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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6章

    交鋒-落雪時節

    無論從前我去過沒去過的地方,總喚起我對他的思念。總讓我回憶起那些甜蜜悲傷的日子。每當坐着公交車穿行在這座城市,恍惚覺得還在這裏讀書,兜裏還放着弈的來信,我一遍遍温習記熟他的話,慢慢地回味,這樣路就不會開長,公交車擠着也不會累。

    我寧神定氣等待展雲弈的出現。不是不期待的,自從無錫一別,我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見着他了。如果不是發現他對寧家下手,我幾乎都以為他會退出我的生活。我很氣自已,氣自已一面恨着他,一面卻又思念着他。

    幾乎每個週末鬱兒都會打電話來,約着一塊兒逛街,吃飯聊天。然後是在北京的同學。感慨生活,感慨工作,感慨家庭。我非常奇怪展雲弈的遲遲不現身。鬱兒也不提。我面上不説,心裏卻有些急。最初是我鎮定,現在幾個月時間過去了,我擔心寧家會不會有事。

    寧清告訴我他手裏有百分之五十的股權,展雲弈要想控股是非常難的一件事,可是,我還是擔心,我很怕會來不及,暗自後悔該來了就去找他。如果他一直沉穩,識破了我的想法,我再和他談,手裏的籌碼就少得可憐。

    鬱兒也是,她不過是雲天的一個職員,幹嘛對展雲弈死心塌地。四年同窗真的趕不上真金白銀嗎?

    每次她約我出去,我都答應。每次的結果卻是單單純純的同學約會。是鬱兒顧及我們的友情展雲弈不知情嗎?我馬上否定了這樣的想法。因為,我從鬱兒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東西,一種刻意。

    在北京呆過的人都知道。再好的同學,朋友,也不會有這麼好的精力每個週末都聚。隔三差五就算是感情很好了。在這座城市裏,每個人都有自已的空間,自已想歇息的時候,混職場的尤其珍惜週末。如果説我剛出現在鬱兒面前時,她驚喜,約着聚聚沒假。這一個多月來每個週末都聚,我看我不累,她都累。

    展雲弈,你倒底在想什麼呢?

    這個週末鬱兒再約我,我以公司有事推了。我明顯感覺她鬆了一口氣。真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啊,終於可以舒舒服服在家睡懶覺了。

    我有些雀躍,馬上跑到超市買上一堆吃食,打算在家窩上兩天。

    如果沒有記掛着寧家。我真愛上這個小窩,真想這樣窩一輩子。如果我自私一點呢?打了個寒戰,我做不到。我欠寧清的,欠這個看上去温文爾雅的人一份情。我只能選擇去償還換得心安。佛家説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及求不得,其實我對寧清一苦也無。我記得的是從小媽媽對我説的做人之道。媽媽説,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欠了人家的情,我就要去還。

    晚上,鬱兒來電話了。上午才説不了,晚上又來約?沒這麼簡單吧。我接起電話:鬱兒,什麼事兒啊?

    子琦,你出來,我在你家樓下呢鬱兒説得又急又快,語氣裏有説不出的焦急。

    本想再拒絕,她在樓下,我嘆口氣換好衣服下樓。

    拉開車門坐進去,鬱兒看着我,好一會兒才開口:子琦,對不起,你知道的,你找到我,展雲弈就知道了。

    我不説話。我當然知道。鬱兒接着説:我來,是想告訴你,你要想好,如果你現在改主意,我現在可以送你去火車站,那趟車走,你就上那趟火車,不管目的是那裏,走了再説。

    我吃驚,感動。喃喃説:鬱兒,我以為,你不會再幫我,你不管我了。

    鬱兒聲音幾乎帶着哭音:我怎麼會不幫你,我一直內疚,子琦。以前我常想你和展雲弈有那麼多年的感情,這些誤會是可以消除,我不過順手做做好事。可是,我看到你那麼難受,又想我是不是做了笨事。我每次看你的眼神,裏面帶着生疏,帶着防備,我真的難過。

    我拍拍鬱兒的肩,我原諒她,現在真的原諒她:鬱兒,為什麼展雲弈這些日子沒出現?

    鬱兒説:他在英國,鬱兒停頓了下繼續説:他回來了。子琦,他要你自已去見他。

    我點點頭:什麼時候?在那裏?

    明天,明天上午十點我來接你。鬱兒低聲説到。

    我笑着安慰她:其實我早想見他。

    是,我早就想見奕,我想相逢一笑抿恩仇。不管他提什麼樣的條件,只要不傷害到他們,我都答應。自尊重要麼?重要!自由重要麼?重要!

    我的勇氣在於,媽媽給我説,咱們苗家人,從來都是清清白白做人。

    我求心安。成語説心安理得,心不安,就無道理可講。我鄙視北京。再好的禮貌,再好的外在也不過是座冷漠的城。

    我自認從無虧欠弈的地方。唯一不讓他滿意的是我擁有的驕傲。與財富無關,與身份無關。

    我心安理得地入睡,明天一覺醒來,我會神精氣爽。

    上午十點,鬱兒準時來接我。我為她悲哀。展雲弈能給她什麼呢?錢?權?讓她不得不,不能不去做她不願做的事。我只能説我可以理解。

    車開進了我熟悉的地方。香山腳下的別墅。我一路無語。鬱兒停車,我推開車門的瞬間,我聽到鬱兒説:子琦,我從來沒見過你這般固執的人。有多少男人能象展雲弈這樣專一?

    我笑笑:你放心,我會好好和他談。

    我徑直走進別墅。

    一進去,我就看到了他。他坐在沙發上看我走近。他説的第一句話是:子琦,你終於來了。

    我微笑着回答應:嗯。

    奕真的很好看。刀刻似的五官,濃眉入鬢,一身黑衣。我靜靜站在門口看他。

    弈抬頭看着我露出笑容:過來,我抱。

    我走過去,站在他面前,把他的頭攬入懷裏,隔了這麼久,這麼久的時間,我卻對弈陌生不起來:弈,我回來了,累了,你放過寧氏好不好?我不想欠寧家,不想欠寧清,不想和嶺南再有什麼瓜葛。

    奕抬起頭,嘴角含笑:你是為了寧清而來?

    我誠實地回答:奕,我不喜歡欠別人情,你不要傷害他們,過去的,就讓他過去

    奕看着我説:子琦,我真的傷心,你失蹤時我呆在英國沒法回來,我以為你真的消失了,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知道什麼叫寢食難安嗎?我甚至恨自已沒能守着你。我知道你在北京城裏待著,我不過沒時間去找你。你失蹤幾個月,為的不就是吊着我的胃口讓我着急?這樣,你才可以報上籌碼與我討價還價。弈閉了閉眼,手勁突然加重,低聲咆哮: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寧清!

    我沒有生氣,沒有吼,我淡淡説:你説準了,我的確是為了寧氏,不止是寧清。我這樣來見你,就是為了和你談談條件,你不再找寧氏麻煩。不再有什麼收購,我也再不欠寧家。你的價碼我不知道,你説。

    我的話讓弈的態度突然改變,他的不快瞬間消失了,呵呵笑着説:我的條件嘛,我只要你而已。這個回答在我意料之中,我不吃驚。奕緊接着説:我拿寧氏沒用,還給他也不打緊,但是你在意不是麼,子琦?我要你和寧清離婚,然後嫁給我。

    我低嘆,我不需要和寧清離。這個不算是條件。可是,嫁給弈麼?容我考慮。我終於説:弈,你覺得我現在嫁會心甘情願?有意思麼這樣?

    的確沒多大意思,你説要怎辦?弈開始調笑。

    曾經在書上看過邏輯中有道二難選擇。只給了你蘋果和香蕉,問你吃那樣。人的思維定式會不自由主和蘋果和香蕉中選擇一樣。但是卻忽略了有第三種選擇,不吃蘋果,也不要香蕉。我印象很深,於是我對奕説:等我心甘情願再説。

    奕放聲大笑,臉上露出讚賞的神情:好,我會讓你心甘情願。

    談判

    和奕的見面沒有我想象中的雨驟風狂。他很合作地答應不惹寧家。我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好的事情。他要我也不是件難事,他完全可以阻止我和寧清那場婚禮。我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弈出現在婚禮上,我不一定能堅定地把婚禮舉行完。如果他提一句蘇河,提一句往日的情深相依,我就舉手投降。他沒有這樣做。而是有預謀地設計收購寧氏,利用合作把天地娛樂逗得團團轉,無視我已經嫁了的事實,照樣出現在我身邊,隱藏着他的恨意與怒氣,收斂行為恢復我對他的信任。他説,他不對寧氏下手。他説,讓我心甘情願地嫁他。我能信?

    我想我面色不動,眼睛卻沒瞞住對他的不信任。我沒有他這麼好的耐性,也沒有他的定性,索性就用這樣的眼神瞧着他。

    喝茶嗎?奕站起身去拿茶具。沒有正面回答我的疑問。聽他接着説:上次我從無錫買了兩套茶具,一直沒用過,聽介紹如何選紫砂壺,今天給你上上課。

    我很佩服他。成功轉移的我注意力,我好奇地跟着他往廚房走。

    奕拿出兩個盒子打開。一盒裝着套豆青色竹節壺,一盒是瓜型紫砂壺。他慢慢把水槽注滿水。拿起竹節壺説:選壺先看型,每個壺都不一樣,都是手工捏出來的。所以看表面要光滑,整體有美感。然後拿起來看壺嘴,壺柄,壺紐是否處在同一條線上。最後看密封情況,把壺放在水上,壺身不沉,再把壺裝滿水,用指姆堵住壺嘴,把壺身倒放,壺蓋不會掉下來為最好。這兩套壺花了我五千塊錢呢。邊説邊試,我認真地看他有板有眼地試壺。連連點頭,感嘆自已去無錫除了生病落水就沒得到好東西。

    正想着,弈把壺裝滿了水,手指堵住壺嘴,把壺倒放,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壺蓋掉了下來,壺紐上的竹節摔成了兩截。我愣住,再看他,眉間一片尷尬,他疑惑地説:當時買的時候,商家也是這樣做的啊,怎麼沒掉下來?

    我忍不住好笑:十一個二百五沒了。

    奕更疑惑:兩千五一套怎麼會是十一個二百五,你會不會算賬啊?

    我一本正經地説:是啊,還有一個二百五正想不明白呢。説完迅速往後一退,哈哈大笑起來。

    奕喃喃地自語:是啊,還有一個二百五。突然朝我撲過來:敢笑我傻,看我怎麼收拾你。我早有準備,一下子閃到餐桌後,兩人笑着圍着餐桌捉迷藏。跑了一會兒,我就累了,喘着氣投降。

    弈抱着我坐着休息。突然説:子琦,你還記得在蘇河的時候,我們上山你躲我的事嗎?

    記得啊,我們上山砍竹子。我經常趁你不備躲起來,等你來找我。你真笨啊。我呵呵笑起來。

    我那是笨?我是故意找不着你的,你躲得那麼明顯,我怎麼會找不着?你沒耐心,藏好一會兒看我沒出聲,就伸頭往外看,草葉一動我就知道啦。奕笑道。

    我嘟了嘟嘴:這樣啊,真沒趣。

    奕意味深長地説:是啊,有時候提前知道了答案,就會沒趣。

    我沉默了會,問他:你知道我不信你會對寧氏放手,但又不想解釋是麼?

    奕笑了,輕吻下我的臉説:子琦,你真聰明。

    我忍不住説:為什麼?為什麼明知道我不信,就是不解釋?你知道我開出的條件是不惹寧家的。

    奕渾身驀地散發出強大的自信:你還不明白?我展雲弈想要的東西沒條件可講。

    聽他説完這句話,我象突然一屁股坐到了一叢刺上,痛跳起來,指着他恨恨地説:你根本不和我談條件,你根本就是在逗着我玩,你怎麼這麼可惡?

    奕揚揚眉:我喜歡。

    我氣得舌頭打結,瞪着他不知道該罵什麼才好。

    而他正強力忍住爆笑出聲。我咒他笑得岔氣,笑得斷腸,笑得抽筋。突然心念一動:展雲奕!我不和你談了,我欠寧清的賬還不了啦,我只有陪着他,要死要活,破產討飯我都認了。

    奕慢慢收斂了笑容:你敢!

    我哼了聲説:反正我嫁的是他不是你。你要弄明白,我還沒離婚呢。眼角瞟着他,看他臉色漸漸不好,忙又補了一句:本來想你放過寧氏,我對寧清沒有負擔,我就輕輕鬆鬆回到你身邊,再也不走。原來你不過喜歡逗我玩,外面有大把的女人候着你,也不差我一個,好歹寧清對我還一心一意。

    展雲弈,你的弱點是太自信,太驕傲。你連條件都不談,只要看到我低眉順眼乖乖聽話回到你身邊。若不是你這樣強烈的慾望,我還真找不着對付你的招。寧家是我的軟肋,而我何嘗不是你的軟肋呢?

    我也學會閒閒地瞧着他。

    弈一聽寧清就氣不打一處來:你以為你來了還有機會跑?我死了也不會把你讓給別人!

    我點頭同意:我知道,我根本就沒打算跑。死了都要愛是吧?我不要命了,反正這世上我也沒有親人沒有家。我死行不?你大可以弄個大號冰櫃把屍體凍起來,天天盯着看,沒人跟你搶!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就賭你展雲弈捨不得!説着眼睛卻又紅了起來。哈,我看我不比梅子的演技差。我就不信你還能笑着説逗我好玩!

    説這樣的狠話不是不心虛的。展雲弈要是説,你去死。我會哭着鬧着抱着他喊,千萬不要攔着我!

    我怕死。且極其怕死。換種説法就是我極其熱愛生活。

    奕沉默了良久説:子琦,我不會和你講條件,我説過的話向來作數,我要你心甘情願地嫁給我。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説:弈,你看,我們四年沒在一起了。我變了好多,你也是。我倆在一起總是不歡而散。

    奕恢復了平靜:我來重新追求你。

    我試探着對他説:我明天還上班呢。今天好累。想回去了。

    奕果然説:明天上班?你在那個破公司當個小文員,又不是你喜歡的設計,辭了。

    我苦笑:你看,你還是這樣,其實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陪着我,你也有事要忙,你怎麼就沒想過我會悶?會無聊?四年前我不喜歡這樣過,四年後更不可能。説完淒涼一笑:弈,我們真的不合適。我要回去了。

    奕把我攬入懷中:子琦,四年時間我們都變了許多。可是,你心裏真的不再有我?我答應你讓你去上班。也答應你現在就停止收購寧氏,我手裏已經有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什麼時候,你心甘情願地想嫁給我了,我就把這些股權轉讓到你名下,你送給寧清也好,賣給他也好,都可隨你心意。

    我恨自已這張闖禍的嘴。本來看似穩佔上風的談判反倒給他利用。但是隻要展雲弈沒動作,就暫時影響不了寧氏。我只能拖。

    就這樣嫁給他,我心裏沒底。

    接下來的空氣又開始緊張。我説我要回去了。弈沒有反對,開車送我回租住的小屋。我剛一下車,他就跑得比兔子還快。

    我們終是不能好好在一起嗎?我嘆氣。

    上風

    展雲弈看上我什麼呢?這個問題還是第一次想起。我為什麼要喜歡他,他為什麼會喜歡我,似乎從他來了蘇河之後,就順理成章的相戀了。仔仔想想,我和展雲弈在一起的時間真的不多。他來蘇河住了一年,分開六年,回北京在一起大半年,又分開四年。除了蘇河的一年裏我們朝夕相對,在北京的大半年裏也是隔三差五見面。四年裏沒有聯繫,四年後我們真的瞭解對方嗎?

    我問自已這個問題。我有些懷疑我和他是不是都騙了自已。蘇河是美麗,自然的地方,看不到外面世界裏的爾虞我詐,走在鎮子裏,隨時有人樂呵呵地打招呼,感覺的是鎮上山民的淳樸,待人厚道。風是清新的,水是清澈的,山是蒼綠的。想起蘇河,心裏就騰起一股曖意。

    對,是種曖曖的,想起就會情不自禁露出笑容的温情。展雲奕來到我家,除了我和媽媽對他象自家人,鎮上的人對他也是熱情的。有時候經過鄰居家,鄰居蒸了清香的苞谷粑粑,看到我們總是笑嘻嘻地遞過兩塊,奕臉紅,鄰居就笑他説城裏人講客氣。好半天弈才紅着臉説謝謝。那時候,我特別喜歡看羞紅臉的樣子。就常常這樣去捉弄他,直到他慢慢也和鎮上人開心自然的説話。

    展雲弈喜歡的是那種單純,那份親情。蘇河對他來説是世外桃源,長在那裏的人都分外可愛。他喜歡的是蘇河的我吧。所以他一直想我純純的,不染沾任何社會氣息。可是在社會上呆了這麼些年,離開蘇河那麼多年。我不是什麼都不懂得。我怎麼可能還停留在十六歲?他的偏執與慾望怕是他自已的一個夢。

    想到這裏,我的心一陣陣酸楚。原來他喜歡,他愛的是那個時候沒有長大的唐子琦,沒有成熟的唐子琦。不是我,不是現在的我呢。

    而我,除了喜歡那個時候的弈,還喜歡給我寫信的弈,喜歡現在的弈。不論他是否霸道不講理,不論他是否對我生氣發火,我還是喜歡他。只有他的懷抱讓我沉溺其中,貪戀他的温曖,貪戀他眼中的光彩。

    知道他和我是兩個世界的人,知道因為他我得揹負寧家的債。我還是沒法不想他,不愛他。看電影《東邪西毒》,裏面有句台詞説,想要忘記根本沒法忘記的事情,就是不再去忘記。

    再見着奕的時候,我會好好給他説明。

    早早起牀,上班。小文員,打打文件,整理資料,寫寫會議報告,不勞心的工作真的不錯。我對着鏡子綻開笑臉。要是工資再高點,我就不換工作了,心裏盤算着。這樣呆在北京也不錯。

    一下樓,聽到喇叭聲,轉頭看。奕笑嘻嘻盯着我。無奈地走過去:這麼早,幹嘛?我急着上班呢。

    奕説:上車,我送你去。

    有便車當然要坐。我抬腳上車。弈遞過一份早點:吃了。

    吃不下呢。早上乾的東西都吃不下。我看着手裏的三明治為難。

    吃不下也得吃,什麼時候吃完,什麼時候去上班,先把牛奶喝了再吃。弈不變的強盜語氣。我嘆氣,他都不知道我從來不喝牛奶,喝鮮奶我會吐。一直早上只喝咖啡,有時候會喝點粥。他是不會知道。我轉念又想,那就讓他見識一下吧。我喝藥似的把牛奶喝下。不到兩分鐘,開始嘔出來。奕一個急剎,嚇得手忙腳亂。

    我吐完抹抹嘴説:我喝牛奶會吐。

    奕氣壞了大聲説:那你還喝?

    我扮無辜:你説的要吃完才上班,我不敢不喝啊。

    奕盯着我説:唐子琦,你真有把人氣瘋的本事。又擔心起來,還不舒服是嗎?

    我嘻嘻一笑:吐完就沒事了,以後別勉強我喝我不習慣的東西。開車!

    知道了,明天我會帶咖啡和點心奕説。

    啥?他明天還要來?他想幹嘛?我糊塗,想不明白。弈,我自已上班就好,你跑來幹嘛?

    奕認真的説:你上班地方太遠,不方便。

    可是,你事多,每天這樣不累啊?我都習慣坐公交車上班了,還有,我想告訴你,我還是把想法説出來了,奕,你想過沒有,你喜歡的不過是蘇河鎮上的唐子琦,我早沒讀書時的單純了。

    奕嘴角往上翹:你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麼東西?子琦,我知道我自已的感情。不瞭解的恐怕是你。

    到了公司樓下,時間還早。有車就是方便。奕停好車説:去喝咖啡,再吃點東西。拉着我進了旁邊一間店。

    子琦,你喜歡寧清待你温柔是麼?他瞧着我説。

    我邊喝咖啡邊吃蛋糕。口齒不清地答道:是啊,寧清比你好多了,他不衝我發火的。

    那你為了他跑來找我,寧清知道嗎?弈問我。

    不知道,我誰也沒説就跑了。我老實地回答。

    奕露出一絲狡黠的笑:那麼我不讓你上班,找個地方關着你,誰也找不着你,豈不輕鬆許多?

    我手一抖,叉子叮噹一聲掉在桌上。眼睛不可思議地瞪住他。

    奕笑出聲來:你受驚的樣子怎麼這麼卡通?我逗你玩呢。

    我怒,胸悶:展雲弈,你能不能正經點?我經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折騰!

    奕大笑:想不想知道我怎麼計劃對付寧清的?你和他舉行婚禮時我就想,我會讓他後悔娶你。

    我想,非常想。我好奇地想知道他的種種計劃與盤算。

    想知道就乖乖等着下班我來接你。奕好笑地看着我説。

    我現在不想上班,只想知道答案。誰知道奕站起身就要走。我沒好氣地説:付完賬再走,我沒銀子。上次在無錫吃魚,我差點走不了人。

    我盼着下班。從沒這麼熱切過。數着時間等弈來接我。中午有便當送來。超豪華。看得辦公室同事流口水,一個勁兒問我什麼日子需要點大餐。我把菜分給大家一起吃。求神保佑展雲弈消停點。下午有人送花來。一大束豔紅玫瑰,辦公室裏又陣陣驚呼。我知道,這樣的豔紅玫瑰不是送給我的,是送給公司同事看的。等到下班,我提前衝出辦公室,生怕當着同事的面展雲奕又出花樣。我會被好奇的唾沫淹沒。

    在辦公大樓前東看西看,卻沒見着他人。怎辦?他事事出我意料,還鬥什麼鬥啊?我沮喪地站着等他。同事陸陸續續下班,每經過我都問:子琦,等男朋友啊?

    我臉都笑木了。直到身邊再沒了熟人。展雲弈都沒出現。他從來不會食言,但我不想再等他了。正往公交站走。聽到他喊我。我氣憤地找他。展雲弈靠着牆邊站着,陽光照在他身上,他抄着手,笑逐顏開。

    他一直站着看好戲吧?我咬咬唇想我肯定生氣了。我沒理他。繼續往站台走。展雲弈大步走過來:生氣了?不理我了?你不想知道寧清的事了?

    我停下腳對他説:我不想知道了。我心軟,一直覺得欠了寧清。但是看來我是沒法還他的情了。你要對付他請便,我欠着就欠着吧。還有,別再拿他説事兒了,我也不想和你有什麼瓜葛。説完再不理他,往前繼續走。

    我不要做這樣的呆子,任他戲弄。

    然而,展雲弈不和我是一條線,他拉住我的手扯着往停車處走。臉色很不好看。我大呼救命。展雲弈猛的放開手:你最好乖乖跟我走,大街上鬧起來不好看!

    我衝他冷笑:我就是不!你説對了,我就是喜歡寧清的温柔。你覺得在這裏鬧太失面子,就別硬拉着我走,否則我報警。

    他笑了,笑得不帶半點殺傷力:子琦,你真變了不少呢。我喜歡現在的你。要不要搭我的便車?我保證送你回家就走,不節外生枝。

    要是從前,我肯定不敢坐他的車。現在嘛,當然還是便車好。因為,我已經明白,他真的想我心甘情願的跟着他。勉強來的,他展雲弈不稀罕。不利用這點,怎麼説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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