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百九十一章終逃
X華蓋的侍者走近夏候商近旁,卻不忚上前,朝烏木齊XXX,烏木齊的聲音如冬日寒冰:“夏候商,父王年紀大了,經不得太陽爆曬,你連一位普通的掌蓋侍者都怕嗎?”
夏候商眼裏有焦慮之色,望向我,眼神之中是無聲的詢問,我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他便再沒有開口。任那侍者用華蓋遮住了兩人。
他信任我,我即使在烏木齊身邊這麼久,身懷有孕,他也信任我
他會不會已知道我是長公主之女?那他還會不會信任我?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卻沒有憂煩,只認為,他定會對我一如既往。
因他説的一切是真的。
他眼裏的憐惜也是真的。
雖感覺小腹中傳來不安的波動,我的眼裏望着他,心裏依然俱是甜蜜。
“阿玉,你怎麼樣?”他終問出了口。
“不礙事,把聖鷹還給他們,請鐵參可汗送我們走。”我道,“不,請烏木齊王子送我們走。”
長久沒有出聲的烏木齊這時開了口,用極低的聲音道:“你依舊不相信我不願意傷你。”
我錯,我不相信他,如果請鐵中汗送我們出去,説不定他會趁勢而為,藉着追殺之際,殺了可汗和我們。
依西夷現在的情況來看,鐵參已經不是一個好的人質了。
烏木齊在我耳邊嘿嘿笑了兩聲,抬起頭時聲音卻沉重之極:“父王,由我來換你,我送他們出去!為換父王得保安全,即使是要我將自己的未婚妻交於他人手上,我也不得不如此,情義不能兩全……但我要與我的妻子同生共死!”
他的話,讓鐵參可汗聲音微有些顫抖:“好,朕的好王兒,這才是西夷的好男兒!”
兩人的對話遠遠地傳了出去,自又引得廣場一片叫好怒罵,叫好自然是為了烏木齊,而怒罵之聲,自是衝着夏候商而來。
他將我扶着,一腳輕挑,將一張斜躺在地上的椅子挑了起來,再扶我坐於椅子之上,從懷裏拿出一個青花瓷瓶,對我道:“不過你信與不信,這裏面的確是療傷之藥,且對你腹中的孩子沒有傷害,你如想順利逃出去,就用上它,如果想拖着夏候商一起死……那也承受你,倒讓本王落了個自在。”
左手手指縫之間的鮮血被草原乾燥的東風一次,便略略有些幹了,可未乾之處,卻依舊有鮮血冒出,我抬頭望他,卻見他嘴角含着絲微笑,眼神卻複雜莫辨,我知道如果不止血,再小的傷口,也會引來大禍,他説得沒錯,如果我不能隨同夏候商離開,當真會將他拖死於此。
無論真假,我已然沒有選擇。
我伸手接過了他手中的瓷瓶。
夏候商見了,叫了一聲:“小心……”卻沒有再説出口,恐怕我的心思,他也猜到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向夏候商笑道:“如此,本王就過來換人了。”
我忽想起一事,道:“你先叫人將小六小七放了。”
事情突發之時,小六小七便不見了蹤影,想必讓他使人暗自扣壓。
他回過頭來,嘴角有一絲調笑:“你的要求,本王總是不忍拒絕,誰讓你是本王喜歡到骨子裏的女人呢?”
他拍了拍手,人羣之後,小六小七轉了出來,引得西夷人個個怒目而視,有人更大聲地道:“王子殿下,你雖然是至情至性之人,可這種女人,不要也罷,你是草原英雄,全草原的女子都會搶着嫁給你的。”
此話一出,又惹得廣場之上鼓嘈之聲齊起,人人不時怒視於我,如果不是烏木齊沒有表示,我相,這些人恐怕當真會一人一拳,將我打成肉餅。
我對他們的喊叫之聲充耳不聞,比起戰XXX交戰之時的呼喝,對我來説,這種聲音不過小兒科而已。
我用嘴將那瓷瓶塞子拔開,微微轉過身子,解開對襟衣衫釦子,用那隻完好的手拿着瓷瓶從中衣下摸到傷口之處,將瓶子裏面的藥倒在上面,只感覺傷口微微的清涼,疼痛感便少了很多。
小六小七走到我的身邊,一左一右地護着我,小七更是除下外衫,將它蓋於我的腹部,用兩個袖子在我腰後打了一個結,低聲道:“怎麼樣?”
“小傷而已。”
他點了點頭,居然微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傷了他。”
真是什麼都瞞不了他。
我望了一眼小六,不由得有些擔心,如果烏木齊因金鐵之精礦地下落未明之事,不讓他走怎麼辦?還有江紫初……如今形勢,如果再提出要求,耽誤了時間,只怕誰都走不了,她,只有以後再另想辦法了。
希望她手裏的技藝,會暫保她一命。自明白烏木齊的面目之後,她變得聰明瞭不少,應該會好好利用它吧?
可烏木齊卻彷彿已忘了金鐵之精之事。
又緩步向前邁向夏候商,攤開雙手,上頷褐衫下襬微揚,拍打着烏皮鞋,向兩人走近,臉上沒有憂急焦慮,彷彿閒庭信步一般,一直走至兩人前一米遠之處,才停了一下:“夏候商,我來了,可以放開父王了吧?”
“點了自己的玉堂,中庭,曲骨穴!”
“好……”
這是使其下半身不能行動的穴位,我看得清楚,聽到夏候商的吩咐,烏木齊沒有一絲猶豫,手指連點,他當真點得極重,點過之後道:“這一下,你可以放心了,放了父王!”
可夏候商卻沒有動,彷彿有什麼疑慮之事不能解決。
我抬頭望過去,他的手指依舊放於鐵參可汗的頸部,可手指關節處已經露了白骨,我心知不妙,對小七説:“你去幫他。”
小七點了點頭,眼裏也有一絲憂慮,顯然,他也看出來了。
他快步走到夏候商身邊,兩人低聲説了兩句,小七便道:“王子,車馬未備,我們怎麼走?”
烏木齊眼神有些嘲弄,可並沒有説什麼,只懶洋洋地道:“聽見沒有,什麼都要本王吩咐才做嗎?還不叫人送輛四輪馬車來,送我們尊貴的客人?”
我心裏忽升起了不安,他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小七在夏候商和鐵參可汗面前,擋住了眾人的視線,手腕一抬,一轉身,便拉着可汗推向一邊,再一拉,便拉過了烏木齊,另一支手拿出把刀子,比在了烏林齊的頸間。
烏木齊下半身已被點穴,兩腿僵硬,幾乎撲倒,他卻毫不在意,臉上又現出似笑非笑的神態,望了望我,又望望夏候商。
夏候商卻是神色如常地站於原地,雙手下垂,並不見得一絲異樣,我略略有些放心,我們這幾人之中,只有他身負武藝,他在依慕達大會上大獲全勝,也因此而震懾住了台下西夷人,如果被人發覺,他連放於鐵參可汗喉嚨之上的手指都取不下來了,那麼,我們押着烏木齊,便如同孩子拿了金元寶行在大街之上。
希望他能堅持到馬車之上。
我心底憂急焦慮,支不敢表現出來。
還好,有烏木齊的吩咐,馬車立刻便來了。
烏木齊笑道:“我的下半身動不了,要我跟你們走,難道要我以掌為足,倒立而行?”
小七看了他一眼,道:“不用。”
他走近烏木齊身邊,一隻手攔腰一抱,將烏木齊高大的身形夾於臂下,當頭便向馬車走去。
正文第一百九十二章人生最長的路
他身形雖高,但烏木齊卻比他還高了半個頭,這樣地抱着,烏木齊的雙足就拖在了地上了,嘴裏便哇哇大叫:“喂,喂,你們要這樣,也要找個高點的人啊,這樣本王也舒服一些,夏候商,夏候商……你我輩分相同,地位相同,我們是友邦,是兄弟,你來抱我,我不要這個小矮子!”
他連找人抱都要講求身份地位。
小七第一次被人稱為小矮子。
他臉色雖平靜,可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了,手中的利刃一揮,就從自己的身上割了塊佈下來,胡亂地塞進烏木齊嘴裏,這才讓他再也説不出話來了。
小七的身上的禁制還沒解開,內力不給注於指,如若不然,也不會這麼麻煩。
烏木齊一定看出了些蹊蹺,如果不然,他不會這樣説。
我擔心地望着夏候商,他還能不能走得動?
終於,他慢慢邁出了一步,又邁了一步,腳步如常,可我瞧得清楚,他的手臂在微微顫抖。
我站起身來,對小六使了一個眼色,可小六不比小七,他不明白我的意,我一皺眉頭,只得一拉小六,向夏候商走過去,小六這才忙扶了我,走近夏候商。
我緊走幾步,抓住他的手,小六這時終於醒覺了,忙不動生色地一手扶了我,半邊身子卻挨着夏候商,讓他將身體大部分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
幸好,沒有人看出什麼來。
下看台的路雖然只有十來米長,可我卻覺得這是我一生中走的最長的路,像進入無邊沙漠,走到盡頭之時,以為前邊是綠洲了,卻其實只是海市蜃樓。
終於走到車邊,小七一把將烏木齊丟進了車了,我深感烏木齊此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生怕他帶出什麼妖蛾子,看車廂內望過去,卻看見他嘴被封着,腳不能動,雙手雖能動,卻沒有拔出嘴裏的布條,反而用手指了指嘴,向我搖搖頭,意思叫我放心,決不會亂來?
有小七看着,想來他也暫時沒有什麼辦法。
夏候商上車的時候,卻差點露出了破綻,爬上車之時,一腳踏空,如果不是小六拖了他一把,他差點兒跌到車底下了。
也幸好有我擋着,沒有人看出夏候商已是強弩之末。
馬車駛動起來,沒有人攔阻,但我聽得清楚,我們身後,依舊跟了數十匹馬。
我們行動其實極快,從下看台到上車不過瞬間而已,夏候商一進車廂,便以背靠在車廂廂體,左手終於忍不住顫抖起來,我坐過去握了他的手,只感覺他的手心的血結成了塊,可指關節之處,卻是有極深的口子,反轉過來一看,除了大拇指之外,其餘指皆露出了白骨,中間兩根更是骨頭已斷,刀口整齊地切開之處,只有經皮連着。
我只覺心一陣陣的抽痛,卻瞧見烏木齊眼睛微閉望着我,嘴角又露出那似譏似諷的微笑。
我將手裏的短刀倏地揮出,劃在他的臉上,他卻連眼都沒有眨一下,反而一隻手伸起,將嘴裏的布拉了出來,道:“還沒有出臨桑城呢,將軍這麼快便想撕票了?”
不錯,我是想撕票!
出了城,我要殺了他!
我現在已經不是將軍,不過是一個女子而已,女子不是與小人一般難養嗎?今日,我便當一回小人!
我收回了刀,笑了笑:“王子真會説笑,這世上哪會人人如你一般,有殺父奪位的心腸?你放心,出了城,到安全地方,我們自然會放了你!”
見他左臉上劃過的那條傷痕微微流着血,我道:“對不起,王子,一時失手,要不,我經您擦些藥?”
他以手指撫過那條血痕,一笑:“不用了,那藥我身上可只有一瓶,別浪費在我這小傷上,免得夏候王爺萬一……我只是説萬一哦……傷重不治,你又把想火發在我身上,我這張臉可就毀了。”
即使處於如此困境,他依舊談笑風生,此人有狼般狠利的心腸,更有狐狸一樣的智慧,比那舍鐵木不知強了多少倍,他日後,一定會成為草原之王,我一想及此,心裏便再一下次了決心,一定要殺了他!
“男子臉上有些許傷怕什麼,如此,只會更添男兒氣概,不是嗎?”
我聽見小七撒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為夏候商包裹的聲音,卻不敢向他望,他的腳底,想必也是如此吧?所以,他行走之時才會這樣緩慢,從依慕達大會幾十名頂尖武士之中連場激戰而取得勝利,再攀刀山,被烏木齊暗中暗自,那個時候,他或許已經知道,他的計劃已經有人知曉了,可他依舊懷着一絲希望實行下去,直至脅制鐵參,與烏木齊談判,生死皆繫於一線。
可他沒有放棄。
説實話,在我看來,他不是一個最聰明的人,排陣佈列之術他學起來不夠我快,武功招式更不及我花樣繁多,但他的韌勁卻是無人能及,憑這股韌勁,終才會在西疆獲得戰神之名,獲全軍上下擁戴。
我想如果是我自己,知道此計劃已被對方知曉,還會不會進行下去?不,決不會。
如此,卻會失去這個救人的時機。
烏木齊嘆了一聲:“其實,你應該謝謝我。”
我一這張耳聽着小七為他包裹,隨口問道:“謝你什麼?”
“謝謝我明知你們夏候王爺是一個紙老虎,一戳就倒了,依舊沒嚷出來,讓你們走了出來。”
我倏地抬起眼來,手裏的短刃暗暗揚起,他如稍有不軌,我便顧不得許多了。
“你瞧瞧,瞧瞧,這就是説實施的人的下場,你放心,我既然説了送你們出去,自然是説得到,做得到。”烏木齊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的短刃上點了點,“這刀子,是從下邊廣場撿的吧?你那七校尉還真有眼光,一下子就撿到了我三把金鐵之精中的一把,別指着我,這刀可利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拿着,一揮手,也能將一頭肥豬劈成兩半。”
對於這樣的人,我真當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軟硬不懼,險惡不畏,連他自己的性命都全不當一回事!
“原來小七撿了把這麼快的利刃,那便好了,我正愁如果王子亂説亂動,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呢,可有好長時間沒試過殺豬了。”
他做出一幅極害怕的樣子,自己摸了車廂板上的布條縮回嘴裏,眨着眼睛望了我,雙手合什。
我明知道他在作戲,但為了能儘快出臨桑城,我也只能忍了下去。
我這時才想起,自上車之後,夏候商一直沒有説話,終忍不住回頭望他,卻見他閉目倚在車廂之上,小七告訴我:“他氏了過去了,失血過多。”
他的皮膚染成黝黑之色,原來不應該讓人看出面色來的,可即使這樣,我卻出了他臉色的灰敗。
他流了多少血?
正文第一百九十三章路上
這麼長的時間,想必身體十之八九的血已然流盡了吧?
“他要不要緊?”
“手腳只是外傷,只是如果不盡快調養,會有後患。”
我眼眶不由自主的濕了,伸手撫了撫他包紮好的手,道:“我們得儘快回去。”
可要怎麼樣儘快回去?希望到了城外,有人前來接應,夏候商隻身潛入依慕達大會,借了勃克爾族勇士的名號,其他人等恐怕是因大會太嚴,所以不能進入,但是他應帶了其它人來,只要有其它人,就應有辦法救他。
八駿,可都是武林世家出生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烏木齊將布條從嘴裏抽了出來,嘆了口氣道:“如果知道這樣就能打動你,我情願和這夏候傻子對換。”
我恨極,問小七:“有沒有繩子?”
他默默地解下腰間的帶子遞給我。
烏木齊才説了一句:“噢,你褲子怎麼辦?”
我便倒轉短刃,將刀柄敲在了他的頭上,我反剪了他的雙手,把他雙手捆了起來,再帶布條塞進他的嘴裏。
終於,安靜了。
小六在外道:“快出城門了。”
“有沒有人跟着?”
“開始的時候還有,可現在卻看不到了。”
“真有些奇怪。”
“臨桑城的大門開着,吊橋也放了下來,守衞與平日沒什麼不同。”不知道這烏木齊還有什麼後着?
不過無論他有什麼後着,如若殺了他,他便什麼後着都使不出來了,車廂微微震動着走上吊橋,再下吊橋,輪子滾動的聲音變得暗啞,不再是駛過硬地之時的輕脆,這是車碌子駛過草地的聲音。
夏候商依舊昏迷着,小七不時將他的頭擺正,以讓他睡得舒服一些,烏木齊在車廂角落處綣成一團,依舊沒醒。
小六一直注意周圍的情況,告訴我:“沒有人追趕。”
我實忍不住,站起身來,揭了車簾走出去,他説得沒錯,現在已經駛在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地之上,沒有東西遮擋,我看不到身後有追趕的人。
小六心中也是滿是疑慮,問我:“要不要放了他?”
他到底是世家出身,一言一行自覺地遵守孔孟之道,我不向他解釋,只談談地道:“不!”
他便不再問我,只一揚馬鞭,趕了馬車向前。
又駛了許久,前面隱隱出現了一座山巒,他道:“出了這座斷義嶺,離臨桑城就遠了,想來他們即使想追也不太容易了。”
話雖這麼説,但我看清了他眼裏聊聊的擔憂,這座山嶺,如果沒事便好,如果有事,就是我們最終生死交戰之處。
“王爺醒了。”小七驚喜的叫聲忽然響起。
我忙揭簾走進去,卻見他撐着地板直坐了起來,背部已沒有挨着木板了,他轉過頭來,看見了我,倏地鬆了一口氣,不用言語,我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和我一樣。
你在我面前,真好。
小七知趣地讓開位置,坐在了對面。
我望着他,忽然有些緊張,直至他用包好的手拍了拍車廂底,我才走過去坐在了他的身邊。
他抬起手來攬住了我的腰,道:“瘦了。”
他語氣中的寵溺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朝小七望過去,卻見他正死睜盯着那木板上的紋理瞧。
這下屬面前也太難為情了吧?
“沒瘦,腰粗了。”我氣哼哼地道。
知道我腰粗為了什麼吧?看你忍不忍得住!
他語氣有些遲疑:“其實,有的時候,有些事情,我是不大看在眼裏的,其實吧……我以前,不過那個過……還在你面前……和別人那個……你別放在心上,我們都經過沙場激戰,都明白一個道理,只有活着才是最好…”如果皇太后問起,就説是我的。“
我垂頭望於地上,要拼命地眨眼,才讓眼淚縮了回去,卻故意問道:“你……那個?是什麼?”
他見我語氣沉沉,以為我心底不好受,便急忙解釋:“就是,你初來府之時,我和她們,她們那樣……”
我心中想笑,卻又想哭,想説點兒什麼,卻怎麼也説不出來,手指抓了腰帶,上面的白玉釦子硌得我的手心生疼生疼。
“上牀!”
這兩個字倏地蹦了出來,從小七的嘴裏!
我愕然的抬起頭,只見他極淡定地道:“王爺,上了便上了,男子漢大丈夫,做了便不怕認!不好意思,我實在聽不下去了……阿玉,其它事你同做過,但小時候,捉魚摸蝦的,人家的光屁股你可看了不少,那青樓,雖沒有實戰過,但可看了不少……所以,你們誰也別説誰了,扯平了……兩人自己的兒子都拿來開玩笑,真搞不懂,烏木齊是什麼人啊,阿玉是什麼人啊,他們兩人能成?”
“什麼,你説,你説……”夏候商忽地睜大了眼睛,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你別告訴我你們成婚那麼久,還沒圓房?”小七極淡定的教訓,看了他臉上的神色,讓我心中起了一個念頭,那就是,如果我手裏有一把錘子,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他的臉錘個稀亂!
夏候商一把摟過了我:“我的兒子,原來是我的兒子,我有兒子了……哈哈哈。”
小六在車廂外笑道:“其實吧,我早就想告訴您了,可被小七搶了先。”
笑完,他將手撫在我的腹上,摸了摸,道:“我就説嘛,怎麼可能是他的,你這肚子,長得就像我。”
他語無倫次了。
我哭笑不得。
“不行,可不能長得像現在的我……”他把臉上的眉毛扯了扯,那兩條倒豎眉便被扯了下來,原本拉得有些往上的眼角垂了下來,倒恢復了些許原來的相貌,可……
“王爺,你自己兩條眉毛呢?”
“剃了,想要混進依慕達大會,便不能按江湖普通的方法易容,只能將自己本身真的變成另外一個人,所以,我便煉出了這身肌肉。”
“啊……?”
難道一開始,我認不出他,想必任何人都沒辦法認出他來,他原來如修竹一樣的身形已變得粗壯,手臂更是健碩,完全是一個西夷粗豪的漢子了。
加上臉上的鬍鬚,幾處地方略微改動,誰也看不出來他曾經易過容。
過烏木齊怎麼發現的?
一想及此,我心中又升了不安。
小六在外道:“要進斷義嶺了。”
馬車駛進了碎石子路,可能有石子路珞在了車輪之上,使得車廂忽地向上一跳,我便心中又一驚。
夏候商握住了我的手,道:“八駿在前邊接應我們呢,別擔心。”
“你只帶了他們八人?”
他點了點頭:“人多,反而誤事。”又笑道,“你忘了以前,你也曾只帶七星獨闖西夷大營,割下了首將的頭?”
可臨桑城,比那軍營,卻是不知危險多少倍。
得他如此對待,我夫復何求?
我忽有所感,只覺兩道寒光從車廂角處射了過來,朝車廂角望過去,卻發現烏木齊已經醒了,睜着雙眼看着我們,他的嘴裏依舊塞着布,雙手仍是反扭着,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那雙眼睛,我就感覺渾身不處在,對小七使了個眼色,他就過去將烏林齊翻了個身,使他面孔朝向車廂壁,道:“看什麼看。”
夏候商瞧清楚我眉眼之中的隱憂,笑道:“都到了這裏,他還有什麼作為?”
第一百九十四章沒有破綻的對手
我明白他是在寬慰我,這裏仍屬臨桑境內,對方有所行動反而好作防範,可如今無聲無息,卻讓人心中有莫名的恐慌。
“對了,你怎麼會想到代勃爾克勇士參加依慕達大會?”
他道:“自姬王后被廢之後,勃爾克族族長遭到追殺,正好被我們救了,他們欠我們一個人情。”
我笑了:“原來,這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那也未必,”夏候商淡淡地道,“説不定那個時候,他便知道了呢。”
我們對話的時候,我仔細觀察烏木齊,果然,他的背後僵了一下,想扭過頭來,卻被小七一腳又踢得對着了牆壁。
我道:“小七,他想説,就讓他説。”
小七這才伸長了腳,又將他勾着翻了一個身,伸長手把他嘴裏的布取了出來。
布一取出來,他就先喘了口氣,道:“小七,你有多少天沒洗澡了?外面穿的衣服味兒也這麼大,塞得時間短倒不覺得,塞得時間長了,那味道就越品越有味。”
我有些厭惡地看着他,心底不得不承認,這人只怕是我們最大的敵手,不講道德仁義,無所不用其及,幾乎沒有破綻。
雙手被捆着,倒身躺在地上,原應是狼狽不堪的,可他依舊笑得出聲:“夏候王爺,身上功夫恢復了幾成?往後的路程還長着呢,萬一……”他望了望我,“我是説萬一哦……遇上狼羣什麼的,您吃野牛肉練了這麼長時間的肌肉,倒剛剛好嚼勁十足,又夠分量。”
我朝小七望了一眼,他一巴掌打了過去,拍地一聲擊在他臉上,笑道:“烏木齊王子的肉才夠營養呢,吃了這麼多山珍海味,狼肯定喜歡。”
他不閃不躲,眼內既無羞惱,也無怒意:“我的運氣一向好,加上皮糙肉厚,跑得又快,只怕它們追不上。”
他怎麼會知道夏候商吃的是野牛肉?我望向夏候商,他也驚疑不定,是勃爾克族裏面出了內鬼,還是八駿?
夏候商心思細密,當年追查君楚禾之事就做得沒有人知道,這麼大一件事,他一定會嚴加防患,小心謹慎。
如果眼皮子底下的幾個人,都被人鑽了空子,那烏木齊的可怕將不止如此了。
“不如就在這裏放了我吧,你們瞧瞧,我守信用吧,沒叫人追過來,後無追兵,前無堵殺,以後的路,除了狼羣之外,絕對沒有人打擾你們。”
“你廢話什麼,該放的時候自然會放的。”
“阿玉,你在我那裏那麼長時間,我有為難過你嗎?沒有吧?看在我讓你賓至如歸的份上,還是放了我吧。”
烏木齊欠起身來,嘴裏説的雖是討饒之話,可嘴角含笑,眼神更無絲毫卑微,彷彿在説着鄰里家常。
他如此的篤定,是裝的,還是本性如此?
正在這時,馬車一下子停住了,小六在外面道:“什麼人?”
話音剛落,就聽見馬蹄之聲遠遠地傳了過來,我心神不定,沒聽清楚有多少馬匹,剛要揭簾出去,夏候商按住了我:“是八駿。”
不錯,是八駿,八匹馬踏於路間,雖因山路地伏而蹄聲不能整齊劃一,可它們之間的莫名和諧卻是任何馬都做不到的。
“恭喜你啊,有人來接應了,該放了我吧?”烏木齊笑道。
小七再也忍不住,拿起地板上的布巾子,重新塞進了他的嘴裏。
“六弟?”是綠耳的聲音。
聽到他的聲音,我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小六早知道綠耳便是老四,便不冷不熱地道:“別叫得這麼親熱,誰是你弟?”
我揭簾走了出去,八駿騎在馬上,人人臉蒙了面巾,除了綠耳,極尷尬地站在馬下,面巾鬆鬆地挎在脖子上,看來,他很想在小六面前混個熟人面子,可小六並不吃這一套。
見我出來,八駿同時下馬,抱拳行禮:“王妃娘娘。”
夏候商冒了個頭出來,他們又是轟然一聲:“王爺……”
“行了,你們可檢查過周圍地形,發現什麼異常沒有?”夏候商擺了擺手道。
我卻想起一事,向綠耳道:“老四,你去把烏木齊的穴道全身再點一次。”
綠耳聽我叫他老四,很是高興,有些得意地望了一眼老六,興沖沖地向車廂內爬了進去。
老六剛從鼻孔哼了一聲:“死內鬼。”
老四沒有理他,隔了一會兒,又爬出了車廂,道:“他原來點的穴道沒有問題,屬下再給他點了一次,他全身都不能動彈了。”
我點了點頭,略有些放心。
進入斷義嶺之後,馬車行駛不方便起來,我們便棄了馬車,只留下那八匹駿馬,沿山道而行,斷義嶺山體大部分是岩石,山樹長得矮小結實,根部深深地扎入地下,有的時候,我們從兩面皆是石山的狹縫之中穿過,那些虯根茂盛的根條包裹了整面山岩,密密麻麻,如一張蛛網長於人臉之上,那人一望而陡生陰寒之感。
每次到了這樣的山勢險惡之處,我總是要小七備一匹馬,將烏木齊捆在馬上,混合其餘空馬,讓他先獨行前探,可一種經過,卻沒有什麼敵情發現。
沒有馬車坐,烏木齊被攔腰打橫放於馬上行駛,是極辛苦的,每次歇息之時,解了他的啞穴,他都顯得極為疲憊,臉色發青,再也沒有力氣多嘴多舌了,我想,如果他自己支持不住,可怪不得我了。
夏候商的手腳皆有傷,為免他傷口惡化,我們行進得並不快,而夏候商則顧及我的身子,有時自己手腳沒有問題,也時不時要求休息,我只得任由他,還好有小七,一路採摘草藥為他療傷,眼見他的傷口生出了新肉,並沒有發炎,我邊略放心了一些。
如果在平時,騎馬過斷義嶺,三日之內可以出去,可如今,三日過去了,我們才走了大半,不過許多險惡之處都已經過了,接下來的兩日,經過一處寬闊的山谷,名為雙井谷的,便出了斷義嶺了,眼看走出這個臨桑這個最大的屏障了,我們心裏都略略鬆了口氣,只要出了這裏,到了廣闊的草原之上,西夷再派兵來追,憑我們多年與西夷作戰的經驗,和他們周旋,保住性命卻是不難的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遭遇
為什麼我們一路上什麼也沒有遇上?
是因為四夷內部自己顧不上來,還是因為鐵參可汗知道了烏木齊的行動,所以,聽之任之?還是因為長公主想放我們一馬?
一路上,我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在心底祈禱,也許老天爺這一次當真將心偏向我們這一邊。
進入雙井谷的時候,天氣是極好的,天空一片碧藍,一絲兒風都沒有,雙井谷並非是谷內有兩口井而命名,卻是因為谷內十里之地,谷中有一塊巨大的圓石,形如一口突出的井,而谷中,也有一塊巨大的圓石,形狀與前一塊差不多,因而被命名為雙井谷。
兩山之間有小溪隱於青草之間,對於雨水並不充足的四夷來説,這可是極寶貴的飲水。
我們出了斷義嶺,便是草原和半沙之地,所以,在斷義嶺,就要準備充足的食水。
對這些,八駿和小六小七都輕車就熟的了,小七知道情況險惡,就打破了平日不殺生的規矩,勇往直前,他以前是野獸的朋友,熟知獸路,隨地取材,張織陷阱,雖是身上武功未復,但一日裏獵殺的野獸比八駿加起來還多,使得八駿大感失了面子,因而更加勤奮的去捕獵,等得我與夏候商察覺之時,他們之間的競賽已經進行得如火如荼了。
野獸也捕獲得五花八門起來,小至山鼠,大至棕熊,地下爬的,天上飛的,地裏鑽的,即使剝皮風乾了那幾匹馬負重越來越多,終讓我與夏候商忍無可忍,下了禁殺令。
此令一下,比賽便有了結果,八駿露在外邊的半邊臉人人皆有意猶未盡之感,而小七,臉色淡定,眼睛斜睨了八駿幾人一下,那表情很顯示地表示:你們輸了。
綠耳則是幸有榮焉,他把自己當成七星的一份子呢。
雙方雖沒有説什麼,但站在那裏你一個眼神過去,我一個眼神過來,數着地上馬上所獵之物的數目……他們以前就鬥來鬥去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正值此時,超影忽地出了聲:“滿這!我倒忘了,加上這個,平手!”
他從腰間取下一個布袋子,丟在地上。
小七很輕視地道:“別是裏面裝了幾隻雀卵吧?咱們可先都聲明瞭的,沒出生的不算,前幾次你們拿剛出生的老鼠湊數,我可都放了你們一馬了的。”
八駿對着七星,臉皮是較厚的,聽了此話,露出的半邊臉無一人有愧色,然而人人很自得地抬頭仰望了天上白雲,顯是規矩沒定好,讓他們鑽了個空子,他們則把兵不厭詐表現到了極致,他們鑽這個空子鑽得很有成就感。
超影哼了一聲道:“怎麼會?我們是這樣的人嗎?守規矩是我們第一要務,只是七校尉到底年紀大了,想東西不如當年敏捷,一不留心地,就用八隻黑狼對上了我們八隻粉紅小鼠,第二場打和了,怪得了誰?”
我目瞪口呆,深感這平日裏一板一眼的世家子弟八駿如果耍起心眼而來,把我這本出身於市井流氓的七星都要氣得眼冒金星。
我看見小七額頭上的青筋又冒了。
小六則是咬牙切齒地咕噥:“他孃的,幾年不見,這幫人全不厚道了!都是那內鬼教的!”
綠耳把自己當成了七星的一份子,又當成八駿的一份子,忙在中間作和事佬:“六弟,七哥,咱們先看看袋子裏面是什麼,再討論,好吧?”
小六自是又答了一聲:“誰是你六弟,死內鬼!”
小七較厚道,走過去欲解開那皮袋子的拉繩。
超影忙阻止:“解不得,這東西極兇猛,我可花了不少心神才捉到呢。”
小七呲地一聲:“噢,你們捉的東西,居然有比那粉紅肉色的小老鼠還兇猛的?”
超影嘆道:“有什麼辦法,咱們粉紅肉色的小老鼠價值和黑狼等同,花的力氣和流的汗雖比不上七校尉的,可古時候有諸葛亮搖了搖羽扇,就抵得過關羽張飛汗流浹背,這表明,流出的汗花的力氣如果不是地方,也就白花了。”
超影平日話不多的啊,怎麼諷刺起人來不顯山不露水的?
小七忍着氣停下了腳步,道:“那你來,你來解!”
超影#笑,拔出腰間軟劍,神形緊張起來,問道:“它一出來還是把它斬成兩截的好,七校尉,你站開一點,別讓它咬到了你,你的身手可不如以前。”
小七呲了一聲,我素知超影不會胡亂打誑語,便叫道:“小七,我有些不適,你幫我把把脈。”
小七這才走了過來,坐在了我的身邊,我的心思,他是清楚地,所以他憤憤地道:“你不知道,以前他們還有點兒君子風度,如今,簡直是羣無賴。”
我道:“以前你們不是叫他們傻子嗎?”
他摸了摸鼻頭沒有説話。
一陣風吹過,將遮在我頭頂上的樹葉吹開,有陽光從樹葉之處射了下來,耀得我滿眼生花,不由眯了眼想避開,卻不經意地看見獨坐於一塊方石上的烏木齊眼裏忽露了緊張之色。
因是休息間歇,他上半身的穴道並未被封住,一連幾日,他的言語也並不像以前那麼囂張了,加上週圍皆是我們的人,我怕行進途中出了什麼狀況,他如果有聲發出,從中可知蹊蹺,所以,並沒有封住他的啞穴。
於是問道:“烏木齊,怎麼啦,這野狼肉不合胃口?”
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他看的,竟是那個皮袋子,袋子裏的東西左突右衝,可瞧不出是什麼。
正值此時,超影軟劍貫注內力,劍尖點於繩帶之處,欲害斷那袋子的繩子。
我忽然看見,烏木齊眼神之間露出一絲害怕,忙道:“慢着。”
超影回頭望我:“怎麼啦?”
“你捉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我來問,超影自是説的,他道:“其實,也不過是條奇怪的小蛇而已,它彷彿被什麼東西擊昏了,躺在那圓石頭上,我原來不想捉它的,可看它還能動,就隨手裝進了皮袋子裏,哪想到,這小蛇恢復了之後,精力充沛,而且力氣極大,在我的皮袋子裏左衝右突的,闖過不停,我在第一個皮袋子外面帶套了一個,才沒讓它衝了出來。”
烏木齊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將手裏的狼肉放入嘴裏撕咬,眼神更是鎮定如常,漠不關心,我素知此人善於偽裝,他生於西夷,熟知西夷物產,説不定心裏早猜出了那是什麼,卻故意不説,好讓我們受到損傷?
我對超影道:“超影,將那皮袋子給我。”
超影從地上拿了皮袋子,小心地提着它,我剛欲接,卻被小七接着了。
他也太小心了一點吧?
“烏木齊,吃飽了吧?你看看,我們一路帶着你,讓你吃好,喝好,卻什麼也不讓你做,你也該為我們做點事以付你的飯資吧?”我笑了笑道。
烏木齊警惕地望着我,忽爾一笑,答道:“的確,你養這麼大羣人也不容易,出了這斷義嶺,還要過百里草原,消耗巨大,不如這樣,你讓人解了我的穴,讓我自生自滅,無論啃草根也好,吃腐肉也好,皆不勞你操心,可好?”
想想他對夏候商所為,再想想他那時舔在我臉上的舌頭,還有他指鹿為馬,挑撥離間,居然説我腹中之子是他的,我想,如果他真被這袋子裏的東西咬死了,那可怨不得我。
殺意,在心底很早就有了,卻沒有此刻這麼強烈。
我示意小七將那袋子遞了過去,笑道:“不過解開繩子而已,你這都不願意?”
他臉色平靜之極,笑了:“我還以為什麼事呢,原來是解開繩子,早説嘛,可你總得給我一把刀子才行,這繩子可是韌牛筋製成,打的又是死結……”
他越是找藉口不願意解開,我越是心中懷疑,那條蛇,肯定是速度極快且極毒的。
其他人也看出了其中古怪,皆以目瞪他,超影道:“王妃叫你解你就解,你不解,老子將你的手指砍了下來!”
夏候商在另一邊的岩石陰處小憩,聽到動靜,走了出來,皺眉道:“我聽聞西夷地勢乾燥,不比陰濕之處,所產蛇類並不多,但有一種相思蛇卻是極厲害的,身形細小,渾身鱗片極堅硬,可鑽入鬆土,卻不能在陽光下暴曬,這袋子裏的,莫非是它?”
第一百九十六章忽然來的人
我們聽了,心中更加悚然。
小七則將皮袋子丟到了烏木齊腳下,再退至我們身邊,從八駿的馬鞍取下一柄短弓,搭上五支箭,對準烏木齊,道:“如果你不解開,不如我幫你,可我這連珠箭使得卻沒有王子的好,而且武功未復,氣力不足,準頭也不足,射錯了地方,可怨不得我。”
我深感小七簡直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我的念頭才冒了出來,他就開始幫我進行下去了。
那袋子被撞得東鼓起一塊,西鼓起一塊,時不時將袋子貼到夏候的小腿邊。
“夏候商,你就任他們這樣?你可是皇室之人,以後如登大寶,為一國之君,卻做如此小人之事,怎配為帝?”
他以為夏候商平日裏端正嚴謹,就謹尊孔孟之道,成聖人了嗎?我在心底冷冷地想。
果然,夏候商抬頭望了望天,道:“日頭又斜了,樹陰移了,瞧這太陽猛得,王妃,我們去那邊坐坐,可別曬懷了我們的小寶貝。”
他扶着我站起來,離他們越來越遠。
只聽烏木齊在身後大聲道:“如果我死於你們手上,西夷會舉傾國之兵,誓踏破破山海關!君輾玉,我一心為你,你竟然這樣對我?”
聽他如此説,我心中恨急,心想,如果那蛇咬不死他,也讓小七五箭齊發,將他釘死在這雙井谷!
夏候商卻是攬住我,道:“別生氣,他這已是窮途末路了,西夷沒派兵來追,想來君楚禾做了安排。”
不錯,我和他一直在討論這個問題,他如此順利地混入了依慕達大會,恐怕也有君楚禾的功勞吧?
可我始終不明白,就為了我以命相逼,他才放棄那可全勝的機會?
我將疑惑對夏候商説過,可他卻道:如果是我,我也會放棄。
我只能放棄同他爭論此點,只能將這一切盡歸於運氣。
如同戰場,信息千變萬化,有些事不能用常理來推斷,有時明明要輸了,可某一個極小的機遇到來,卻能反敗為勝,也放,這幫到我們的機遇,出自於西夷內部,所以我們不能推斷得出?
遠處綠草披滿了山谷,小溪如銀鏈般從綠草間繞過,夏候商有些草藥味兒的氣息包裹着我,混了略微的男子味道,卻是好聞之極,他露於外邊的手臂依舊是黝黑之色,反着健康的光芒,握着我的手,定如嶽石,我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只覺無論前方有何艱難險阻,有他在身邊,都不會成為困難。
前方飛起兩隻飛鳥,倏忽竄入雲中不見,他們如此的捕殺,居然還有幸存的?此念頭一閃,我忽覺不妙,抬頭望夏候商,他眼裏也現了警意。
綠耳幾個起落上前奔去:“我去看看。”
他才走了十丈來遠,從遠處婉延之處忽地出現了兩匹快馬,馬上有人,伏低身子向我們這邊急馳了過來,這突勿出現的人影吸引了我們全部的注意力,有八駿之中的兩人伏下身子,將耳朵貼於地面,後站起身來道:“只有兩騎。”
是什麼人?
我們聽了,心中更加悚然。
小七則將皮袋子丟到了烏木齊腳下,再退至我們身邊,從八駿的馬鞍取下一柄短弓,搭上五支箭,對準烏木齊,道:“如果你不解開,不如我幫你,可我這連珠箭使得卻沒有王子的好,而且武功未復,氣力不足,準頭也不足,射錯了地方,可怨不得我。”
我深感小七簡直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我的念頭才冒了出來,他就開始幫我進行下去了。
那袋子被撞得東鼓起一塊,西鼓起一塊,時不時將袋子貼到夏候的小腿邊。
“夏候商,你就任他們這樣?你可是皇室之人,以後如登大寶,為一國之君,卻做如此小人之事,怎配為帝?”
他以為夏候商平日裏端正嚴謹,就謹尊孔孟之道,成聖人了嗎?我在心底冷冷地想。
果然,夏候商抬頭望了望天,道:“日頭又斜了,樹陰移了,瞧這太陽猛得,王妃,我們去那邊坐坐,可別曬懷了我們的小寶貝。”
他扶着我站起來,離他們越來越遠。
只聽烏木齊在身後大聲道:“如果我死於你們手上,西夷會舉傾國之兵,誓踏破破山海關!君輾玉,我一心為你,你竟然這樣對我?”
聽他如此説,我心中恨急,心想,如果那蛇咬不死他,也讓小七五箭齊發,將他釘死在這雙井谷!
夏候商卻是攬住我,道:“別生氣,他這已是窮途末路了,西夷沒派兵來追,想來君楚禾做了安排。”
不錯,我和他一直在討論這個問題,他如此順利地混入了依慕達大會,恐怕也有君楚禾的功勞吧?
可我始終不明白,就為了我以命相逼,他才放棄那可全勝的機會?
我將疑惑對夏候商説過,可他卻道:如果是我,我也會放棄。
我只能放棄同他爭論此點,只能將這一切盡歸於運氣。
如同戰場,信息千變萬化,有些事不能用常理來推斷,有時明明要輸了,可某一個極小的機遇到來,卻能反敗為勝,也放,這幫到我們的機遇,出自於西夷內部,所以我們不能推斷得出?
遠處綠草披滿了山谷,小溪如銀鏈般從綠草間繞過,夏候商有些草藥味兒的氣息包裹着我,混了略微的男子味道,卻是好聞之極,他露於外邊的手臂依舊是黝黑之色,反着健康的光芒,握着我的手,定如嶽石,我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只覺無論前方有何艱難險阻,有他在身邊,都不會成為困難。
前方飛起兩隻飛鳥,倏忽竄入雲中不見,他們如此的捕殺,居然還有幸存的?此念頭一閃,我忽覺不妙,抬頭望夏候商,他眼裏也現了警意。
綠耳幾個起落上前奔去:“我去看看。”
他才走了十丈來遠,從遠處婉延之處忽地出現了兩匹快馬,馬上有人,伏低身子向我們這邊急馳了過來,這突勿出現的人影吸引了我們全部的注意力,有八駿之中的兩人伏下身子,將耳朵貼於地面,後站起身來道:“只有兩騎。”
是什麼人?
將軍媚第一百九十七章他來為什麼?
他一口氣説完,臉上憂急之色更深,可我不相信他,他為什麼要救我?
一直以來,他的所作所為,讓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你為什麼不通知草石部落的人?讓他們知道了真相,不就不會中伏了嗎?”
“將軍,您錯怪元帥了,我們一得到消息,便快馬衝出臨桑城,一路殺了出來,烏木齊有他自己的聯絡方式,我們沒有辦法知道草石部落的蹤跡,只有來通知你們,只要不讓拿相思蛇咬破烏木齊的虎口,他身上穴道就不會被衝破,他依舊在我們手裏,敵方主帥在手,西夷大軍又能怎樣?只可惜,元帥那一箭,偏了少許。”小三望了夏侯商一眼,聲音低了下去。
“算了,世事難為。”君楚禾聲音之中夾了一些蒼涼,“又豈能事事如意?”
我心中一動,問道:“長公主呢?”
他垂目道:“她自有她的出處。”
看來,他們兩人鬧翻了,不知道為了什麼?臨桑城內果然風雲瞬間而變。
“原來這樣?”
小三從我的語氣之中聽出了譏諷,又開始為他辯解了:“將軍……”
我瞪了他一眼,他才沒説下去。
夏侯商道:“先不説別的,如果當真如此,我們得做好防範才行,雙井谷,可是極易伏擊的地方。”
“不錯,此處伏擊,比當年的社青山之戰恐怕更險,草石部落人馬加起來也只有五千左右,烏木齊潛伏的人,馬蹄用布包着夜間行走,離你們十里便停了下來……”君楚禾臉上憂色更深。
我奇道:“烏木齊後來被我們全身封了穴道,是怎麼聯絡他們的?”
君楚禾猛地抬起頭來,聲音忽利:“快,那顆藥,將那顆藥吃了下去!”
“什麼藥?”我道。
“上次你不説從我這裏搶了一顆藥去嗎?那藥能緩解相思入骨之毒。”
“什麼?他不是好了嗎?武功也恢復了,還奪了第一勇士稱號,為什麼……?”
“相思入骨,怎麼這麼容易好?”君楚禾苦笑,“相思蛇,相思入骨,你們就沒有聯想到什麼?它們,都出自於相思樹,一個以樹根為居,一個來自其花,花開之時,兩兩相擁,如情人纏綿,所以,第一重,叫纏綿,第二重,才叫相思入骨,相思蛇聞到相似的味道,才能跟蹤而至。”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真想從他眼裏看出,他説的是假話,只可惜,我看不出。
只覺頭昏目眩,身子晃了晃,便被人扶住了:“不是有藥嘛?總會解的,只是我想不到,我身上潛伏的毒,居然成了西夷兵馬的嚮導。”
“既有他做嚮導,為什麼烏木齊還自願跟着,受這樣的折磨?”我心底抱了萬一的希望,如果是烏木齊獨特的聯繫方法呢?比如説是哨音?比如説其它?
“他想拿王爺的命,這是一定的,王爺身上有相思入骨之毒,恐怕他早已得知王爺的下落,卻隱忍不發,為的是一箭雙鵰,將鐵參的死算在王爺頭上,更恐怕,是為了在你面前殺死他,此人心腸極狠,只要你沒事,草石部落的人還是會來救,他還是能以你為餌,和如今的情形一樣,雖然鐵參沒有死,但我想,以他在臨桑城的佈置,鐵參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一直以來,他都想制王爺於死地,這是沒有變的……”
不錯,如此完美的計劃,他也事先就知道了,就連我一開始都沒有認出夏侯商來,他卻瞭如指掌,我想起在依幕達大會之時,他拿有意無意的志在必得,以夏侯商的謹慎,怎麼可能泄密出去?只有這前所未聞的體內之毒,讓人無法計###,才讓烏木齊穩操勝券。
夏侯商輕拍我的肩頭,卻是笑了笑:“原來,我做了自己的催命符。”
如果不是因為我,替我去除體內之毒,他不會每日以天一功為我輸送內力,弄得自己形銷骨瘦,他們定是一計不成,再生一計,見被我識破了,乾脆藉着替我醫治之際,終使他也中了毒。
如果不是君楚禾,如果不是他助紂為虐,夏侯商怎會如此?
“您在其中,恐怕起了不少作用吧!”我咬牙道。
“阿玉,為父當年一念之差,當我想要回頭的時候,已容不得我回頭了,再説,我們原以為你是恨夏侯商的,如若不然,婚禮之上,你也不會……你原本體內的毒就夠厲害的了,且能化解入體其它的藥物和毒物,其它毒入體,不過讓你的身體暫時不能動彈,等到‘纏綿’化解了入體之毒時,你自然醒了,更加上王爺輸進你體內的天一功真氣,淨化你體內濁氣,更是加快了此步伐……”君楚禾看了夏侯商一眼,想是對他也有些歉意,沒有再往下説。
原來,並不是太子的大還丹救了我,我那麼多日睡於牀上,卻不排泄,身體更無壞損,是因為夏侯商的天一功。
想想他差點因此送命,我心中愧意更深:“對不起,婚禮之上,其實是我自己……是為了讓你與皇太后起衝突。”
夏侯商卻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卻笑道:“這也難怪,君帥當年之所為,讓我成了使君家被滅的罪魁之一,你恨我,也是應該的,當年的君家,死了太多人,有秦家和皇兄的參與,混亂之中,更有不知名的刺客扮成官府之人行殺戮之實,我僅派了八駿前去幫助皇兄,以擒拿主犯,後來才知道,正因為這樣的疏忽,才讓人有機可乘。”
君楚禾聽到這裏,眼裏一陣茫然:“原來,她當真要將我逼上絕路。”
看來,他已猜出了當年那些刺客是誰了。
“有秦家的參與,皇兄接了父皇的聖旨,更加上有西夷兵士大量化成老百姓出現在內城,您與西夷人私下見面,定下了打開邊關人齊踏入中原的協定,我們才不得不如此!”
夏侯商説出當年之事時,語氣中沒有一絲不確定,以他的稟性,必是經過偵騎密探四方查證,知道了其中的確切證據,到最後,才上奏上去,以雷霆手段暗暗控制了君家村,太子更做主導,我想,太子之所有派了來,恐怕也因為上面之人知道了他會對君家村某些人網開一面吧?“
君楚禾沒有做一句辯解,只是將視線微微下垂,望於足下,當年的事,夏侯商沒有冤枉他!
“只不過當年被送上斷頭台的,的確有一些並不知道真相的人,比如説輾玉的部屬,可父皇大怒,下了斬草除根的死令,我當年上奏抗爭過,反而被嚴責,後派了皇兄下來,更有想取君家而代之的秦家之人,事情就不能控制了。”夏侯商語氣雖清冷平靜,可他望於我之時,卻有些愧意,“是我當年思慮不周,才使得……”
直至此時,我才算徹底明白了當年的一切,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向我詳述以往,我也沒問他,但自在王府昏迷的那幾月只好,無來由的,我便認為,事實的真相就當是這樣的,他還是以前那位身先士卒,心懷坦蕩的王爺,只不過以前我被人矇蔽的雙眼,才看不清楚事實,差點釀成大禍。
我反握了他的手:“你做了你應該做的。”
他垂頭望我,眼裏悄悄地溢出幾分歡喜,卻反手將我的手握得更緊。
第一百九十八章防範
小七咳了一聲:“別説以前了,當年的事以後再討論吧,現如今,可要怎麼辦?烏木齊既然想置王爺於死地,計劃當真極為周詳,我們得早做防範才行。”
君楚禾卻怔怔地望着遠處樹枝尖掛的一頭黑狼,那是八駿獵下來的,還來不及剝皮。
我雖然心裏極恨他,可對他卻有了幾分同情,他臉色的茫然與痛苦我如何看不清楚?我不知道他當年因什麼事而背叛了鎮守西疆的重任,但隱隱地,我卻有些猜出來了,恐怕與長公主有關吧?
我咳了一聲道:“您既來示警報信,想必有了應對之法,何不説出來?”
他將目光從那頭黑狼上轉了回來:“毛皮尤光滑黑亮,可有誰會知道,其它他的內裏,已然腐亂潰敗,留下的,只是外表呢?我當年就是分辨不清……”
我不知道他嘟噥些什麼,只得再提醒一句:“大敵將至,您……”
他這倏地驚醒,道:“烏木齊此人原本性格就偏執瘋狂,再加上練了這樣邪門功夫,更是不達目地不罷休,他想在你面前讓王爺死,且死相可怖,就一定會想方設法辦到……輾玉,也許,唯一的生機便在此了,其實我也無計可施了,他是我所見,這輩子最兇狠的對手,智慧超絕,幾乎沒有破綻……”
我冷笑:“您才明白,太遲了一點吧?”
君楚禾道:“他掩飾得太好了,讓我們以為,他當真要依靠我們才能成事,卻沒想到……其實,因他生母身份卑微,他並不受鐵參可汗重視,將他派往西夷極荒之處,哪知道,他一連收伏了幾十個小部落,形成一股極大的勢力,再與長公主勾結,取得鐵參的信任,進入臨桑城……舍鐵木死後,再被立為世子,原來反對他的人幾年之間便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這一些,原也引起了我們的警意的,可我們以為,他不過稍有大略而已,況且那時,他對我們言聽計從,更尊我們為父母一般……他提出要娶你,我便答應了,想着我們父女終會在一起,你母親……”
夏候商疑惑地望了我,我低聲道:“依他所述,長公主是我的孃親,她也是多年前的西瑪公主。”
他眼神之中忽露出緊張,我不由自主地跟着緊張起來,他不是介意我體內有西夷王室的血吧?
“君帥,你是輾玉的親身之父吧?”他忽地問道。
我愕然,明白他緊張什麼了,如果並非如此,那我的父親不是有可能是……那我們豈不是……?
即使是滿臉憂慮,君楚禾也不由扯着嘴角笑了笑:“放心,我雖在許多事上糊塗了,但這件事,卻是清楚的,她的容貌,可清雅許多!這是隨我的。”
他的意思是永樂帝的容貌不清雅了?
夏候商根本沒有在意他語氣之中對自己父皇的譏諷,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君楚禾嘆道:“阿玉,還是你選得對,幸好,你總有自己的主見,一直以來如此……如若不然,當年我就會將你都牽連了進去……多年來,烏木齊掩飾得極好,忠君愛民,更受西夷年青一代的擁護,可我沒想到,他私底下會行為不義,學這樣邪門的武功……他表面上要我殊殺勃勃的武功,學成之後,無論點穴也好,用牛皮筋捆他也好,相思蛇毒入體,便會激發他體內潛能,內力提升三倍,穴道自解,牛皮筋都會被繃斷!”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功夫?”君楚禾道,“鐵參可汗下了追殺令,她這一門的人,無論男女老幼,只要發現蹤跡,一律格殺勿論,她有一身被邪門的功夫,以毒蛇為食,渾以童血練成,不知害了西夷多少兒童,她這一門的門人極盛之時,西夷偏遠之集市,幾乎沒有了少兒!”
聽到此處,我忽地打了一個寒顫,不由自主地撫了肚子,烏木齊不是想讓我生下他之後……我不敢想下去。
夏候商撫着我的肩頭。手指微微顫抖,顯然,他也想到了此處。
“後來……我來到西夷之後,得知勃勃兒克藏在子歸綠洲,烏木齊便藉口那是我的封地,要我前去剿殺,原以為殺乾淨了的,沒有想到,這不過是他移花接木之計,他做得極小心,少兒也從很遠地方劫來,所以,沒人知道。”
“原來父親還是收了封地?”我冷冷地説完,卻看見他的視線又轉到了那頭黑狼身上,眼神變得茫然而悲哀,我這才發現,被灰塵蒙了臉頰的他,眼角皺紋重生,鬢角更有了根根如銀的白髮,幾日不見,他彷彿老了十多歲。
看來,西夷還有我不知道的真相,讓他幡然而悟,這才使他不顧一切衝殺出來。
突然黑狼身周圍才有蒼蠅圍繞。
他收回目光,道:“那瓶身,當晚你要挾長公主,我給你的那瓶,能暫時讓王爺身上的相思入骨緩和沖淡,使相思蛇不那麼容易找到,你讓王爺吃下去吧……”
這個時候,小七從包袱裏找出了那裝了藥丸的小瓶子,拔了塞子聞了聞,才遞給了夏候商。
我望了望君楚禾,卻不敢信任於他,如果他行反間之計怎麼辦?真正想要夏候商性命的人是他怎麼辦?
我一把握住了夏候商的手,不讓他將藥丸吞了下去。
小七嘆道:“君輾玉,別讓疑心矇蔽了自己的眼睛!思考周詳是好的,但過多便成疑,對王爺,你以前不也如此?”
他的話,如一盆冷水辦將我澆醒,不錯,如果不是鬼使神差,陰差陽錯,我永遠都不會相信夏候商,會懷疑他做的一切解釋,我慢慢鬆開了他的手,有的時候,小七看得比我透徹得多。
夏候商卻是打開瓶子,將那瓶藥倒了入嘴,接過小七遞過來的皮袋子,喝口水將藥吞了下去,這才笑道:“這一下,我不會成為導向符了吧?”
君楚禾卻是望了望我,更朝我的小腹看了一下,轉頭向夏候商道:“那是自然。”
我感覺君楚禾的神態有些不自然,彷彿有什麼事沒説出來,心中一突,忽想起一事,問道:“父親,我身上的毒解了嗎?”
一直以來,我們關心的都是夏候商身上的毒,也因為他身上之毒才使計劃被烏木齊預先知曉,而我,因為行動如常,更是懷上了孩子,就沒有人想起這一條……我身上,還有毒嗎?
相思入骨,當真因和夏候商一度春宵,而全轉移於他身上?
可我明明記得,父親説過,他説他的解藥,只能提前讓我行動自如,而他剛剛才説,纏綿之毒,能化解其它藥物毒物,就算不用他的藥,我也會醒的?
我總感覺什麼地方不對頭,可仔細一想,腦中卻一片糊塗。
我總感覺什麼地方不對,可仔細一想,腦中卻一片糊塗。
君楚禾愕然望着我:“當然解了,那袋子裏裝的相思蛇,你們都看過吧,它是不是動得特別厲害,方向是不是衝着王爺的?如果你身上毒未解,它會衝你來的!”
“可那個時候,我和王爺站在一起的。”我死盯着他的臉,想從他臉上看出些撒謊的痕跡來。
超影在一旁道:“你這麼一説,倒真像有這麼回事,有一次,那——蛇掙得太厲害,跌了下地,看方向,卻真是往王爺坐的地方去的,而且,我一近王爺的神,那蛇就在袋子裏動來動去,如果是王妃,倒沒有這種情況。”
超影不會説假話的。
我放下心來,心想此毒如此厲害,對人體損傷必大,我卻能懷上孩子,想必他沒有騙我。
一番談話下來,太陽已漸漸西沉,山谷裏暖暖的風變得有些陰冷,餘暉雖然還染在碧草之上,可四周漸漸有了暗沉之色,輪流換班四周圍守哨的八駿之二回來了,向我們稟報,谷內外並不見動靜。
君楚禾道:“魚未入網,他們怎麼會把餌先吞了?只要我們不走出谷,他們不會行動的。”
四周圍寂靜如昔,只聽見偶爾昆蟲在草裏鳴叫,溪水汩汩而流,從此處望過去,山谷極闊極大,能容萬餘兵馬隱於其間,當真是一個伏擊的好地方,如果手裏有烏木齊,我們不會這樣放心大膽地進入這裏,如今人質已失,落日霞如果當真帶了草石部落的人來救,只能是自投羅網。
我們陷入了重未有過的困境。
落日霞,當真如這漸落的彩霞一般,又為我死一次,還賠上她族人的性命?
“能不能派人出谷,攔截他們?”
我知道這是絕不可能辦到的事,以烏木齊的計算,他怎麼沒算清楚這一層?
眾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自是知道,其實我自己心底明白。
“我去。”小七忽道。
“你武功未復,去幹什麼?”
“恢復了一些,我想過了,你想得到的,烏木齊也想得到,説不定他認定我們不會突圍,以卵擊石,出其不意,説不定能衝出重圍呢?”
這是萬分之一的機會,小七是懂我的,卻也願意一試,我嘆了一聲:“不用了,是我欠考慮……”
君楚禾皺眉道:“怎麼你的禁制還沒解?那本殘卷你沒看過?”
我早就懷疑,小六小七身上的禁制是君楚禾特意防水,如今得到證實,卻沒了驚喜的感覺,就算多了兩個武功高強之人,但對着千軍萬馬,個人的力量又算得了什麼?
君楚禾走了過去,拉着小六小七走遠,要給他們推宮過血。
圍着我們的人也散了,彷彿知道我需要安慰,而能安慰我的,只有夏候商而已。
第一百九十九章危險
我原就知道這一路走來,極為危險,但有他在我的身邊,就算一路危崖林立,景色蒼敗,我也只覺温暖快意,可不過幾個時辰而已,便翻天覆地,温暖無蹤。
老天爺,果然從不讓我得償所願。
“其實,我很幸運呢,玉,有了你,還有了我們的孩子,無論如何,我們始終在一起。”他的手繞過我的肩頭,撫在我的面頰之上,“岳父既然知道這相思入骨的來龍去脈,肯定會找到解藥的,玉,我們會活着出去的。”
“對,我們會活着出去的!”如果不能……,始終能在一起也好,我撫了撫腹部,在心底默默地道,不過苦了你,兒子,未曾出世,便又……可惜看不到,你的眉眼長得如他,還是似我?
既下了這樣的決心,我便不再想其他,坐直了身子,側過身來,問他:“你的手腳之上的傷,還好吧?”
他攤開手,伸直了給我看:“你瞧,好了大部分了,八駿身上帶着良藥,更有小七的妙手回春,接上了斬斷的經絡,沒什麼問題。”
他中間傷得厲害的那兩根手指尚伸不直,小七告訴過我,等它們血脈之中的經絡長了出來,再以鐵套架住,拉伸手指,才算徹底的好了,卻不能再受傷了,如若不然,長好之後,也會彎曲萎縮。
可如今形勢,他怎能不動手?
我心中微酸,卻道:“身上的功夫恢復了就好,手指只是小事,你不是説過,只要有命在,其他一切,又算得了什麼?”
他哈哈一笑:“不錯,只要有命在,其他,又算得了什麼?”
他額上無眉,臉上尚留有些微的短鬚,皮膚依舊是黑色,頭髮束起,容顏雖恢復了以前的幾分清俊,但到底怪模怪樣,我瞧着他,想笑,卻只感覺淚從眼裏倒流入鼻,嘴裏滿是鹹苦。
“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你就不擔心,我以後認不出你來?”
他笑吟吟地道:“怎麼,你不喜歡我的模樣嗎?西夷姑娘不知多喜歡呢,在她們看來,我身上充滿了英雄氣概……”説着,他將手臂屈起,粗大的肌肉從衣服下鼓了起來,“你摸摸,有沒有堅實的感覺?”
我在他手臂上一擰,道:“是啊,如切了下來,炒成一盤,咬口極有韌勁……”
他裝模作樣地驚叫一聲:“啊,寶寶,你看看,孃親要炒了爹爹呢!”
我索性將手伸向他的前胸,往他厚重的胸肌一擰,手往下移,道:“這塊也切了下來,還有這塊……”
他先是笑嘻嘻地躲避,直至我感覺手伸得太下了,碰到了不該碰的,才聽到他的呼吸聲急促了起來,忙縮回了手,卻被他捉住,放到那裏,低聲道:“它好久沒有了。”
我大羞,忙想縮了回來,四周圍看了看,見其他人等有多遠避了多遠,無人注意這邊情景,這才放心了。
他握着我的手以手心撫着那裏,雖隔着一層布料,也感覺它熱得燙人,變得極粗大。
“我想你,玉,從來沒這麼想過,每一次想你,就會回到我們第一次的地方,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含淚的容顏,微微顫抖的身體……我就想,那一次,我是不是勉強的你?卻又怕你恨我,雖然你説過,你不怪我……我反反覆覆總想這些,這世上,我最不願傷害的人,就是你了,一絲一毫也不願意。”
他呼吸越來越粗,眼裏也露出迷茫沉醉之色,握着我的手,卻是動作加快,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渾身如飲了醇酒一般,一股暖流遍及四肢五髓,竟彷彿飛上雲端,心中滿是喜驚。
事情過後,他有些羞慚,從身上拿了香劑出來,想掩蓋痕跡,我其實和他一樣的感覺抬不起頭來,但瞧他的樣子,卻有些好笑,心想初見他之時,他熱衷於此事,幾乎想鬧得全京師的人人盡皆知才好,哪會有這樣的顧忌?
只是因為和我,才會小心翼翼吧?
也不知道那香味有沒有用,反正我們出去的時候,總感覺那些人看我們的樣子有些古怪。
當然,他們不會説什麼的。
可就是不説什麼,我更感覺古怪。
夏侯商則是繃着張臉,擺出如有任何人眼色不對,就對他不客氣的樣子來,如此一來,人人自是小心翼翼了。
只是君楚禾趁他不注意時提醒我:“阿玉,你現在身懷有孕,三月之期未過,小心一點!”
我啞口無言,面紅過耳,正想反駁,他卻如兔子般地急速溜走了,我回頭一看,夏侯商沉着臉走了過來。
我望着君楚禾的身影喃喃地道:“本來沒做什麼,好吧!”
既然認定草石部落的人未來之時,烏木齊不會採取行動,那麼,我們便沒有移動地方,在原地燃起了篝火,我叫八駿也不必巡邏了,乾脆休息一下,養足精神。
無論前邊是生是死,都不可泄了自己的勇氣,既做好了準備,生死又有何懼?
八駿與七星,原就是千里挑一的人,在西疆不知出生入死多少次,早看慣了生死,如此一來,倒真放開了心思,撿來不少石子,和小三,小六小七,開起了賭盤。
所以,當夜半之時,落日霞領着五千人馬悄無聲息地掩至我們身邊,瞧見這副情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六的衣服輸得只剩下一條中褲了,小七還好,除了一件外衫,小三用一條破布裹了下邊,盤腿而坐,不敢稍動,怕一動,那布就跌了下來。
據説,這布是八駿好心給他的利息。
這次的賭局,八駿如有神助,贏得七星這邊臉色慘白,怒火萬丈!
小四是牆頭草,一見情形不妙,自動歸入了八駿那邊。
我待在夏侯商胸口睡了一覺起來,看見的,便是落日霞臉蒙面紗,身後人馬彰彰,皆呆立不動,而他們******篝火之下,就是正賭得紅了眼的那幫人了。
良久,落日霞才找到她的聲音:“你們……將……將軍呢?”
超影身邊放了一大推衣服,順手擲下石子,遺憾地大叫:“差一點……你們怎麼才來?”
他將衣服丟還給小六,小六忙不失措地找了件外袍穿上,又急速地移到岩石之後穿剩下的。
其他兩駿也將衣服丟回給小三與小七,這才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泥土:“可等了你們很長時間了。”
落日霞對他們並不陌生,小七是時常見的,小三面容雖毀了,但依稀有原來的樣子,所以她又問了一句:“你們是七星衞?我們來……你們沒發覺?”
草石部落的族人善於隱匿行蹤,五千人馬馬蹄都包着皮套,為不驚起野獸,他們有一套自己的秘法,但如此多的人馬,我們怎麼可以毫無所覺?
只聽小七淡淡地道:“知道了,不過太忙,沒有向你打聲招呼。”
“太忙?”落日霞忽地大怒,“我帶領族人千里奔襲,就是聽説你們將軍被人捉了,原來他沒事?帶着你們到處逍遙?你告訴我,他在哪裏!他躲了我這麼多年,我看他今日躲去哪裏!”
小六穿好了衣服跑了出來,很不滿地道:“誰躲你了,我們將軍是躲的人嗎?他不見你,自然有不見你的理由!”
落日霞道:“別人怕你們七星衞,我可不怕!”
説着把手裏的鞭子一揮,就向小六打了過去,她的族人則大聲鼓嘈:“叫君輾玉出來!他敢不娶我們族長,就捆了他,讓草原之鷹分而啄食!”
小六在地上一滾,躲過了,邊躲邊道:“你這女人,沒有人要了嗎?”
八駿在一旁哈哈大笑,這個説:“喂,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七星中的幾位在這裏,他們的主子還能跑得到哪裏去?”
那個跟着起鬨:“把他們捆了,嚴刑逼供,看他們招不招出他們主子在哪兒?”
落日霞聽了,更以為他們言語嘲諷,鞭子抽得更急了。
我見事情鬧得越來越不像話,想要出去,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些害怕,她知道了我的這面目,會怎麼樣?以她的性格,只怕會大打出手,別外敵在旁暗窺,我們自己先打了一場。
夏侯商道:“我陪你出去吧。”
我知道,落日霞既然來了,那麼大戰將至,烏木齊説不定便隱於這四周圍黑黝黝的山嶺之上,看着我們呢。
君楚禾獨宿於隔着我們不遠的一塊岩石後面,此時也走了出來,道:“我先出去。”
有他緩衝一下也好。
他走出岩石,揚聲向落日霞道:“落姑娘,多年未見,想不到你風采依舊。”
落日霞聽到他的叫聲,終於停止了揚鞭,轉眼向他望過去,看了許久,才不確定地道:“你是……君輾玉的父親?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你的鬍子呢?……君輾玉呢?”
我見她欠着身子欲在馬鞍上站了起來,向君楚禾身後望,臉上雖有面紗蒙着,可那焦急的神形,卻彷彿透面紗而出。
“落姑娘,不如下馬再説?”君楚禾笑道。
落日霞這才下了馬,拱手向他行禮:“君帥,您好……您沒死?”
君楚禾聽了,良久才平靜地道:“沒死……”
聽了這話,我忍不住想笑,她還是那麼直來直去,所有的心思全在言語中,那個時候也是如此,那種直白逼得我招架不住。
“他……也沒死?”
“沒死……可是……”君楚禾猶豫道,“你見了她,只怕要失望了。”
“不怕……”她忽地扯下臉上的面巾,笑道:“我知道自己現在已配不起他了,我就是要弄個明白,他為什麼當年要偷偷地走,走之前卻是盡心盡力地教我們族人軍陣之術,他到底對我有情還是無情?”
地上的篝火照在她的臉上,我看得清楚,她臉上全是縱橫交錯的傷痕,有的已變成黑色,她的臉,比小三的更為可怖。
見到了她的臉,場內一片寂靜,良久,君楚禾才道:“你……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她將面紗戴了回去,笑道:“有什麼好難過的?不過一張臉而已,反正君將軍不要我,我的臉再美他也不會要我。”她語氣黯然,“如果我的臉還是那麼美,我反而不敢來見他了,心裏總是猜,他為什麼這樣,為什麼這樣?現在倒好,我也不要他了……只為了求個明白,他對我那麼好,那段日子,逼着我學這學那,説以後,我的族人,要能自保才行,又教他們制車織甲,怎麼才能以最少的傷亡換取最大的勝利,那些日子,他對我還是不理不睬的,可卻整天研究我們族人的行動方式,再為他們研究出一套佈陣排列之術,那些日子,是我最快活的日子,長老們都恭賀我,説我找了一個好夫婿,會是我們最英明的族長,可他還是走了,在我最快活的時候走了……君帥,你告訴我,他在哪裏?”
君楚禾很為難地道:“落姑娘,這麼多年了,你該忘了她,她不能和你成親的,教你們戰術,也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
落日霞一把抓住君楚禾的手:“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可君帥,你告訴我,是我不夠美媽?是我對他不夠好嗎?他對誰都有説有笑,對我總是冷冰冰的,可我受了傷,他又偷偷叫小七備了藥送給族人交給我……”
她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你看,這是他當年留下的,是我被羣狼圍住被咬住之後,他備下的藥,他以為我不知道,我當然知道。”
那瓷瓶身上有裂紋橫生,潔白的瓷體更是變成了黃色,想是被摔破了,又重沾了起來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面對
君楚禾吞吞吐吐道:“你對她夠好,也夠美,但是……”他忽地回頭道,“輾玉,為父説不下去了,你自己出來向她解釋吧。”
聽了她的話,我不由自主地將身子縮在岩石後面,腳更象生了根一般,心中的愧意鋪天蓋地而來,如果當年就向她説清楚,就沒有今日之禍了,可當年,我以為只要對她冷淡一點,她總會忘了我的,那個時候,我滿心滿肺都是查明君家真相,為君家將報仇,怎麼會顧及到她的情緒?
被君楚喬一叫,我更是挪不動腳步,夏侯商道:“你總要面對她的,來,我們出去。”
“扶我一把。”
他當真摟了我的腰,將我半摟半抱地從巖後拉了出來。
“夏侯商,是你!”落日霞大怒,“這這些人是你的屬下?對了,我怎麼忘了。是八駿吧?全都戴面具將臉藏在後面不敢見人!你以為剔了眉毛把自己弄肥幾斤我就認不出你來了?你把君輾玉怎麼啦!”
聽她這麼一説,她身後的族人轟然一聲全拔出了腰刀。
君楚禾忙道:“誤會了,誤會了,落姑娘,當年之事複雜得很,不關王爺的事,他帶人追你,也是受上命逼不得已。”
“什麼逼不得已,如果不是她,我怎麼會失了半片腳掌,怎麼會被沙暴捲入了黑油之中,臉上的傷就是因……為他……”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手裏的鞭子也垂下來了,“君……輾玉,你就是君輾玉,面容不同,身高不同……可那雙眼睛……我怎麼能忘,怎麼能忘?”
既然對着烏木齊這樣的對手,被西夷強敵環伺,我也沒有感到今日面對她之時的為難,她明亮的雙眸射於我的身上之時,竟使我彷彿如萬劍穿過。
我艱難的開口:“對不起,樓日下,我一直瞞着你。”
她忽地哈哈大笑,眼裏有淚冒出:“原來不是我不美,也不是我不夠好,原來如此,這一下我放心了。”
我喃喃道:“落日霞,你終會找到真心待你之人,不在意你的容貌的人,對不起,如果我真能……”
她兩眼放光:“如果你是男的,你會娶我?”
這個問題讓我很難開口回答,我吞吞吐吐:“也許……”
話未説完,夏侯商緊緊地捏了我的手iu,打斷她的話:“別説這麼多了,烏木齊帶兵在外候着呢。”
落日霞瞪着他:“你什麼意思,捏以為今日君輾玉還活着,我就不找你算賬了,君輾玉。你告訴我,如果你是男的,會不會娶我?”
我的頭很痛,非常痛,當年也是這樣,一見我有個笑臉了,立刻逼上來了,我不冷冰冰能怎麼辦?
這時,她的族人之中有以為身材極高大的走進她的身邊,勸道:“聽聽他們的話,我們一路走來,連一個西夷兵都沒遇到,你不覺得奇怪麼?”
我一望,這個年青人一張小麥色的面孔,面如刀雕,長得極英俊,見我打量他,露齒向我一笑,彷彿我剛剛給了他一個金元寶,我有些明白了。
落日霞對他卻不客氣:“豪格,我説話,哪容得你多嘴多舌?”
被她這樣呵斥,他也不生氣反而有些喜悠悠的樣子,道:“這些小事,族長以後會知道的,只是,一路上的異常,族長難道沒有發現嗎?”
正在此時,左邊山嶺之處卻現出一連串的火把,排成長長的列,宛如藏背金龍一般。
火把照耀之下,依稀可見當頭一位身着黃袍的男子。
她的聲音從山頂傳了下來:“你們敍舊也敍夠了吧,老友重逢,總有無限感慨,本王總那麼通人情事故,連敍舊的時間都留給了你們……君輾玉,本王對你好不好?不過,本王卻有些妨嫉呢,你對她都這麼好,為什麼對本王就只有很?不過不要緊,今日一戰之後,你終會對本王刮目相向。”
我大怒,揚聲道:“烏木齊,你學那勃勃克絲的邪功,你就不怕遭天譴?西夷將士,你們跟着這樣的人,就不怕你們的後代被他拿來練功?”
落日霞拍手大笑:“是君輾玉!君輾玉才會這麼絕!”
我向她笑了笑:“過獎。”喊了一嗓子,喉嚨有些啞了。
小七總是這麼善解人意,給我遞來一壺水,道:“你歇歇,接下來我來.”
“烏木齊你這個狼子野心,你在聖鷹裏裝炸藥,想炸死你自己的父親,偷別人的孩子練邪功,表面忠義兩全,底下壞事做絕,西夷將士你們誰沒有棋子稚兒,小心啊,跟着他,兩樣都不保……”接下來一大段不帶髒字兒的髒話噼噼啪啪説出來,聽得八駿臉露佩服之色。
山嶺之上火把有些不成形了,看得出,西夷的將士有些將信將疑了。
“君輾玉,我對你這麼好,你為了個野男人潑髒水污衊我?我們西夷男兒皆是坦蕩勇士,看來你大不如以前啊,恢復了女兒身份,就要用這些下三流的手段才能打擊我們的軍心?”
他反指我身份鬼祟。
他這麼一説,那火把長龍又穩定起來,我心底也明白,這些話對他造不成什麼影響,因為他做的極小心周密,讓人找不出證據,可草石部落的人會將這些傳遍整個草原。
如果他們有命出去的話。
相互的對罵,不過是大戰之前的開胃菜而已。小氣便又提了內力罵回去,將他在天朝之時的所作所為添油加醋地説了出來,又不動聲色地將他説成一位卑躬屈膝,為了天朝美女財富連自己祖宗都可以出賣的人。
烏木齊口齒伶俐,也架不住小七的粗言俚語,到最後大怒,拿了把弓張箭就射,不過距離太遠,到了身邊,箭勢已微。
他便在山頭狠狠地道:“君輾玉,你以前不是以三千人馬對過兩萬追兵嗎?本王厚道,本王帶的也是兩萬人馬,你們卻是五千人,三千人你都逃得掉,五千更是不在話下,你瞧本王多麼的厚道?天亮之時,我們便會和你來個雙井之會,君輾玉,你可別讓本王失望,穿上了裙子,就真的智慧全無了。”
説完,火把便在黑夜之中瞬間而熄,那一條金龍隱在了山林之中。
他的兵馬英勇善戰,加上有備而來,自然不同以前曹德寶帶的那些臨時為剿君家將兒湊成的兵馬,不知道君楚禾這些年教了多少君家的東西給他?
我這樣一問,君楚禾臉上有些不自在,思考了半響才道:“基本上他見過的陣術,其破解方法,大致上,他都知道了。”
“這麼説來,我們的陣法他都知道,那麼,只有用他不知道的了。”我抬頭望着落日霞,不由嚇了一跳,她呆呆地望着我……眼光閃閃。
她不是還不接受現實吧?
“如果你是一個男子該多好。”她見我回望她,嘆道,“我最喜歡看你指揮的樣子了,專注而認真,將一切不放在眼裏,這個時候,你的是界定是充滿了神奇,旁人無法走近。”
我心想,你以為我想指揮嗎?我最想的是吃喝玩樂,閒時鬥雞玩狗,可我不指揮,人家能讓我這樣嗎?怎麼擬合夏侯商一樣,看個人都要看出個無比詩意的情懷來?
我正想勸她把心思放在即將到來的大戰之上,夏侯商咳了一聲道:“落姑娘,轉眼天就亮了,我們還是儘快佈置的好,大戰將至,而且將是連番惡戰。”
第二百章出其不意
落日霞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會説風涼話,你當然好,我求成求不到,倒被你撿了個便宜,夏侯商,我可跟你説,你還欠我一個腳掌了,這事過後再找你算賬!”
我只得望着地上被篝火照得染了紅色的綠草,心想,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充滿了憂鬱,有些個傷春悲秋?
小七忙打岔:“落姑娘,你説你們族人以前練過七星陣,可不知道練了哪些?”
君楚禾也道:“是啊,是啊,玉兒教給你們的,應當與在軍前出現過的不同,倒可打烏木齊個措手不及。”
我道:“出其不意,才是制勝關鍵,你們想想,我們以前指揮的軍隊,是熟悉我們的指揮方式的,但是,現在不同,落姑娘的族人和我們不熟,想必烏木齊也知道這一點,他才會這樣託大,再加上他有兩萬兵馬,全是精鋭——我想,為了穩定臨桑,他的兵馬並不敢全部調出,鐵參可汗在臨桑有十萬人馬,他之所為,既被長公主知道了,鐵參遲早會知道,就會早做防備,為了和他抗衡,他留在臨桑的,必不少於十萬,而且這場仗,一定會速戰速決,他選在白天,而不願在晚上,恐怕也因為知道草石部落族人一向善於隱匿之術,更善夜戰,更怕混亂之中,被我們逃了出去,這一場仗,他要一網成擒!”
人人臉上皆露出凝重之色,落日霞眼睛雖還是死盯着我不放,可臉上也有了深思之色,忽地拍手笑道:“你忘了,對於我們族人只善夜戰的缺點,你特地畫圖使人煉刀,獨創了一個陣式給我們,叫耀日陣,你走後,我們可一點都不敢懈怠,所配彎刀,全換成你説的那種,陣法更是演練得極熟。”
我笑道:“怎麼會忘呢,自然是以這陣為主,我還怕你們沒練熟呢。”
我一笑,她眼睛之中又有了奇色,看得我很有些煩惱。
“豪格,你來説説,這耀日陣練成多少了?”
豪格道:“自將軍走後,這軍陣我們經過上千次演練,再加上了一些我們族人自幼便使得慣了的套馬之術,在馬索之上配上一小截鋼圈,鋼圈內藏利刃,在耀日陣第十式使出來——”
我想了一想,讚道:“不錯,在對方看不清人影之時,施以殺手,真可給人神鬼莫測之感,豪格,你很不錯哦。”
豪格用手撓了撓後腦,眼睛卻盯着落日霞,有些尷尬地道:“您誇獎了。”
我看得出,豪格恐怕才是訓練族人的主事人,依落日霞的性子,衝動而粗心,怎麼能做這麼細心而勞心的事?
豪格拔出腰間的刀,對我道:“您看,我們的刀,全改成這樣了。”
只見那彎刀形狀未變,刀面卻磨成了幾個鏡面,觸手光滑,被火光一照,便反射出如水光鏡面一般的光來。
“好巧的心思——”君楚禾道:“以刀面反射陽光,擾亂敵方視線,如果角度合適,幾柄刀同時反光,那人只怕連眼都不同睜開,強行睜眼的,也會瞬間失去目力,戰場之上,心神一擾,便會有殺身之禍。”
君楚禾接了豪格手裏的刀,反覆查看,愛不釋手:“這幾個鏡面打磨得也有訣竅,想必可以同時和其它幾人的相配合吧?”
小七早知道這陣法,聽了君楚禾之言卻道:“這種陣法也只適合他們族人,他們生活在一起,配合默契,不用眼神就知道對方要幹什麼,如果是普通兵士,陣先沒練好,先把自己的眼給晃瞎了——”
我道:“所以,烏木齊才不可能知道這陣法,再配合那鋼索,倒真可以出其不意,先贏一場。”
篝火的火勢漸漸地小了,小七加了兩塊木塊進去,卻看見豪格插在地上的火把,這麼長時間了,那火把依舊熊熊燃燒,不由問道:“噢,你的火把怎麼還不熄?”
豪格道:“火把裏面灌得是黑油啊,再燒一兩個時辰都沒問題呢,我們族人人人身上都有。”
我心中一亮,喜道:“人人身上都有?”
“對啊——”他從腰帶上拿出一個黑黝黝的鐵罐子,遞給了我,“自族長髮現黑油之地之後,這可成了我們的寶貝。”
落日霞不由自主地將手放在面紗之上:“可我的臉,卻染上黑色,再也洗不乾淨了。”
五千人,人人身上都有這麼一罐?
我笑道:“落姑娘,這可是我們救命的東西呢。”
她尚不明白,可小七,夏侯商,君楚禾,都已經明白了,臉上都有了幾分喜色。
夏侯商道:“西夷人善射,烏木齊一開始為享受貓捉老鼠的快感,他會先派人馬打陣,但如果失敗了,他一定會用倒勾刺箭從高處射下,所以,我們要選一個好的地形,以削弱他的射殺力量。”
八駿將白天觀察到的地形崎嶇,除了輕功極高強的,沒有辦法攀登如上自上而下射殺。
等一切商量好,天邊已發白了,我們一干人也走到谷中之處,烏木齊甚至沒有派人打探,他早就認定,我們是甕中之鱉,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在等待天亮的時候,我將小七喚到一邊,問他:“你身上,可還有什麼見效快的毒藥沒有?”
小七很吃驚:“此種時候,能用上這東西?”
我道:“以烏木齊那樣偏執的性格,你説,他還要幹什麼?”
“你是想——?”
“不錯。”
“不行,太危險了,他這種人,一翻臉便會六親不認,我不答應!”
我道:“小七,那你説説,我們安排這麼多,其實有幾分勝算?”
他沉默下去,良久才道:“一分也沒有,不過拖延時間而已。”
“不錯,一分都沒有,多年前那場與曹德寶的仗,我們是在開闊之地,打不過,便跑,草石部落的快馬很少有人跟得上,可現在一開始會損些人手,可到了最後,我們不過砧板上的魚肉而已,所以,這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小七道:“好,我給你,不過,我要跟在你身邊。”
“不行,你的面孔太熟了,他會起疑心的。”
“但我們兩人一向焦不離贊,我不在,他更會起疑心。”
到了最後,我拗不過他,只得答應了,卻沒有想到,他一路上採草藥製出來的,卻是這個‘毒藥’。
我哭笑不得。
他反倒道:“這個與那個不同,加大了分量了的,你想想,相思之毒能緩慢淨化入體之藥,凡入腹中的,莫不進入血液被淨化,只有這種,一進入嘴,未入血液之中,立刻滲入大腦,這才能產生奇效。”
他將藥性研究得挺詳盡徹底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眼中懷疑我從小知根知底的夥伴是不是又在陰我?可他臉色端正,皺着眉頭,實看不出什麼來,我只得接了這藥,自去做準備。
落日霞的族人分散於四下休息,卻是有隊有形,各成團陣,他們默默將彎刀拿了出來,反覆擦拭,恐怕自己也知道,這個他們練了很長時間的陣,到了最後,成為這裏所有人活命的希望。
我不知道他們對這樣的困境有沒有認識,也許大部分人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家人,但他們的平靜,卻讓我感覺莫名的安定。
天快亮的時候,小六與小三提來了一個俘虜,烏木齊終於派來了哨探之人,我們一看見那人,不由心感奇怪,此人身材比普通人矮小很多,彷彿十來歲的孩子,臉孔上卻有鬍鬚生長,很明顯是個成年人,身手卻是極靈活,小六告訴我,差點讓他逼近王爺身邊了。
從他身上搜出了竹筒裝的相思蛇,他卻硬着嘴不開口,但我明白,烏木齊還在打夏侯商的主意,他竟然怕他會走脱,想事先下手?
那人被帶下之後,隔不了多久,天邊的雲彩就染成了暗紅,山谷間有薄曦升起,草葉之上的露珠緩緩滑下,林間飛鳥以盡,蛇獸更是不見了蹤影,寂靜得只聞蟲鳴。
山谷仍一片平靜,從我處的方向望過去,幾乎看不見人影,但我知道,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落日霞領着族人就在拐角之處等着。
當第一縷陽光終照於樹頂之時,如雷般的馬蹄之聲從遠處之處響起,身着黑色茸甲的西夷兵旋風般地捲了過來,來到陣前百米之處才停下,沒有絲毫的花招。
烏木齊出現在懸崖峭壁之上,他身後僅跟着親兵近衞,道:“夏侯商,君輾玉,這是第一場!”
他僅派了不到一半的人馬,和草石部落族人相比,卻還是多出了一大截。
落日霞這邊已經拔出了彎刀,嚴陣以待。
號角聲起,雙方人馬先如疾風一般地相互接近,待走至最近之時,草石部落的人便四散而開,以七人為一組,成扇形穿入敵方陣形之中,進入之後,七人再合攏為橢圓,三人斷後,三人在前,一人居中接應,此撒星陣烏木齊卻是熟悉的,只見西夷騎兵卻用十四長矛陣衝了上,所到之處,七矛齊指中間居中接應那人,卻不理其它,甚至其它人砍在了他們身上,也目標不變,西夷人果然兇悍。些應對不暇的七星小隊,之間那人就被當即刺於馬下了。
我抬頭望了望天,太陽剛剛升起不久,我從未感覺太陽昇起那麼的慢過,雖則早已知道,撒星陣一出,我方定有無數人會死。
夏侯商見這種情況,道:“叫八駿去吸引他們部分的注意力吧?”
“沒有用的,你看西夷人的樣子,為了殺死七星陣眼,簡直是不顧自己性命了,有些小隊為了阻止陣眼被殺,彎刀砍在他們身上,他們也不避開,想必烏木齊已經給他們承諾了什麼,他們以兩三人換一人,死的人雖多過我們,可我們卻經不起這樣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