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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心事

    “下雪了,哇,好大的雪啊,姨,咱們去堆雪人好不好?”承歡眨着她那晶亮的大眼睛,一臉笑意的望着我。

    “唉,就知道你坐不住了,這課呀瞧你也是沒心思上了,好了,走,咱們出去玩雪。”我有些寵溺的看着承歡,輕輕颳了一下她的俏鼻。

    “姨不要啦,豫鯤哥哥不喜歡扁鼻子的姑娘。”承歡皺着眉,拉了拉她那已經很挺的鼻子

    天啊,這沈豫鯤果真是魅力無窮,六歲到六十歲一網打盡,潘安在世,也沒他這麼風光。看樣子,就算是到老了,他也還不清這些個風流債咯。

    拉着承歡,我們一大一小兩個人在雪地裏歡快的嬉鬧着,奔跑着,和承歡在一起,我覺得自己也縮小了許多。

    “姨,我要堆兩個雪人,一個是皇伯伯,一個是若曦姑姑。”承歡“咯咯”的直笑。

    我點了點頭,“好啊,姨和你一起堆。”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唯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承歡大聲的念着。

    呵呵,這個小妮子,腦袋瓜就是靈光,我只教了她一遍,就會靈活運用了。

    堆雪人,在我的記憶中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依稀還記得童年的時候,父親慈愛的目光,幫着我把雪塊一點一點的積起來,還告訴我做雪人最關鍵的就是眼睛、鼻子還有鬍鬚。回憶着童年的點點滴滴,我拔下幾根頭髮,又回房取了幾個桂圓,胡蘿蔔做鼻子最合適了,好了,一切材料準備齊全。

    “承歡,我們打雪仗吧,來,看招。”我突然起了玩心,搓了一團雪朝承歡扔去。

    承歡被打了個正着,“姨耍賴,不算不算,重來。”

    “嘿,你也來扔姨啊。”乘我不備她也扔了一團雪過來。

    “哇,看你往哪裏跑。”我在雪地裏追逐着承歡,享受着難得的歡娛,笑的無比開心。

    我揉了一個大大的雪球,瞄準承歡拋了過去,“砰”,雪球劃了個漂亮的拋物線從承歡頭上飛過,精確無比的落在牆角一個人的身上。

    “皇伯伯,阿瑪,豫鯤哥哥。”承歡的叫聲已然讓我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雍正輕拍衣服的動作和身上依然殘留的雪花,我的頭皮一陣發麻,唉,又闖禍了,我實在是很懷疑自己的眼神。

    正當我要跪下請罪的時候,一小團雪塊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我的身上,是誰這麼大膽,這個時候居然落井下石,我惡狠狠的瞪向沈豫鯤和十三,卻發現他們的目光都朝着雍正,眼睛裏滿是不可思議。

    天哪,那罪魁禍首居然是雍正,他這算是有仇必報嗎?他朝我示威的搖了搖手中剩餘的雪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又被砸了一下。我無奈的搖了搖頭,這皇上今天可真是沒有半點皇上的樣子。

    “承歡,告訴皇伯伯你堆的這雪人是誰呢?”難得見到雍正對若曦之外的人如此和顏悦色,估計今兒個這位天子心情不錯。呵呵,這宮裏待久了,自然也學會了揣摩聖心,我苦笑着,自我安慰。

    “嗯,這個已經堆好的是皇伯伯,那個堆了一半的是若曦姑姑。”承歡指着地上的雪人。

    “皇伯伯有那麼醜嗎,還有你看那鬍子一點都不象。”這還是平時的雍正嗎,如此孩子氣的挑剔。

    “鬍子是老師做的,皇伯伯找她算帳去。”承歡把我推了出去。

    糟了,我有些心虛,他不會以大不敬治我的罪吧?本來為了簡單省事把他的八字鬍做成了山羊鬍,哪曉得他會來啊。

    雍正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説:“那我們一起把若曦姑姑堆的漂亮點。”

    我鬆了口氣,不知為何我每次在他面前總會有點不知所措。

    若曦現在在幹什麼呢?自從承歡到我這裏學醫後,我見若曦的時間少了很多,待會帶着承歡去看看她吧。

    不一會一個活靈活現的若曦便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可十三卻緩緩的蹲下了身子。

    “十三爺,您怎麼了?哪不舒服嗎?”我關切的問。

    “大概在雪地裏站久了,風濕又犯了,不礙事的。”十三爺強裝鎮定,可額頭上沁出的汗卻騙不了我。

    我上前輕輕攙扶,默默地看着他,對啊,十三爺被幽禁十年,出來時已是一身的病。風濕,在現代社會還是沒有根治的方法,讓我想想該用什麼來減輕他的病痛,有了:“十三爺,我給您開個方子,您把這些藥材浸泡在燒酒裏,每天服用一小杯,可減緩疼痛,還有您要注意保暖,不能長時間站在風口,您還是去太醫院坐會吧。”

    十三爺靜靜地看着我,眼神複雜,良久才開口道:“多謝了。”

    我能感覺臉有些發熱,不好意思的説:“十三爺客氣了,下官應該的。”心中不禁有點納悶,人家就是對你道了聲謝,你這是害的哪門子的臊呀。

    我怕擾了雍正和承歡的玩興,轉身走到王公公跟前,和他説了十三爺的情況,王公公也沒耽擱,小跑着到了雍正面前,與他低語了幾句。

    不一會兒,雍正一臉正色地走了過來,詢問了十三爺的病情,輕聲的囑咐王公公,“把十三爺的軟轎抬過來。”

    寫完方子,走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宮女,原來是年妃娘娘找我去看病,我精神一振,這年羹堯大將軍的妹子,聽説是個少見的大美人。

    繞了很大一個圈子,終於來到年妃的寢宮,如今西北捷報頻傳,年妃已經晉封為年貴妃,深得恩寵,可是她的寢宮卻出乎意料的樸實無華。

    年貴妃,美是美到了極點,但是臉色蒼白,眼睛裏總是帶着淡淡的哀愁,説話細聲細氣的,絲毫沒有娘娘的架子。

    我給她細細把脈後説道:“娘娘,您只是偶染風寒,喝幾帖藥很快就會痊癒。”

    她柔聲柔氣的説道:“有勞冷太醫多費心了。”

    剛回到太醫院,承歡便一頭撲進了我的懷裏。“姨,你説要帶我去若曦姑姑那的。”

    對啊,事情一多,險些給忘了。

    我抱起承歡,“我們這就去,格格,你又比以前重了呢,該注意一下了哦。”我故意打趣她。

    “真的嗎,豫鯤哥哥不喜歡小胖妞的,姨要幫我哦。”小姑娘一臉嚴肅,好象還挺重視,這可把我給樂壞了,又問道:“承歡是不是很喜歡豫鯤哥哥呀?”

    “對啊,豫鯤哥哥説會等承歡長大的。”小姑娘的語調既憧憬又有期待。

    我翻了翻白眼,這個沈豫鯤真是該死了,連小小姑娘都不放過,況且人家還是個格格,他給承歡灌輸的都是什麼思想啊,一定要找個機會罵罵他。

    “若涵,最近很忙嗎?總是見不到你。”已來到了若曦的住處,她關心地問我的近況。

    “是啊,這不剛從年妃娘娘那兒過來。”在若曦這裏,我完全的放鬆下來。

    “哦,年妃啊,她性子温和,挺容易相處的。”若曦突然停下不説話了,眼睛定定地看着遠處,臉上盡是疲憊與無奈,好久才又緩緩開了口,聲音卻是有些顫抖,“他已經連着三天召年妃了。”

    “啊,他怎麼可以這樣對你,他太過分了,枉我還一直很敬重他,以為他是天下第一的痴情漢呢,真是氣死我了。”我有些忿忿然,説話太快,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若涵,你別激動啊,來,先喝口水。”相對我的激動,若曦反而顯得異常的冷靜。

    我拿起杯子一飲而盡,“若曦,你就不生氣嗎?”

    “生氣又有什麼用,他不只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他也是整個天下人的皇上。”若曦淡淡的語調。

    我還想掙扎着説些什麼,卻被若曦用奇怪的眼神止住了,是不是越俎代庖了,當事人都還沒説什麼,我一個外人在那兒咋呼個什麼勁兒啊,真的只是為了若曦抱不平這麼簡單嗎?想到這裏,我便心虛的低下了頭。

    煙花四月。

    我正在太醫院翻看醫書,王公公來喚我。

    我納悶的詢問:“王公公,你可知道皇上喚我何事?”

    王公公保持着其一貫的笑臉,“冷大人,皇上請您一同去遊御花園呢。”

    “遊御花園?皇上今兒怎麼興致那麼高啊?”我仍是不解,那人不是工作狂嗎?

    “冷太醫您還不知道吧,年大將軍在西北打了勝仗,平定了羅卜藏丹津之亂。”王公公道出了箇中緣由。

    “哦,這樣啊,王公公,請您帶路吧。”明白了,西北戰事是雍正心中的頭等大事,如今算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來到御花園,雍正和眾大臣已經興高采烈的在一起欣賞景色了。沈豫鯤也在,嗨,他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這樣的好事怎麼會少的了他呢?

    御花園裏百花競相爭奇鬥豔,含苞欲放的桃花,生機盎然的海棠,媚而不俗的玉蘭,雍容華貴的牡丹……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美麗,好不賞心悦目。

    花園一角,雍正和十三爺在朵朵百合花前站定,素淨的百合傲然挺立,如空谷幽蘭高貴典雅。

    雍正指了指百合,“王一忠,年貴妃素來喜歡百合花,將這些都摘下來,送去她的宮中。”

    “皇上,臣有話要説。”不忍美麗的花兒被硬生生地折斷了生命,我忙上前阻止。

    “你又有什麼要説?”面無表情,審視的目光。

    “皇上,天下萬物皆有生命,百合花的花期本一月有餘,摘下來後卻只有數日,何況送到年妃娘娘的宮中就只有娘娘一人可以欣賞,而留在御花園裏,卻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懇請皇上收回成命。”貌似就我話最多。

    十三爺輕輕的拉了我一下衣角,將我推到一邊説:“皇兄,冷太醫説的有理,何不請年妃娘娘一同出來觀賞百合花呢?”

    “説的好,你們兩個講的都有道理,兩個都有賞,王一忠,你去請年妃吧。”雍正不怒反笑。

    在我印象裏,他一直緊鎖眉頭,憂心國事,很少像現在笑的這般歡愉,他這不經意的一笑,卻已烙印在我的心裏。

    “咳咳咳,冷大人這邊請,本王有一些事要同你講。”十三爺調皮的衝我眨了眨眼睛。

    來到樹陰下,我疑惑的問道:“十三爺,有什麼事還請您明示。”

    “你這樣的盯着皇兄看,莫非冷大人有斷袖之僻不成。”十三爺帶着戲謔的口吻説道。

    “十三爺,您可別尋我的開心。”這個死十三又在搞什麼鬼。

    “冷太醫,本王覺得你膽子太大了,不要老是衝撞皇上。”他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

    “我只是説出實情而已,如果皇上連這樣的話都聽不進,那他還做什麼明君?”我回答的很乾脆。

    “若涵,你要記得你自己曾經説過的話,你剛才看四哥的時候,你的神情已經出賣了你。”十三爺擔憂地看着我

    “我……”我有嗎?好想説我沒有,卻始終説不出口,心虛嗎?

    “王爺和冷大人好有興致,聊什麼呢聊的這麼開心?”沈豫鯤,總是在正確的時間出現,然後再做一些正確的事替我解圍。

    “哈哈哈,沈大人,您和冷大人多親近親近,我先去給年妃請安。”十三爺沒再説什麼,又看了我一眼,轉身便離開了。

    我長舒了口氣,剛才的氣氛真是太壓抑了,弄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謝謝你,沈豫鯤。”由衷的謝意。

    “嘿,這可是你第二次謝我了,第三次謝的時候可真要以身相許了哦。”這個男人,原來是帶着陰謀來的。

    “年妃娘娘來了,我們也去給她請安吧。”還好我的應變能力也不差。

    提到年妃,沈豫鯤又説到:“明天年羹堯就要到京了,皇上已下達了在午門實行百官跪迎的禮節。”

    “呵呵,皇上那麼信任年羹堯,你是否有失寵的感覺?”我打趣的問。

    “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只是覺得年羹堯的為人處世有些過分了。四月初的時候,年羹堯及隨行的三千名軍兵從青海出發,一路所見,全都是黃土墊道,也全都是香燭鮮花、萬民歡呼迎送的場面。沿途所經的甘肅、陝西、河南、直隸四省,從入境到出境全是總督巡撫親迎親送。他們行的是跪拜禮,抬出來的酒席是仿膳餐,禮敬有加,如對神明。不知道他來到京城後還會做出什麼事來。”他的話中無不透露着憂心。

    這個時候年羹堯的事業已經到達了頂峯,再往後就逐漸走下坡路了,他居功自傲、功高蓋主,終不得善終,叱吒風雲的年大將軍恐怕怎麼都不會想到會落到如此下場。

    實在是沒料到,第二日的情形居然是這樣的。

    年羹堯先是縱馬入城,然後倨傲的看着自親王以下所有下跪的官員,他自己仍是端坐馬上,根本沒有下馬的意思。我悄悄的抬頭看了眼年大將軍,只見他身材魁梧,滿臉的絡腮鬍子,意氣風發到了極點。而那位謙謙君子、温潤如玉的八王爺一臉的尷尬。

    直到雍正滿面堆笑地走下御輿,並且親手解掉了年羹堯身上的戰袍。至此,從形式上“除了甲冑”的年羹堯才伏地叩首,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禮。

    接下來是簡單的閲兵儀式,雍正檢閲後在議事廳接見帶兵的參將、副將。

    皇上見軍將們大熱天仍穿着牛皮鎧甲,一個個熱的大汗淋漓,便笑了笑示意他們可以寬衣解甲涼快涼快。

    誇張的是,沒有一個將領敢寬衣解甲,直到年羹堯下令眾軍將這才“喳”的答應一聲,三下五除二地把甲冑卸掉。

    皇上一下子驚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受到這樣的冷遇,臉色“唰”地就黑下來了,一向説一不二的他,讓兵士們解甲休息,竟然連説了兩遍都沒有人聽從,我想他一定氣壞了。

    果不其然,隨後王公公慌張的的傳我去養心殿後我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雍正的掌中滿是鮮血,手心裏還嵌着茶杯的玻璃碎片,面色凝重。

    我顧不得行禮,趕緊從醫藥箱中取出銀針,“皇上您忍着點疼。”

    我抓着銀針的手指微微顫抖,怎麼都對不準那些碎玻璃,幾次都是挑在他掌心的傷口處,他緊緊的抿着嘴唇,不發一言,眉心微鎖。

    等我將所有的碎片全都挑出後,我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全是汗,而我的嘴唇幾乎被咬出血來,小心的為他包紮好傷口,心已痛的無法呼吸。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他上了心,又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一顰一笑已在我心中紮了根,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會是他?他是我好姐妹的愛人啊。

    我無助的閉了閉眼睛,待情緒稍穩定再睜開時,對上的是他探究的目光,惶恐,不安,彷徨、無措瞬時佔據了我的心,腦子亂成了一團。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太醫院的,他染血的手掌始終在我眼前閃現。我什麼都不清楚,但是無法磨滅的事實就是我在為他心痛,甚至,我希望受傷的是我而不是他。我拼命的壓抑着自己的情感,可是他的身影再也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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