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死了,”我不住的捶着肩膀,雙肩痠疼的像是要脱落下來似的,不就在鋪子裏站了一天,將各種藥材按名字和性質歸類,呵呵,以前天天加班也不過如此,現在反而不習慣了,所以説人的惰性還真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
關上門,拒絕了師兄要送我回去的美意,我拖着疲憊的雙腿向家邁進。要是被孃親看到我這個樣子,一定少不了一頓嘮叨,説什麼在家舒舒服服的,非要跑出去找罪受,可是她怎麼會明白只有用這種方式來麻痹自己,將自己累的疲憊不堪,我每天晚上才可以安然入睡。
“藍寧……”走在我前方一個窈窕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從後面看去非常像藍寧,我不禁叫出了聲,可轉念一想,定是我認錯了人,藍寧此刻應該和沈豫鯤還在山西怎會在京城出現呢,我暗罵自己糊塗。
可當她轉過身來的時候,我真的呆住了,那流動的雙眸,柳葉似的眉,微微翹起的鼻子,不是藍寧又是誰呢。
“若涵,”藍寧看起來比我更激動,她挽住我的手臂,“這麼久不見真想死你了,快讓我好好的看看你。”
我轉了個圈,“我好的很,連根頭髮都沒少吧?”
藍寧仔細的打量着我,“你瘦了,”她捏了捏我的下巴,“瘦的快認不出你了。”
“你那是嫉妒我吧,”我裝做輕鬆的調侃着,將心裏的落寞掩飾好,雖然我和藍寧沒見過幾面,卻被她勇往直前的愛情觀所折服。“你怎麼會在這裏呢?沈豫鯤呢?”我向四周尋覓着那個曾經與我生死與共的身影。
“我們今天才到京城的,”藍寧笑的羞澀而又嫵媚,“豫鯤奉詔見駕,應該快回來了。”
我微微一怔,現在還沒到時間回京述職,而沈豫鯤剛回來就被召見,看來當初皇上貶他去山西的原因並不純粹是因為他冒犯聖駕,或許只是一個藉口而已。
藍寧拉着我的手,親熱的説道:“若涵,去我那坐會,順便等豫鯤回來。”
對啊,藍寧就是住在東門大街的,我也來過兩次,並不陌生。手捧一杯清茶,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女子,彷彿又回到了我們把手談心的那天,一年未謀面,她愈發的俏麗和能幹,不愧為沈豫鯤的紅顏知己。
“若涵你知道嗎?”藍寧突然想起了什麼笑着説道:“這次去山西從豫鯤他父親的口中得知了一件巧事,還與你有關。”藍寧捂着嘴笑個不停。
“怎會同我有關?”我好奇的問道,“我從未去過山西,自然也不會認識沈老爹。”無論在現代還是在三百年前我都沒去過,我在心裏補充。
“你沒想到吧,他曾經到你府上來提過親,”藍寧笑着點了下我的額頭,“他是做茶葉生意的,與京城的達官貴人都有往來。”
好象是有那麼回事,我想起了翠翠提過的叫沈大富的小老頭,原來就是沈豫鯤的父親,這世界還真小,兜來轉去全碰到一塊了。
門外閃進一個身影,白衣勝雪,唇邊依然掛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淺笑。青樓不着痕跡的為我解圍,午夜把酒暢談直到天明,深牢大獄同生共死,離別前的殷殷囑咐,我揉揉眼睛,我不是在做夢,那個輕扯嘴角笑的無害的男子正是沈豫鯤。
“嗨,”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竟有些微微的發顫。
“嗨,好久不見,”沈豫鯤的眼中閃過一絲説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很快被他掩蓋掉,“想我沒?”
我打了下他的頭,“你夫人在旁邊,還敢胡説八道,小心被罰跪搓衣板。”
“我呀,早就習慣了。”藍寧倒是回答的乾脆,她轉向沈豫鯤,温柔的説道:“事都談完了?”
沈豫鯤點了點頭,摟住藍寧的腰緩緩坐下,我看在眼裏,着實為他們高興,只是想到自己鼻子不禁有些發酸。我將目光轉向另一邊,問道:“不走了吧?”
“不走了,”沈豫鯤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沒想到這一去就是一年的時間。”
“是啊,一年了,”我低聲重複着,時間就在不經意間悄悄的溜走了。
“你過的可好?”低沉的聲音傳來,我抬頭正對上沈豫鯤探究的眼神,關切之情都寫在了臉上。
未等我回答,藍寧衝我淡淡一笑,“這麼久沒見,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説,我去弄些吃的,你們慢些聊。”她按住欲站起身的沈豫鯤,“我一個人就行,你陪若涵坐坐,一定要把她留到晚飯時間。”她又拍拍我的肩,“今天就讓你嚐嚐我的手藝。”説完,她嫣然一笑,閃出了裏屋。
“藍寧是個好姑娘,”我喃喃道,是説給他聽也是在説給我自己聽。
“我還在等你的回答,”沈豫鯤的表情頗為平靜,只是我知道他不得到我的回覆是不會罷休的。
“我終於不用再做宮女了,你説是好還是不好?”我把問題又扔回給了他,他剛從宮裏回來,一定或多或少的聽到些關於我的風言風語,不管我説什麼,他心裏都是有答案的。
沈豫鯤看着我的眼睛,“如果當初……”他的聲音不大,可剛好能讓我聽的清清楚楚。
“沒有如果……”對着他深邃的眼神,我的心跳一點一點加快。我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當初我選擇了他,是不是現在會過的很開心,我為自己突然而來的想法感到羞愧。
“我曾求皇上將你賜給我,”沈豫鯤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幽幽的説道。
“什麼時候的事?”我有些詫異,他從來都沒提起過這擋子事,今天為何在這種情況下突然言及。
“就在我走之前一晚,”沈豫鯤的目光從我臉上移開,看向了我身後更遠的地方,似在回憶當時的情形,“自然,皇上並未應允,”他舉起茶盅喝了一口水,瞥了我一眼繼續説道:“也就是那次我知道皇上的心裏也是有你的,所以我才會安心的離開。”他將茶盅重重的擱在桌子上,猛然的撞擊聲將一直認真傾聽的我驚住。
我伸手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別激動,未曾想到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柔聲道:“如果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當初我就該堅持帶你一起走,”他的神色無比的堅定,卻又無比的惋惜,“哪怕是讓你恨我一輩子也好過現在。”他抓過我的手,放在他胸前,“我的心從未變過,也不想再騙自己。”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笑的有些絕望,我低頭不語,心中不是沒有感動,但我的任何回應在現在都是空洞的,我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他的決定,我不能也不可以。
我靜靜的等待他起伏的心漸漸平復,良久他終於鬆開了我的手,我明白他已經做了選擇。
“我還是敗了,”他一拳捶在了桌上,隨後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相信你此刻的選擇,你今天的決定是最好的答案,”我朝屋外努了努嘴,“藍寧值得你真心對待,有妻如此,你亦何求。”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耳邊似乎傳來另一個低沉而又温柔的聲音,在那樣一個冬夜裏曾經給我的誓言,胤禛,思及這個在我夢裏百轉千回的名字,我的心像被一隻大手狠狠的擰過,再揉的粉碎。我使勁的搖着頭,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若涵,你怎麼了若涵?”沈豫鯤遞給我一塊帕子,我才發現自己的臉上一片濕熱,我胡亂的抹了幾下,“沒事,”我掩飾道:“我是為你們高興來着,到時候一定向你們討杯水酒喝。”我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你進宮時有沒有見着承歡,這孩子可是想你想的緊,三天兩頭的來我這打聽你的消息。”
沈豫鯤還沒來得及接話,外屋傳來一聲淒厲的叫喊,“豫鯤救我,”還伴隨着呯呯嗙嗙的響聲。
我和沈豫鯤對視一眼同時站了起來,衝出門去。外屋一片狼籍,地上到處都是打碎的碗碟,盆裏還有一些洗剩的菜和一條尚在活蹦亂跳的鮮魚。
藍寧的叫聲漸行漸遠,遠遠望去,擄走她的是一名全身裹在黑衣中的男子,身下的坐騎也是一匹無一絲雜質的純種黑馬。
來不及多想,沈豫鯤拔腿追了出去,我也迅速跟上。但是沒跑幾步,我就累的氣喘吁吁,揮汗如雨,我只得停下腳步,大口的喘着氣。
沈豫鯤還在奮力追趕着奔馬,我的腦子裏已經閃過無數個念頭。來人擄走藍寧的動機何在?或者説他的目標是我還是沈豫鯤?沈豫鯤在户部當差多年,會不會結下了很多的仇家?如果説黑衣人劫走藍寧的目的在於要挾沈豫鯤,那他又有什麼重要的把柄落在了他的手裏?如果真是這樣,他竟然在沈豫鯤回京的當天變得到消息,也太神通廣大了吧。若是沈豫鯤此去山西是皇上一手安排的,那此人忌憚的便不是沈豫鯤而是皇上。
我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我也越想越怕,綁票、撕票的念頭不斷充斥着我的記憶。我現在該做點什麼?留在這等消息還是找人來幫忙?如果找人的話又該找誰?我又能相信誰?我只會在這裏胡思亂想卻幫不上任何忙,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怎麼説也是現代穿越過來的,遇上了事情只會慌亂,這個時候沈豫鯤比我更着急,關心則亂,我不能指望他比我更鎮定,我一定要儘快拿定主意。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我使勁跺着腳,不停的轉着圈子。
沈豫鯤一臉疲憊的緩緩走來,我急忙迎上去,脱口而出:“追上沒?”話剛出口,我就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我真是急糊塗了,他一臉的沮喪又是一個人回來怎麼可能追上。我改口道:“知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你在京城可有仇家?他擄走藍寧的目的何在?”我甩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若涵你讓我靜一靜,”沈豫鯤不耐煩的説道:“我的頭快炸開了。”
他從來沒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説過話,我馬上乖巧的閉上了嘴,悄悄的觀察着他的神色,只見他一會皺眉撇嘴,一會又是閉目沉思。我不敢打擾他的思路。只能焦急的等他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更夫的敲梆聲告訴我已經是三更時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沈豫鯤你倒是説句話啊你,越是拖下去,藍寧就越多一分危險,”我衝着沈豫鯤喊道:“要不你去求皇上,請他派人一同尋找藍寧的下落,這樣人多力量大,或許有一線希望。”
“不行,絕對不行,此事牽連甚廣,我不能讓皇上左右為難。”沈豫鯤斬釘截鐵的説道,容不得我有半點反駁。
我呆立半晌,緩緩説道:“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是誰下的手。你怕皇上左右為難,也就是説他是皇上的至親?”我搖晃着沈豫鯤的身體説道:“請你告訴我,你快告訴我。”
沈豫鯤垂着頭就是不説話,我掐住他的手腕,緊張的問道:“是不是八爺?”
“不是,”沈豫鯤的聲音大了起來又刻意的壓低,“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若涵,你不要瞎猜。”
“那就是九爺,”我説出了另一個懷疑的對象。我對這段歷史的認知僅僅停留在雍正的幾個政敵上,其他一無所知,而八爺和九爺正是他最大的對手,如果是他們有把柄落在沈豫鯤手裏,想用藍寧來逼他就範的動機便很合理了。
“若涵,”沈豫鯤打斷了我的話,我眼角餘光瞅見他的手腕上已被我掐的青紫,許是我越想越慌亂,手上的勁也越使越大,連忙鬆開了手。
“我不希望你被牽扯進來,所以知道的太多對你並不是好事,”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的時候他突然開口,“我要你和藍寧都平平安安的。”
“那還等什麼?要不,我們去找十三爺吧,他一定可以幫上忙的,”我邊想邊説,十三或許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那也不行,十三爺知道了皇上怎麼可能不知道,”沈豫鯤再次否定了我的提議。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這樣傻等着?”我衝動的朝沈豫鯤吼道。
“對,除了等,我們沒有更好的辦法。”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話居然出自沈豫鯤之口,難道之前的緊張和焦急都是裝的不成。只見他痛苦的抱着頭蹲了下來,沙啞的説道:“他們沒有拿到想要的東西之前是不會傷害藍寧的。”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點,他們的目的是證物而不是藍寧,所以他們一定會來找我們,沈豫鯤在這樣的情形下還能保持鎮定,且想的如此透徹,絲毫沒有減弱他的判斷力,真不簡單。
想着想着,我竟趴在桌上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件衣服,我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天已大亮,天空霧濛濛的給滿天雲彩繪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沈豫鯤坐在角落裏,眼睛裏佈滿了血絲,頭髮披散着,正聚精會神的盯着一隻耳環發呆。我走上前去,將他凌亂的頭髮整理好,綁好髮辮,輕聲説道:“還沒消息?”
“沒有,我還在等。”他的聲音嘶啞,額上青筋若隱若現,隨後他將耳環小心翼翼的包好,塞進貼身小袋,喃喃的説道:“我一定會救出藍寧的。”
“我家主人有請沈大人移駕,”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多了一個人,陰惻惻的聲音倒有點像九爺。來人的五官皆並在一起,長相奇特,唯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的太陽穴高高突起,五短身材,一身黑衣,冷冷的掃過來一眼,令我渾身發顫,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綁走藍寧的人。
“好,”沈豫鯤從容的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向了我,“若涵,你在這等我消息。”
“不行,我不要再留在這,我拒絕等待。”我抓住沈豫鯤的手臂,“讓我一起去。”
沈豫鯤看了我一眼,我朝他點了點頭。
“要走就快點,我家主人可沒那麼多閒情等你們商量。”來人又陰惻惻的來了一句。
我急中生智,乘他不備抓了幾把米塞進兜裏,沈豫鯤先是不解的看看我,隨後回了個瞭然的眼神。
我和沈豫鯤跳上了門外的馬車,黑衣人摸出一根細長的黑布條往我眼睛蒙去,“你要做什麼?”我拍掉他的手。
“這是規矩,姑娘若不願意,我自然不會勉強,您這就下車吧。”他輕蔑的轉過了頭不再瞧我。
“你……”我心中氣急卻只能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好吧,就按你們的規矩來。”現在藍寧還在他們手裏,我便暫且忍氣吞聲,等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就算我肯沈豫鯤也決不會放過他們。
馬車晃晃悠悠的一路前行,每當變道的時候我就撒下一小把米,兜裏的米越來越少,而終點似乎還遙遙無期。
在轉了無數個彎後,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跨過很多個台階,感覺周圍的空間寬敞了許多,一陣一陣花香襲來,像是進入了一個花的海洋,看來是有錢人家的私家花園。
我聽到門一扇扇的打開又一扇扇的關上,愈是往裏走愈感覺心裏沒底,就好比越接近真相越害怕面對一樣。
蒙在臉上的黑布猛的被拉開,刺目的光亮讓我一時無法適應,我閉上眼睛良久才緩緩睜開,發現自己所處的位置是一座冰窖。我不禁打了個冷戰,身邊的沈豫鯤也不住的發抖。
這裏倒是個殺人滅跡的好地方,屍體丟在這裏很難被發現不説還不會發臭。我對自己在這種環境下還能幽默一把的功力很是佩服,不覺輕笑出聲。
“冷姑娘果然是女中豪傑,身處陷境居然面不改色,佩服,佩服啊。”他的聲音我似乎在哪裏聽過,再一看,不是納蘭大人又是誰呢?當年他對我動的私刑我可是從來都沒忘記過。
“過獎了,納蘭大人,”我雙手抱拳做了個揖。
“藍寧在哪裏?”沈豫鯤上前一步逼問道。
納蘭大人似被沈豫鯤的氣勢嚇到,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他“唰”的一下打開了摺扇,輕搖了幾下,呵呵,在冰窖裏還需要扇子,至於嗎?怕是掩飾心裏的不安吧,我在心裏暗暗説道。
納蘭大人咳嗽了一聲,“沈大人着急什麼,只要你把我要的東西交給我,我保證不會傷害藍姑娘一根頭髮。再説像她那樣的美人,本大人怎麼會捨得呢?”説着,他還有意無意的朝我瞥上幾眼。
我感到一陣噁心,這人簡直是無恥至極。
沈豫鯤的臉上閃過一絲殺氣,“如果她有半點損傷,我定拿你陪葬。”
“哈哈,”納蘭笑的有些邪惡,“好説,好説,沈大人果然是多情種子,身邊已有一位如花美眷,倒還不忘老情人。”他忽的把臉一板,“我可把醜話説在前頭,別和我耍花招,要不然,藍姑娘是掉胳膊還是少腿,我可保證不了。”
“行”,沈豫鯤爽快的答應下來,“不過我要先見到人。”
“可以,”納蘭大人拍了三下手,就有兩個勁裝打扮的人從暗處小門押了藍寧進來,原來這裏還有一道暗門,我在心裏記下了位置,以備不時之需。
藍寧同樣也被黑布遮着眼睛,不僅如此,她的嘴裏還被塞着布條。
納蘭一把扯下藍寧眼睛上的黑布條,將她往前稍推了一步,又示意兩個侍衞看住藍寧,他自己抽出一把劍橫在藍寧的脖子上,“怎麼樣沈大人,藍姑娘可是毫髮未傷吧?”他的臉一沉,接着説道:“人,你是看到了,現在就看你的表現了。”
沈豫鯤平靜的説道:“我要聽她説幾句話,才能確定她是否真如你所説的毫髮未傷。”
“你還真麻煩,”納蘭大人不耐煩的扯出藍寧嘴裏的布條,“有什麼話快説吧。”
藍寧的眼神從迷茫變的欣慰,雖然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但她毫無懼色,“豫鯤,不要管我,你快帶若涵走。”
我怎麼都沒想到,藍寧見到我們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樣的,在如此環境下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沈豫鯤的安全,她對他可謂用情至深。這怕是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換了我身處她那個位置,我會怎麼做?
“閉嘴,”納蘭大人罵道:“若是你再胡言亂語,我就先在你那嬌嫩的臉上劃上一刀”,隨後他滿意的看到藍寧打了個哆嗦。
“我同你交換便是,但你要保證她們二人的安全,”沈豫鯤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藍寧。
“豫鯤,他們就算拿到了證物也不會放我們走的,”藍寧急急的説道:“他們都是心狠手辣之人,你千萬不要上他們的當。”
納蘭反手抽了藍寧一巴掌,血沿着她的嘴角緩緩流下,納蘭將劍往藍寧的脖子上輕輕一抹,劍上立即多了幾絲鮮紅的血珠,他朝着劍吹了口氣,用手抹去血珠,朝面色大變的沈豫鯤輕描淡寫的説道:“怎麼樣,沈大人,這把可是削鐵如泥,吹髮立斷的寶劍,若是我再用力一點,嘿嘿,後果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不必多言,我答應便是。”沈豫鯤的手微微顫抖着,聲音也失去了往日的冷靜。
眼看着納蘭的臉上漸漸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心裏不停的咒罵他。
藍寧的神色從絕望變的安靜,安靜到像一抹不復存在的遊魂,彷彿意識到她的想法,我的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脱口説道:“不要,藍寧,不要。”
我話音剛落,藍寧已經徑自撞在了劍上,鮮血汩汩流出,瞬時染紅了她的衣裳。她慢慢的倒在了地上,我和沈豫鯤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朝她奔去,雙手卻被人死死的扣住。
藍寧絕美的容顏多了份蒼白,更添一份憐愛,她對着沈豫鯤甜甜一笑,“我不能成為你的累贅,我知道即便你今天為了我而答應他們,以後也一定會後悔的,所以我不要你這麼做,我唯一的遺憾是沒有死在你的懷裏。”
沈豫鯤的雙目藴含着淚水,搖頭道:“你太傻了。”
藍寧又看向我,“若涵,替我好好照顧豫鯤。”
我猶豫了下,重重點了點頭。
藍寧微笑着永遠的閉上了眼睛,無論我們怎麼呼喚她再不會睜眼,我恍覺人世為何如此悲慘,我寧願此刻死去的人是我。
納蘭叫了幾聲,我和沈豫鯤被強行拉開,各自被反手綁上繩索。他輕佻的在我臉上摸了一把,嘖嘖道:“沈大人,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着你的第二位紅顏知己也在此香消玉殞嗎?”
我厭惡的側過臉,納蘭扣住我的下巴,力量大的足以使之粉碎,我緊緊的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沈豫鯤眼神呆滯,根本沒有聽到納蘭的恐嚇,我笑着對納蘭説,“恐怕要讓納蘭大人失望了,我這個人質並不是如你想象的那麼重要。”
納蘭哼了一聲,一時倒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整治我,只是將劍在我臉上割了一道口子,我只覺得熱辣辣的一陣刺痛。
納蘭對着沈豫鯤喝道:“本大爺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如果在冷姑娘的臉上劃上個十七八道傷痕,你説會是什麼樣的風景?哈哈哈。”
沈豫鯤看向納蘭的眼神已是凌厲萬分,我知道他是恨到了極點。
我不知道他手中的證物是什麼,也不清楚這件證物會帶來多大的震撼,但這是藍寧拼死保護的東西,不能因為我而有所閃失。我叫道:“沈豫鯤,這是藍寧用生命換來的,如果你現在放棄,那她的死就變的毫無意義了。”
沈豫鯤閉上了眼睛,像是在考慮我的話。
之前帶我們來此的黑衣人慌慌忙忙的跑了進來,在納蘭的耳邊嘀咕了一通,納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還不住的點頭。他向手下吩咐了幾句,我和沈豫鯤被帶出了冰窖,然後被按在椅子上,背對背的反綁在一起。
納蘭獰笑道:“既然你們一心求死,那本大人就成全你麼。”
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砰”的一聲,門被反鎖起來,也將我和沈豫鯤與世隔絕。
他們想幹什麼?將我們軟禁?很快我的疑問便有了答案。一股濃烈的焦味飄進了我的鼻子,味道越來越重,屋子裏的温度也升高了不少,原來他們採取了火攻。
“你怕不怕?若涵!”我聽到沈豫鯤的聲音平平響起。
“不怕,我曾經想過無數種死的方式,卻沒想到是這般的壯烈。”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此刻他的心裏是和我一樣平靜的,“你説我們這樣英勇就義了,會不會被載入史冊?”
“我不該帶你來的,”沈豫鯤深嘆一口氣,“你沒有義務陪我一起送死,這件事情和你沒有一點關係。”
“事已至此,現在説什麼都不重要了,”我試着動了動身體,無奈被綁的嚴嚴實實的,他們怕我們逃走,連一絲希望都不留給我們。“我並不後悔,”只是我沒想到和我同生共死的又是沈豫鯤。
屋子裏的空氣越來越渾濁,刺鼻的濃煙使我們不住的咳嗽,每説一句話要費很大的勁才能讓對方聽清楚。
胤禛,我在心裏輕輕呼喚了一聲,如果早知道生命如此的短暫,或許當初我就不會決絕的離開,如果早知道再見已成永別,或許我做不到了無牽掛。世事難料,老天對我又何其殘忍,讓我們連最後一面都不能見到。
腦子暈忽忽的,頭也昏沉沉的,思緒似乎越飄越遠,眼前出現的是胤禛放大的面孔,憔悴而又擔憂,幻覺,這一定是思念過度的幻覺,原來在人死之前心中的美好願望都可以實現,早知道我就應該多許幾個願望的。
感覺自己被擁進了一個温暖的懷抱,吸着熟悉的氣息,恍惚又回到了胤禛的身邊,耳邊不時傳來他低沉而帶有磁性的嗓音,唉,看來我離死神僅一步之遙了,不僅出現了幻覺,連幻聽、妄想症都出現了。對他的怨恨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突然放下了,失去意識前的一剎那唯一留在我記憶裏的便是死了以後我是不是又可以回到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