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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9章

    王八湯(二)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看着外面樓房出神。

    他長嘆一聲伸手來拉我,我往邊上一閃躲開。子琦,我沒時間,我忙活了整整半年,一天都沒休息過。

    我不信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過去的那幾個月所有的悲傷,所有的東西全湧了上來。我聽不進他的解釋。你連一個電話都捨不得打。你回到北京也不肯找我。我轉過身看他。你居然打得下手?你勁真大,你連聽我説一句都不肯?你都不肯信我?!我紅着眼睛吼了出來。

    我從英國回來,去香港。到成立這家公司,自已創業真的很難。一回來想給你電話,又想等一切安定了給你驚喜。不要生我氣了,子琦。展雲弈見我不出聲低着噪子對我説。他走過來抱我,我就是不要他抱,他箍着我不鬆手,掙扎得累了,才趴在他胸口哭起來:我沒有和寧清算計你,沒有沒有。

    他不住聲地哄我:我知道,他出手時我就知道。當時我太累太累,我只想趕回來見你。看到你寧清在一起,我氣不打一出來,本來想好好揍他一頓,你還跳出來挨我一腳,我是怒火攻心,地方再寬點,我勁使對了,一腳就能把你踹死!看你氣都閉住了,還幫着説話,我不氣才怪!

    我吃驚地望着他:你沒有誤會?沒有?

    他又好氣又好笑:沒有,我一開始就告訴你,子琦,沒有誤會。我從來沒有誤會過你。我只是氣極了。

    你氣極了就可以打我?然後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聲音大起來。

    原諒我,我沒控制住自已。家裏那麼多事,一回來,疲倦得不行,火都衝你發了,原諒我,子琦。

    我看着他真不敢置信:你知道那晚發生過什麼嗎?你知道把我獨自留下來面對寧清會有危險嗎?

    子琦,對不起,我當時剛下飛機,累得不行,當時也沒時間讓我多考慮。唯一遺漏的就是這個。我趕着連夜處理事情,剛回來第二天又飛回去。幾天幾夜沒睡好,疲倦之極,我想,你會理解的。現在差不多了,我離開展家,做自已的事。這不,剛穩定下來。他解釋着當時的情況。

    可是,他知不知道那個夜晚是多麼恐怖,那個夜晚我身無分文只能打110。那個夜晚,我都不敢去回想。

    我閉上眼任兩行淚淌下,手一揚一巴掌就扇了過去。輕輕脆脆地印在他臉上。

    他動都沒動。一絲怒氣都沒有。他輕聲説:打回來了,扯平了?可以原諒我了麼?

    我,我不知道,我皺眉,肚子痛,MD王八湯!他怎麼沒事?我一溜煙往衞生間跑。邊哭邊拉,我恨他。走出衞生間,他問:怎麼了?

    我怎好丟臉告訴他我自作自受?我氣呼呼地對他説:人有三急,就這麼簡單,你可以走了。

    弈還在情意綿綿:原諒我,子琦,我們真的可以重新開始,沒有展家,沒有別的,你做你喜歡的事,我做我的事。一切都會好的

    我顧不上他如何形容好,我居然又跑廁所。這下展雲弈慌了,濃眉緊鎖:你倒底怎麼了?

    我還想問他倒底怎麼了呢?他怎麼就沒事?!

    我不吭聲。他抱着手站那兒看我:吃什麼拉肚子了?他聲音一點不温柔。兇什麼兇?我沒好氣説:王八湯!

    我怎麼沒事?他疑惑。

    我還奇怪呢,憑什麼他吃得多,整個小王八都吃下去了,有事的是我?我委曲,委曲得不行。

    你動手腳了?往裏面放巴豆了?他氣極敗壞,原形畢露。

    要是放的是巴豆就好了,你要不拉我就不姓唐!

    我第三次衝進衞生間。再出來,已有要脱水的跡象。

    倒底往湯裏放什麼了?!他怒吼。

    我一抖,全招了:那個,三黃片。放了三袋。他臉色難看的把包裝藥的塑料口袋看了幾遍。一言不發拉着我就往門外走。

    我掙:你幹嘛?

    去醫院!你最好閉嘴跟我走,我真想揍你!他還在吼。

    好女不吃當前虧,我也不想再跑衞生間,乖乖跟他去醫院。看見點滴針頭我一哆嗦。他用手矇住的眼不讓我看。只覺手背上一涼一痛。我不是怕痛,我就是想哭。就聽到他又吼護士:你輕點成嗎?

    大概護士見他渾身冒火。只小聲嘀咕了句:本來就很輕了,迅速閃身走了出去。

    我睜開眼,他正瞪着我:好了再和你算帳!

    和我算什麼帳?我還沒消氣呢,不過現在理虧而已。我腹誹。突然手機響了,上面閃動着鬱兒的名字,糟糕,忘記給鬱兒十點打電話了。我正要去接,展雲奕已拿過了電話,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直接接聽,我隱約聽到鬱兒的聲音,她説:喂,你再不接電話,我真報警了哈。

    我急得想跳,手機在展雲奕手裏啊,只聽他冷冷地説:蘇鬱,報什麼警?

    我大叫:這是我的手機,你無權接聽。

    展雲弈衝我説:你再亂動!眼神嚇人得很。我只求鬱兒千萬不要説出我和她的對話。聽了會兒,他把電話話了。沒好氣地坐到我旁邊。想發火又不好發,半天不吭聲。

    我也不想理他,這個男人,我愛了那麼多年,他居然狠得下心出手打我,而且知道沒有誤會。還跑得無影無蹤,扔下我就走。説啥也不輕易原諒他。我閉着眼想,拉肚子都拉累了。想吃東西。有他在,甭想!忍吧。我迷迷糊糊地想睡。

    過了會兒,他搖醒我,點滴完了。那個護士報復他,看似很輕,卻猛的一抽針頭。我啊的一聲叫出來。手背上的棉球迅速給血染紅。弈慌了神,用手使勁壓住棉球,我覺得本來沒那麼痛,給他一使勁卻捏痛了。不痛呵,子琦,你別哭。他着急。

    我嘆口氣説他:你能不能輕點?

    轉身他又吼人家護士。我看那小護士都快給他罵哭。忍不住説他:展雲弈,現在很晚了,你聲音輕點行不?他很酷地瞪人家一眼,才拉着我走。

    坐在車上,他還是悶着。我急:你拉着臉幹什麼?拉肚子掛點滴的是我!我氣還沒消呢。

    他嘩的往右邊一打方向盤,剎車停住:為了你我忙得腳不沾地,你還拿那什麼王八湯給我喝?你還沒消氣?

    我看着他,緩緩對他説:弈,我知道,你很累了,你放棄很多。你想和我象在蘇河一樣開開心心地生活。可是,你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你甩我一巴掌走掉的時候,你去努力的時候,你想過我的心情?想過我的感受?想過我可以一起與你分擔沒有?你只是處理完了,通知我一聲,説聲抱歉,就完了。下次呢,再有下次呢?你沒有誤會,可是我有。我誤會你與梅子,誤會你與無錫那個演員,誤會你和同你公司的設計師。我哽咽,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明白。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面對嗎?

    推開車門,我下車。他跟下來。我指着他説:你再跟過來,我就去死!

    弈黑着臉站着,車燈照他背後,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他的眼睛閃着光。我招手攔住一輛空車,開走了很久回頭,他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不住地問自已,我是不是又一次把他推開了?他會想明白嗎?我做對了嗎?

    自然

    阿成效率很高,帶着我看了輛二手波羅,説是一個媒體朋友換下來的,保養還好,七成新,只開了兩萬多公里。價格很便宜,半賣半送只給了四萬多塊錢。初開車的人對新車好奇得很,我成天沒事就開着車在路上磨。四處逛樓,新房二手房都去看。我真的是特別想要一個家,一個完完全全屬於自已的窩。

    展雲弈沒來找我。倒是和Vina一起去佈置樣板間做平面時她常提到他。Vina性格很開朗,對北京處處都好奇,做完工作我帶她去老舍茶館喝茶。

    找了個小廳坐下,我問她:Vina,你喜歡喝什麼茶?

    Vina甜甜地説:我就想見識一下,隨便什麼都行。子琦姐,你對茶熟麼?

    我張口就背:北京的茶館又叫清茶館,一般方桌木椅,陳設簡潔,通用蓋碗,中國的茶最早晉代有紀錄,南北朝出現茶館雛形,唐代出現文字紀錄,宋代就非常普遍,現在全中國都喝茶。

    Vina聽得直拍手,崇拜地看着我:哇,你好厲害。這般歷史記得清清楚楚。

    我嘆了口氣,把桌上的介紹拿給她看:我照着唸的,太多了,全讀給你聽我嫌累,自個兒看吧。我點茶。

    一旁的服務小姐也跟着我笑。我點了普洱茶,請小姐沖泡演示給Vina看。不料這丫頭看完小姐演示後,自已動手要泡給我喝。本以為她鬧着好玩,沒想到舉手投足間,她壓根兒不輸給茶館的專業人員,輪到我目瞪口呆,然後拍手崇拜了。

    子琦姐,香港也講究喝茶呢,展雲弈也泡得一手好茶。Vina謙虛得很。他也會象你這樣泡茶?我有些吃驚。想起上次他笨笨的砸碎了紫砂茶壺的樣子。

    展雲弈聰明着呢,為討我老爸喜歡,專門跑去學了一個月,每天不停地泡,那些日子我喝他的茶都喝飽了。Vina埋怨地説。

    我很奇怪:為什麼要學來討你老爸歡心?

    只要不在公司裏,Vina就喜歡直呼展雲弈名字,她老早認識展雲弈。對我的問題Vina回答得乾乾脆脆,我幾乎懷疑她是展雲弈派來的説客了。

    展雲奕要成立新公司,他不做展家家主,我老爸罵他不爭氣,他手裏有展氏的股份,只能賣給自家人,他不肯就變不了現啊,老爸説想借錢,門兒都沒有,他被我老爸罵得狠了,所以變相去學泡茶好拍馬屁。Vina三言兩語解釋完,我只能想象他當時的狀況。不是不感動的,覺得越發沉重。要從外人那裏知道他的情況更加生氣。茶也沒心思喝了,吃過茶點就送Vina回去。

    我是不是該對他好點呢?我心軟。在我的心目中,我向往的是相濡以沫的感情。不是單純的給予也不是單純的接受。我知道他難,知道他這樣是非常非常不容易了。有多少男人肯為一個女人這樣去付出?這個社會如此現實,要找一份真摯的感情已經不容易,我要求是否高了呢?

    我很矛盾。

    正巧雜誌社拉到一份廣告,對方以旅遊費衝抵廣告,雜誌社就當是員工福利給了大家。我和菲兒兩個人去了四川。

    天府之國名不虛傳。吃的東西太豐富了。我和菲兒跑去吃龍抄手小吃套餐,兩人心想十五元一客能吃多少啊?一人點了個三十元的餐,就瞧着服務員一小碟一小碗一小盤往桌上放,一會兒功夫就擺滿了整張桌子。我們兩個人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菲兒,我覺得有必要圍着桌子吃。我感嘆。

    菲兒拿出相機拍我的吃相。完了給大李發信息説:來這裏明白了什麼叫價廉物美。

    成都市內景點轉了遍,九寨溝,樂山大佛,峨眉山一一遊歷。我印象最深的是青城山。這座號稱天下第一幽的道教名山。我在山腳的定福宮看到一堵牆,牆上刻了一行字: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

    我問導遊這是什麼意思。導遊沒有先給我説字,而是指着這座道觀對我説:你看這座道觀是不是形狀不整齊?

    我仔細一看,定福宮依山而建,不象紫禁城四平八穩講究對稱,看得出這裏的殿堂樓宇沒有因為修建而毀去山石樹木,有幾棵樹斜斜從邊角擠出來也沒捨得砍去。我對導遊説了看法,導遊微笑:這行字是出自老子的道德經,意思是混沌初開,天地形成,道家的思想由天地轉化而來,而道是天地之道,自然之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然形成,你看道家的廟宮殿觀的修建都依山勢而為,不強求一定要中規中矩。

    我如茅塞頓開。這一刻心中喜樂無限。我不用去想展雲弈為我付出了多少,他應該去怎麼做,順其自然,順心而為。他想不相得通都沒什麼關係了,想不明白,我不想這樣和他在一起,分手自然,想得明白,他也覺得該這樣,在一起也自然。

    我喜滋滋地帶着我新學得的理論回到北京。我懷着一顆感悟道法的心平靜處理工作上的事情。不久後他打來電話,説晚上要來。

    我想王八湯忍不住想笑,這次沒有去弄那些稀奇古怪,炒了幾道小菜等他上門。

    七八點的時候,我聽到瞧門聲,打開門一看,幾乎嚇呆。展雲弈帶着幾個大漢並一大堆不明物品出現在門口,沒等我開口,他笑嘻嘻推着我進屋,回頭招呼:把東西全搬進來。

    我費勁兒地問:搬?搬什麼?

    他不回答,一個勁招呼那幾個膀大腰圓看模樣象是搬家公司的員工一個箱子兩個盒子不停往我屋裏塞東西。就眨間功夫,進門的地方已經被不知內容的箱子盒子堵得只剩條能擠身出去的縫兒。我呆呆地看着,反應不過來。

    直到那幾個搬運工走了,我還愣着。展雲弈説:從今天起,我搬過來住,咱們好互相瞭解!説完也不理我,摩拳擦掌圍着飯桌流口水:看着就好吃,子琦,開飯!

    我徹底給他打敗。這是怎麼回事?他説他要搬來住?我沒聽錯?看着這堆小山一樣的物品再看看我這一居室的屋子。我沒法心靜沒法想我的道法自然,我指着那堆不明物品對他怒吼:展雲奕!你解釋!怎麼回事?!

    他貌似無辜地眨眨間,嘴裏還含着菜,發出一陣模糊的聲音:哦,我的衣物用品,子琦,你説的對,我們太不瞭解,我決定搬過來,我們以後同吃同住同睡,我做什麼事會及時與你溝通,你不瞭解的我一一做説明,再也沒有誤會!他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嘴油汪汪的,一隻手還拿着根排骨。

    我給弄糊了,我不知道我的意思啥時候變成需要與他同吃同住等等,什麼?同睡?!我已經氣得口齒不清:我是説你做什麼事都不考慮我的感受,都沒想過要和我一起去面對?!

    他還在吃,還在笑,還在裝無辜:我就是充分考慮你的感受啊,不再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裏不管,不再讓你一個人去超市拎着大包小包可憐兮兮地連個搭手的人都沒有啊?

    我張張嘴,還沒説話,他順手就把手裏的排骨喂進我嘴裏:很好吃呢,快吃,我餓壞了。

    是,你餓了,我暈了。

    關門打狼-落雪時節

    一頓晚飯我食不甘味,他吃得眉開眼笑。我慢慢嚼着飯粒,靜下來想對策。展雲弈似乎很滿意我現在的反應,難道這就是他思慮多日後想出來的解決辦法?他把東西搬過來就這麼肯定我不會發火把他掃地出門?要是我硬趕他走,他會怎樣?

    想到就動手。我啪的一聲把筷子一放,橫眉冷對:東西哪兒搬來的還搬哪兒去,限你兩個小時內搬東西消失!

    不!

    啥?他説啥?他不?他不搬回去?這個答案絕不是我現在想聽到的:你憑什麼要住這兒,憑什麼不搬回去?

    我把別墅賣了,沒地方住了。他慢慢説。

    賣了?為什麼?我奇怪。

    沒錢啊,欠的錢還沒還呢。我窮。

    他居然對着我哭窮?真的假的?誆我玩是嗎?我不肯相信。

    子琦,真的,你説不能瞞着你,我這不都大實話嘛。幾套房子全賣了,要還債還利息,好在北京房價漲得快,賣得不錯。他看似真誠地盯着我。可是我就是不能相信。怎麼可能?他由一隻鑽石龜一下子變土鱉了?

    弈嘴角一翹,在我眼間晃晃手:別瞪了,相信事實吧,我絕不説謊騙你!

    我還是不放心:那你以公司為家,回公司住辦公室去。

    我這麼多東西,辦公室放着不方便,子琦,我找着房子就搬,今晚你收留我?他居然露出可憐巴巴的神色。

    我怔怔地望着他,手上冒起一層雞皮小粒子,實在不習慣他對我撒嬌,深吸口氣轉過頭不看他:找着地方就搬走。

    話音一落,他迅速在我臉上親了一口,高興地跳了起來:我就知道我家子琦心腸最好,肯定不會把我掃地出門的。

    我回頭怒視,他馬上接口:我洗碗!

    對,我心軟,聽他説賣房子還債我就心軟。Vina那天還説展雲弈找她老爸借錢。嘆口息覺得自已太沒出息,怎麼就成這樣了?指望他想明白,可沒指望到直接放狼入窩了。我是不是傻了點?

    展雲弈襯衫袖子一挽開始動手整理門口那堆小山。他對我家地形熟悉程度讓我懷疑這是他的地盤兒。他東放一個箱子,西擱一個盒子,不時對我説:抬腳,讓讓,別擋着。

    我幾乎看花了眼。完了他拍拍雙手:衣服掛那兒?不等我回答,他嘩的一聲把櫃子拉開,我跳起來擋他面前:這裏面放不下,你的還擱箱子裏去。

    他笑嘻嘻地往裏面打量了一下:可是我的衣服不掛不行呢,怎麼放不下?我來整理就是。他摟着我的肩把我往沙發裏一推:你休息,我來。轉過身卻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沒見過。

    你説什麼?

    我説你衣櫃太亂了。他吊兒郎當地回答。

    我越來越後悔讓他住:你找到房子就搬哦?

    你放心,我肯定搬

    有他這句話,我放心得多:晚上你睡沙發我睡牀,不準亂來!我開始交待政策。展雲弈迴轉身衝我笑:我要是想,你攔得住?

    我氣,我跑到廚房拿出煙來抽,不想坐在屋裏看他。一陣心煩意亂。這個場面離我的想象差距太遠。他突然搬到家裏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道法自然沒教會我怎麼面對這個客觀事實。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展雲奕就冒到眼皮子底下來了。

    子琦,我洗澡,你幫我鋪牀。弈在衞生間喊。

    我認命地拿出牀單往沙發上鋪。沒多餘的枕頭,將就吧。拉了牀毯子,也將就吧。再看看房間,他整理得還不錯,空間沒小多少。我累了,不管他了,上牀睡覺。

    剛閉上眼,他推我:子琦,我要睡牀。

    睡意全消:你敢上來!

    他好笑地看着我:那是雙人沙發,你覺得我睡得下?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的沙發坐兩人剛好,坐一人稍寬,展雲奕一米七八的個頭肯定睡不下。

    我無奈地看他。他裸着上身,還掛着小水珠,肌肉結實,身板真不賴啊。好看嗎?他嘴角噙着一絲挑逗,我臉一下子漲紅。跳下牀,往沙發上一蜷:我睡沙發,你睡牀。拉起毯子蓋好,頭朝裏不再理他。

    聽他輕輕地笑,關燈上牀。

    黑暗是最好的保護色,我半天睡不着。他順利闖進家裏來還成功霸佔了牀,我着實失敗。憋了一肚子火,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子琦,睡着了麼?他靜靜地問我。

    睡着了

    你會擔心我麼?

    不會

    為什麼?

    因為睡牀手腳能舒展不會做惡夢

    你喜歡我沒錢,還是喜歡我有錢?

    有錢

    為什麼?

    你不會住我家打秋風

    其實我非常有錢,現在還是要打秋風

    為什麼?

    因為我有展家的股份,那是我母親在展家的名份,我不能賣,不在展氏,我只年年拿花紅。

    我沒説話,我心裏發酸。

    子琦,你會讓我住到年底嗎?

    為什麼?

    今年底,就還完債了

    你可以租房子,一樣到年底就還完債

    我聽到黑暗中有牙齒磨得霍霍作響。

    展雲弈很生氣,唐子琦很得意。

    我小扳一局,偷笑着入睡。

    醒了,最多六點,我看見青色的晨曦帶着一線陽光剛剛探出頭來,不習慣睡沙發連懶覺都沒了。瞧瞧自已,躺沙發裏面,腳翹在沙發背上,頭朝下腳朝上。作孽啊,這身痠疼都拜展大少所賜。我往牀那邊看去,豬還在憨睡中。

    我懾手懾腳起來,走到牀面前看他。濃濃的眉,長長的睫毛,睡得一臉滿足。哼,霸佔我的牀當然好夢。我用口紅在左手寫了個王字,在右手寫了個八字,輕輕印在他臉上,他感覺到了,人沒醒手自然一揚。我躲開,得意地瞧着那兩個鮮紅的字印在他臉上。

    曾經看過一條新聞。有個小偷跑別人家裏偷東西,正想下手,房主回家了。小偷靈機一動躲到了牀底下,想等主人睡了再爬出來偷,不料他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半夜還打起了呼嚕。主人看着電視聽到聲音很奇怪,不是電視裏發出來的,哪兒來的呼嚕聲啊?一家人東找西找,發現在躺在牀下呼呼大睡的小偷,小偷一覺醒來束手就擒,嘆氣説,不該在作案現場久留。

    當時看得大笑。現在就當它是經驗。作了案,及早開溜。

    走出大門,開心地聽着許巍的《完美生活》去上班。決定今晚去鬱兒家霸佔她的牀,順便躲開展雲弈的怒火。

    兵法有云: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今晚回家,展大少士氣正盛。唐子琦不與他正面交鋒。

    展雲弈,你以為可以這樣大搖大擺輕輕鬆鬆霸佔我的房子霸佔我的衣櫃霸佔我的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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