕是典型上海女孩樣,大眼睛,長頭髮,皮膚白皙,身材高挑。而我呢,齊耳短髮,比之她矮了近半個頭,渾身上下看不出特別之處,更談不上有女人味。不是自卑,不過,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其實不用比,早已高下立判。
可我為什麼要拿自己跟徐雯婕暗自較勁,我又不願意去深究。
徐雯婕當着我的面,給了向暉一個飛吻,媚眼如絲,風情萬種,我別開頭,當沒看到。過了一會,聽得向暉輕咳一聲,我才轉回來。
此時徐雯婕已不見蹤影,而向暉的臉孔微微泛紅。
我輕笑,向暉略帶不自然的説:“那我們開始吧。”
“好,”我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聳了聳肩。
他注視了我兩秒鐘,從抽屜中取出一份資料,我低頭看去,那是我們要對唱曲目《你的眼睛》的歌詞。
我低聲嘀咕:“不知道幹嗎去了,歌詞到現在還沒背出,沒有一點覺悟。”
我不清楚向暉是否有聽見我滿腹的牢騷,總之他非但沒有自覺性的收起歌詞,反而,推到了我的跟前。
“我用不到。”我對此嗤之以鼻,以為我和你一樣啊。
他笑着搖了搖頭,“你總是自以為是。”
“你以為你很瞭解我麼?”這句話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裏,又吞回肚中。
向暉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我這才注意到凡是男聲女聲變換的地方都有紅筆標註,有一段男女聲重唱的部分,更是劃了重點。
沒想到這人還挺細心,當然我也不會是個認錯的主。我死撐:“這個我知道,還不勞你費心。”
這話才出口,我就覺得味兒不對,怎麼聽都怨念十足。我垂下腦袋,把歌詞拿過,又嘟囔幾句。
向暉像是不在意笑了笑,移到靠牆的鋼琴前坐下,翻開琴蓋,手指輕微撥動,一串音符歡快湧動。
我吃驚的張大嘴,他還會彈鋼琴?倒是真沒想到。從前有些小瞧他了。
“我們先試下音。”
我點頭,清了清嗓子。
我只看到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靈活的跳躍,美妙的前奏便隨着他指尖流淌。
向暉的嗓音是醇厚而略有磁性,與原唱熊天平高亢的聲音有天壤之別,可即使如此,演繹這首歌時卻別有味道,同我沙沙的嗓音融合在一起更是出奇的和諧。
「愛你忘了甦醒
我情願閉上眼睛
憑此生此世長睡不醒
你就是我的來生
愛是絕境幸福的人不遠行
斷了春去秋來苦苦追尋
寧願和你漂忽不定
不讓你的眼睛再看見人世的傷心
投入風裏雨裏相依為命
用我的痛吻你的心
看着你的眼睛有太多太多淚不停
心疼你每一步愛的艱辛
苦難的夢特別真心」
原本只是試一下音,可在不知不覺中唱完了整首歌。
一曲終了,向暉抬頭看向我,四目交接,他的眸光漸漸深沉,我眼神迷離,思維混亂,且不受控制。記得從前同汪然説笑時戲言,如果有人對我深情彈唱,我這輩子就非他不嫁。
可是這個人,為什麼要是他?
我有些惱怒的拿眼睨他,他炯炯的目光帶着強烈的侵略性,緩緩伸出手。
他這是要做什麼?我緊張的幾乎窒息,一時之間口乾舌燥,什麼話都説不出。
他的手停在我肩膀上方,笑着説:“髒了。”
我長出一口氣,又莫名的心浮氣躁起來。
“要不要再來一次?”
“什麼?哦,好的。”我定是昏了頭了,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再這樣下去,我會鄙視自己的。
我費盡的嚥下口唾液,打起精神,那邊琴聲又響起,這次無論我怎麼努力都跟不上向暉的節奏,演唱了一截之後,他主動停了下來,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剛才那遍挺好的啊。”
我想破口大罵,想狠狠的發泄一通,明明是你擾亂了我的心緒卻又裝作沒事人一樣,但是我終究不可以像菜市場中年婦女般撒潑耍賴,無理取鬧一番。
“我想先走了,我們能不能換個時間再排練?”我實在無法再待下去,我可以笑着臉迎對林森拒絕他數次,可偏偏無法以正常心態面對向暉。
“如果你保證演出當天能發揮出第一遍那種水準,那不用再來排練也無妨。”
這算是威脅?我咬了咬牙,“放心,絕對不會給你丟臉。”我説完就走,不給自己留下餘地。
這一晚,我破天荒的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