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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節

    十七

    自從被姚姍姍扇了兩耳光之後,我就很少去想過去的事情了,我總是告訴自己人生是新鮮的,我就是尼采就是太陽,我要過新生活誰擋我誰死。於是那些費盡心機想要忘記的事情真的就忘記了。

    我和陸敍的參賽廣告如同一匹毛髮油亮的小黑馬,殺氣騰騰地衝進了決賽圈。公司也特別開心,準備下點猛藥,把負責評審的那幾個人先用糖衣炮彈轟炸一番,於是就在王府弄了桌飛禽走獸把那幾個人叫了去,也叫了陸敍和我。

    本來我打扮得花枝招展晚禮服長裙及地,可是一想晚上免不了被人灌酒,想想自己穿得不食人間煙火跟一仙女兒一樣卻在那兒撩着袖子面紅耳赤地在一大幫男人中間説“咱哥倆誰跟誰啊,喝﹗”,感覺就跟看見某某在《綜藝大觀》裏説“您瞅那小丫挺的嘿,煽情吧”一樣。於是換了套便於舒展手腳的頭班裝。

    在樓下看見接我的陸敍,穿得人模狗樣,結婚都可以。我看見他那套幾萬塊的Armani心裏在笑,有種你等會兒別往上滴菜湯。

    席間依然是觥籌交錯,我從小與聞婧一起在飯桌上練就一身太極功夫,善於把酒杯在不知不覺中推來推去,以柔克剛,以虛無化真招,這是我父親教我在飯桌上長勝的秘訣。可是陸敍那人真傻,每個人敬他的酒他端過來就喝,我心裏狂叫,你以為那是純淨水啊,眉頭都不皺一下。也不知道他是酒量好三五杯不屑還是人傻被人灌。後來證明了是後者,因為短短半個小時之後,陸敍就對我説,林嵐,我頭好暈啊。

    然後我就開始幫他抵擋一杯一杯的進攻,所有人都對我的酒量歎為觀止,只有我心裏在叫苦,你以為這真是純淨水啊。

    其實我不用管陸敍的死活的,只是突然想起如果他醉倒了我還要把他揹回家去,這可就是一超級任務了,我寧願幫他喝酒,喝醉了叫他揹我回去。

    那些人真是黑啊,一個個跟姚姍姍似的猛灌我,一個個笑容可掬地見縫下蛆。到最後敬酒的理由説盡了什麼“慶祝王府的菜越來越好吃”之類的都弄出來,真是驚世駭俗,我仰頭喝酒的時候心裏想媽的王府又不是我開的你敬我。喝到最後那些人原形畢露,放浪形骸完全就是禽獸樣,桌面上的飛禽走獸和桌下的禽獸打成一片,我在蒙中像是看了場《動物世界》。

    那天晚上飯局散了之後,我和陸敍走了出來,因為我頭昏所以也沒打車,準備散步散回去,陸敍這會兒緩過來了,精神抖擻的,可苦了我,早在飯局沒結束的時候我就偷偷進廁所去把山珍海味給吐出來了,為了能和他們打持久戰。到現下胃裏空得跟遭洗劫似的,想吐都沒原材料。陸敍走到我前面半蹲下來,兩隻手伸到後面來,我説你要幹嗎?他頭也不回地説,上來。我一聽立馬躥到他背上去,慢了怕他後悔。這傢伙女人都打當然不會跟君子似的一言出了累死九匹馬都追不到。

    那天晚上我在陸敍寬闊的肩膀上睡着了,而且接二連三地做夢跟演連續劇似的,估計我在夢裏又是號啕大哭,鼻涕眼淚全往陸敍幾萬塊的Armani上蹭,因為我在夢裏又想起了顧小北,想起了以前我們一起去四川峨眉山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把我背上山的。那次我特豪邁,跩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放着長長的纜車不坐口放狂言要自己爬上去,結果爬到半山腰就不行了死活要顧小北揹我,開始顧小北不願意,後來被我暴力解決了

    他喘着粗氣跟一火車似的把我背了上去。他説我這種子弟就知道壓迫善良的小老百姓,他説以後老了得讓我揹他算還給他的。我説你傻吧,老了就坐輪椅了,誰還用背的啊,隨便你要去什麼地方我推着你把小北京給逛完了。顧小北一句話丟過來把我噎個半死,他説裝什麼大頭蒜啊有種你推我上峨眉。我衝他一勾拳説你有人性嗎叫一小老太太推你上峨眉。上到金頂之後他躺在牀上就不動了,裝屍體,一睡睡了一天一夜,打都打不起來。

    只是當初説着要白首偕老的人,前幾天還抓着我的手讓他女朋友連甩兩個嘴巴,我能不哭嗎?

    那天晚上在我的記憶中一直都很模糊,只有一個細節我記得特別清楚,那就是我吐了,吐在陸敍的Armani上,可是他一點響應都沒有,就跟吐在一件地攤兒上淘來的破衣裳上一樣,依然揹着我健步如飛。我聞着陸敍身上的香水味道覺得有點像我家蝴蝶用的洗髮水,很親切,於是我就沉沉地睡過去了。

    蝴蝶是我家的小京吧狗,欺軟怕硬跟我一樣,見着陌生小孩兒狂吠把自己當野狼狗使,見着陌生的魁梧大漢就跑牆角去拉都拉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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