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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0章

    第29章

    馮曦轉過背就只能看牆,她虛無的穿過傅銘意的目光望向包房內嬉笑的男男女女,刻意不讓目光聚焦。而身邊另一側的蔡總則對着她吼:我心中你最忠!我的淚向天衝!吼得她頭皮發麻雙耳失聰,像陷在冰火兩重天裏。馮曦欲哭無淚。

    一首歌兩人合作得天衣無縫,唱出興致來了。傅銘意似乎極滿意現在的位置,與蔡總兩人霸着地盤堵着通道把高分貝能把喉嚨唱拉豁的歌唱了個遍。

    蔡總的聲音乾澀卻高亢,一曲死了都要愛頗有維塔斯唱爆燈泡的力量。傅銘意聲音好,蔡總唱不上去的他跟上,蔡總唱得裂聲的他補漏,卻不突顯自己,只讓蔡總的聲音一枝獨秀。於是蔡總興致越來越高,接連又點了數首。

    唯一受不了的人就是馮曦。她坐在吧枱角落的凳子上賠笑。她好幾次想跳下高腳凳,繞過這個三角形的小吧枱走到安全地帶。然而她只要有這個意思,傅銘意就存了心往裏邊位置挪動,存了心要她坐在他面前。

    他絕對沒有醉,他大笑,和蔡總拍着肩痛快的喝酒大笑。稱兄道弟,互拍馬屁。他望向她的目光中只有熾熱的笑意。

    從前,傅銘意在同學聚會中唱歌時偶爾興致起了會用這樣的眼神望着她,專注而熱烈。那時候,她覺得他真酷。那時候,她是多麼喜歡他這樣看她。帶着霸道與篤定的目光,讓她覺得她是他的女人,他一個人的。

    耳邊傳來他唱的每一首歌每一句歌詞都像是對着她而唱。馮曦被酒精麻醉得不再冷靜,心潮起伏,她知道情緒處在極容易失控的邊緣。正當她想不顧一切的跳下凳子硬生生從傅銘意身邊擠開時。小高拿起她放在大理石茶几上的手機衝她搖晃。閃爍的屏幕叫她像看到了東邊升起的太陽。就像蔡總此時唱的《山丹丹開花紅豔豔》一樣:漫天的烏雲風吹散,毛主席來了晴了天!

    經過傅銘意身邊時,傅銘意笑道:馮經理也來一首?

    我的手機響了。我接個電話。馮曦望定小高微笑。等她拿着自己的手機時電話已經斷了,她一看號碼,數個未接來電都是孟時打來的。她拽緊了這根稻草出了包房。

    關上隔壁的電話間的門馮曦連説話的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在喧鬧的環境裏呆久了,這裏的安靜像虛假的時空。聽到孟時聲音的時候馮曦才知道,自己説話時舌頭都是大的。雖然她的腦袋還清醒。

    喝酒了?在哪兒?

    在煌都陪客户,沒聽見你的電話。

    孟時聽出她聲音的變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多鐘了,不禁有些心疼起來。孟時温柔的説:趁人多能少喝就儘量少喝。我來接你,你在幾號包房?

    馮曦回這個電話並不指望孟時來接她。她更多的是想隨便聊點什麼能晚一點進去。然而沒等到她回答,傅銘意閃身而入,嚇得馮曦匆匆掐斷了電話。

    傅銘意背靠着電話間,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深沉如夜。他什麼話也沒説,就這樣瞅着她。

    相對安靜的空間裏瀰漫着緊張的空氣。馮曦努力的擠出笑容,儘可能的讓自己以非常自然的聲音説:你也打電話啊?我先進去陪蔡總了。

    她再想鎮定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醉意,説話吐詞都不甚清楚。你不能再喝了。我沒想到楊成尚酒場上愛玩這套。以前你跟着他也是這樣嗎?傅銘意輕嘆了口氣。他晚上給楊成尚打電話詢問情況,楊成尚打太極説席間賓主融洽,他自己家裏有事先走一步,有馮曦鎮堂不成問題。傅銘意知道渠江過來了多少人,想着馮曦一個人撐場面他就心緊,放下電話就往這邊趕。一路上他都在想,如果馮曦還是他的女人,他絕對不准她再做這行。

    這句話瞬間觸動了馮曦的神經。做業務的女人有多難?要保護自己,還不能掃了客户的興。要懂得調節氣氛,要懂得適可而止。每次經歷這樣的場合都讓她累,馮曦淡淡揚起一個笑來。這笑容在傅銘意看來只能用慘然來形容,他轉過身説:估計也差不多了。現在不方便先走,你在這裏再多坐一會兒進來吧。我叫服務生給你泡杯熱茶。

    他離開的瞬間,馮曦腿一軟坐在電話間的沙發上問道:為什麼?你就算想甩了我,為什麼連個電話也沒有?

    她的聲音哽咽而傷痛。她靠坐在牆邊,雙頰兩團玫瑰色的嫣紅,流海零亂。噙着一點淺淺的淚,微微歪着頭瞅着他。

    傅銘意一直想説的話就這樣堵在了喉間。他來分公司看到她和她老公幸福的樣子,他想也許就這樣了,她長胖了,她還是幸福。她離婚後他衝動的想找她,想可以有個機會好好説説彼此的經歷變化。她休假回來瘦身後美麗再一次讓他心跳,他看着她彷彿覺得八年的時光只在眨眼之間,並沒有橫亙成難以逾越的鴻溝。她還是從前的馮曦,他還是從前愛她的傅銘意。她眉梢眼底的抗拒與疏離都告訴他,她並非不在意。

    他的中斷聯繫,他的婚姻是一把刀。斬釘截鐵落下,哪怕時間把傷口重新癒合成新的肌膚,也斷不能讓人不去傷痛。

    他深口氣説:今天你酒喝高了,不適合談。

    這裏的確不是合適的場合,也不是好的時間。但是馮曦開了口,就收不回來了。酒一分膽十分。她提高了聲音譏諷的大笑:你不想和我談還是你根本就無話可説?為了錢是嗎?為了你今天的公司董事地位和身上的手工西服?

    傅銘意眉頭一皺低吼了聲:你給我坐好!你忘了你高級經理的身份?!別忘了你是在陪客户!

    馮曦呵呵直笑,是啊,她記得,她都記得。要不是陪客户,她會有這麼安靜?想要發泄的衝動被她死命的壓住,這個社會如此現實,就想不顧不管的瘋一回都不行。她閉上眼靠住沙發,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她半醉半睡的坐在電話間裏,不知過了多久,臉上突然捂上了一塊滾燙的毛巾。馮曦半睜開眼,酒勁上來之後,她看什麼都在旋轉。眼前的傅銘意像是漩渦的中心,整個人都在她面前晃動。

    蔡總他們走了。曦曦,好點了嗎?喝口水。傅銘意放柔了聲音説道。

    馮曦推開他,踉蹌着站起又滑坐下:你走開!我自己走!

    傅銘意靜默了會兒説:我知道你心裏恨我。先回去睡一覺咱們再談好嗎?

    談什麼?馮曦閉着眼睛靠着沙發背喃喃的説,我還沒有醉死,我心裏明白着呢。我不想和你説話,我累得很。知道麼?累呢

    一個累字道盡了她的疲憊。傅銘意再也忍不住將她摟進了懷中,温軟的身體熟悉得像是從前,他痛楚的嘆息:是我不好,當年再怎麼我也該和你説明白再娶她。我只是沒辦法開口!

    馮曦聽到這句話猛的睜開眼睛:不用,這樣好。這樣我嫁得高高興興!

    她拿掉他搭在肩上的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往外走,邊走邊説:我已經醉了,撐不住了。我求求你別跟着我好不好?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馮曦的包被傅銘意拎了出來放在茶几上。她拿起包扶着牆走出去。走了一截馮曦腿一軟差點摔倒。傅銘意默默跟在她身後,伸手就扶住了她。他温和地説:我送你回家就走。這樣我不放心。

    我不需要你放心!馮曦怒了,使勁推他。犟脾氣發作起來,她腦中就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擺脱他。

    傅銘意胳膊一緊攬住她往前走:別鬧了!聽話,我送你回去!

    孟時從電梯出來正好看到馮曦在傅銘意懷裏掙扎,心頭頓時火起。他冷冷喝道:放手!

    他的聲音帶着怒意,眼神望過來時似乎變了個人似的。在杭州見到孟時,傅銘意覺得他氣質不錯,但是沒覺得他有多厲害。現在看孟時,他覺得他像出鞘的劍,凌烈鋭利。傅銘意下意識的挺直了背,平靜的看回去。

    馮曦的酒被驚醒了一半,她迷迷糊糊的想,孟時怎麼會在這裏,怎麼又出現兩個男人對峙的局面?

    傅銘意低下頭問馮曦:你要他送你回家?

    他的眼神似在詢問,以馮曦對他的瞭解,她知道他是在等她做一個選擇。她的選擇?她沒有再選擇的餘地,她就算和孟時不能繼續,她也絕不回頭。馮曦努力站得穩了,口齒不清卻説得極為明白:多謝你。傅總,我朋友會送我回家。

    心裏不甘的火呼拉拉的燒灼着,她就算醉了,也沒有猶豫。她連潛意識都徹底的將他踢出了局,她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傅銘意看着她的眼睛,那雙被酒意染得迷濛的雙眼異常明亮,瞬間激起了他擁有她的慾望。

    一抹笑容從傅銘意唇邊漾開,他的聲音變得極為輕鬆:這我就放心了。明天中午會請蔡總一行吃飯,你直接到餐廳就行了。早點休息。

    他對孟時頜着示意,微笑道:曦曦喝了酒最愛吃碗酒糟粉子。再見。

    馮曦被他最後一句話再次敲暈。尷尬得不知説什麼才好。

    孟時眼中火花自濺,面沉如水。他回過頭見馮曦低着頭,輕嘆一聲摸了摸她的臉,酒氣上衝熱得發燙。他握住了馮曦的手問道:還能走嗎?

    她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她只想一閉眼就倒下去,從此沉睡千年。

    孟時便伸手拉住她,讓她的靠在自己身上。等到電梯再上行,他伸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見她猛的瞪大了眼睛,驚恐不安。他笑了笑説:你不重,真的。睡吧。

    他的手臂很有力,穩穩的託着她叫她感到安全。馮曦懶得再想,腦袋靠在他胸前閉上了眼睛。

    下了樓孟時低頭一看,馮曦已睡得熟了,臉紅樸樸的蜷縮着。他又用了點力,讓她窩得更舒一點。

    去把孟少的車開來。大堂經理向一個服務生吩咐道。

    不用,我就停在門口。孟時答道。

    大堂經理跑門口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他的車,見孟時抱着馮曦走到門口停着的一輛出租車旁,嘴立時就張大了。

    孟時沒好氣的説:把座位放下她躺着舒服點。

    大堂經理趕緊拉開車門,把前排座位放好。孟時把馮曦抱進去,折身去開車時才説:今晚的事別張揚出去。對黃總説聲謝了。

    城市已經非常安靜了,他開着車煩躁的點燃了一支煙。孟時不得不重新衡量馮曦和傅銘意的關係。他心情複雜的看了眼熟睡中的馮曦,她究竟有過多少過往?

    第30章

    孟時並不知道馮曦與傅銘意從前的關係,他在杭州看到的知道的只是傅銘意的糾纏,一種男上司對女下屬的騷擾和糾纏。而今晚傅銘意曖昧的話像一塊石頭,砸得孟時有點暈。電梯門閉合時,傅銘意站在裏面和他對視,他的目光篤定而優雅,讓孟時浮想聯翩。

    窗外的風灌進來,馮曦有些不舒服的扭了扭身體,嘟囔了幾聲,彷彿覺得冷似的又蜷縮了下。孟時輕嘆了口氣,將煙滅了,關上了車窗。

    他一邊開車一邊想,為什麼會被她迷住?孟時眼中有些許的疑惑,直到開回家,他也沒想明白。

    停了車,他碰了碰了馮曦。她沒有醒,臉上依然帶着醉酒後的潮紅。孟時下車輕輕喊了她一聲。馮曦沒有意識的嗯了聲,像小貓的奶叫聲。孟時便沒有再喊醒她。

    他抱起馮曦,見她毫無防備的窩進了他懷裏,睡得香甜,一種被信任的感覺油然而生。孟時望了望馮曦的家,又望了望自己的家。拿着馮曦的包,向她家走去。

    陽光從窗簾後面透近來,藍色的窗簾濾掉了強烈的光,形成柔和的光暈落在牀前。馮曦慵懶的睜開眼睛,反應了幾秒鐘坐直了身體。她掀開被子一看,除了外套,連褲子都穿得好好的,她輕輕笑了。

    走出卧室,餐桌上放着一杯牛奶,還有一朵白色的梔子花。翠綠如翡翠,包裹着沁人的白。馮曦拿起花,微濕的水意還在,香氣清幽。在手指間轉得幾轉,輕輕湊近了鼻間,那抹馨香像極了孟時的微笑,温柔而纏綿。她端起牛奶,温熱的感覺順着掌心慢慢散開。孟時離開得並不久,他是在這裏守了她一晚麼?馮曦的嘴角漸漸的彎起。她恍惚的站着,屋子裏異常安靜,只有牛奶的味道與梔子花的香氣包圍着她。

    馮曦端着玻璃杯喝着牛奶,慢慢走到書桌旁。墨香猶在,一紙雋秀的行楷寫着宋玉的《風賦》,末卷行草書:昨夜風起於室,滌人心,散鬱結,舒胸臆,始錄。孟時。一氣呵成,筆走如龍,時字下劃的一鈎瀟灑不羈。

    手指輕輕撫上那個時字,順着筆劃一遍又一遍的寫,直到那個字熟悉得她閉上眼也能寫出。馮曦輕輕的嘆息,眼中充滿了迷茫。

    她無時無刻不在感覺到孟時的好,好的讓她不安。他的細心與體貼,包容與温柔一點點的感動着她。她彷彿能看到夜風吹開窗簾,孟時在燈下細細的研墨,懸碗書寫。那雙挺拔的眉下雙眼明亮,面容認真,神情瀟灑。可是,她能夠嗎?她真的有對他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嗎?他對她可以一直這樣好嗎?無數的疑問湧上腦中,馮曦心裏驀然一酸,她實在沒有自信。就算瘦下來,她也沒有自信。只有一種想得到又不敢的情緒。

    這時手機響了,她趕緊跑出去接,看到是辦公室電話又有些失望。馮曦用平靜的語氣對打電話來的小高説:知道了,我直接去餐廳。

    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了,趕緊放水洗澡梳洗打扮。一下子又想起了昨晚傅銘意的話,她又有些怔忡。傅銘意的眼神與話此時回想起來像極了一個謎,而真相一直是她八年來的心結。有個聲音在提醒她沒什麼好去探究的,畢竟事隔八年。然而傅銘意在杭州冷然而去的背影又讓她難以釋懷。

    馮曦在理智上將傅銘意踢出了局,決定不再回頭。情感上卻屢屢被傅銘意拉回八年前。她冷靜的想,接受孟時,是因為貪戀他給予的温暖與愛。對傅銘意的迷茫,也是因為八年前兩人在一起的温馨和純情。想到這裏她不由苦笑,女人,想要的,渴求的原來是這樣的簡單,擁有被愛着的幸福罷了。

    一個從前,一個現在。馮曦想,如果她真能再來一次,她願意選擇孟時。現在,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幸福。從前,只是回憶中的幸福罷了。

    坐上出租車的時候,她給孟時發了個短信道謝。孟時沒有回,馮曦想,他一定在補眠。可是手機卻一直被她拽在手裏,到達餐廳時,還沒有短信回過來,馮曦望着手機笑,她已經有些在意孟時了,這種等待回信的心情真新鮮。

    中午在四海一家吃的,碩大的圓桌,精緻的餐點,開了兩瓶十五年茅台。傅銘意和王鐵分別坐在蔡總旁邊,馮曦和楊成尚陪在下座。目標很明顯,兩位老總陪主客,別的蝦兵蟹將就歸馮曦和楊成尚處理。

    蔡總坐在對面關切的問馮曦:昨晚小馮休息的還好嗎?

    馮曦迅速的展開笑容回答:唉,酒量不好,叫蔡總笑話了。這會兒酒還沒醒呢,只能以茶代酒敬蔡總了。

    她是想能少喝就少喝,好不容易減下去的體重,千萬不能因為頻繁的業務飯再反彈了。工作麼,永遠不能成為她生活的全部。馮曦這樣想着,臉上露出的是温和甜美的笑容。

    傅銘意含笑望着她説:蔡總與馮經理談得攏最好,這單子就讓馮經理全權負責了。

    蔡總呵呵笑道:這次機械採購是大頭,但是材料也佔三分之一。但馮經理只是機械部的人。

    他的言下之意是馮曦能否把材料這塊做主一併簽了。王鐵聽見就笑着説:傅總既然發了話,馮經理能夠全權負責,材料這塊蔡總不用擔心。

    馮曦見王鐵意味深長地對她笑了笑,心裏有了底。忍不住就看向傅銘意,他也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兩位老總的眼神都神秘莫測,楊成尚正和旁邊渠江公司的人喝着酒,馮曦立時覺得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她不得不舉起茶杯對蔡總説:我就以茶代酒敬蔡總,合作愉快!

    茶杯還沒放下,手機響了。她不動聲色的按斷電話,繼續説笑。等到吃過飯送走蔡總一行後,王鐵笑道:馮經理,坐我的車回公司吧!

    在車上馮曦給孟時回了短信,見他迅速回過來説晚上一起吃飯,心裏就有了雀躍的感覺。笑容隱隱浮上面頰。

    王鐵笑道:馮曦啊,回誰的短信呢?笑這麼開心。

    馮曦下意識回答:男友的。

    王鐵驚異的看她一眼,大笑起來:好哇馮曦,你看你,瘦身後漂亮了,交男朋友了,又獨擋一面簽下億元大單,果然這假期休得好啊!

    他話裏有話,提醒着馮曦他的恩德。馮曦哪會聽不出,笑呵呵的回道:還不是多虧了王總照顧。不過,千萬保密,我離婚不過三個多月而己,公司裏嚼舌頭的人多。

    放心,我有分寸。對了,陳蒙那小子還唸叨着材料這事,你是想獨自做還是給陳蒙?

    馮曦機警的問道:我對材料不熟,雖然單子是讓機械部簽下的,但和材料部還是一家公司,王總您看呢?

    她以為王鐵會讓她把材料分出去,豈料王鐵卻説:你自己做吧。以後材料部也會籤機械方面的單,陳蒙和楊成尚不和,他不見得會拿給機械部。

    馮曦嗯了聲,心裏開始盤算王鐵想得到什麼。傅銘意想對付王鐵,可是王鐵不插手材料了,傅銘意不是算盤落空?

    正想着,短信又來,傅銘意的,非常簡短:晚上電話。

    馮曦於是嘆息,真正的把她當成槍來使。她想到昨晚傅銘意的神情模樣,心裏又是一涼。回到公司樓下,下車的時候王鐵笑着説:馮曦你是第一次做材料,價格和供應商不熟的話,可以找我。

    馮曦心頭透亮。

    王鐵從前和陳蒙一起做材料,從陳蒙那裏分錢。現在他是想兩頭佔着,提供可靠的供應商,從她這裏分錢了。難怪他不需要馮曦把單子給陳蒙。她去籤的材料採購合同,陳蒙不能在合同裏做手腳,有利潤瞞不住。

    她心裏對王鐵佩服之至。別説自己,楊成尚也不熟悉材料這塊。傅銘意初來乍到,對本地的供應商和鋼材價格也不夠了解。和蔡總談價籤合同找供應商,她必須求王鐵幫忙。

    難道傅銘意不知道這種情況?又一個疑問從馮曦腦中閃過。她心事重重的回到辦公室窩着。一下午都召集了部門的人擬招投標文件,自己則坐在電腦旁草擬合同。一下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快六點的時候孟時來了電話説在樓下等她,馮曦趕緊收拾了東西下班。

    進電梯時她又遇到了傅銘意,馮曦慶幸的發現一同等電梯的同事不少,便對傅銘意打招呼了聲,大大方方的進了電梯。

    走出單位大門就看到孟時靠在他那輛二手出租車車門旁。他穿着件灰色的體恤,薄牛仔褲,像株白楊樹迎風站着,英姿颯爽。馮曦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西服套裙,就這一眼,她迅速的想,難道她是怕配不上他嗎?這樣想着,她就矜持起來,猶豫着沒有走過去。

    傅銘意跟在她身後,突然低聲説了句:他居然是開出租車的?

    馮曦馬上抬起頭笑:比擦皮鞋端盤子收入高多了。

    傅銘意眼中只有深思,聽馮曦語氣知道她誤會,便低聲説了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説他的氣度不像。

    馮曦已經誤會,根本聽不進去,微帶譏諷道:工作不過就是個飯碗而己,他做哪行都一樣。難道一定要坐上公司董事的位置才能氣宇軒昂?

    傅銘意臉上微有薄怒,忍着氣説:你小心就是了。

    他拂袖而去,開着公司配的奧迪嗚嘯而過。車駛過孟時身邊,傅銘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馮曦對孟時的維護,對他的嘲笑讓他湧出酸苦怒恨,堵得他難受。他很吃驚孟時開輛出租車,這完全是他對這個男人直覺的判斷。傅銘意暗暗咒罵了聲,竟有種希望馮曦去撞南牆的心思。轉念之間,車已經駛上了大街,融進車流之中。好一陣子,傅銘意才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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