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除夕夜我哪兒也沒去,窩在家裏陪我媽看聯歡晚會。還沒到八點,中央電視台的聯歡晚會還沒開始,我就隨便瞎按了一個台,反正所有的聯歡都挺傻的,不過看着一大羣人在那兒甩胳膊甩腿兒的特喜慶。我媽坐在沙發上,不時地對某某某的衣服某某某的模樣發表評論。我覺得我媽有一句評論挺經典的。當那個由於一部特傻的幼稚古裝劇而走紅的某某某出場時,我媽吧唧丟一句出來,她説,這是一什麼女的啊,怎麼長得跟黃鼠狼似的,看得我腰子疼!
正看着電視,電話響了,我接起來,陸敍打來的。他説,我在你樓下呢,可以下來嗎?
我掛掉電話,沒換衣服,穿著拖鞋披了條毯子就跑樓下去了。外面依然在下雪,可是不大。陸敍穿了件黑色的長風衣站在我家樓下的草坪上,感覺像個遠古時代的牧師。他兩隻手提着兩口袋東西。
我説幹嗎呢,想賄賂我爸啊,得先賄賂我。
陸敍沒笑,我有點尷尬,同時也有點疑惑,不知道他怎麼了。之後他望着我,很認真的表情,他説,林嵐,我買了很多煙火,一起去放嗎?
我看着他,覺得他一身黑色像要融進夜色裏去,周圍白色的雪把他映襯得格外憂傷。我説好我去換衣服,你等等。
然後我才看到陸敍笑了,像個孩子一樣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米牙。
換好衣服下樓,我説找個地兒吧,總不能在這住宅區裏放吧,沒準兒得把人家房子燒了,這大過年的,多不好。
陸敍説,我對這附近不熟悉,你説吧,要不在你們家樓頂?
我説那不成,要不去我家後面那個運動場吧,估計現在沒小孩會在那兒踢球,都跑去要壓歲錢了。
陸敍笑着點頭。這天晚上我一直在尖叫,感覺像一柴火妞突然看到了高樓大廈的感覺一樣。我不停地説這個焰火漂亮那個焰火牛掰,還不斷地向那些製造工廠的工人們表達我的尊敬。我説真該叫火柴來看看,她老説自己是一火樹銀花的女子,我讓她見見什麼是真正的火樹銀花。
正説着呢,電話來了,我一看,火柴的。我接起來,説,火柴老丫的,你在哪兒呢?把妹妹我忘記啦?
姐姐我不是那種人,我跟一羣姐妹兒在放炮呢,劈里啪啦,真夠帶勁兒的。正想叫你丫過來呢,你在哪兒呢?
周圍鞭炮聲太大,我拿着電話吼,我説我也在放呢,跟陸敍在一起,我不過來了,你丫別忘記給我壓歲錢。你不是老説自己火樹銀花嗎,這漫天煙花可比你牛B多了吧。
兩邊電話裏都是驚天動地的鞭炮聲,火柴也在那邊吼,她説,這可不一定,我告兒你,你姐姐我今天穿的裙子!好了,我不跟你説了,姐姐我上陣去點炮了,平時都是那些男人放炮,今兒個我也要放,放舒坦了我才回去。
我笑了幾聲把電話掛了。然後接着和陸敍點一個又一個的禮花爆竹。
我和陸敍挺厲害的,一個小時就把兩大口袋煙花爆竹給解決了。我和陸敍坐在操場邊的看台上,手裏拿着安全煙花,看着操場地上零星的紅色火花,我覺得很平靜。我轉過頭去看陸敍,他手裏的煙花發出白色的光,像顆捧在手上的小星星。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光線下陸敍的臉看上去很憂愁。
陸敍對我説,林嵐,你知道嗎,那天我一直跟在你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