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交換皇子的流晨星
少年在夏水希身邊的空位站定。
早晨的陽光絢麗燦爛,透過玻璃窗跳躍在他俊朗的臉上,他的嘴角輕勾,含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就在他出現的那刻,光線突然加強,強到讓人睜不開眼,彷彿他整個人都隱進了亮光裏,又彷彿所有光芒都被他周身的光芒吞沒!
休息室的女生全都朝他拋去驚豔的視線,因為光線太過強烈,她們都無法看清少年的面容,只看到他被陽光勾勒出的完美身段,和衣飾的銀扣閃着明晃晃的光。有人好奇地走近,想要接近他,卻在距離他五米遠的地方被四個御衞城牆般地擋了去路!
“打擾一下,請問,我可以坐這裏嗎?”少年站在夏水希身邊的空位,開口詢問,聲音低低地拖着華麗語調,就彷彿有無數的花瓣在他出口的剎那紛飛。
休息室裏的女生全都為醉……
安靜,耀眼,所有的視線都在少年的身上,所有的光芒都在少年身上!
就在她低頭他抬頭的一瞬間,一絲詭異的笑在他的唇間蔓延,陽光落在那抹笑容上,如花朵般綻開,分裂成幾十束耀眼光芒。
夏水希拾起眼鏡戴好,心有餘悸地看向低頭撫摸着小貓毛皮的少年,他似乎並沒有道歉的打算。她的心底升起一股怒氣,正準備訓斥小貓的主人,擴音器再次響起:“八號參賽選手藍茜茜,請動作快一點!”
夏水希遲疑一下,轉身,快步走出了教室——
與此同時,坐在貴賓室的成淡星也聽到了那個擴播聲。
這間房子寬大奢華,是皇太子疲倦時的專用休息室。內置傢俱、電器、大牀……室內物品應有盡有,身穿白色制服的御衞恭敬地守在門口。陽台上,玻璃茶桌擺着蛋糕和茶點,御衞總領候在一旁。
成淡星坐在靠椅上,看着對面大樓的休息室裏走出來的夏水希,飛快放下茶杯,一邊拉開椅子一邊準備起身。然而就在她看到隨後從休息室裏走出來的高挑人影時,動作猛地凝滯!
御衞總領也驚訝地投去視線——
同貴客室凝滯的氣氛相比,此時教學大樓朝氣蓬勃一片生機,少年抱着摺耳貓從圍滿女生的走廊走過,引起驚天動地的抽氣和尖叫!那種叫聲甚至將貴賓室的凝滯氣氛打破,甚至讓陽光都在剎那光芒萬丈!
走在前面的夏水希聽着那一層比一層更瘋狂的尖叫,疑惑地回頭,卻只看到抱着摺耳貓微低着頭優雅走路的少年,看不見他的樣貌。四個御衞貼他很近地守候在他身邊,不時替他撥開花痴般衝上去的女生。
“是流晨星皇子!”御衞總領驚呼一聲,隨即發現成淡星已經離開椅子走出了貴賓室。他慌忙跟上前,隨手拿過掛在沙發上我外套,和御衞們簇擁着成淡星朝聲音考場的方向走去。
上午的陽光和煦耀眼,女生們在教室樓的走廊上聚集成堆,一個個尖叫喧譁,痴痴地望着流星離開的方向:“天哪,他剛剛就這麼從我的眼前走過去了!我居然中顧着發呆,都沒有拍下一張他的相片!”、
“我比你更慘,擠不到前面……連他的樣貌都沒有看清!”一個胖胖的女孩重重地嘆了口氣,表情又失落又激動,“他一直都低着頭,好神秘,好迷人——”
“流晨星,是很帥的皇子哦!”
“流晨星?”忽然一個突兀的聲音加入,成功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你們説的難道是三年前和二皇子風夜炫作為兩國交換皇子,而背井離鄉去了鄰國的那個皇子嗎?!”
“什麼?交換皇子?”聞言,其他女孩紛紛呈現出驚訝的表情,眼眸晶亮地望向她,“我們都不知道……事情是怎樣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流晨星原本才是‘維拉斯加’的二皇子,皇太子的弟弟成晨星。三年前,因為一些事情和‘丁斯香蘭’的皇子風夜炫成為兩國交換皇子,互換了身份……”她撓了撓後腦勺,有些歉疚地看着大家,“抱歉,因為這條消息被迫封鎖,國王勒令不準登錄在報刊和網絡上,所以知道不多……”
“呵呵,我可能會知道得多一點哦!”
就在眾人失望地挪開視線時,另一個聲音插進來:“據説國王和現在的王后是青梅竹馬,因為一些原因,王后嫁給了‘丁斯香蘭’國王。可是我們國王一直對其念念產忘,三年前‘丁斯香蘭’的國王病逝,所以王后改嫁到了‘維拉斯加’。以改嫁的時候,順便進行了兩國交換皇子……至於為什麼會交換皇子,國王沒有説明原因,流傳的版本卻有很多種,有人説也許是兩個皇子小時候抱錯了,有人説這只是兩國合併為一的託詞,也有人説這與現在王后有關係——”
“才啊,好驚人的內幕!”人羣裏響起嘈雜的低呼,“為什麼會突然交換皇子,我好想知道哦!”
“是啊,到底會是什麼原因呢!”那個女生搖着腦袋,故弄玄虛地接着説道,“而且啊——當時交換皇子時,本來是皇太子要被換去鄰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突然變成了流晨星皇子。流晨星皇子對這件事十分生氣,決定斷絕和國王的關係,去到‘丁斯香蘭’國後就改隨母親姓……”
“哇塞,你連這種事都知道?!還有什麼內幕,爆出來!”
“……”
2不可能得到幸福
如果用花來比喻三個少年——
風夜炫是紫蓮,綻放時華美燦爛,花朵妖豔得肆意囂張;成淡星是曼陀羅,在夜裏美得無聲無息,還散發着盅惑人心的暗香;流晨星則是雙生花,渾身上下充滿了神秘詭秘的氣息,一邊妖繞一這清純。
三種不同的美豔,三種致命的吸引。
“你在電話裏説的,都是真的嗎?”
成淡星的手剛搭上門把鎖,一個輕佻嘲諷的聲音響在耳邊,他訝異地側頭——
少年懶懶地靠着牆,手裏抱一隻白色摺耳貓,長長的褐色劉海遮住了他的右眼,左眼犀利敏鋭,所有被他的目光染上的空氣都蒙上了夢幻的泡沫!
成淡星見是他,眼眸瞬間縮緊:“對,都是真的。”
“真可惜。本來這次回來,是想趁兩國交誼之際看着哥哥你,順帶還有希希……”流晨星嘴角的笑意擴大,懷裏的小貓在他的胳膊裏露出銀色的眼睛,“一直都以為你們在一起,以為她才會是太子妃——怎麼會,突然死掉呢?這麼大的事情都沒有告訴我,是因為我被賣給‘丁斯香蘭’國,就再也跟你們沒關係了對不對!”
這時自考場裏傳出悠揚的琴聲,音律悠揚地盅惑着每一個聽到琴聲的人。然而對於成淡星來説,它卻像針,一根根地刺着他的耳膜!
他的表情仍然安靜,臉色卻慢慢地變白:“嗯……三年前你走後發生了一場意外,希希不小心墜進了河裏,因為不想讓你傷心,所以沒有通知你。”
他撒謊了,他居然……不想違背和夏水希的約定,不想讓夏水希因為他違背了她而再次離開,他只好,做個撒謊的哥哥!
“因為不想讓我傷心?”流晨星抬眉,口氣倏地變得冷冽,“我怎麼會傷心?你難道忘了,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踢嗎——”
突然有風吹過,撩起他那縷長長的劉海,露出劉海下冷峻的右眼。對面走廊上那羣女生不叫了,靜靜地……好像靜靜地都在聽考場裏傳來的琴聲。美麗音符轉着在所有人面前舞蹈,他也聽了,那麼熟悉的音律。
看着成淡星越來越白的臉色內陸微笑着低聲説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首曲子,是希希小時候最喜歡的曲子之一。是不是啊,哥哥?”
陽光伴着透明窗沙,在考場裏曼妙飛舞。
三角鋼琴前,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在琴鍵上一路飛躍。琴聲響起的瞬間,所有景物從夏水希的世界退去,只剩黑白琴鍵,只剩十指和乾淨流暢的音符——
而周圍,也在旋律迴旋的那刻變得輕柔,緩慢,時間靜止,所有評委的呼吸聲都變得輕微。直到一曲終了,他們沒有從美妙的琴聲回過神來。
夏水希收回手指,嘴角慢慢漾起温和的笑意。
本來在路途她一直擔心成淡星會突然出現,因為她答應了他,遇到困難一定會尋求他的幫助!然而她終究還是選擇自面對,丟下了他可以為她披荊斬刺的雙手!她只是不想讓他她擔心——按照計劃拿到金牌,要求國王赦免媽媽的罪!然而,她就可以丟掉“藍茜茜”的外殼回到過去了!
放學後,由於專心練習歌舞,夏水希離開舞蹈室已經很晚了,校園裏空蕩蕩的只有站崗的御衞。她拖着疲乏的身子慢慢走出學院,那個嘲諷的聲音就在這時響起:
“騙人很好玩嗎?”
夏水希一驚,發現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着一輛銀灰色的跑車。褐發少年將腦袋探出窗口,看着她,薄唇噙着嘲諷的笑容。他的劉海很長很長,斜斜地遮住了右眼,左眼瞳漆黑犀利。一隻色澤漂亮的蘇格蘭摺耳貓,正眯着眼爬在他的雙膝上。
是早晨見到的那個少年!
“果然,小時候喜歡騙人的傢伙,長大後依舊如此——”不等夏水希回話,他的嘴角上揚,繼續嘲諷優雅地微笑,“夏水希,你究竟是什麼時候變成‘藍茜茜’的?”
夏水希瞬間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這個人,他……
“你……你是……”
她顫抖着伸手過去,想要撥開少年的劉海看清他的臉。然而在她的手指觸碰到他劉海的瞬間,他閃躲開來!
她的手指冰涼地蜷縮在半空,腳步不穩地退後兩步。
“忘記我了嗎?”他好笑眯起眼睛,左眼瞳更加犀利,像尖刀一般刺着她身體每一寸肌膚,“‘丁斯香蘭’國的皇子,流晨星——”
“轟——”的一聲,彷彿有一道雷在頃刻間撕裂了夏水希的天空,她的腦袋白茫一片!
“喜歡欺騙別人的傢伙,是不可能會得到幸福的。”流晨星目光一劍,忽視夏水希眼中的失神和驚慌,“不過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守秘密。因為,我要看你玩的什麼把戲,看你如何撕心裂肺地痛苦!”
他的嘴角始終掛着嘲諷的笑容,長長的褐色劉海遮住了右眼,左眼比鷹眼更為犀利。沒等夏水希反應過來,他已經發動引擎,跑車急速消失在馬路盡頭,就如同它出現時那般突然地,消失了……
空氣裏隱隱飄浮着陽光的温暖味道,夏水希卻全身冰涼,彷彿正置身於冰天雪地裏一樣,冰涼得刺骨!她長久地站在那裏,長久地望着跑車消失的方向,等她悵然若失地收回視線時,另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她面前,從車裏走下來一個西裝革服的保鏢模樣的男人。
“請問,是藍茜茜小姐嗎?”他朝她略微鞠躬,臉上有着乾淨的笑意,“我收到命令,要帶小姐去一個地方。”
3昨天是什麼日子
半個小時後,黑色轎車直驅“第四人民醫院”。直到雕刻着龍形浮雕的房門推開的前一刻,夏水希還在猜測她要見的會是什麼人——
病房裏很乾淨,温暖的陽光,柔和線條,與門對應的是一個很大的落地窗陽台。窗外灑滿夕陽,陽台上種着許多爭奇鬥豔的花,一個穿着藍白條紋病服的少年揹着落地窗坐在靠椅上。在他的面前立着一個畫架,夕陽將他尖削俊朗的面龐勾上一層淡淡的金,他執着筆桿,正在描摹一朵開放燦爛的雙生花。
世界一片柔和寧靜,當病房門“嗄吱”打開的,少年聽見響聲,在橘紅色的夕陽中輕輕回頭過來——
“知道昨天是什麼日子?”
保鏢大叔剛掩上門出去,風夜炫就歪着頭,看着呆愣在房門口的夏水希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的臉色非常蒼白,原本尖削的下頦因為消瘦更尖削,藍色眸子卻奇異的亮,望着夏水希的時候,像熠熠發光的藍寶石。見她怔怔地不動,他抬手在半空,一邊朝她勾着手指一邊再度問道,聲音微微地有些沙啞:“知道昨天是什麼日子嗎?”
他在邀請她過去,然而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門口,思維被抽空了般,腦子裏只有大片的空白!
算起來,夏水希有半個多月的時間沒有見到風夜炫了,現在見到他,她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有委屈難過的感覺,水汽一陣一陣地往眼眶外冒!她拼命地吸氣,拼命剋制身體的顫抖。她真的好想問他,問他去了哪裏,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可是嘴巴動了動,她竟然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説不出!
“你不要過來嗎?”風夜炫的聲音出奇的温柔,眼眸也少了以往的戾氣,像一塊光芒萬丈的寶石經過人工打磨,失去了可以驕傲的稜角,“你過來,我很想你……”
夏水希的心猛地一顫,眼眸在瞬間濕漉漉的盡是霧氣。
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她一步步朝前走去,走進陽台,走到風夜炫面前。過距離看他,她發現他更瘦了,不僅瘦還憔悴,嘴唇煞白,眼睛裏含着細細的血絲。然而他卻朝她微笑,銀藍色髮絲在額前散發着柔和的光芒,像他望她的温柔眼神。
夏水希心疼地看着他:“你……生病了嗎?”風夜炫,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裏?“
風夜炫原本熠熠發亮的眸子忽然暗淡下來。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説的卻是:“知道昨天是什麼日子嗎?”
夏水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執拗地糾纏着這句話:“是什麼日子?”
“我的生日。”他微笑着將臉側向窗外,陽光跳躍在他蒼白的面龐上,看起來他那麼脆弱和單薄,“我十七歲的生日,可是我今天才醒過來……”
夏水希震驚!
“我想收你的禮物。”他忽然又回頭來看她,深藍眼眸裏翻湧出的期待,像妖嬈的藤蔓一圈一圈蔓延開來,空氣都變得窒了,“可是我今天才醒來……”
“風夜炫……你到底怎麼了?!”
夏水希無法承受他那樣的目光,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你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會進醫院?這段時間去了哪裏?你生病了?病很嚴重嗎?風夜炫……”
他沒有回答她,垂下視線:“藍茜茜,你會送我禮物吧?”
“可是我都不知道,沒有帶禮物過來……風夜炫,你要什麼禮物?告訴我,不管是什麼都可以答應你!”,見到風夜炫這個樣子,夏水希不知所措,轉身欲走出陽台去買“禮物”,忽然右手腕被握住!
“不管是什麼都可以嗎?”
“呃……”
“只要是我想要的任何東西,只要你能給我,就可以嗎?!”
夏水希驚愕地看他,他卻垂着視線看着他們相牽的兩隻手。長而濃密的睫毛耷拉在他的眼瞼下方,遮住他眼眸裏湧動的情感,她看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她感到惶恐不安!
“當然……當然可以的!”她努力吸口氣,將心底的不安撇開,“那麼,你要什……”
“把你送給我!”他飛快地打斷她的話,聲音低啞,含着一絲詭異的低笑。
“呃——”
夏水希倏地瞪大眼睛,他已經抬起視線,眼眸閃閃地看着她。在他另一隻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朵粉色的大蝴蝶結!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飛快地將蝴蝶結綁在了她的身上!
“等、等一下……”
“抱歉,你已經沒有時間後悔了……現在坐到那個鞦韆上去!”他推她一把,指了指陽台角落上的花藤鞦韆,然後飛快地調着顏料盤裏顏色,“接下來的時間,如果要撓癢或者喝水都要向我報告。我要將我的禮物畫下來!”
風夜炫説風就是雨的轉變讓夏水希徹底愣到!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看着胸口上那朵火紅的蝴蝶結——她發現,她中計了!他其實早就準備好,只等她上鈎!
“風夜炫!”她氣得嘴巴鼓起來,“你到底在幹嗎?你回答我的問題啊!我很擔心你,你怎麼可以利用我的擔心,你……”
風夜炫從顏色盤裏抬頭,朝她露出一個乾淨爽朗的笑:“白痴。”夕陽的最後絲光芒照耀在他的臉上,點亮了那炫目的笑容。在那種光芒下,他俊朗的五官竟變得撲朔迷離。
4.最好的禮物
也許,夏水希的確是白痴,只因為風夜炫在抬頭的剎那朝她露出那個蠱惑眾生的絕美笑容,她便失去了聽覺和思維,傻傻地戴着這朵俗氣的蝴蝶結,坐在鞦韆上一動不動兩個小時。儘管笑得肌肉都僵了,也不敢拉下嘴角!
在風夜炫靜靜畫她的時候,她就靜靜地看他,目光掠過他的眼睛、鼻子、唇瓣、肌膚、髮絲……全身上下各處,連最最細微的地方都不肯放過。彷彿怎麼看他都看不夠,彷彿只要這樣看着他,就擁有全天下的幸福了。
她的心忽然重重一沉——
擁有全天下的幸福?曾經,只有在看着成淡星的時候才會有的感覺,什麼時候轉移到了風夜炫的身上呢?什麼時候只為成淡星焦灼疼痛的心,也為他心如刀割?!難道自己……
夏水希不敢再往下想了。
就在這時,風夜炫霸道的聲音響起:“喂,專心點,我不只會愁眉苦臉的禮物!”
“我哪有愁眉苦臉!”她睜大了眼睛,一臉無辜的表情,“我一直都在笑,嘴巴都僵掉了!”
“是嗎?或許你的臉天生長得比較苦瓜?!”他爽朗笑着,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齒,朝她擺擺手,“過來。”
“你是不是功夫不到家,把我畫得很醜?”
夏水希跳下鞦韆,擔心地走了過去,然而,當她看到風夜炫筆下的自己時,一顆焦躁煩亂的心忽然沉靜下來——他把她畫得很美,表情呆呆的傻傻的,透着一抹純真和自然。她在日光燈下舉起那張紙,看畫裏的自己呆呆傻傻地朝她笑,她不自覺地露出和畫裏一樣呆傻的笑容來。
就在那一剎那,她忽然覺得僵笑了兩個小時值得了!
“‘茜茜禮物’,不要站在距離我那麼遠的地方。”風夜炫純淨的聲音敲打着她的耳膜,“畫別弄壞了,是你成為我‘禮物’的證據。”
夏水希繼續迎着燈光欣賞那張畫。
“喂——”
可惡耶!居然把他當空氣忽略掉!如果不是他的腿……如果不是這雙腿不能站起來的話……
“乖,過來一點……”風夜炫忍着耐心朝她伸手,她站在距離他指尖不到半根手臂,可是他卻夠不到她,“藍茜茜,我叫你過來!”
然而夏水希只是專心地看着那幅畫,若有所思地想着什麼。
他們只是相隔半根手臂的距離,對風夜炫卻彷彿是永遠夠不到的距離。他的心隱隱生出一股着急,一隻手撐着畫架,屁股離開椅了,另一隻手朝夏水希伸去。一點兒一點兒,他晶瑩的指尖一點兒一點兒穿破那半根手臂的距離,眼見着他就要觸碰到她了,突然支持着他全部重量的畫架隨不住,“啪”的一聲斷開,他和斷開的畫架一起栽倒在地!
夏水希聽見動靜趕緊回頭,風此情景,蹲下身來扶他,然而便出全身的力氣都無法將他扶站起來。
“別費力氣了白痴。”風夜炫拿開她的手,長長的睫毛無助地耷拉下去,“我自己來。”
然後夏水希驚恐地看見他攀着椅子坐了起來,兩條腿軟綿綿的彷彿失去了知覺沒有一點力氣,然後她再驚恐地看到擱在旁邊的殘疾人專用的枴杖……她的心在驚恐中跌入懸崖,再也看不到一絲光亮。
“風……夜炫……”她剛顫抖着擠出這三個字,眼淚便大顆地從眼眶裏砸了下來,她捂住嘴。
風夜炫在椅子上坐定,一抬頭就看到夏水希的眼淚,一顆顆從半空砸落。他的手不自覺地伸過來,眼淚順着她的下巴滴落在他的手指上,就像晶瑩碎裂的珍珠!
“你在哭……”他眼睛因為受寵若驚瞪得大大的,“你在哭?藍茜茜,是因為我而哭嗎?”
夏水希垂下眼瞼,眼淚從她長長的睫毛滑落,她彷彿聽不到他的聲音,傷心悲慟地抽噎。他抬手,指尖微顫着沾上她的眼淚——
“如果是因為同情……即便是因為同情……”他將沾着淚水的食指放進了嘴裏,一朵晶瑩透亮的笑容在唇角暈染開來,“這個,仍然是你給我的最好的禮物!”
夏水希咬住下唇,胸口居然起伏,哭得更傷心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好像根本擋不住一樣,眼淚就那麼突然地流了下來。怎麼辦,風夜炫的腿這個樣子,怎麼辦……她胸子一片慌亂。
他忽然將她拉近自己,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淚水:“我的腿沒事啊,傻瓜。”他含笑地看她,眼眸裏映着她明晃晃的淚水,於是他的眼睛也就得明晃晃,“只是暫時不能動而已。”
夏水希剋制不住地抽噎着:“騙人……”
“沒有,沒有騙你。只要骨折,我保證。”他的聲音異常温柔,“不要哭。雖然很高興你為我哭,可是看見你這個樣子,這裏——”他忽然捉過她的手,按在心臟的位置,眼眸熠熠閃亮地看她,“會痛。”
“撲通,撲通,撲通——”
他的心臟在她的指尖沉穩有力地跳動着,她的心也劇烈跳動得快要窒息!
“你……你在胡説什麼啊!”
夏水希飛快地抽回手,見他的唇角綻開一朵邪肆的笑,心臟跳動得更劇烈了:“誰會為你哭,人你少自以為是,是、是沙子掉進眼……”
突然她住了口,發現他正饒有深意地看着她,她賭氣地回看他,良久,她受不了他眼底炙熱的目光,將臉撇開,餘光以現他還在看她,於是她又看向他。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們之間悄聲無息地流動着,隨着他們視線的對視,她的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熱,想要移開目光,可是他深藍的眼睛就彷彿是一個大魔洞,讓她不住地陷落、陷落。
夜風輕輕地吹着,他們就這樣靜靜地望着彼此,連呼吸,都變得極其的輕微……
而在病房對面醫院大樓的陽台上,一直站着個頎長高挑的人影。他怔怔地看着這邊醫院大樓的風夜炫和夏水希,怔怔地看着他們之間湧出的温馨幸福,怔了關晌,輕輕鬆開手,手中的杯子化成繽紛的水晶碎片,片片都被鮮血染得晶瑩而猙獰的紅——成淡星已經在他們無形的默契之中,嗅到離別的氣息。
“他們看起來真的很配,是不是?”一個女聲響在身後,像針尖一樣刺着他的心臟,“看得出來,他們是彼此相愛的。”
成淡星喉嚨一哽,看着流血的掌心:“嗯……”
5、巷子裏的圍困
夜晚十點鐘,夏水希迎着夜風從“第四人民醫院”走出來。
此時夜市才剛剛開始,街道里燈火闌珊,整條街都瀰漫着啤酒的甘醇氣息。她聞着那種味道,鼻前揮散不去的都是醫院裏的消毒藥水……
忽然風夜炫面色蒼白的臉在她腦海裏浮現,她用力甩了甩頭,卻怎麼也甩不走他的影像——她知道風夜炫沒有對她説實話。如果只是骨折,怎麼會消失那麼久,怎麼會直到今天才醒來呢?可如果他有意要瞞她,強問是問不出結果的……
突然,眼前閃過一個紅影擋住了她的去路,是楊洋!
“你們——帶我來這裏想要做什麼?”
一路被楊洋及她的小跟班逼着朝深黑的小巷走去,夏水希想起以前被楊洋打破頭的那幕,手腳不自覺地變得冰涼。
看情況,她們已經在醫院門口守株待兔多時了,一定是夏藍啦將她的真實身份告訴了楊洋,讓楊洋痛揍她一頓,再趕她離開“維拉斯加”!
“藍茜茜,最近你挺威風的嘛!”
楊洋尖鋭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她的思緒:“聽姐妹們説,初賽中你的芭蕾舞風靡全校,之後課桌裏經常被塞滿告白信啊!”
夏水希被那羣女生圍困在巷子角落,黑暗中她背脊挺直,倔犟地沒有説話。
“而且,那天你被皇太子親手從舞台上抱下,是不是特別得意,是不是很爽啊?!”一隻手在黑暗中輕佻地拍了拍她的臉蛋,“我們的皇太子是公認的心地善良,平時見到受傷物小貓小狗都會同情心氾濫。刻死的你,居然利用他的善良裝可憐博取同情心!呸!你算什麼東西,勾引了二皇子,邊皇太子你都敢……”拍在她臉上的那隻手猛地加大了力道,黑暗寂靜的巷子裏響起清脆的“啪啪”聲。
“藍茜茜,得意忘形也要有個尺度!身為書童你會彈琴會跳舞會滑冰,還會很多上流人物高級娛樂項目!更匪夷所思的是,你能輕易勾引到二皇子,接近皇太子,還被破例住進了皇室住宅……”聲音變得惡狠狠,“姐妹們早就對你感到好奇了,説,你到底是誰——”
正陷入絕望中的夏水希猛地睜大了眼睛!
剛剛楊洋問她是誰?!意思是,她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夏藍啦已經知道了一切,“花田事件”以後,沒有對她做出出格的行為就算了,連得力主將楊洋都沒有告訴?!按常理,夏藍啦應該以蘇婉清的事威脅她離開皇家學院、離開成淡星不是嗎?可她並沒有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
夏水希無法理解地擰緊眉,可因為事情突然有了轉機,心裏升起一股希望的火花。忽然“啪”的一聲,一個重重的耳光甩在她的臉上,她的臉因為那一掌側偏過去。
“啪!啪!啪——”緊接着又是幾掌,她被巴掌的力道扇得向後倒去,後背緊貼着冰涼僵硬的牆壁,鮮血從嘴角溢出……
“別以為有二皇子撐腰我就不敢動你!藍茜茜,你知不知道,我忍你已經很久了!”楊洋一邊奮力扇着她的耳光一邊説道,“開始不跟你計較,是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可你似乎不怎麼領情啊!這次比賽,你居然通過,把本該屬於姐妹們的名額擠了下來!就我這樣的身份也配把她們擠下?你算什麼東西?!
像不斷有爆竹一聲接一聲炸在夏水希耳邊,每一掌,耳朵都“嗡嗡”被震得像要裂開,每一掌,右臉頰都要接受火辣辣指骨敲打頰打頰骨的痛楚!她閉上眼,右臉承受着一次比一次更重的力,像有成千上萬只蜜蜂“嗡嗡”叫着,血管都要爆裂了!
然而她此時內心寧靜,居然慶幸地想着:只要不是因為我是“夏水希”而找我麻煩就好了。只要不知道我是“夏水希”,即使臉被打腫打爛也沒有關係!
耳光不停地落下來。
落下來。
落下來。
夏水希嘴角流着鮮血,身體慢慢變得無力,最終神志不清地跌坐在地上。嘗着嘴裏血的腥味,她以為自己就會這樣死去,然而這時,僻靜的巷子膝蓋,蹭着她的手臂。
而那個腳步聲越走越近——
“洛沙?洛沙出來……到為裏來……”
乾淨透徹的聲音,水流般在空氣裏流淌而過。只是聽着聲音,就可以感受到來人的優雅氣質,以及貴族的冰冷和高貴氣息…